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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圈套中的血色
在這雙手面前,德侖特臉脹得通紅。世界一下子改變了,陽光和鮮花取代了烏雲。過一
天,他們兩人已親密無間,並就馬洛的事達成了一個意見。德侖特對她說:「如果你堅持的
話,我想我只有服從了。但我還是願意等到你不在旁邊的時候再把一切都寫下來。不過,如
果一定要我寫的話,就給我一片比星星還白的藥片,或者是唱讚美詩的天使的一隻手:我是
說要一張沒有印上你地址的信紙。不要低估我正在做的犧牲。我一生中還從來沒有過像現在
這樣不喜寫信呢?」
她給他拿來了紙和筆。
不一會兒,德侖特就把信寫好了:親愛的馬洛先生:也許你還記得,去年在馬爾期通鎮
極不愉快的環境裡我們見過面。
那時我正在執行任務。作為一家報社的代表,對西格斯比·曼特遜之死一事做獨立的調
查。我調查了,而且得出了某種結論。你可以從附上的手稿得知這些情況。這份手稿本來要
送給報社,由於某些不便說明的原因,我在最後一刻決定不把它公佈於眾,也沒把官交給
你。這些除了我之外,只有兩個人知道。
然而最近,我對事實的理解使我改變了決定。我不是指我要發表我的發現。但是我決定
要和你見面,並要求你私下把事情講清楚。如果你所說的可以使這件事出現另一結局,我想
你沒有理由閉口不談。
我希望你能來信告知在什麼時間和什麼地點我可以拜訪你;你也可以來我的旅館見我。
不管怎樣,我希望柯布爾先生也在場。你還記得他吧,他已經讀過附上的文件了。——你忠
實的
菲利浦·德侖特
德侖特把信和附件塞人一個長信封裡。他說,「我想這會使他一下子跳起來。這事不能
出任何差錯,最好是指派一個信使把信送到他的手中。如果他不在,就不要把信留下。」
她點了點頭。「我來安排吧。你在這兒等一會兒。」。
曼特遜夫人回來的時候,他正在翻騰著樂譜櫃。她在他旁邊的地毯上坐下來,那條深褐
色帶波紋的裙子攏在腿邊。
「你昨天晚上見到我姑父的時候,你告訴他關於——關於我們的事了嗎?」
「沒有,」他說。「我記得你沒有說過讓我告訴任何人。這要由你來決定,馬上讓人們
都知道呢,還是再等一等,是不是?」
「你準備告訴他嗎?」她看著自己緊握著的雙手,「我希望你告訴他。如果你要猜出這
是為什麼的話……那就是,這件事已經定了!」她抬起眼睛再次望著他,兩人沉默起來。
德侖特靠在長長的椅背上。「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啊!」
他說。「呵,你彈彈那種表達純粹愉快的曲子好嗎?那才是真正的曲子,毫無瘋狂或是
煩惱的情調,有的只是對這個世界的讚美。惡劣的情緒不會永遠持續下去。所以我們還是盡
快地擺脫它吧。」
她走到鋼琴前,一邊沉思一邊彈了幾個和弦。然後,她全神貫注地彈起《第九交響樂》
最後一章的主旋律。這聲音彷彿打開了殿堂的大門。就在這音樂的陶醉之中,他們渡過了愉
快的日子,不久後,又收到馬洛的信,德侖特與馬洛見了面。
見面所在的房間從高處俯視著聖詹姆斯公園,靠窗戶有一個很大的舊柞木桌子。這間房
子很大,裝飾的人很有些眼光,卻又有濃厚的單身漢色彩。約翰·馬洛打開抽屜,從最下面
拿出一個又長又厚的信封。德侖特和柯布爾也在這裡。
德侖特對馬洛說:「你和曼特遜之間的關係是處於怎樣一種狀態。現在你能告訴我們那
天晚上的事實嗎?」
馬洛由於德侖特用幾乎察覺不出的語氣強調了「事實」這個詞而感到臉紅。他停頓了一
下。
「那個星期日晚上,邦納、我、曼特遜和曼特遜夫人在一起吃飯,」他認真地講道,
「這頓晚飯就像我們四個人以前在一起吃晚飯一樣,曼特遜沉默寡言,情緒低落,就像我們
那一段時期常看到的那樣。其他人在一起談話。我想大約在九點鐘的時候,我們從桌子邊站
了起來。曼特遜夫人走進會客室,邦納到旅館去看一位熟人。曼特遜讓我到屋子後面的果園
去,說要和我談話。我們沿著小徑踱來踱去,走到房子裡的人聽不到談話的地方。曼特遜抽
著雪前,用冷靜謹慎的態度和我講話。他好像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這麼溫和。他說他想讓我
為他做一項重要的事情,發生了一件大事,而且是秘密,邦納對此一無所知,我知道得也越
少越好。他讓我完全按他說的去做,不要問原因。
「我盡量告訴你們他的原話——『好吧,你來做這件事。現在英國有一個人,他與我有
關係。他明天中午要乘從南安普敦到哈佛爾的船去巴黎。他的名字叫喬治·哈利斯——至少
他現在用這個名字。你還記得那個名字嗎?』『記得,』我說,『一個星期以前我去倫敦的
時候,你讓我在明天啟航的船上用這個名字訂了一個包艙。我把船票給你了。』『船票在這
兒,』他說著從兜裡掏了出來。
「『現在,喬治·哈利斯明天不能離開倫敦了。我想讓他就留在此地。我也想讓邦納留
在這兒。但是得有人乘那條船走,把一些文件帶到巴黎去。不然的話,我的計劃就付諸東流
了。你能去嗎?』我說:『當然可以。我聽候吩咐,』『這很好。我認為你不會讓我失望
的。』然後給我下達了命令。『你現在就去開車,』他說,『到南安普敦去——眼下沒有合
適的火車。你得開一夜汽車,如果途中順利,你應該在明天早晨六點鐘到達那裡。但是無論
什麼時候到那兒,都直接開到貝德福旅館去,找喬治·哈利斯。如果他在那兒,告訴他你要
替他去,讓他給我這兒打電話。讓他盡早地知道這件事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如果他不在那
兒,就意味著他已經收到了我今天發給他的指示,沒有去南安普敦。那樣你就不要再管他,
等著船就行了。你可以用一個假名字把車存在車庫裡——一定不要寫我的名字。注意改變你
的外貌——我不在乎怎樣變,只是你化妝得好就行。你用喬治·哈利斯的名字旅行。你喜歡
扮做什麼樣子都可以,但是一定要小心,不要和任何人多談。你到了之後,就在聖彼得斯堡
旅館租一個房間。你在那兒會收到一個捎給喬治·哈利斯條子或者口信,告訴你把我將給你
的公文包送到哪兒。公文包上了鎖,但是你要仔細看管。這些都清楚了嗎?」
「我複述了這些指示。我問他移交了公文包之後是否可以回來。『想多快回來都行』他
說。『注意這一點——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在旅途中的任何時候都不要和我聯繫。如果你在
巴黎沒有立刻聯繫上,就要等到你接上頭為止——如果必要的話,可能等幾天。但是不要用
任何方式給我寫一句話。明白了嗎?現在盡快做好準備。我要和你乘車走一會兒。快點。』
我把車倒出來的時候,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個很難於啟齒的念頭。我想起口袋裡只有幾
個先令了。
我說,「在過去一段時間,我很少攜帶現金。」
「那個星期日晚上,曼特遜知道我在世界上簡直是一文不名。他知道邦納也瞭解這一
點,他可能還知道,我在領到下一張支票之前,又向邦納借了一些做為零花錢。而下一次支
票由於要扣除給我預付的工資。錢也不會很多,請你們記住,曼特遜知道這一點。
「我把車開出來以後,就到圖書室向曼特遜講了我的困難。」
「後來的事儘管很小,卻使我第一次想到一件不尋常的事情正在開始發生。我一提到
『費用』這個詞,他的手就機械地伸向他左邊的臀部口袋,在那兒放著一個小夾子裡總有大
約一百英鎊的現金。他的這個動作我已經習以為常了,所以看到他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我不
由吃了一驚。更使我吃驚的是,他低聲地詛咒起來。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他沮咒;但是邦納
告訴我,最近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常常用這種方式表示惱怒。『他把錢包放錯地方了
嗎?』我腦子裡閃出這個疑問,但是在我看來,這一點兒也不會影響他的計劃,我來告訴你
們這是為什麼。一個星期以前,我去倫敦執行各式各樣的任務,其中包括為喬治·哈利斯先
生訂船票,我從曼特遜的銀行裡取出了一千英鎊,所有的錢都按照他的吩咐換成了小面值鈔
票。我不知道這筆非同小可的現金做了什麼用,但是我的確知道那一大捆錢鎖在圖書室的抽
屜裡,這天的早些時候我還看見他坐在桌前用手指撥弄這些錢。
「但是曼德遜沒有走向桌子,卻站在那兒看著我。他的臉上充滿了怒氣,但又慢慢地控
制住了憤怒,眼睛變得冷峻起來,真是奇怪。『在車裡等著,」他慢慢地說,『我去拿些
錢。』我們倆走出圖書室,但是我在大廳穿外衣的時候,看見他走進了會客室。
「我走到房前的草坪上,點燃一支煙,來回踱著步。我一再問自己那一千鎊到哪裡去
了;是否留在會客室裡;如果在那兒,又是為了什麼。我經過會客室的一個窗戶的時候,注
意到曼特遜夫人映在薄薄的絲窗簾上的身影。她站在寫字檯前。窗戶開著,我經過的時候聽
見她說:『我這兒的錢還不到三十鎊。夠用嗎?』我沒有聽見回答,但是緊接著曼特遜的身
影就和她的身影混合在一起,我聽見點錢的嚓嚓聲。然後他站到窗邊,我正要走開,就聽見
了這些話——至少這些話我可以準確地複述出來,因為驚訝使它們深深印在了記憶裡——
『我現在要出去了。馬洛勸我在月光下開車兜兜風。他催得很急。他說也會有助於我的睡
眠,我想他是對。』」
「我告訴過你們,在四年的時間裡我從來沒有聽過曼特遜當面撒過謊。不論大謊還是小
謊。血液一下子湧到了我的頭上,我站在草坪上呆住了。我站在那兒直到聽見前門的腳步
聲,我使自己鎮靜下來,快步向汽車走去。他遞給我一個裡面裝著金幣和紙幣的銀行紙袋,
『這裡面的錢比你在那兒需要的還多,』他說,我機械地把它放進了兜裡。
「在離住宅大約一英里地方,你們記得吧,左側有一個門,對面就是高爾夫球場,曼特
遜說他要在那兒下車,我把車停了下來。『你都清楚了嗎?』他問道。由於某種突然緊張,
我盡量使自己回憶並重複了他給我的指示。『這很好』,他說,『那就再見了。別把那個小
皮匣丟了。』當車從他身邊慢慢地開走的時候,我聽見他最後這樣說。」
「曼特遜在我後面停止了講話,這時我從反光鏡裡看見了一樁我希望能夠忘記的事
情。」
「那是曼特遜的臉,」他低沉說,「他站在路邊,離車只有幾英尺遠,我的車燈照亮了
他的面容。
這是一個瘋子的面容,由於憤怒而變得扭曲可怕。他的牙是光禿禿的,露出殘忍而得意
的獰笑。那雙眼睛……在反光鏡裡我只瞥見了他的臉,一點也沒有看見他的動作。這個景象
一閃而過。汽車繼續往前開,不斷加速,開著開著,我的思維突然衝破了懷疑和迷惑的迷
霧,就像我腳下震動的發動機一樣運轉起來。我全明白了。
「我停住了汽車。已經走了大約有二百五十碼遠,這裡是公路的急轉彎,從這兒看不見
曼特遜下車的地方。我向後靠在椅子上思索著這一切。我馬上要出事了,在巴黎嗎?很可能
——不然為什麼要用錢和船票把我派到那兒去?但是為什麼是巴黎?這使我感到不解,因為
我對巴黎的瞭解甚少。我把這點先放在一邊。我又轉向那天晚上引起我注意的其他事情上。
他撤謊說是我『勸他在月光下兜兜風』。這個謊言的目的是什麼呢?曼特遜將獨自回去,而
我則駛往南安普敦。他會對別人講我些什麼呢?怎樣解釋他獨自一人回去,而且連車也沒有
了?我問自己這個不祥的問題時,腦子裡湧現出了最後的難題:『那一千英鎊哪裡去了?』
立刻,我得到了答案:『那一千英鎊就在我的口袋裡。』
「我站了起來,邁出車子。我的膝蓋在發抖,我感到很噁心。」
「我眼前陡然出現了這種嫁禍於我的可怕前景,於是我把這個結實的信件匣從兜裡拿了
出來。在這種緊急關頭,我一點也沒有懷疑自己的判斷,錢肯定在裡面。拿走大疊的鈔票是
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當我撫摸著信件匣並且在手裡掂著份量時,覺得裡面一定不光是鈔票。
這匣子太大了,還要給我增加什麼罪責呢?一千英鎊畢竟不至於使像我這樣的人去冒坐牢的
危險。我又緊張起來,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捆著匣子的帶子,並把鎖環從鎖裡拔了出來。你們
知道,這種鎖一般是相當容易撬開的。」
馬洛停下來。走到窗前的桌旁。他打開了一個裡面裝著各式各樣東西的抽屜,拿出了個
盛有各種鑰匙的盒子,從裡面揀出一個繫著粉色飄帶的小鑰匙。
他把鑰匙遞給德侖特。「我把它放在身邊作為一種可怕的紀念品。這把鑰匙的鎖被我弄
壞了。我如果當時知道這把鑰匙就在我大衣左邊口袋裡,就用不著這麼麻煩了。曼德遜一定
是趁我把大衣掛在大廳裡的時候,或是在車裡坐在我旁邊的時候,把鑰匙塞進了我的口袋
裡。我很可能好幾個星期也找不到這小玩藝兒;實際上,曼特遜死了兩天之後就找到它,但
是警察只用五分種就能搜查到。那時候,我兜裡有這個匣子和裡面的東西,用的是假名字,
還有假眼鏡和其他玩藝兒,根本就洗刷不清。但是我有一個非常令人信服的證據,就是我並
不知道鑰匙放在兜裡。」
「如果你當時處於我的地位,那麼在打開匣子之前,你就會知道曼特遜的小錢包在裡
面。我一看見它,就想起我向他要錢的時候,他沒有帶這個錢包,而且還惱怒不堪。他走錯
了一步,他早已經把錢包以及其他可以證明我行竊的東西打點好了。我打開錢包,裡面裝著
像往常一樣的幾張鈔票,我沒有數。和這些東西在一起的有兩個小軟皮袋子,這兩個袋子我
很熟悉。在這兩個袋子裡放著曼特遜過去買的寶石。我們本以為曼特遜買寶石僅僅出於一時
的投機之樂。現在我明白了,這是毀掉我的計劃中最早的行動。」
「現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我必須採取行動。我立刻明白了自己必須做什麼,我是在距
離住宅大約一英里的地方離開曼特遜的。他得用二十分鐘,如果走得快的話,得用十五分鐘
才能走回住宅,回去以後他會馬上講述他被搶劫的經過,而且很可能立即打電話通知主教橋
的警察局。我離開他只有五六分鐘的時間;很容易開車趕上他。這會是一次尷尬的見面。我
要把對他的看法和盤托出。」
「我發動了汽車,掉轉方向,高速向白房子駛去,突然,我聽見右前方一聲槍響。」
「我馬上停住車。我的第一個想法是曼特遜正在向我開槍,接著我意識到這響聲離得並
不太近。雖然月光照在公路上,但我一個人也看不見。曼特遜是在轉彎處下車的,離我現在
大約還有一百碼,過了半分鐘左右,我又發動了車子,用慢速來到轉彎處。突然我剎住車,
坐在那兒驚呆了。
「曼特遜躺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死在球場門內的草地上,在月光下可以看得一清二
楚。」
馬洛又停頓了一下,德侖特皺著眉頭問道:「是在高爾夫球場上嗎?」
「顯然是這樣,」柯布爾先生說。「第八塊草坪正好在那兒」。馬洛往下講的時候,柯
布爾先生顯得越來越有興趣,竟興奮地捋起他那稀疏的鬍鬚來。
「是在草坪上,離邊旗很近,」馬洛說道。「他仰面朝天地躺著膊伸開;上衣和厚厚的
大衣都敞開著:月光可怕地照在他的臉上和襯衣的前胸,映出他那光禿禿的牙床和一隻眼
睛。另一隻眼……你們都看見了。人肯定是來死了。我坐在那兒不知所措,腦子裡一片空
白。我可以看見一道細細的深色血從傷口流到耳朵上。屍體附近放著他的那頂黑色軟帽,腳
旁有一支手槍。
我絕望地盯著屍體看了有幾秒鐘。然後我站起身,吃力地向屍體走去。現在終於真相大
白,我意識到我正處於十分危險的境地。這個瘋子不僅僅毀了我自由和名譽,他的計劃是讓
我去死,身敗名裂地死在絞刑架上。使我最吃驚的是,他竟然毫不猶豫地結束了自己的生
命;這個生命顯然早已受到憂鬱症患者自我毀滅衝動的威脅。自殺的最後痛苦變成了魔鬼般
的歡樂,因為他認為他把我的生命也一起帶走了。
「我撿起手槍,發現這是我的槍,但我沒有驚訝。曼特遜一定是趁我去開車的時候從我
的房間裡拿走的。我還想起來,正是由於曼特遜的建議,我才在槍口刻上了自己的姓名,以
別於他那支一模一樣的武器。」
「我彎下身子,滿意地看到他已經完全死了。我在這兒必須告訴你們,我當時或後來都
沒有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傷痕,這些傷痕可以證明他曾經和襲擊者進行過搏鬥。但是我毫不懷
疑曼特遜在開槍之前故意抓傷自己。這正是他計劃中的一個部分。」
「雖然我從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但是我看著他的屍體時發現,曼特遜在臨死的最後一
刻也沒有忘記讓法庭排除自殺的疑問,以便使我和他的死聯繫得更緊。他極力把握槍的手臂
伸直,使臉上沒有煙熏過或火燒的痕跡。傷口乾乾淨淨,而且已經不再流血。我站起來,在
草坪上來回走著,思考這個陷害我的案件的要點。」
「我是最後一個被人看到與曼特遜在一起的人。我聽他對妻子撤謊,後來我才知道,他
也對男管家撒謊說,我勸他一起出去開車兜風,從此再也沒有回來,是我的手槍打死了他。
發現了他的陰謀使我沒有繼續做出構成犯罪的行動——逃跑、化妝、佔有寶石。但是這又有
什麼用呢?還有什麼希望?我能幹些什麼呢?」
「我在高度緊張之中,好幾次不自覺地重複了曼特遜告訴妻子的話,說是我引誘他出去
的。『馬洛勸我在月光下開車兜兜風。他催得很急。』我突然發現,我儘管沒有故意模仿,
卻用了曼特遜的聲音在講話。」
「就像你發現的這樣,德侖特先生,我有天生的模仿才能。我許多次模仿曼特遜的聲音
都非常成功,連邦納都給騙了。可是曼特遜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比和他妻子在一起的時間還要
多啊。你記得吧」——馬洛轉向柯布爾先生——「那是一種堅定而又生硬的聲音,很有力
量,非同一般,模仿起來很有意思,而且也很容易。我又小心地重複了一遍,就像這樣」—
—他說了一遍,柯布爾先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然後用力拍了一下身邊的矮牆。『曼特
遜再沒有活著回來嗎』?我大聲地說,『但是曼特遜就要活著回來了!』我把屍體抬起來,
放在汽車裡,蓋上一塊地毯。」
「靠近房子的時候,我放慢了速度,仔細地搜索著公路,什麼動靜也沒有。我把車子拐
進公路另一邊的開闊地裡,離院角的小門大約二十步遠。我把車停在一個麥垛後面。我戴著
曼德遜的帽子,兜裡放著手槍,扛著屍體搖搖晃晃地穿過灑滿月光的公路和那扇小門。此時
所有的恐懼都被拋在了腦後。靠著迅速的行動和堅強的神經,我想我應該成功。」
「其他事情你們都知道了。」他說著,從旁邊的盒子裡拿出一支香煙點著了。德侖特看
到他拿著火柴的手有點顫抖,同時感到自己的手也有些顫抖了。
「假如,」柯布爾先生說,「另一個人被懷疑犯了罪,受到審訊,你怎麼辦?」
「我想我的責任是很明確的。我應該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律師,為他辯護,把我交到他
們手裡。」
德侖特大聲笑起來。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他的心情一下變得輕鬆了。「我可以想像到他
們的表情!」他說。「實際上並沒有人處於危險之中。沒有一丁點兒證據對任何人不利。今
天早晨我在倫敦警察廳見到莫奇,他告訴我他同意邦納的觀點,這是一樁美國某個黑手黨干
的報復案。所以,曼特遜的案子已經了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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