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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下禮拜二要考中國近代史,這是筆記,你上個禮拜遲到沒抄完整對不對?回
去要記得看。」
「謝謝。」
雙手接過,還有禮地鞠了個躬。
「下了課要直接回家,別讓學長擔心。」
附加一句叮嚀。
「好。」
某人全無異議,認分點頭。
雖然很想抗議,別把她當成無行為能力的人看待,但礙於上課第一天,就接連
發生坐錯公車、走錯教室、忘記帶午餐錢等等多不勝數的小狀況,幸好關梓修早有
防備,事先將她的電話給了學弟的妹妹,時間一到沒看到人,直接電話聯絡,將迷
路小貓給領回教室,還處處照應她,身為老是凸槌的女人,哪有臉抗議?轉身走了
兩步,想到什麼又回過頭。
「梓修說,這陣子太麻煩你了,星期天想請你吃飯表達感謝,交代我問你有沒
有空。」
她照本宣科,老老實實傳達男友聖旨。
佳琪抿著小嘴偷笑。
學長英明,他自己也很清楚女友什麼德行,交到這個女朋友,確實要請人吃飯
。
「小事一樁,學長太客氣了,不過既然有飯吃,我當然要去。
告訴你男朋友,不能請得太寒酸哪!」
「不會的。」
梓修很懂得人情世故,他會拿捏得很好。
「學長真的對你很好耶,不曉得你幾世修來的福氣,要好好珍惜喔!」
佳琪滿臉欣羨。
任誰都看得出來,為了保護這個女友,他費了多少心思。
關梓修其實不是她的學長,不過她也跟著哥哥喊就是了。
從詠絮轉來班上開始,哥哥就一再交代她,要好好照顧他學長的女朋友,因為
學長在學校也很罩他,要不是這個才智頂尖的學長,她那笨哥哥會被醫學院的課業
壓力磨掉半條命。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一切都是在替他那個迷糊女友做人情,讓人這樣用心良苦
、縝密周全地保護著,這個女人多幸福!夏詠絮默默點頭。
「我知道。」
身邊每一個人,都不斷提醒她,能蒙他青睞,她有多走運,想忘記也難。
兩人在校門口道別,她往公車站牌的方向走,一路上回想明天的小考內容。
思緒卡住,往筆記瞄上一眼,繼續默記。
吱——刺耳的煞車聲在耳邊響起,緊接著膝蓋一陣刺痛。
怎麼——回事?她一愣一愣,慢半拍地低下頭,發現自己跌坐在馬路中央,旁
邊有一輛歪倒的機車,尚未反應過來,耳邊雷響似的音量直接轟了過來。
「喂,你不看路的啊!」
她仰起頭,一張極年輕的臉龐出現在眼前,不過此時明顯在盛怒當中。
「我——可是——現在是綠燈啊。」
她好小聲地辯解。
明明是他闖紅燈,應該是他的錯吧?好水的一雙眼睛。
男孩一瞬間呆愣了下。
多無辜的表情,明明不是她的錯,她卻連反駁都理不直氣不壯的,那模樣十足
像誤闖森林猛獸區的小白兔,驚怯又可愛。
這種人不欺負,還欺負誰呀他!「你不知道在台灣,紅綠燈是僅供參考的嗎?
你自己去問問,哪個人一天沒闖幾個紅燈的?你以為綠燈就有免死金牌啊!」
換句話說,照子沒放亮就是她的錯!「可是——」「可是什麼!害我受到驚嚇
,你賠得起嗎?」
他一口氣截斷,咄咄逼人,完全不給她上訴空間。
她張了張嘴,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明明……受到驚嚇的是她吧?這人好不講理。
「喂,你不要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
繼續凶她。
「我、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結結巴巴回道。
我的天!這女人哪冒出來的?連吵架都不會,簡直異類到不行,卻詭異地對了
他的脾胃。
他大發慈悲,伸手想拉她一把。
「這樣吧,給你個補償的機會,當我女朋友吧!」
她輕蹙起娟細的眉。
「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
「我有男朋友了。」
推開他伸來的手,自己由地面爬起,拍拍灰塵。
「那還不簡單,甩了他啊。」
這年頭哪個女人活到這把年紀沒交過幾個男朋友?他妹可是十五歲就脫離處女
行列了,到現在男人都不曉得換了幾個,她要說自己是純情小花一朵,還養在陽台
望春風他才會嚇到咧!「我不要甩了梓修。」
這個人很煩,她皺皺眉,轉頭走人,不太想理他了。
「喂,你就這樣走了喔?」
不然要怎樣?錯的又不是她,而且哪有人一見面就叫她當他的女朋友的?還一
直纏著她,那種痞子調調好討厭,更討厭的是,他叫她甩掉梓修。
她抿緊唇不說話,逕自走到公車站牌前。
男孩牽起倒地的機車,追在她後頭。
「你要去哪裡?我載你去。」
「不要。」
「你真的不要當我女朋友?」
「真的不要。」
「給你考慮一下好了。
我很帥喔,是真的,你看看嘛,不答應是你的損失。」
他真的很吵。
夏詠絮轉頭,很認真地審視那張年輕飛揚的臉龐,有符合年齡的年少輕狂。
「梓修比較帥。」
她慢吞吞、一臉慎重地下了結論。
絕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梓修真的帥多了。
男孩差點一頭栽倒。
不需要——用處理軍國大事的認真口吻來回答吧?還答得傷人又直接地坦白。
公車在面前停住,她上車,身後傳來他的叫喚:「喂,你——」她不回頭、不
應聲,只想快點擺脫這個看起來很無賴的男生。
回到家時,關梓修已經先回來了。
「你今天比較晚。」
他對鞋櫃旁脫鞋的身影說道。
「剛剛和佳琪講電話,不是說你們中午就在校門口分開了嗎?」
佳琪連這個都向他報備?「嗯……那個……發生一點小狀況……」她遲疑地回
道。
「什麼事?」
她不會如此不濟吧?從校門口到公車站也可以出狀況?「呃……小事,不重要
。」
她上了車,才發現課本怎麼也找不到,她不敢讓他知道……關梓修審視了她一
會兒,轉而道:「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那家燒賣,都快冷掉了,去洗個臉過來吃吧
。」
「喔。」
她放下書,進浴室洗把臉,拉高褲管用冷水在擦傷的膝蓋上隨意沖洗一下,以
看不見髒污為原則,便草草了事。
關梓修已事先挾了兩種她平日愛吃的放在碗中,將碗推向她。
她咬了一小口,悄悄抬眸瞥他。
「梓修,下個禮拜三——」「白天有課,晚上要去上家教。」
直接列行程。
「可是……」「男生不過生日的。」
一語直接道破她的心思。
這枕邊人又不是第一天睡在一起,那顆腦袋轉幾個心眼他哪有不清楚的道理。
「是……是嗎?」
她幹幹地回應,再也說不出話來。
校門前的小插曲沒讓她延誤到公車班次,她晚回來是因為去替他挑選生日禮物
,想保持一點神秘感才沒說的,她以為他會很開心……像個做了好事想等大人誇獎
的小孩,卻發現那件事好像沒有那麼好,她失望地垂下腦袋,安安靜靜吃燒賣。
他又挾了顆進她的碗。
「我過不過生日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
比起過生日,他更在乎的是,現階段能否給她不虞匱乏的每一天,在未來有沒
有能力保障她安穩的一生。
「喔。」
原來他不注重節日。
關梓修笑了,揉揉她的發。
「今天買了什麼?待會兒拿給我吧!」
他已經有心理準備,再收一隻粉到不行的Kitty了。
「啊!」
她驚呼,原來他早猜到了。
「啊什麼啊?難道我猜得不對?」
這丫頭每年生日送禮沒有一回送對的,總以為她好喜歡、好喜歡,他應該也會
喜歡才對,她送得開心,他收得無言。
不過算了,她高興就好。
「不是。
我看到一條很好看、很好看的圍巾喔,你一定會喜歡的。」
「粉紅色?」
他強抑悲慘,試探性地問。
這傢伙簡直是粉紅偏執狂!「對呀。
你說只圍我織的圍巾,可是我現在還不會織,每次毛線都在手裡打結,然後最
近天氣開始轉冷了,你先用我買的,等我學會打毛線再幫你織。」
「……」重點不在它是你織的還是買的好嗎?她一點都不懂他內心的痛,一個
大男生弄得一身夢幻粉紅,這能看嗎?搞不好上頭還有Kitty圖案!頓了頓,
察覺到他異常的靜默,唇畔笑意略失。
「你不喜歡?」
「怎麼會?」
揉揉她的發。
「你的心意,我收下。」
不著痕跡地,悄悄歎上一口氣,認命了。
「喂——」沒聽到,沒聽到。
那次經驗告訴她,身後的人很纏,一應聲就沒完沒了,她是有男朋友的人,不
能隨便勾搭人,也不能隨便被勾搭。
「喂喂喂,你沒聽到我在叫你啊?」
為什麼他叫她就一定要理他?夏詠絮喃喃咕噥,繼續說服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低頭快步往前走。
「夏詠絮!」
她停住步伐,忘記三秒前的自我催眠,錯愕地回頭。
「就知道這一招有效。」
男孩得意地咧嘴,衝著她笑。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不告訴你。」
不說算了。
她轉身走人。
「課本不要啦?」
男孩早有準備,好整以暇地揚了揚手中的物品。
她再次瞪住他。
「你幹麼偷我的課本!」
難怪她回家怎麼都找不到。
「什麼偷,講話真難聽,你掉在地上,是我幫你撿起來的耶,不知感恩。」
「……謝謝。
那課本可以還我了嗎?」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我幫你找回課本,不用請我吃個東西還是看場電影之類的,表達一下感謝嗎?
」
哪有人自己討謝禮的,好無賴。
她很想轉頭就走,課本了不起再買就有了,可是佳琪的筆記夾在裡面啊……她
輕咬下唇,左右兩難。
「你不答應,我課本不還你喔!」
似乎存心增加她的難為,冷不防追加這一句。
好……過分!她瞪著他,無言控訴。
「好啦好啦,不要考慮這麼多了,只是看場電影而已,你男朋友不會這樣就休
了你的。」
不等她做出決定,先下手為強,抓了她就走。
「喂,你——」不是梓修會不會休了她,而是她一點都不想和他去看電影啊!
被拉著走的她,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
於是,那天他們不只看了一場電影,還附加喝上一杯咖啡,逛完夜市才送她回
來。
他說,他叫楊嘉璋,並且強迫她記住這個名字。
也不曉得是他太強勢,還是她太軟柿子,每次拒絕的話到嘴邊,總是有辦法被
堵回來,等她想到要抗議時,事情已成定局。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人痞歸痞,倒還算守信用,在送她回來之後,課本也依
約還給了她。
課本都拿回來了,她暗自打定主意,以後遠遠看到就要避開,反正課本要回來
,他也沒什麼可以威脅她了。
但是她錯了,錯在她完完全全低估男人一皮二賴三糾纏的本事,不管她怎麼躲
,這個人就是有本事出現在她面前,說一些很煩人的話。
「詠絮、詠絮、親愛的小絮絮——」「你走開啦!」
忍無可忍,她忿忿地趕人。
真的,她沒對人生過氣的,可是這個人就是有本事讓她發脾氣,用最差勁的態
度對待他,實在是他怎麼也趕不走,臉皮好厚。
「要不要喝飲料?」
一杯冷飲遞到她面前。
「不要,你拿走。」
「好啦,喝一口啦,今天太陽很大,補充一點水分,不然會中暑喔。」
中暑也比被他煩到發瘋好。
上頭烈陽被遮擋去,她仰頭,發現上方多了一把陽傘。
「拜託你走開好不好?」
這樣她很困擾耶。
「會啦會啦,等你公車來我就走了。」
她抿緊唇,索性不再說一句話。
她知道自己對他態度很差,雖然是他一廂情願的糾纏,但他真的對她很好,有
時候心情不好,又被他這樣纏,忍不住遷怒對他發脾氣,他都笑笑地包容,當沒那
回事,害她事後想想,都覺得很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八百輩子沒對人發過火了,卻每每在楊嘉璋面前,被挑惹
脾性,也許因為很清楚他會包容吧,所有壓抑的情緒才會那麼輕易地在他面前宣洩
,像個任性的小孩,全無遮掩。
可是她真的不能接受他的好啊,她已經有梓修了,這句話她也說過八百遍了,
他聽不懂嗎?垂眸輕撫指間的銀戒,想著她深愛的那個男人。
留意到她的小動作,楊嘉璋刻意忽略,假裝沒看懂,扯出笑容輕輕推了她的肩
一把。
「發什麼呆,你公車來嘍!」
她上了車,往後方的空位走去。
「司機先生,等一下!」
身後,楊嘉璋急急忙忙追上車,將那杯冷飲塞到她手上,又迅速下車,還痞痞
地對司機說:「我馬子在車上,要小心駕駛啊!」
無賴!誰是他馬子?!
看著手上被強塞來的飲料,她根本來不及拒絕。
她在最後一排的空位坐下,透過車窗,他在下頭咧著燦爛無比的笑容,朝她猛
揮手道別。
然而此刻,浮現在她腦海的,卻是男友的身影。
她突然,很想見到他。
他總認為,她不夠堅強,對於他們之間,她選擇了逃開而不是為了他勇敢奮戰
,她知道,他其實有些失望,只是沒說出口。
這班公車,會經過他們校門口。
她深吸一口氣,衝動地按鈴下車。
再次踏入這所校門,她心裡不是不忐忑,但她不斷告訴自己,不要退縮,不要
退縮——「咦?那不是以前中文系的那個誰誰誰,聽說不是轉學了嗎?她來幹麼?
」
「喔,你說醫學系關梓修的女朋友喔?應該是來找男朋友的吧!」
她的名字,很難有榮幸被記住,通常只被貼上「關梓修女朋友」的標籤,而不
是獨立的個體,彷彿除此之外,乏善可陳。
她臉皮很薄,旁人的側目和竊竊私語,很難自在得起來,當沒那回事。
「她還沒被甩掉喔?我以為他們應該撐不了多久。」
「對呀,那麼不配。
一定是她主動倒追人家的啦,不然關梓修怎麼會看上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條件
有多高攀,我們沒那麼厚顏無恥,就不要怨歎了。」
那樣的私語聲,一點也沒克制音量,彷彿就是要說給她聽。
確實……是她先倒追梓修的,她能辯駁什麼?通往醫學院的這條路有多長?這
一路上,她還得面對什麼?他在另一頭,而她灌了鉛的步伐,再也邁不出去,無法
再堅持走向他。
她放棄,轉身往回走。
「嗨,正妹。」
她懶懶抬了下眼,又低下頭,充耳不聞。
「咦?你今天笑容很不陽光喔!」
楊嘉璋很快地察覺不對勁。
她幾時笑給他看過了?加油添醋。
「怎麼啦?男朋友惹你不開心?要不要我幫你扁他?」
他挽起袖子,作勢要開扁。
「你不要管啦!」
敢動梓修一根寒毛試試看!「真的是因為他喔?這有什麼好不開心的,他惹你
不爽,甩掉他就是了,來當我女朋友吧!」
「我不要,你走開。」
每次都說這種話,聽了真的很生氣。
「好好好,不甩掉他,那談談總可以吧?反正等公車閒著也是閒著,把心事說
出來會好一點。」
她不吭聲,路既不是她家的,也不能叫他別走這裡,那就只能沉默了。
楊嘉璋有些洩氣。
纏了她大半年了,她還真是說不理人就不理人,貞節烈女都沒她那麼忠貞。
凝視她緊繃的小臉,有些苦澀地開口:「他到底哪裡好?你對他這麼死心塌地
。」
梓修嗎?她扳著手指頭一一細數:「他穩重、他聰明、他體貼、他負責、他功
課好、他長得帥、他——」「停停停!」
她還當真數給他聽啊?「你真殘忍。」
「我不會離開梓修。」
她重申。
「可是你和他在一起不開心,不是嗎?」
「那是因為——」發現自己被他牽著鼻子走,掉入話題陷阱,她再度閉上嘴巴
。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和他在一起要是真的那麼快樂,就不會心事重重,一
副壓力大得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可見他根本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我猜對了吧?你無話可說了。」
「才不是!梓修很好,就是因為他太好、太優秀了,我才會壓力很大嘛,你根
本什麼都不懂——」單純的小姑娘,完全沒察覺自己正被套話,招供得很激動。
「喔。
不過就是比較會讀書而已嘛,有什麼了不起的?書獃子滿街是。」
「可是梓修不只會讀書,他很有想法,未來也都規劃好了。
梓修說畢業要和我結婚,婚後我待在家裡,然後他當一個稱職的好醫生;梓修
覺得婚後不要馬上生孩孩,再等三年會比較好,如果我很寂寞,可以養一隻小狗打
發時間,然後等存夠錢——」「那你的想法呢?」
楊嘉璋打斷她。
「從頭到尾,我只聽到梓修說、梓修覺得,明明是你們共同的未來,為什麼都
是他在決定?你就這樣讓他牽著鼻子走,什麼都聽他的,什麼都由他掌控?」
她一窒,答不上話來。
他的話像根利針,狠狠戳入心口,不是她不想反駁,而是一直以來,那是她極
力壓抑逃避,不想面對的痛楚,被他一針見血、赤裸裸地掀開,無處可藏。
她其實不適應太熱鬧繁榮的都市,她嚮往的是雲林鄉下,那種平凡樸實的生活
,爸媽都在,不至於讓她感到陌生環境的無助,她知道她很沒出息,但她就真的不
是那塊料啊!她也很喜歡小孩,不知道為什麼要等三年,如果可以現在生小孩的話
多好?她不讀書也沒關係啊。
可是她從來都不敢說,在他已規劃好一切的時候。
「你不覺得這樣很沒尊嚴嗎?把自己搞得像是任他操控的玩偶,我一點都不相
信這樣你會快樂。」
豆大的淚珠無預警地掉下來。
她沒尊嚴,她沒尊嚴……在別人眼裡,她已經是連尊嚴都沒有的可憐蟲了嗎?
「喂,你——」楊嘉璋嚇到了。
女人的淚怎麼那麼恐怖啊,像水龍頭一樣,說開就開的!「你說話好過分……
」「對啦,是很過分,但也是事實不是嗎?我只是比較直接而已,不然你為什麼不
否認?因為和那種條件比你優上一百倍的人在一起,任誰都會自卑,因為自卑,就
會小心翼翼地迎合他、討好他,什麼事都不敢反駁,久而久之,還能有什麼自我?
這種日子你不辛苦,我都替你覺得累了。」
「你還說!」
她惱羞成怒地吼他。
「就算你這樣說,我還是不會離開梓修。」
「為什麼?難道就因為他條件好,你捨不得離開?」
「才不是這樣。
我只是喜歡他啊,我又不是因為他條件好才和他在一起,是真的很愛嘛,你把
我說得好勢利……」她哽咽,委屈兮兮地低噥,眼淚掉得更洶湧。
「你哭什麼啦!」
他很頭大。
「好啦好啦,你說怎樣就怎樣,我不說了行不行?拜託你別再哭了!」
夏詠絮推開他遞來的面紙,拒絕他的歉意和安慰。
但是,拒絕得了一次,不見得拒絕得了之後的每一次。
自從那次脫口洩漏了太多事之後,就像周全的防護被敲出一個大洞,他總是有
辦法盧到她鬆口,也因為太清楚她和梓修之間的事,慢慢地,很多事只能跟他說,
也只有他懂,他是第一個,直言道出她的心事的人,如果真有誰最懂她的感受,那
也只剩他了。
因為他說:「我知道你對男朋友忠心不貳,我不會再叫你當我的女朋友了啦,
單純把我當個談心事的朋友,應該不會怎樣吧?」
如果只是朋友,如果他不要老是開玩笑叫她離開梓修投向他懷抱,這個人其實
不是那麼討厭,於是她接受了這個朋友。
單單純純的朋友,只是談心事,因為在他面前,她可以很輕鬆、很自在,恣意
宣洩情緒,回歸自我,沒有任何的壓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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