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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蔡小雀][情戲珍珠][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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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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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戲珍珠  作者:蔡小雀
       
  簡介

  從小她的第一志願就是嫁人,可作夢也沒想到不過是發生了場車禍就美夢成真。瀟灑美男子說願意和她共渡此生、非她不娶,她卻為此等好康事嚇破頭、扯斷千根發。只因兩人幾乎談不上認識就論及人生大事,正所謂「淑女愛嫁,嫁之有道」。問題是她看他是非常非常順眼,有夫如此更是不吃虧。但他呢?怎麼看都覺得是大大的被糟蹋了呀!多年來他在辦案破案中出生入死,從沒有這麼手足無措、焦急內疚過,差點把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活活撞死!送醫途中聽她聲聲慘叫「還沒嫁人,死不甘心」,下一瞬間「我會負責、更會娶你」。正正經經要實踐諾言時她卻道當時她說的話全不算數,不會吧!他自任條件不錯,為何她卻說他不適合她,頭一回被女人嫌棄,他的男性尊嚴怎不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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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18:33 |只看該作者
第01節

  台北知名飯店
  輕快的爵士音樂流洩在空氣裡,一張張典雅的歐式座椅像一朵朵玫瑰盛放在這片臨水的美麗中庭。
  季費恩穿著黑色西裝背心和熨燙得筆挺的黑長褲,雪白的襯衫袖子下有著掩映不住的臂肌,寬闊的胸膛和高挑的身段簡直可比擬電影明星,俊美臉龐上的神采卻遠比明星更加耀眼、吸引人。
  他的一頭烏黑濃密髮絲輕輕地甩過,更是充滿無可言喻的瀟灑性感勁兒。
  現在是下午茶時間,中庭裡幾乎坐滿了人,但是所有女性的眼光統統定在他身上,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而癡迷讚歎。
  費恩微微抿唇,又贏來眾姝隱約的低聲讚歎。
  「好帥喔!」
  坐在他對面的美女苦惱地以手支額頭,臉上彷彿出現了小丸子的三條黑線。「季帥哥……你——夠了吧?」
  費恩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性感地道:「嗯?」
  「你再這麼耍帥下去,全場的女人都要衝過來了,到時候搞砸了差事,自己跟老總交代去。」美女眉目如畫,一頭如瀑布般的長髮,可是此刻她臉上的表情卻不怎麼好看。
  費恩不經意地挑起濃眉,嘻皮笑臉地道:「依依,放輕鬆一點。」
  「我怎麼放輕鬆?」柳依依神色僵硬,「老總交代過了,要我們千萬別打草驚蛇,別引人注意……我早該知道跟你這『孔雀』出來,要想不引人注意比登天還難。」
  「你後悔啦?」他閒閒地道,一邊還不忘做做國民外交,給對桌的金髮美女們送去幾道秋波。
  金髮美女們像是迫不及待要融化在他腳下似的,個個媚笑,興奮得花枝亂顫,頻頻搔首弄姿、猛拋媚眼。
  依依看他一副享受至極的模樣,真想拿瓶香檳重重地敲上他的腦袋。
  她真是搞不懂,憑他這副花花公子的德行,一看就是那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色,為什麼會是警界連續幾屆的自由搏擊冠軍得主,還是人稱「破案高手」的高級警官呢?
  一定是他背後有強硬靠山和勢力,再不然就是他好狗運,每次都撿著現成功績,要不然憑他這鳥樣……泡馬子冠軍才是真的!
  「別想偷罵我喔!」他衝著地笑嘻嘻地道。
  依依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尷尬,「你說—麼,我聽不懂。」
  費恩悠然地道:「你的臉龐微微扭曲變色,腦中必定有複雜或衝突的想法翻騰著,糾結而不解,而你的眼神閃爍不定,直視我之後又隨即轉開,代表讓你心緒糾結的對象必定是我……」
  「你幾時又變成心理分析專家了?」依依微瞇起眼,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費恩安撫地為她斟了一杯荼,做出疼煞人的溫柔舉動,「別動怒,來,你的香片,慢慢喝。」
  依依懶得理他了,她略顯煩躁地看了看四周,最後瞪視著水榭上頭的鋼琴師。
  「怎麼彈來彈去都是『I LOVE PARRIS』(我愛巴黎),『ISN'T IT ROMANTIC』(這不是很浪漫嗎),『PLEASE SEND ME SOME ONE TO LOVE』(請賜給我一個戀人)……」她忍不住叨念,「就沒別的好彈了嗎?」
  費恩喝著咖啡,眸子恍若亂瞟,實則注意全場,卻也不忘微笑打趣,「怎麼?刺激到你這個單身女郎了嗎?」
  依依瞪他,「關你什麼事?」
  「你是第一次出任務吧?」他慢慢放下杯子,還是笑臉迎人。
  她的脾氣焦躁得不像話,教他一眼就識破。
  她的心一震,蹙起眉頭,「笑話,我堂堂警佐又不是菜鳥了,怎麼可能第一次出任務?」
  「出勤執行任務和坐辦公桌是完全不一樣的。」他還是一臉瀟灑的笑顏,「你一個勁兒的急也不是辦法,目標還未出現,緊張也沒用,來來來,喝完了這杯再說吧!」
  「季費恩,你不是鄧麗君,現在也不是演唱『何日君再來』的時候,請正經點。」她投以一記足以凍死人的白眼。
  「唉!」他輕鬆地接下,唇角揚起一抹笑靨,「我只不過是想讓你放輕鬆一點罷了。」
  「不勞你費心。」她沒好氣地翻白眼。
  「嗨,小姐!」他修長的手指突然輕抬,招來了一臉緋紅的女服務生,「請再給我一杯曼特寧,謝謝。」
  「不客氣,馬上來。」女服務生受寵若驚,帶著醺醉的神情離開。
  「季費恩,你確定情報沒錯嗎?」依依有點不耐地看了看手錶,「我們已經在這裡坐了一個多鐘頭了,怎麼目標還沒出現?」
  「耐心是美德。」他閒適地道,還不忘拋些浪漫的眼神給一干愛慕者。
  依依看在眼裡,更加怒火中燒。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
  他完全不像個埋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警官,反而像個偕女朋友出來喝下午茶的花花公子……
  喝下午荼……
  「季費恩,這該不會是你的詭計吧?」她有一絲恍然,「事實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大宗毒品交易,你和其他人一樣,都只是想約我出來……是不是?」
  費恩正在喝冰水,差點噴出來,「啊?哈哈哈……」
  依依的眉頭緊皺,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你應該知道上次保安大隊的小廖下場有多淒慘吧?如果你想和他一樣……」
  「小廖對你做了什麼?」他好奇的問道。
  「他為了要跟我約會,不惜用假案件騙我出去和他討論,該死的,我最恨人家假公濟私,為了追我而不擇手段。」她威脅地道:「上個月光是兩線一星的警官就被我踢了幾個到邊疆地帶去,如果你想到綠島釣魚、看大哥的話,直接告訴我好了,我保證讓你如願以償。」
  費恩差點笑出來,他清了清喉嚨道:「柳警佐,綠島嘛……我是沒興趣,不過蘭嶼倒可以考慮、考慮,聽說那裡的小芋頭香糯滿可口的,還有飛魚乾可以配。」
  依依咬牙切齒地道:「季費恩,我沒有那個心情跟你耍嘴皮子……」
  「噓!」他突然綻出一抹性感至極的笑,身體倏然俯近了她,就像和愛人溫存耳功語般,聲音卻是冷靜有力,「目標出現,十點鐘方向,別回頭,假裝跟我說悄悄話。」
  依依心一動,神色有一分急促,「你是說……」
  「也就是說,我是清白的。」他神色自若地笑道:「獵物出現,及時救了我這條差點兒被踢到北大荒的小命。」
  依依強忍住怒氣和一絲絲嫉妒。怎麼了?她為什麼要嫉妒他的臨危不亂?
  她年方二十六就已經是警界出色的高級警佐了,身為一個女人,又這麼年輕,她如今的成就遠比眾多男人還高,何必去嫉妒他呢?
  可能因為這是她擺脫文書工作以來,頭一次投人這麼刺激驚險的任務吧!所以她才會有些失常。
  依依深吸了一口氣,「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費恩的眸光綬援地越過她的秀髮,隱約卻精準地凝注在她身後的那對男人身上,「慢點。」他輕輕地按了隱藏在耳朵內的小型收發器,和外頭的手下取得聯絡,「阿軍,可以封鎖防線了。」
  「是,老大。」阿軍回應。
  依依緊繃著臉,「為什麼現在不動手?」
  「柳警佐。」他的眼神陡然一深,低沉地道:「這一次是你自己請調到我的部門來,既然要參與我的案子就要聽我的安排,就算令尊貴為副局長也一樣。」
  她震了震,被他突然的氣勢給嚇住了。
  突然間,他站了起來,大手輕柔卻有力地「攙」起了她。
  「他們已經往電梯方向走去,注意到他們各自拖著的行李箱了嗎?」他臉上還是充滿溫柔神色,「我們必須人贓俱獲,待會兒我們尾隨他們進人電梯,接下來就按照我們演練過的那樣,清楚了嗎?」
  她情不自禁地點點頭。
  此刻的他,外表流露的氣息儘管還是花花公子樣兒,可是眸底的神采卻像獵豹一樣,伺機而噬。
  在這一剎那間,她突然明白了局裡的人對他讚譽有加的原因了。
  「走。」他一挽她的手臂,唇邊噙著一抹笑,跟隨著那對神色詭譎的大漢往電梯走去。
  片刻,電梯裡傳來了兩道悶哼聲。
  華麗的電梯門一打開,兩個大漢已經昏倒在地毯上,雙手都被銬上了。
  依依微微喘著氣,執著手槍戒備地盯著兩名大漢,費恩則是蹲下身來打開兩隻行李箱,隨即滿意地一按耳內收發器。
  「搞定,進來押人吧!」他還好整以暇地一撥黑髮,「你們外頭呢?擺平了沒?」
  「老大,兩名司機和小嘍已經被我們逮住了,這次是大魚、小魚統統一把抓了絕對沒有漏網之魚。」
  「很好。」他調轉眸光望向依依,似笑非笑地道:「柳警佐,還滿意嗎?」
  依依的心驀然一動,臉頰不由自主地紅了紅,輕咳一聲,「你是這個行動的領導人,滿不滿意不應該問我吧?季警官。」
  此時,幾名便衣已經飛快地奔了過來。
  緝毒組任務,再一次圓滿成功!
          ☆          ☆          ☆
  那是一串百年的雪珍珠,據說當年英國的溫莎公爵曾經將它送給心愛的女子作為定情物,而它有著無數個傳奇故事……
  相傳它自會輾轉人世,無論是在哪一個世紀中,自會尋找有情人來撮合,而且每當牽就了一段良緣後,便會自動地消失,直到下一對有情人的手裡……
  葛海藍想著聽來的傳說,一手抓掃把,一手擦著腰,高高地挑起一邊的黛眉,懷疑地看著那條珍珠項鏈。
  這是老爸從香港回來時,不知怎地突然出現在他行李裡頭的玩意兒。
  老爸說這條珍珠項鏈在蘇富比拍賣雜誌上曾留有紀錄,旁邊還特別加注一小則傳奇故事。
  這條項鏈的突然出現還被老爸視為第二春的象徵,可是她怎麼都覺得這是老爸拿來娶許阿姨的借口呢?
  「你!」她雪白細嫩的小手戳向那條珍珠項鏈,「如果我老爸真的比我還早結婚,這一切都要怪你!」
  珍珠項鏈兀自散發著瑩然美麗的柔和光芒。
  海藍鐃著它盯了好半晌,又忍不住開口道:「聽說你有特殊的神力……該不會是像神燈巨人一樣吧?會跳出一個精靈來給我三個願望嗎?」
  珍珠無語。
  她左瞧瞧、右瞧瞧,終於「凍未條」伸手試探性地摸了摸它,最後更是索性大搓特搓起來。
  她還煞有其事地閉上眼睛喃喃自語,等待願望實現,「珍珠精靈,求求你給我三個願望,我第一個願望是嫁人!第二個願望是嫁人!第三個願望是比我老爸更快結婚!」
  「你的願望被駁回,恕不受理。」
  不知打哪兒冒出一道男聲,還頗有威嚴。
  海藍心跳加快、屏息著,眼皮顫動著想睜開,卻還是緊緊地閉著,惟恐驚嚇了珍珠精靈。
  耶?還真的靈耶!
  可是這回答……
  「喂,我的願望也不是頂難,為什麼不肯幫我實現?我不服氣!」她抗議。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世人該學習面對失望。」
  那道威嚴的聲音越來越熟悉,一本正經的夫子樣。
  她不由得輕皺了眉頭,「咦?」
  這珍珠精靈和老爸的聲音怎麼有幾分相像,尤其是那個愛用隱喻的語氣……她偷偷地睜開一邊的眼皮,霎時呆立在當場。
  「老爸,你幾時回來的?」她指著他的鼻子,差點心肌梗塞。「你今天不是要去上課嗎?」
  「世事難料,總有你意想不到的發展。」葛正德幸災樂禍地這:「想和我爭雪珍珠的恩寵嗎?再等一百萬年吧!」
  海藍撐著額頭,突然覺得頭好痛,「老爸,那是白鳥麗子的台詞,可不可以拜託你用正常人的方式和我交談好嗎?」
  「你傷了我的心,女兒。」他故作捧心、啜泣狀,「衣服破了可以用線縫補,心被傷了該用什麼來彌補?」
  「OK繃。老爸,你究竟是回來做什麼的?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嗎?你就這樣把一票學生丟在教室裡,回來跟我玩神燈巨人的遊戲嗎?」她皺眉。
  葛正德朝女兒扮了個鬼臉。他雖然已年屆五十,卻瀟灑依舊,還是一所明星高中有名的國文教師。
  「我回來拿下午開會要用的資料。」
  「拿到了沒?」她迫不及待要趕他回學校。
  「我才剛回來耶!」他眨眨眼。
  「那趕快去拿啊!」
  「海藍,你今天心情不好嗎?是漫天的風沙遮住了你的眼,還是窗外喜鵲的啼叫擾亂了你的心?出去走走吧,開拓你人生的康莊大道,光明正等著你。」
  「如果我哪天瘋了,一定跟你有關係。」她咕噥。
  老爸老是拿模範作文,再不然就是偉人傳記裡頭的那一套來對付她,或者改天她也該去搜集卡片上的小散文,和老爸來個分庭抗禮。
  「你不要緊吧?」
  「我很好。」她嘀咕,「你快去拿資料吧!等到這邊打掃完畢,我也要去拿大學簡章了。」
  葛正德驚訝地睜大眼,「你?要去拿大學簡章?我有沒有聽錯?天要下紅雨了嗎?」
  「不要把我說得一副不知長進的樣子,雖然我專科畢業後已經混了兩年了,可是這不代表我不想上大學,沒有求知慾。」聽說讀完大學的人會比較有氣質,條件好自然也容易嫁得出去。
  至少她是這麼想的。
  「可是你的第一志願不是嫁人嗎?」他狐疑地看著她,「你連找工作都不肯,只是一心一意做女紅、做菜的,幾時轉了性,要改上大學?」
  海藍煩躁地搔搔頭髮,一臉哀怨,「誰要娶我?無才無德又沒美貌,都怪你和媽啦,兩個郎才女貌的,卻偏偏把我生得這麼不起眼,我不去讀大學行嗎?好歹將來的相親簿上也好看些。」
  葛正德氣呼呼地揮拳,「不起眼?誰說你不起眼?」
  「我每天照鏡子又不是照假的,自己心知肚明啦!」她沒精打采地道。
  現在最流行的不是艷麗豐滿的女子,就是長髮飄逸、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再不然也該是打扮人時的超級辣妹。
  像她這種鵝蛋臉,扁平身材,身高不超過一百六十公分的短髮女孩最吃虧,雖然雙眸烏亮有神,皮膚也還不賴,算得上是吹彈可破,但是和一大票美女站在一起,簡直就像是一滴綠水落人大紅染缸裡一樣。
  照這種情形下去,她得到哪年才嫁得掉哇?
  她從小的志願就是當家庭主婦,正所謂天不從人願,或許老天爺就是故意不讓她美夢成真。
  「其實你長得也不錯了!」葛正德用一種天下父母心的眼光看她,愛憐地道:「記住,父母眼裡無丑兒……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你說呢?」這是安慰嗎?她怎麼一點都不覺得心情好過一點?
  「啊,不跟你說了,我還趕著回去開校務會議呢!」葛正德突然尖叫了起來,「快來不及了!」
  「去去去!」她要縫補受傷的自尊心。
  葛正德匆忙地打開櫃子拿資料,衝出房門前還不忘回頭叮嚀,「雪珍珠看完了以後要記得幫我收起來啊!」
  「好啦、好啦!我一定會幫你把你的『首飾』給收好的。」
  待父親離開了之後,海藍才慢吞吞地將雪珍珠收進了骨董盒子裡!再慢吞吞地放回原來的地方,還習慣性地拿布擦了擦已經很光滑的骨董盒面。
  「雪珍珠啊雪珍珠,保佑我快點找到如意郎君好不好?」
  究竟到幾時,她才能夠得償心願,做一個全職又幸福的家庭主婦呢?
  她慢慢地拖著掃把踱出臥房,腳步還挺沉重的。
          ☆          ☆          ☆
  海藍穿著簡單的粉紅色絲衫和牛仔褲,騎著小機車往外雙溪方向而去。
  一路清風吹來,綠樹山野的景致引人欲醉,海藍也覺得心情格外好了起來。
  老爸的話果然有幾分道理,出來走走是對的。
  感受這好藍的天,好涼的風,好香的花……她抬頭迎接撲面而來的清新,還有亮閃閃的陽光,金燦燦得讓她的眸子有點灼刺。
  她本能地閉了閉眼,就在這時,一道緊急的煞車聲音嘎然響起,她的眼睛才一睜開,卻不及煞車,就這樣連人帶車直直地撞上了前方光滑黑亮的車頭。
  「哇!」
  碰撞聲、尖叫聲瞬間響起,海藍的腦子有剎那間的空白,只感覺到身子突然像斷了線的風箏般飛起。
  戴著安全帽的腦袋瓜還未醒悟到發生什麼事,她的小屁股就先重重地摔到草地。
  撞擊力道之大,害她險些岔了氣,渾身骨頭像是頓時裂成好幾百截一樣。
  死了、死了……
  「哎喲!」她渾身又酸又痛地癱在草地上,動也不能動。
  有許多行人圍了過來,又緊張又關心地七嘴八舌著。
  「哎呀!有沒有事情啊?是不是死了?」
  「她還會唉唉叫,應該還沒死吧!」
  「快叫救護車啊!」
  「還是先扶起她吧!」
  「這沒有我們的事,我們還是先走吧,免得妨礙交通。」
  此時,肇事的跑車車門打開了,走出一個英俊挺拔的男人,他迅速地趕到海藍身邊,急切卻不失鎮定地探視她的脈搏心跳,確定心臟還跳得挺有力了之後,隨即檢查起她的骨頭。
  「小姐,你還好嗎?覺得哪裡痛嗎?頭暈不暈?」
  一道低沉的男聲略顯焦慮地響起。
  好痛……
  海藍迷迷糊糊地眨動眼皮,凝聚視線,「你……是誰?」
  「你撞上我的跑車。」他簡短地道,黑眸閃動著關懷,「來,這是什麼?」
  海藍瞪著他伸出的兩根手指頭,「這是……」
  該死的!她全身都快痛裂了,哪還有心情猜啞謎?
  不過……他比這樣是什麼意思?是要她回答什麼?她到底要猜手指還是二?
  她居然認真地思考起來,好半晌沒有回答。
  費恩雖然確定了她全身只有皮肉擦傷,骨頭並沒有什麼大礙,但是她愣愣然的模樣卻教他的心臟猛地下沉,眼前一片黑暗。
  他急急地道:「該不會是腦震盪了吧?小姐,你撐著點。」
  費恩輕而易舉地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很快排開人群送進了跑車座位內。
  路人仍在原處看熱鬧,還不時七嘴八舌摻雜著揣測之詞。
  「是黑道綁架嗎?」
  「不是啦,你沒見到是那個女的自己騎車撞上跑車的?」
  「會不會是小倆口鬥氣?」
  「喂,先生,我們都會幫你作證的,的確是那個女孩子自己騎車撞你的。」
  費恩不忘對熱心的群眾投以性感笑容,他的正字標記笑容果然又煞到了一堆女人。
  「多希望躺在他懷中的人是我呀!」一個長髮妹妹癡迷地道。
  「人家車子還沒開遠,你現在撲上擋風玻璃還來得及。」她的同學用手肘撞了撞她。
  「要死啦!」長髮妹妹瞪去了一記白眼。
  費恩無暇再領受車外的讚美,他望了癱倒在身旁的海藍一眼,心急如焚地駕車往最近的醫院駛去。
  一路上海藍努力跟暈眩感對抗,又努力想將他的容貌看清楚一點;她想像平常一樣思考,卻發現腦袋瓜一片茫茫然,全身像被大卡車輾過般的疼痛,讓她忍不住低聲呻吟。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噢,她的頭好暈……這個男的又是誰?亂帥一把的……
  咦?她的身下怎麼黏黏的……
  海藍努力扭過頭來一看,呆呆地瞪著自她手臂流出的鮮紅色濃稠液體。
  耶?血怎麼可以紅得這麼漂亮……而且她還不覺得痛……
  「慘了,我手臂會留下一個好大、好大的疤,更嫁不出去了。」
  她悲慘地凝視著雪白手臂上的大片傷口,慢慢地感覺到火燒般的刺痛感。
  他飛快地闖過一個紅燈,險險地避過一輛車子的保險桿,聞聲瞥了她一眼,「小姐,你沒事吧?」
  「你開慢一點,我好想吐。」她呻吟。她的頭好暈……
  他俊臉微白,「想吐?」
  她一定腦震盪了。該死!他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費恩平常的瀟灑自如、插科打揮的能力統統飛到了九重天外,他滿腦子都是自責和焦急,內疚得不得了。
  「小姐,你放心,我們就快到醫院了。」
  「我會不會死?」不知打哪兒冒出這個念頭,她脫口而出。
  他的臉色更白了,堅定地道:「不,我絕不會讓你死的,相信我。」
  「我不甘心……」她盯著他,「我還沒嫁人呢……我不甘願啊!」
  她的臉色淒苦,活像電影裡高喊「我死得好冤枉」的女鬼。
  費恩的臉色慘白,倏然衝口而出,「你放心!我會負責的,我娶你!」他把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給撞死了,娶人家的牌位回去供著也應當吧?
  海藍的眼兒倏然睜大,湛然生光,「啊?你說什麼?」
  「我娶你。」他會完成她的遺願的。
  「不可以食言,要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她興奮得臉頰都紅了,目光卻因激動而更加迷離,「我會永遠記得你說過的……話。」
  她的聲音瞬間嘎然而止!
  費恩的心臟一緊,擔心得要命,「別激動……小姐?」
  海藍的頭倏然歪向一旁,頓時毫無聲息。
  「她死了、死了、死了……」費恩彷彿被敲了一記悶棍,呼吸也快停了,「小姐,小姐,你不能就這樣死掉啊!我甚至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宇,我……」
  在辦案生涯中出生人死,他從來沒有這麼手足無措過!再說,以後供奉她的牌位上要寫什麼名字呀?
  季門無名氏嗎?
  「小姐,你就這樣死了,我怎麼辦呀?」
  「休息一下都不行嗎?」她的眼皮突然抬了起來,有氣無力地道:「我頭很暈,好想吐,全身都痛,又在噴血……你就不能讓我稍微睡一下嗎?」
  費恩微喘了一口氣,忍不住暗笑自己的失常。
  經過這般折騰,他的心臟差點停掉。
  難道他還分不清死人跟活人的分別嗎?只怪這一切來得太突然,這個女孩子又口口聲聲喊著不甘心……吁!
  「醫院到了沒?」她微微地眨動了眼皮,黑眸也黯淡混散了許多。
  「快到了,你撐著點,不會有事的。」他堅定沉穩地操控著方向盤,很快的車子就駛進醫院急診處的門口。
  就在海藍上了擔架車,費恩和護士小姐飛快的將她推向急診室的途中,她的精神已經快耗竭完畢,人也快暈過去了。
  可是她依舊努力地睜大眼睛,打起最後的一絲絲精神凝視那個撞傷她也救了她的男人。
  濃密灑脫的黑髮,英挺俊美的五官,高大精實的身材……她記住他了!
  他是唯一跟她求過婚的男人阿!
  儘管很荒謬,海藍還是帶著這一抹奇異的安慰感,放心地閉上了眼睛,跌人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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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19:13 |只看該作者
第02節

  費恩站在急診室門外,高大的身子佇立著,英挺的濃眉始終緊蹙著,精神未有片刻鬆弛。
  那個女孩子進去一個鐘頭了。
  他將車禍的前前後後都想了個清楚,雖然責任不在他,但是她受傷甚重是事實,他不能規避這個責任。
  一身黑衣的他俊美又神秘,不少護士在經過時都忍不住偷偷地覷了他好幾眼。
  總算,護士和醫生魚貫地走了出來,費恩則迅速地迎上。
  「醫生,她還好嗎?」
  醫生看著他,微笑了,「還好,只是皮肉傷,我們都包紮處理完畢了,但是為防萬一,我們還是將她留院觀察,看看腦震盪的檢查報告如何。」
  他吁了一口氣,「這麼說,她是不會有事了。」
  「是的,你是她的男朋友嗎?」
  他一愣,還來不及反應,醫生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她現在已經被送到一般病房了,你辦完入院手續後就可以去陪她了。」
  費恩濃眉輕蹙了蹙,還是點頭,「是。」
  醫生向身後的護士示意了一下,護士則連忙將一個小背包交給費恩,「這是那位小姐的皮包,該給家屬保管。」
  他修長有力的大手接過,神色輕鬆不少,「謝謝你們。」
  待醫生和護士離去後,費恩盯著皮包看了半晌,最後還是決定打開來。
  他得看看她的證件,才能知道她叫什麼名宇,然後再聯絡她的家屬。
  「葛海藍,民國六十五年生。」他忍不住挑眉,「好年輕喔!父親葛正德……」
  費恩取出輕薄的行動電話,開始撥號。
          ☆          ☆          ☆
  是誰?
  是誰在她的床邊?
  好像有一隻寬大溫暖、觸感微微粗糙的大手在撩撥她額上的劉海……輕輕地撫過她的額頭,她的耳朵……
  好溫暖、好溫柔的碰觸……她從來沒有這樣美好的感覺……
  是誰?這是誰的手?老爸的嗎?
  老爸來叫她起床嗎?
  不對,這隻手比老爸的輕柔,而且這清新又帶點神秘的味道,不像老爸慣常使用的刮鬍劑。
  這個味道年輕、充滿誘惑,有致命的吸引力……
  「好痛……」海藍輕呼了一聲,秀氣的眉頭猛然蹙緊。
  一道低沉性感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輕地響起,氣息微微地撩撥著她的耳朵,「哪兒痛?嗯?」
  「痛……全身都痛……」她哼道。
  好聞的味道突然變淡了許多,好像散發它的本體稍稍離開了一下,隨即是水聲,再來那味道又變得貼近了。
  她好像光聞這個好味道就能度過下半輩子了。
  突然間,一個冰涼的物事放在額上,海藍在微微驚動之後才發覺到那是一條絞過水的毛巾。
  冰毛巾正在她的額上、頰上輕輕地擦過,帶來了陣陣清涼。
  她舒服得不想睜開眼睛,害怕一切只是幻覺,只是一場夢境。
  「好點了嗎?」
  「嗯。」她滿足得像只飽嘗奶油後想酣睡的小貓咪。
  那道聲音微帶了一絲笑意,「再睡一會兒吧!你需要休息。」
  「不要走!」她眉頭蹙了蹙。
  「我不會走的,我會在這裡陪著你。」他的嗓音低沉溫柔。
  海藍這才放心地再跌人恍若飄浮在雲端的睡夢裡。
          ☆          ☆          ☆
  長長的一覺醒來,海藍發現有人在她身邊低低地啜泣。
  她一愣,眼皮已不再那麼沉重,她緩緩地撐開了一絲縫,然後是全部。
  老爸坐在床榻邊紅了眼睛,還不時以袖子擦拭淚水。
  她眨了眨瑩然的眼睛,心慌地搜尋著夢裡的身影。
  咦?怎麼不見了?
  是她的錯覺嗎?暫且不管,老爸的情況好像不太好。
  「爸,你的袖扣快鬆掉了。」她聲音沙啞地開口,「換下衣服後記得丟到我的針線籃裡。」
  葛正德聞聲驚愕地看著她,突然喜極而泣起來,「海藍,你醒啦?嚇死爸爸了!我還以為你……我還以為我得白髮人送黑髮人。果然,老天還是垂憐我的。」
  「爸,你好像在演戲。」她笑得有氣無力,「擦擦眼淚,我還沒死呢!」
  「呸呸呸!」葛正德餘悸猶存。
  「爸,他呢?」她的意識漸漸回復了,眼前也閃過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性臉龐。
  「誰?」
  「那個……」她蹙眉,「嗯……那個送我到醫院來的人。」
  「你是說那個肇事者嗎?」
  「他不是肇事者。」她本能想保護他,雖然錯的確不在他。「是我沒有注意,車子才會撞上他跑車的保險桿。」
  葛正德大皺眉頭,「總之大小車相撞,就是大車的不對,這是萬古不變的道理。」
  「也沒什麼萬古不變,你沒看過砂石車撞死機車騎士的新聞嗎?還不是大部分都被草草了事,也沒聽見誰跳出來替小車伸冤啊。」她慢吞吞地道:「爸,可以給我一杯水嗎?我好渴。」
  葛正德連忙倒了杯開水過來,小心翼翼地扶著女兒喝下,「慢慢來……好喝嗎?水是人類最珍貴的資源,上天最美妙的賜予,如果沒有水的話……」
  「爸!」
  「喔,不吵你、不吵你。」葛正德及時收斂。
  「爸,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那個送我來醫院的男人呢?」她略顯焦急地問。
  「他離開了。」
  「走了?」她的眸光渙散了一瞬,不知怎地,胸口悶悶的。
  葛正德沒有注意到女兒的落寞,兀自高興地道:「女兒啊,那個肇事音還不是普通的有誠懇,他說一切醫藥費他付,還有精神賠償費……」
  「還有,他答應娶我。」她忍不住插嘴。
  「他人挺好的,又有禮貌,又長得好看……咦!你說什麼?」葛正德張大嘴。
  海藍搜尋著記憶,清晰地記住那個低沉有力的承諾,「他說他要負責,要娶我。」
  葛正德張口結舌了好半晌,迭聲地叫了起來,「醫生!醫生,快來啊!我女兒不對勁了,她……她她她的腦袋瓜撞壞了!」
  看著父親飛奔到房門口尖叫不休,海藍又好氣又好笑,「老爸,我的腦袋瓜沒有問題,事實上,我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嘿,老爸,你有兩顆蛀牙耶!」
  葛正德連忙閉上嘴巴,驚恐地望著女兒,「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消遣我?你的腦袋瓜一定是撞出毛病來了,我得請醫生檢查清楚一點。」
  「我是說真的,他說要娶我,以示負責。」
  在茫茫然的睡夢中,那只溫柔暖和的大手也是他的嗎?
  他一定是個信守承諾的儒雅君子,他一定記得曾經許下的諾言……
  海藍笑得好甜蜜,葛正德見狀不覺看呆了。
  寶貝女兒……幾時有過這種閨中小女兒溫柔羞澀的神情?
  「莫非是真的?」葛正德還是搖了搖頭,愣愣地道:「我看過那個男孩子,是個有為青年呢!英俊高大又氣派,像個貴家公子哥兒,但他怎麼可能會答應娶你為妻呢?一定是你平常想結婚想瘋了,所以才會連出車禍了還念念不忘,以至於……」
  「爸,我的腦袋沒有壞,如果你想說的是這個。」她認真地道:「他是真的說過這樣的話,如果你不信,等他來了你大可以問他。」
  葛正德瞅著地,「就算他真說過這種話,那你真的要這麼隨便地嫁給一個陌生人嗎?你甚至連他叫什麼名宇都不知道呢!」
  「那有什麼關係,我們有大半輩子的時間可以認識彼此。」她樂天地道。
  「海藍,話不是這樣講的,你要仔細考慮清楚,他的家世背景或職業、性情什麼的,你根本一無所悉,這樣貿貿然地嫁給他,不是太冒險了嗎?」葛正德遲疑地訕訕一笑,「再說人家那麼出色,你……」
  「老爸,你怎麼可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她好歹也是他葛某人的女兒吧!
  「我不是說你不好,只是自己的女兒幾斤重我知道,該配什麼樣的人物我也明白。」葛正德搔搔頭,慈藹地道:「海藍,發生這種事情呀,呃……身體沒怎樣就萬幸了,千萬別連人都給賠了進去。」
  「我聽不懂。」海藍也搔搔腦袋,「我又不是去酒廊上班,幹嘛要連人都給賠進去?」
  「你還說不是。」他氣急敗壞地道:「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莫名其妙地嫁給一個陌生人呢?我們甚至不知道他是熊是虎。」
  「你剛剛不也說過他人看起來很好,又有禮貌,又是有為青年的樣子嗎?」僅管腦袋瓜被紗布纏成印度阿三的模樣,還是無損她的記憶力。
  葛正德一時語塞,「呃,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再說這第一眼的印象是做不得準的。記得你剛出生時,每個護士小姐都說你漂亮,說你長大以後會和林青霞一樣美,結果現在呢?」
  海藍凌厲得食指直指老父的鼻端,「那你之前還說我不醜!」
  「你本來就不醜哇,只不過也不是什麼大美人就是了。」他摸摸鼻子,陡然覺得一股涼意直竄上背脊。
  「總歸一句,你就是覺得你女兒配不上人家就對了。」
  「你必須承認,你長得既不像林青霞也不像蕭薔,你老爸我又沒撒謊,而那個季先生……」
  「誰?」
  「你看,你連他姓季都不知道,還說要嫁給人家。」他大搖其頭,「這簡直是胡鬧!」
  「我說過了,只要他願意娶我,我也願意嫁給他,我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來瞭解對方的。」她自信滿滿。
  「丫頭,現在是公元兩千年,火星都快能住人了,你不要再有這種老古板的觀念好不好?女孩子又不一定要嫁人,你看滿街的黃金單身女郎,人家不都活得很充實、很快樂嗎?」
  「我想嫁人很難嗎?還是違反了中華民國哪一條法律?」海藍睨著父親,實在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什麼。「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想嫁人有什麼好奇怪的?」
  「如果你真的想這麼早結婚,那好,我們學校裡多的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我隨便找一個來跟你結婚還比較有保障,我也比較能放心。」
  「我不吃嫩草的,要我佔高中小男生的便宜,我還寧願嫁有錢老頭子。」她微瞇起眼睛,「至少養得起我。」
  「誰要你去誘拐高中生?」葛正德看起來像要昏倒了。
  「你啊!」她忍不住推了父親一下,「你不是說你們學校多的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嗎?」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把學生拐回家供女兒發洩私慾的變態教師嗎?」葛正德頭上的「師鐸獎」光環似乎崩了一角。
  海藍還認真地打量父親一番,「嗯,不像,起碼你不會為了我而綁架學生。」
  他微惜地道:「好一個不孝女,虧我放棄了在校務會請裡投票的權利,死命趕到醫院來照顧你,得到的竟然是這種下場,嗚嗚嗚,我好苦命啊!」
  「投票?」她的好奇心被挑起,「投什麼?」
  葛正德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今年的園遊會,校長決定要我們這些老師粉墨登場,演出西廂記。」
  西廂記?是那個「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的西廂記?還是「偷情暗許,私訂終身」的西廂記?
  嘩!
  海藍強忍住差點衝口而出的笑聲,清了清喉嚨,道:「嗯,西廂記。」
  「大致上的劇本和角色都已經擬定了,女主角崔鶯鶯,男主角張生,女配角紅娘,還有崔老夫人,白馬寺住持,強盜頭子和大將軍。」葛正德越說臉色越黯淡,最後索性以一聲歎息做終結。
  「怎麼了?這不是很好嗎?以往都是學生演出,今年換老師演看看,一定能夠大破票房紀錄的。」如果不是一手吊著點滴,她還真想擊掌大聲叫好呢!
  葛正德翻翻白眼,「演戲是沒什麼關係啦,可是校長提議要大家反串,男扮女裝、女扮男裝,說這樣比較有創意,也比較好玩。」
  海藍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啊?真的?太好了,我一定要去看!老爸,你演什麼?」
  他氣沖沖地道:「你知道他們多過份嗎?竟然推舉我扮演崔鶯鶯,還說要在這次的校務會議裡面舉手表決。」
  她明白了,原來這就是老爸氣惱的原因,可是……
  「哇哈哈哈……」她止不住眼底的滿滿笑意,努力要摀住嘴巴也失敗了,「你演崔鶯鶯?哈哈……他們怎麼想得出來啊?」
  「是啊,我明明是器宇軒昂的真男兒,卻偏偏被他們這般陷害。」葛正德咬牙切齒地續道:「我說什麼也不答應,男子漢大丈夫說一不二,誰也不能動搖我的原則。」
  「可是如果大家都投票贊成你演崔鶯鶯呢?」
  他臉色一垮,「那我就掐死我自己!要我演牛、演馬、演樹木都行,我就是不要男扮女裝演崔鶯鶯,尤其要擦粉、擦口紅、戴頭套,還要演調情戲和月下海誓山盟……」他雞皮疙瘩都跑出來了。
  「哈哈哈哈……」海藍笑到捶床沿,幾乎不支。
  葛正德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又苦惱又無奈,「還笑、還笑,看你老爸變成人妖很好笑嗎?」
  她勉強控制爆笑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本正經地道:「嗯,是滿好笑的,哈哈……」
  「你這個不孝女還敢笑得這麼大聲。」他氣鼓著腮幫子,「如果不是為了趕來醫院,我早就可以獨排眾議,教那個娘娘腔的體育老師演崔鶯鶯了。」
  「沒有用的,你演比較好笑,相信大家也這麼覺得。」
  他瞪大眼睛,卻無可奈何,「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老祖宗的話一點都沒錯。」
  海藍聳聳肩,「哈,我無所謂啊,只要能看到千載難逢的好戲,就算要我做小人也沒關係啊!」
  「不跟你說了,反正這種情況是不會出現的。」他下巴一抬,「怎麼說我也是學校的王牌國文老師,他們不會不給我留面子的。」
  「越是王牌越是有搞笑的效果,我猜他們是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她掩嘴偷笑。
  他的眉頭打結,又哀聲歎氣起來了,「唉……我的天……」
  「爸,別叫天了,我肚子餓了,幫個忙買個便當給我吃好嗎?」
  葛正德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啊,便當?」
  「是啊,我中午沒吃就出門了,本來想拿完報名簡章再去外雙溪吃小火鍋的,可是這下子……」她注視著纏滿繃帶的右手,背後又是一陣陣的刺痛傳來,恐怕是一大片淤青了。「可能得躺上好幾天了。」
  「那我的三餐和衣服怎麼辦?」葛正德驚恐地道:「沒人料理了!」女兒的手藝一流,他的胃口早就被養刁了,這下怎麼辦?
  海藍氣得牙癢癢,「我撞得五臟六腑都快移位了,你就只想到這些?」
  葛正德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只是本能反應。丫頭呀,要不然這樣好了,你在醫院好好靜養,家務呢,就請個鐘點女傭來打理,你說好不好?」
  「我又不是生什麼重病,家裡幹嘛還要請女傭?不用了,我今天晚上就想回家了,回家還是可以休息的,再說我一不在家,你就會把房子搞得亂七八糟的,我不放心,一定要回去監督才行。」
  「你還真是天生的家庭主婦命格,我沒見過哪個女孩子像你這麼……這麼……」他腦中搜羅著形容詞句,「喜歡打理家務!有時我真懷疑,你會不會是阿信還是灰姑娘來投胎的?」
  「我是瑪莉亞。」她沒好氣地道:「菲傭瑪莉亞投胎轉世來的,任務是掃盡天下亂糟糟的狗窩,這樣你滿意吧?」
  葛正德趕緊陪笑,「丫頭,你誤會了,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誤會乃人際關係裡最令人扼腕的錯誤,我們千萬別犯這樣的錯誤。」
  「如果覺得對不起我的話,就答應我兩件事情。」她乘勝追擊。
  「什麼事?」
  「第一,今天晚上就讓我辦出院;第二,我的『未婚夫』出現後,你就得無條件的讓我嫁給他,不得再有唆和碎碎念的情況出現,知道嗎?」
  葛正德瞪著她,「要我無條件把你送給他?讓他白白得到一個超級居家型的清潔超人,我又不是頭殼壤掉……」警覺到女兒銳利的眼神,他連忙摀住嘴巴,「我不是這個意思。」
  海藍搔了搔耳朵,歎氣道:「算了,多說無益,反正你不也巴望著我快點嫁人,這樣你就可以把你的甜心寶貝娶回家嗎?」
  葛正德手足無措了,「誰?誰有甜心寶貝?不要胡亂冤枉我啊!」
  「爸,如果你真的有意中人也不要緊,媽都已經走那麼多年了,你的確也需要一個老伴相陪啊!」
  氣氛突然溫馨感傷起來,葛正德張大嘴巴,呆愣了半晌。
  「雖然我們父女相依為命這麼久,我一定會很捨不得離開你的,但是我已經長大了,不應該再成為你的重擔,你還年輕,還可以把握自己的第二春,我相信媽媽在天之靈也希望你快樂。」海藍難得這麼感性。
  葛正德感動得亂七八糟,「可是……可是你嫁出去跟我再娶是兩回事啊,你為什麼要這麼急著嫁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美色沒美色,要才華沒才華,唯一拿手的是打雜、做飯、理家務,我這種的不嫁人留起來幹嘛?以後當水果奶奶還是老管家嗎?」
  「可是你還年輕,不是說要繼續讀大學嗎?」他急急地道:「又何必趕著結婚呢?這種大事得從長計議啊!」
  「我知道爸對學校裡的護士許阿姨很有好感,我很贊成,可是自古以來後母和前妻的孩子能夠融洽相處的機率不大,就算有也是很少數,何況你們結婚了就該過甜蜜的兩人生活了,我並不想打擾你們,其實沒住一起才會更親呢!少了摩擦也少了疙瘩,你說對嗎?」
  葛正德從來不知道女兒早已經想得這麼清楚了,他慚愧之餘又是感慨萬千。
  「可是你也不一定要選擇嫁人……」
  「我也不是隨便張三李四、阿貓阿狗的嫁,若不是我看順眼的,就算對方準備了十卡車的聘金上門,我連眼皮都懶得抬呢!」
  她這就叫做「淑女愛嫁,嫁之有道」。
  葛正德被她打敗了,他嚅囁地道:「那麼……那個季費恩就是你看得順眼的人嗎?」
  海藍的眸光倏地柔和了,她低低地道:「他叫季費恩?」
  葛正德被女兒這樣的眸光給震了震,愣了一下才點頭。
  季費恩……這個季費恩的手好溫暖呢!
  而且……他的身上有好好聞的味道,光是衝著這兩點,她就不後悔了。
  她抬頭,嫣然一笑,「是的,他就是我要的丈夫,就算倒追、倒貼,我也要嫁給他。」
  葛正德又傻眼了。
  這……這道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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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19:54 |只看該作者
第03節

  由於醫生的考量,再加上心電圖與腦波檢查報告都還沒有出來,所以海藍被迫繼續留院觀察,直到醫生認為情況良好才能夠出院。
  她從小到大難得有什麼小病小痛的,所以從來就沒有長住過醫院,這一次卻要她躺在病房裡過幾天,這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樣。
  海藍看著窗外的夕陽,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這還是第一天,她簡直不敢想像接下來的日子怎度過。
  護士小姐說了,探病時間到晚上十一點為止,這表示十一點以後她就得一個人望著天花板發呆了。
  光想,海藍就覺得全身都毛了起來。
  老爸已經回去幫她準備換洗衣物和晚餐,現在病房內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無聊地打量起這間舒適雅致的米黃色病房,突然疑惑起來,「咦?聽說醫院的病房不是很難安排嗎?為什麼我可以不用跟別人擠?」
  莫非……
  她的心臟糾結成一團,小臉一白,「難道……這一間病房曾經……那個過,所以才會這麼空,還可以留給我住?」
  越想越恐怖,她現在知道護士小姐為什麼進來幫她調整點滴都來去匆匆了。
  她心驚膽戰地梭巡過小電視機、櫥子、茶几……努力要找尋出蛛絲馬跡。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所以每次出遊住宿飯店時,都一定得把所有的櫃子翻開察看無誤,再不然就是趴在床腳,檢查確定沒什麼符或頭復之類的異物後,才敢自在地在房間裡來來去去。
  這一次逼不得已要住醫院……天都遢沒黑,她就開始害怕了。
  不知道可不可以把電視機打開一整晚?如果一到十一點就要熄燈就寢的話,第二天天一亮護士來巡房,看到的可能會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嚇死人了!
  她在茶几上摸著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聽見了閩南語「媽祖」一劇出現的聲音,這才讓急促狂跳的心臟稍稍安寧些。
  「媽祖」一劇的主題曲自電視流洩而出,海藍的臉色也才恢復了些許。
  噢,好餓,已經六點,平常這個時候她早煮好了晚餐,和老爸在電視機前大啖美食了。
  「你醒了?」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硬生生地嚇了她一大跳。
  「哇!」她驚叫一聲,小手捂緊胸脯,「嚇死我了,心臟差點被你嚇出來……咦?」
  高大的身軀緊裡著黑色緊身衣和貼身牛仔褲,大手隨性地拎著一盅物事,黑髮深眸的費恩看來分外颯爽俊美,完全沒有被手上提著的雞湯破壞一絲絲男子氣概。
  「你的精神不錯,一點都不像中午才出車禍的人。」他笑吟吟地來到她身邊,自動自發地拖了張椅子坐人,「現在覺得怎麼樣?」
  呵,原來他就是季費恩,那個答應要「負責」的男人。
  海藍揉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道。面前的這個男人英俊得不像話,好像是從電影雜誌走出來的,要不然就是自電視機裡走出來的俊俏小生。
  他當真要娶她嗎?
  海藍無論如何思考,都無法把他跟自己聯想在一起。
  他這麼好看、這麼出色,而她是這麼平凡……難怪老爸會以為她頭殼擦掉,就連她也懷疑自己的頭殼是不是真壞掉了。
  試問,鵪鶉怎生配鳳凰?
  她就是那圓滾滾、呆呆銼銼的小鵪鶉,只會生小不隆咚、塞不滿牙縫的鳥蛋罷了。
  而他卻是翱翔九天的鳳凰……
  「你想什麼?頭還暈嗎?」
  「你真的要娶我?」她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小臉隨即熱燙了起來。
  他聞言一愣,濃眉緩緩地往上挑,唇邊泛開了一抹性感有趣的笑意。
  「嗯,我想想,我是說過要對你負責。」嘿,這個小女人很直率喔!
  不知怎地,費恩的眼神自動地鎖在她白皙清秀的臉蛋上,著迷於她雙頗的兩團緋紅。
  中午發生車禍時他被她嚇得魂飛半天高,根本無暇仔細打量她,現在定下神來才發覺她的五官好細緻……不美麗、不出色、不驚艷,卻有一種動人丰采。
  在他打量她的同時,海藍是越發自卑,自慚形穢,因為她打娘胎出來就沒見過這麼漂亮好看的男人。
  該怎麼說呢?他也不是漂亮得有脂粉味,而是英俊得很美,很有雄孔雀的燦爛絢麗姿態,卻又不失鳳凰的傲然英挺。
  哎呀,她不會形容啦!
  總之,這樣的男人配她還真是糟蹋了,這下子她完全能夠體會老爸的顧慮。
  「呃……不如……我們把之前那個亂七八糟的約定給忘掉好了,我……那時神志不清,說話做不得準的,所以……你不要當真啊!」她悄悄吞了口口水。
  嘿,這個小東西挺好玩的。費恩凝視著她嬌羞的神情,不禁興味滿滿地道:「為什麼呢?我可是很期待約定實現的喲!」
  「你別開玩笑了,你真要娶我?」她自己都笑出來了。
  他微挑劍眉,「有什麼不對?」
  她呆愣住了,「當然不對,因為這樣你很吃虧。」
  他爆出沒啥氣質的笑聲,「真的?我從來不知道男人也會吃虧。」
  她的俏臉紅了紅,「我是為了你好,難道你不怕娶一個出門就像小跟班的老婆嗎?」
  「我記得你躺在我車上時不是這樣說的。」
  她的臉蛋又紅得跟小蘋果一樣,「我那時撞昏頭了,說的任何話都不算數。」
  「就算你不承認,我卻不能違背我的諾言。」他瞅著她笑,嗓音低沉道:「難道你沒聽過『君子重然諾』嗎?我可不想變成一個失信的小人。」
  海藍心想,如果他真的是這麼有原則的男人,那她……真的嫁得起這種男人嗎?
  哎呀,本來只是根單純的想法,怎麼搞到這麼混亂的局面呢?
  騎在虎背上下不來……就是這種感覺嗎?
  「我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男人。」她直直地瞪著他,傻了眼,「你……不覺得這麼匆匆忙忙地被人家夾去配了,很……委屈也很奇怪嗎?」
  「那你呢?」他笑容可掬、饒富興味地道:「你今年才二十四歲,為什麼年紀輕輕的就想結婚,不覺得委屈或奇怪嗎?」
  好厲害的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海藍瞠目結舌,小腦袋瓜足足有半分鐘無法思考。
  「這個嘛……」她輕咳了一下,「如果要認真追究的話,恐怕得從我幼稚園開始說起了。」
  他挑眉,「嗯。」等了半晌,不見絲毫動靜,他忍不住開口,「我在等你說。」
  她愣了愣,「你真的要聽?」
  他攤攤手,笑容燦爛,「我今晚都是你的人了。」
  海藍感動到極點,忍不住瞥了電視一眼。媽祖娘娘,謝謝你,為我送來了這個大禮物。
  他隨著她的目光望向電視,不由得失笑,「我以為只有老太太才會收看這類的閩南語劇。」
  「你的觀念落伍了,現在布袋戲都可以拍成電影了,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她深吸了一口氣,卻陡然吸入了一縷雞香,頓時肚子不爭氣地咕嚕亂叫起來。
  她的臉蛋又紅了。費恩發現自己挺喜歡看她臉紅的樣子,好像五○年代那種布縫的梅蘭胖娃娃,扎條小辮子,笑容滿面的臉蛋上還有兩團紅圓球。
  嘿,他對她的興趣更加濃厚了。
  「肚子餓了嗎?瞧我這記性,一盅熱熱的雞湯都快變涼了。」他打開了食盒蓋子,一股濃郁芳香的雞湯味頓時飄散開來,「趁熱喝,這是廣福樓有名的香菇蛤蜊雞翅湯,有膠質又營養,對筋骨最好了。」
  廣福樓那有名又貴死人的香菇蛤蜊雞翅湯?!
  她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這怎麼好意思?」
  可是她的眼神早就放射出「給我喝、給我喝」的強大訊號,看在費恩的眼裡覺得好玩極了。
  他溫柔地拿起落在湯中的調羹,舀了滿滿一匙湯汁和香菇,「來,啊……」
  她瞪著他,「啊?」
  「張開嘴巴。」他就這樣溫柔地把滿滿一匙的食物塞進她的嘴巴裡,「記得嚼,小心,湯流出來了。」
  她連忙閉上嘴巴咀嚼起食物,幾乎是感動地品嚐著香菇柔軟又有嚼勁的滋味,「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香菇。」
  雖然她的廚藝不錯,但是比起廣福樓這獨門配方的雞湯,可真得甘拜下風了。
  「只有廣福樓的東西才比較合我的胃口,他們的菜不太鹹、不太膩、也不太油,有家常菜的溫馨和專業館子的豐富味道。」他愉快地指出,「下次帶你去吃他們的甜酸雞腿,好吃極了。」
  「謝謝。」她的小嘴被塞得滿滿的,有些疑惑地道:「你這麼熟?廣福樓是你家開的嗎?」
  他失笑,「當然不是,但我是外食專家。」
  她好不容易嚥下食物,才剛要開口又被他塞了幾個蛤蜊肉,「唔……」
  「吃完東西再說話。」
  她沒有心思咀嚼美味多汁的蛤蜊肉,只是草草地吞下肚,「你為什麼餵我吃東西喂得這麼自然?你是管幼稚園的啊?」
  他朗聲一笑,隨手爬梳過落在額前的一綹黑髮,「嗯,不算是,我是管敗類的。」
  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樣,海藍第一個想法就是當他開玩笑。
  她不在意,只是伸出手來要奪他手裡的雞湯,「還是謝謝你,但是我不習慣被人家餵食,我的手還能動,可以自己吃。」
  他仍拿著食盒,沒有改變動作的跡象,她這一丁點貓咪力氣根本沒有辦法跟他比,沒幾秒鐘就氣喘吁吁地敗下陣來。
  「我是病人耶。」她忍不住抗議,「病人不是最大的嗎?」
  「病人沒有資格說話。」他又舀了一匙雞湯送人她嘴裡,眉開眼笑地道:「再說我已經愛上這種感覺了,你不可以跟我爭。」
  她臉一紅,「什麼感覺?」
  「照顧心愛玩具的感覺。」他笑瞇瞇地道。
  她還是當他在調侃自己,沒好氣地道:「我雖然身上被包成這樣,但還是可以自己吃的,你這樣喂……我覺得很不自在。」
  「你不是要告訴我,你如何從幼稚園起就立定偉大的嫁人志向嗎?」他陡然轉移話題。
  海藍是個很容易被打岔、轉移注意力的人,她聞言一愣,本能地回答,「是啊,幼稚園。」
  他立刻就發現她這個弱點,不由得喜心翻倒,「然後呢?怎麼會這麼小就想嫁人了?」
  「嗯,我媽去世得早。」她咬著雞軟骨,若有所思地道:「幼稚園時,別人都有媽媽來接送,有時還會請全班的小朋友吃她們自己做的發糕、綠豆冰……我羨慕極了,心裡想,有一天我也要當這樣的媽媽,我要給我的小孩做最漂亮的衣服,煮最好吃的點心,綁最漂亮的頭髮……」
  費恩深深地凝視著她。
  她渾然未覺,唇畔因回憶而漾起了一抹溫柔的笑靨,「我最喜歡看隔壁的媽媽送先生出門了,雖然她還穿著圍裙,可是歡喜地送老公上班的神情卻是美得教人屏息……不知道耶,你要認真問我的話,我只能告訴你這種感覺是一點一滴累積下來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對家庭主婦就是有莫名的好感。」
  「有人想當女強人,有人想當女明星,而你……」他微笑,「小東西最想當的居然是家庭主婦。」
  海藍的心微微一顫,被他那句溫柔的「小東西」給拂亂了心頭,泛起一陣陣的漣漪。
  她情不自禁地低下頭來,小小聲地呼吸,免得心頭怦然的巨響被人聽見了。
  「嗯,事情就是這樣,你都知道了。」她看著自己的手。
  「就算對象是任何人都可以嗎?」
  她驀然抬頭,「才不是。」
  「那像我這樣的人如何?」他毛遂自薦。
  「你?」她的眼光迷離了一下,「你恐怕是天下女子心目中最佳的乘龍快婿人選,不過不適合我。」
  「為什麼?」他開始認真。
  他也覺得自己不錯呀,走到哪裡都是女性的注目焦點,為何她不會選他?
  這讓他的男性自尊稍微受傷了一下。
  他竟然被他的梅蘭娃娃嫌棄?!
  「為什麼?」她倒被他問倒了,「再簡單不過了,我們兩個怎麼看都不搭,難道你沒有發覺嗎?」
  他瞅著她,「你的意思是說我配不上你?」
  她氣急敗壞地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兩個差太多了,你長得像金城武,我長得像粉紅豬,這……這根本就是天差地別啊!」
  他摩箏著下巴,滿眼不解,「嗯,你是說你像粉紅色的小豬?不是吧,我覺得你比較像梅蘭娃娃。」
  如果這個人不是裝傻就是真的白癡。海藍差點被氣昏。
  難道他就是那種「外貌與智慧不能並存」的人嗎?
  可是看著他英俊無儔的臉龐,她又罵不下去,只得緩緩地吸了一口氣,「你真的不知道我說什麼?」
  「小東西,我足足大了你四歲,人家說三歲一個代溝,所以我們至少有一又多一點點的代溝。」他笑得很諒解,「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差很多就對了?」
  「你總算明白我的意思了。」再這樣意思來、意思去的,她到最後都不知道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了。
  他還是滿臉笑意,「可是我不介意。」
  她一時語塞,「呃,難道你也是那種不挑的人?」
  「啊,我很挑的,只不過你剛好是我挑中的那一種。」
  「可是……你比較像那種每天開著跑車在大馬路上繞來繞去,再不然就是帶著美麗女伴去酒會跳舞的公子哥兒,你怎麼會挑中我這一種居家型的?」
  他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她,「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是一級貧戶,你看到的那輛跑車是世界展望會捐給我的,那些個美麗女郎知道我就只有這張臉皮好看,其實私底下一無所有,所以她們都不會理我的。」
  她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
  他一臉落寞,「當然,就連你現在看到我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自基督教會拿來,人家捐贈的。」
  海藍差一點、真的是只差一點點就相信他了,如果不是看到他低垂的眸底有一絲狡獪的光芒,她差點就相信他,而且還會同情得為他流下淚水。
  「你騙人。」
  他瞬間笑了,扮了個鬼臉,「小笨瓜,現在才發現。」
  「喂,我生性善良耶,哪像你這個賊頭賊腦的賊胚,竟然欺騙你的受害者。」
  他再送上一匙雞湯,被她的表情逗得樂不可支,「別氣、別氣,喝口雞湯消消火。」
  海藍就算有滿滿火焰山的怒氣,被他這溫柔的舉動也給得漫天清涼了。
  費恩慢慢地餵著她,她則慢慢地喝著雞湯,氣氛一下子變得溫馨了起來。
  直到食盒見底了,房門陡然被人打開,一道老成持重的聲音掩不住沮喪,先行在門口就僻哩咱啦地響了起來——
  「丫頭,你看看這是什麼世道,我只不過是臨投票時不在,他們竟然私底下偷偷地全數通過由我扮演崔鶯鶯……我不服,我要上訴!我要讓社會大眾為我請命!」葛正德氣沖沖地走進來,兩手拎著的東西都差點被他給晃掉了,「真是亂我心者,令日之日多煩憂,我明亮的窗就這麼被那干人給關上了,留給我的只有無止境的黑暗……」
  海藍好想在這一瞬間鑽進一旁的小冰箱裡,化作一團冷氣消失不見。
  她可以感覺得到費恩的眉頭一揚,充滿無比的興味瞅向父親。
  「葛伯父,你來了。」費恩含笑的起立迎接。
  葛正德愣了一下,有點訕然又有點高興,「你好、你好,你來看海藍啊?」
  海藍翻了翻白眼。來她的病房不是來看她,難不成還是尊門來醫院野餐的嗎?
  可是費恩一點也沒有不耐煩之意,一樣親切且笑容燦爛,「是的。」
  「啊,那你們兩個聊,我只是拿她換洗的衣服來,順道幫她帶了個便當過來。」葛正德眼色極尖,立刻將東西都塞到費恩手上,笑吟吟地道:「學校還有點事,我先走了。海藍,你要好好陪季先生喔,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海藍還來不及吭半聲,父親就這麼一陣風似地不見了。
  這……
  「來,吃便當了。」費恩好像一點都不覺得怪異。
  「我吃飽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不是今天才認識季費恩的嗎?怎麼好像很熟似的,尤其是老爸……他就這麼放心把她交給季費恩嗎?
  「現在都已經七點半了,你只喝一點雞湯怎麼行?到晚上可就沒有消夜可以吃嘍!」他打開便當盒,有點驚嚇地看著裡頭的內容物,「這是……」
  海藍探頭一看,隨即苦笑,「如果你是外食專家,我爸就是外食白癡,他一向對選菜沒有什麼獨到的心得。」
  白色的高麗菜、白色的瓠瓜、白色的冬瓜塊,白蘿蔔加白米飯。
  她的晚餐真是一片純白無瑕啊!
  「令尊……究竟到哪裡買到這種清炒又不加任何配料的菜?」起碼高麗菜得炒個肉絲,白瓠瓜得炒個小魚乾,冬瓜塊炒個紅蝦米,白蘿蔔也可以加紅蘿蔔下去燉吧?
  海藍聳聳肩,「我已經習慣了,他從我國中一年級得帶便當開始,就給我這種奇奇怪怪的便當,所以國中二年級的時候我就已經學會了煮東坡肉和什錦海鮮燴,二年級下學期開始,我就包辦了我們家的三餐和便當。」
  費恩滿臉佩服,「嘩!」
  她睨了他一眼,好像對他的驚歎感到奇怪,「這是很正常的,我是家裡惟一的女兒嘛!」
  「你們家就只有你和你父親嗎?」
  海藍點頭。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道:「你……不孤單嗎?」
  她愣了一下,「孤單,始終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微笑了,神情柔和而溫暖,「你忙著付出,都已經忘了黎明出現前的黑夜有多麼幽暗寒冷。」
  「你講話的樣子跟我爸好像。」她忍不住笑出聲,「你們一定會很合。」
  「你呢?」他的眼神好溫柔,「你也會跟我很合嗎?」
  海藍的笑容悄悄地不見了,心兒再度背叛原來平穩的旋律,急促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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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20:32 |只看該作者
第04節

  海藍和費恩一直忘情的聊著,直到護士進來趕人。
  「護士小姐,她是我未婚妻,我不能留下來陪她嗎?」費恩再度發揮性感的吸引力,只可借護士有心卻無力,怎麼也不能違反醫院的規定。
  再說海藍也沒有嚴重到必須有人隨時陪著,所以儘管滿心不甘願,費恩還是不得不離開。
  「明天有空就過來看你,小東西。」他非常紳士地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他的動作如此自然流暢,海藍臉紅心跳之餘也不免會想,說不定這只是他打招呼的方式,就像所有習慣西方文化的人一樣。
  就連他親你的嘴,搞不好都只是一個「關懷」的意思而已。海藍在心裡拚命告訴自己,可是她還是不可抑止地笑著目送他離去,甚至在他走到門邊,故意回頭拋了個媚眼過來時,還大笑不已。
  這一個晚上,她沉入睡夢之前連半個鬼影子都沒有想起過。
  一夜酣暢好眠,等到她醒過來時,護士已經過來幫她換點滴了。
  她打著呵欠,慣性想起身上廁所時,才發現渾身酸疼得像要碎掉了,而且手上的針管和大瓶的點滴及纏滿繃帶的右手……在在都提醒著她,這一陣子都沒有辦法自在輕鬆地活動了。
  她很困難地下了床,強忍著身子的不適,將腳跟進拖鞋裡,然後用左手拎起點滴瓶,開始她漫長艱難的「解放之旅」。
  等到全套解放程序都完成後,她又慢慢地蹭回了病床。
  到最後終於舒服地躺上病床時,她感激得差點掉淚。
  呼!從來不知道上個廁所也需要這麼大工程。
  她在病床上心滿意足地微笑了五分鐘,接下來是左顧右盼,再來是抬頭望著天花板,然後是一長串的無聊……
  無聊、無聊、無聊……
  她瞪大著浮現紅絲的眼眸,完全體會出失眠人的痛苦。
  無聊得要命,沒有衣服可以縫,沒有書可以看,沒有食譜可以研究,沒有地可以掃,沒有……
  什麼都沒有。
  她到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再打開電視機。
  幸虧這頭等病房的電視機收得到第四台,她至少有HBO可以看。
  整整一個早上,她都只能看電影打發時間,直到接連三、四個鐘頭的「阿拉伯的勞倫斯」結束後,她的眼睛已經酸澀得像從沙漠打滾過的了。
  肚子咕嚕咕嚕地叫,看來老爸是完全忘記要幫她準備早餐了。
  海藍很困難地翻動了一下身子,大大地歎了口氣。
  「見鬼了,沒事留我在醫院裡面蹲苦牢嗎?為什麼我不能回去做家事呢?我為什麼一定要躺在遠裡浪費我的生命?」她開始滿腹牢騷。
  指針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了十二點半,房門才傳來兩道輕敲聲。
  海藍還以為是護士過來巡房或打針了,但是房門一開啟,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現時,她激動得差點跳下床迎接他。
  「季費恩!」她活像看到了天使下凡。
  他被她的熱淚盈眶嚇著了,連忙趕到床邊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真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如果不是活動不便的話。「你總算來了,我無聊到快發瘋了。」
  「中午剛好有空,我就帶吃的過來看你。」他笑了,安心了不少,「無聊嗎?要不要帶一台掌上型的電動玩具給你?」
  「不要,我寧可要全套的《天龍八部》。」她用左手抹了抹眼角,高興地笑道:「你帶什麼吃的來?」
  「喜樓小館的鮮魚湯和刀削牛柳面。」他打開了食盒,撲鼻的香氣頓時繚繞海藍的鼻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氣,又好笑又慚愧地道:「怎麼每次都是讓你幫我送吃的來,真不好意思。」
  「別客氣。」他促狹地眨眨眼,「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她的心猛然一跳,「別開玩笑了,我會被你那票仰慕者打死的。」
  「你怎麼知道我有一票仰慕者?」他微笑著撕開竹筷封套,先夾了幾條彈性香Q的刀削面餵她。
  不知道為什麼,海藍也慢慢習慣這種親暱的舉動了,張口就含住食物,「唔,你長得這麼好看,在公司裡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對不對?」
  費恩想了一下,「還好啦,我們公司裡的女職員並不太多,我們部門也只有一個女孩子。」
  「我還不知道你從事什麼工作。」
  他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笑容了,「你覺得我像在哪裡工作的呢?」
  「星期五餐廳。」她想也不想就回答。
  他手上的筷子滑了一下,差點掉進魚湯裡。「什麼?」
  她無辜地道:「你長得這麼好看,不去做舞男實在太浪費了,一定可以賺很多、很多錢的。」
  他抹著汗,乾笑了兩聲,「你就不介意未來的丈夫是舞男嗎?」
  海藍很認真地道:「職業無貴賤,又不是殺人放火的勾當,有什麼好介意的?再說當舞男也很辛苦,要陪笑還要陪睡,如果能力不夠的話又會被嫌棄……總之,這一行飯也不是那麼好吃的。」
  「什麼能力?」他啼笑皆非。
  她的臉色紅了一下,「就是那種……讓人幸福的能力。」
  「你指的是性能力?」
  這下子她連耳朵都紅了,咳了幾下,「呃,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瞅著她笑,對這個趣意十足的梅蘭娃娃越來越有興趣了。「你指的不是性能力嗎?」
  海藍又氣惱又羞澀地瞪著他,「你明明知道我說什麼。」
  他輕輕地拂開落在她臉頰的髮絲,微笑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是個很純情的少年郎,對自己的身體很尊重,所以我是不可能從事這項職業的。」
  她沒來由地鬆了口氣,「真的?」
  「不是職業無貴賤嗎?」他取笑她。
  海藍臉紅,「那你究竟做什麼?」
  「我……」不知為何,費恩突然不想讓她為自己職業的高危險性擔心。「我家有薄產,所以吃穿不虞,你嫁給我以後大可放心。」
  「我又沒有要嫁給你,再說我也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問的。」
  「你真的不嫁給我嗎?」他又用上同一招,轉移主題。
  果不其然,聖嘴費恩再度成功地轉移梅蘭娃娃的注意力!
  海藍皺眉,「說過幾次了,我想結婚,但是對像不會是比我高出好幾等的人。」
  「你還是覺得我像花花公子、大眾情人?」他也皺眉。
  「不能怪我,你必須承認像你這樣出色的男人,怎麼會娶我這種平凡又沒有什麼才華的女孩子,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我就搞不清楚你為什麼會看上——」她突然愣住了。
  她知道為什麼了!
  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歡她、想娶她,一切都是那串雪珍珠搞的鬼!
  那串雪珍珠的傳說一定是真的,它必定有某種魔力能夠讓某人以為自己愛上了她
  海藍心底複雜萬千,又歡喜又懊惱,一時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費恩見她沉思的模樣,不解地問道。
  她怎麼對他解釋呢?正常人是不會相信這種事情的……
  海藍傷腦筋地看著他,「其實你並沒有像想像中的那樣想娶我,而且事實也不是你想的那樣,所以……所以你不是認真想娶我的。」
  他被她的話搞糊塗了,「我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我到底是想怎樣?」
  「我怎麼知道你想怎樣?」她也快被這團亂給纏住了。
  費恩盯著她,越發覺得好奇,越想探索、深究她。
  這小東西果然是……好玩極了。
  「總歸一句話,你不是真的想娶我。」她垂頭喪氣地道。
  他挑眉地回答,「試試看嘍!」
  海藍愣了一下。什麼是試試看?
  他懶洋洋地往椅背靠,深邃的眸子漾著一抹特殊的興味,「我會讓你相信的。」
  她的心又不能自己地亂跳起來,看著俊美瀟灑的他,她完全摸不清他的心裡打什麼算盤。
          ☆          ☆          ☆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她瞪著堆滿病房的鮮花和巧克力,還有被大紅禮紙包裹得俗麗喜慶的一包包物事。
  這是海藍住院的第四天,醫生看過報告說她只有輕微的腦震盪,並不要緊,所以再休養個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她一早才醒來,就有一大堆人送來一大堆東西,從花到禮品到一套套的物事如流水般地放進來,差點把她擠出了病房。
  然後是容著西裝、打領帶的老爸,笑嘻嘻又帶著一絲感傷地走了進來,拿把梳子在她短髮上左梳梳、右梳梳的,最後是穿著正式禮服的費恩走進來。
  他今天好帥喲!穿著銀灰色的合身西裝,濃密的黑髮梳理得瀟灑出色,一雙深邃有神的眸子閃爍著照照光彩。
  咦?咦咦咦?
  海藍已經不必打點滴了,她得以自由的雙手卻僵放在小腹上,眼珠子差點瞪掉出眼眶。
  「這是……做什麼?」她開始揉眼睛,懷疑自己還沒從夢裡醒來。
  一個胖胖的慈祥老人突然出現,還匆匆地抹著汗笑道:「呀,抱歉、抱歉,臨時有點事情耽擱了,真不好意思,我們可以開始了。」
  「爸,你們幹嘛呀?」當著兩名「外人」的面,海藍不敢大聲說話,只得低聲問著父親。
  正德只是拍拍她的頭,還是那副又安慰又感慨的怪表情,「乖。」
  「好了。」胖胖老人突然拍了拍手,愉快地笑道:「咱們開始吧,幸福的人生需要兩個同心協力的伴侶共同去努力,在漫長的人生旅程上,你們何其有幸能相遇、相知、相惜,願老天給你們最深的祝福。來,請交換戒指。」
  「啊?」一頭霧水還不足以形容海藍此刻的感覺,她只覺得「霧水」挾帶著巨大的問號劈頭劈腦地淋了她一身,她連腦袋瓜都沒有辦法正常思考了。
  「交換戒指。」費恩興高采烈地打開了一個粉紅色的絨盒,取出一枚璀璨明亮的三克拉鑽戒,輕牽著她的小手,幫她緩緩地套進了無名指。
  「丫頭,你的戒指。」正德塞了一個紅色絨盒給她,還體貼地幫她取出一枚純金的男性戒指,「來,套進他的手指。」
  海藍被半推半迫地為他戴上了戒指,然後幾名護士突然冒了出來,歡呼著拔開小禮。
  「砰!砰!砰!」
  五彩的小紙花在空中爆開來,熱鬧地撒了下來。
  「訂婚典禮完成!」胖胖老先生快樂地喊道。
  「海藍,這位是郝院長,你快謝謝他老人家百忙之中還抽空過來幫你們舉行訂婚儀式。」
  「謝謝。」海藍已經傻眼了,只能被動地道。
  「別客氣。」郝院長開心地和正德及費恩握了握手,得意地道:「剛剛我的開場白很不錯吧?我本來是想用在我孫女的訂婚典禮上的。」
  「非常特別,我們印象非常深刻。」費恩咧嘴一笑。
  「真的嗎?」郝院長很高興有人欣賞。「太棒了,你們的婚禮打算訂在什麼時候呢?我非常希望能夠參加。」
  「等海藍的身體好一點再說吧,屆時一定不會忘了郝院長您,您一定會是我們婚禮上的貴賓。」費恩笑道。
  他們……為什麼……現在是……她在做夢嗎?海藍的思緒被分成一截一截的,始終沒有辦法拼湊出全貌。
  到最後人都走光了,剩下父親和費恩時,她才逮到機會開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在幹嘛?排戲嗎?」她想笑上一種詭異的情形卻又讓她笑不出來。
  孰知正德和費恩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像是看笨蛋一樣,眸光透著奇怪和不解。
  「我們在訂婚啊!」費恩摸了摸她的額頭,關心地道:「你沒有不舒服吧?怎麼臉色突然變得這麼蒼白?」
  她張口結舌,「訂婚?誰?」
  「丫頭,就是你和費恩訂婚。」正德也憐憫地道:「可憐的孩子,這次車禍讓你的精神渙散了不少,記住,暫時的跌倒並不代表什麼,只要你爬起來,陽光還是一樣耀眼。」
  「我倒覺得黑夜已經來臨了。」她咕噥,「爸,你們究竟搞什麼?為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又怎麼……會跟他訂婚了?」
  「你不是想結婚嗎?」正德愕然。
  「是沒錯……」海藍訥訥地道。
  「你之前不是一直說服我,費恩是不錯的人選,你很順眼嗎?」
  她再一愣,「我是有說過,但……」
  「難得費恩不嫌棄你,也想跟你結婚,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正德援搔頭髮,大惑不解。
  「是沒錯,但是……」海藍的頭都昏了。她是想結婚沒錯,季費恩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丈夫對象也沒錯,錯只錯在……一切來得如此匆促快速,而且他又不愛她!
  她做夢也沒想過高喊結婚,就立刻有一個溫柔的美男子送上門來,還願意與她共度此生……這簡直比八點檔連續劇還誇張!
  反正她還沒有心理準備,而且莫名其妙被一串珠子魔力左右的婚姻……很怪耶!
  她會擔心哪天珠子的效力不見了,她卻已經無可自拔地沉溺於他的柔情中,再也不想起身。
  到時他會離開她,然後這一切就像是美麗的水晶城堡瞬間瓦解掉落地面,碎成千千萬萬片……
  「海藍,你不喜歡我嗎?」費恩問道。
  她都已經夠混亂了,偏偏費恩又用深情的眸光對著她猛放電,害她心裡所有的想法瞬間又被打亂了。
  「我不是不喜歡你。」她結結巴巴地解釋,「而是這件事情來得太快了,我沒有心理準備,再說我根本還不知道你的家世背景,職業和性情,今年幾歲,住在哪裡,有什麼嗜好……」
  「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瞭解彼此。」他微笑安撫她的情緒。
  海藍陡然愣住了。這句話好熟,好像她曾經跟老爸說過。真是報應不爽,她才剛剛撂下這句話給老爸沒多久,立刻就有另外一個人將這句話丟還給她。
  「可是老爸,」她只得向父親求助,「你不是不放心這麼快就把我嫁給他嗎?你還跟我說不知道他是熊是虎,要我慎重考慮的。」
  正德此刻笑得跟飽食奶油的貓咪沒兩樣,他心滿意足地道:「我跟費恩聊過了,對這個女婿我很滿意也很放心。」
  啊啊啊……海藍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
  「季費恩,你給我爸下了什麼蠱?」她轉頭,氣鼓鼓地叫道。
  費恩一臉無辜,「嗯?沒有哇!」
  「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私自把我出賣掉?為什麼都不問問我的意見?」她想尖叫,更想聽菜刀剁骨頭的聲音。
  等到這一切混亂過去後,她一定要買塊豬骨燉香菇和冬瓜喝,不降降火氣是不行的。
  她遲早會被這兩個男人給氣死。
  「是你先跟我求婚的。」費恩一臉冤枉。
  「是你自己說看人家順眼,要嫁也要嫁這一種的。」正德附和。
  海藍飛快地眨著眼睛,一時氣愣了。
  可恨的是,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哇,我不理你們了。」她哀號。
  「來不及了,我們已經訂婚了。」費恩閒閒地微笑,湊過去香了香她的臉蛋兒一記。
  「而我是你老爸,你不能不理我。」正德一點兒也不害怕,因為現在他有這個女婿兒撐腰了。
  海藍撫著被費恩柔軟唇瓣吻過的臉頰,哭笑不得。
  這一切都太瘋狂了!
          ☆          ☆          ☆
  海藍終於出院了,除了右手的傷口比較麻煩外,其他地方都沒有問題了。
  海藍回到家的第一個動作就是飛撲上她柔軟舒適的床,在上頭打了好幾個滾。
  「哇!我回家了!」她笑得像個小孩子。
  費恩閒閒地靠在門邊,噙著笑看她這副不經矯飾的模樣。
  「當心手上的傷。」他還是忍不住叮嚀,有點提心吊膽,「萬一壓痛了怎麼辦?」
  她陡然呆了呆,自枕頭上轉過頭來,輕輕地道:「費恩,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他驀地一愣,有幾秒鐘無法思考,「呃……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噢。」她聽起來像是滿意極了,再自顧自地左摸摸、右摸摸地跟舒服的床問候。
  費恩卻是有些複雜地思索著心頭的感覺,卻始終找不出一個解答來。
  最後他還是將心頭那抹異樣的感覺歸因於她是他最可愛有趣的梅蘭娃娃,所以他才會如此愛不釋手。
  對!一定是這樣。
  「先去洗個澡換過衣服,我帶你去吃晚飯。」他含笑道。
  她在床尾抬頭,「真的嗎?要不要給我老爸跟?」
  「泰山大人說他今天晚上要和老師們吃一頓很重要的飯。」他微笑,「所以今晚就只有我們兩個。」
  沒來由的,她心兒一動,連忙坐起,「原來是這樣,我想老爸一定是為了西廂記的事要跟其他老師拜託,所以才請老師們吃飯的。」
  他看著她起身把床褥隨手整理了一下,再看著她拍拍手上的微塵。「什麼西廂記?」
  一提起這個就好笑,海藍忍住笑聲地道:「他們學校的園遊會要演出西廂記,老師們都要擔綱演出,而我老爸被他們推出來扮演裡頭的女主角崔鶯鶯,男扮女裝,你說好不好笑?」
  費恩捧腹,「哈哈哈……泰山大人要演崔鶯鶯?什麼時候開始賣票,我一定要買幾張前座的好位子。」
  「老爸現在還在極力爭取崔老夫人的角色,他說他寧可演個老太婆,也不要跟張生卿卿我我。」
  「哈哈哈……」他已經笑到不行了。
  「我已經等不及看這齣好戲了。」她也笑得好開心。
  費恩抱著肚子,邊揉邊微笑,「到時記得帶我一起去。快點、快點,你肚子不是餓了嗎?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日本料理。」
  「你是不是挺有錢的?」她拿了換洗衣服,站在原地問道。
  費恩笑而不保談,「我說過,我絕對不會讓我親愛的未婚妻餓著的。」
  看來無法由他嘴裡刺探出什麼重要軍情了。海藍聳了聳肩,抱著衣服往浴室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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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21:14 |只看該作者
第05節

  海藍挽著滿滿一菜籃的魚肉蔬菜,緩緩地漫步回家。
  此刻是午後時分,陽光燦燦然地灑落街道,輕風徐來,拂去了不少暑意。
  她挽著菜籃緩緩地踱步,眼神驀然游移到白嫩的手指上。
  唉!她多羨慕人家那種修長如春蔥,再不然就是纖細優雅得彷彿可以信手拈來春光的玉手啊!
  哪像她,白白嫩嫩得像是小丫頭的手,又戴枚這麼大顆的鑽戒……
  她瞅著鑽戒發呆。
  好大的鑽戒,她只有在雜誌上才看過這麼大、這麼璀璨無瑕的鑽戒。
  他究竟是何許人物,竟然可以隨隨便便就買下一枚三克拉的鑽石戒指?
  她怎麼想都想不通,但是更想不通的是他為什麼執意娶她?
  「唉!」她內心複雜地歎了口氣。
  平白無故得了個卓絕出色的未婚夫,若是別人早就喜心翻倒,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她沒有辦法想得這麼簡單快活。
  越是好的,等到忽然失去的那一刻,越會心痛難捨,這一點她不是不明白的,更何況如果是因為雪珍珠的魔力才讓費恩喜歡她,那麼哪天珍珠不見了,或是沒了魔法,又該怎麼辦呢?
  想到這兒,暖洋洋的陽光彷彿也黯淡了不少。
  「海藍?你不是海藍嗎?」
  一道輕快的男聲在她身後冒出來!帶著一絲驚喜。
  她倏然回頭,看到的是一個俊秀的年輕人,他以手頂了頂金框眼鏡,鏡片後的眸子充滿了驚訐和喜悅。
  「你是……」她驀然想起,「夏育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夏育生是海藍高中及專科的同學,以前感情還挺不錯的,她會把金庸的武俠小說借他看,他則是幫她打電腦作業。
  「好久不見了,有兩、三年了吧?」夏育生熱切地道:「哇,你變白也變漂亮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瘦巴巴、風吹就會倒的『程靈素』了。」
  「程靈素」是金庸《飛狐外傅》書中的女主角,毒手藥王的傳人,外表平凡樸素,內心卻澎湃激昂。自從夏育生看過了《飛狐外傳》後,就自動將看起來雖不耀眼奪目,卻是韻味無窮的海藍比作書中的靈素姑娘。
  海藍微笑,想起過去那段年少輕狂的日子,心底也不免低回激盪著,「你變高也變帥了,現在還是每天玩你們家那台五八六嗎?」
  「五八六已經功成身退了,我現在用的是最新型的機種。」他急忙掏出一張名片,「對了,這是我的名片,請多指教。」
  她伸手接過,瞅著名片上的頭銜,「夏育生,鋒科電腦公司電腦部組長,哇!好了不起喔,你現在也是『長』字輩的了。」
  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千萬別這麼說,是長官錯愛。」
  「你的電腦那麼厲害,做組長是應該的,哪像我,家裡的電腦就只有玩踩地雷的時候才派得上用場,再不然就是我爸拿來出考卷用。」她吐吐舌。
  「找一天到你家幫你補習好不好?現在出社會做事,沒有學幾手電腦技能是不行的。」他熱心地道。
  海藍微笑,「你忘了?我對那個沒有興趣,我的志願是做家庭主婦。」
  「我還以為你以前都是開玩笑的。」他抬眼,有一絲驚訝。
  她搖搖頭,「不說那個了。你呢?成家了嗎?」
  「有女朋友,會不會成家還不知道。」他臉上閃過一抹苦笑,「唉!」
  「怎麼了?」她關心地問,「她不願意嫁給你嗎?」
  「你現在有空嗎?」他突然問。
  海藍看了看手上的菜籃,「嗯……算是有空吧,我家就在附近了,我先把菜拿回去冰箱放……咦?現在不是才四點嗎?你怎麼不用上班?」
  「我出來辦點事情,反正再過一個小時就下班了,不要緊的。」
  「那到我家坐坐好了,我中午烤了個巧克力蛋糕,正好可以拿來配下午茶。」
  「你還是這麼賢慧。」他記得她曾經做歐式餅乾帶到學校分他吃,那時他還感動得半死呢!
  「走吧!」
  「我幫你提菜籃。」夏育生體貼地接過。
  「謝謝。」海藍有些詫異。
  就在他們往屋子方向前進時,費恩正好將跑車的方向盤一轉,駛人屋前的停車格。
  他今天穿著簡單卻大方的黑線衫和牛仔褲,神采颯爽飛揚,深邃的黑眸漾著一貫的隨性不羈,性格的唇角卻隱隱約約地牽動著一抹溫柔笑意。
  他已經兩天沒有見到他可愛的梅蘭娃娃了,偏偏這兩天又要跟那個大小姐性情的依依出任務,幾天下來差點把他憋昏了。
  依依的脾氣越發怪異了,走在街上,就連他看別的女孩子幾眼,她都要板起臉來陰沉個老半天。
  天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
  還是他的梅蘭娃娃最單純、樸實、可愛了,呵呵!
  就在他打開車門的一剎那,一對有說有笑的身影吸引住他的眸光。
  耶?
  他的梅蘭娃娃穿著一件粉嫩的鵝黃色T恤,一件輕便的休閒短褲,清新得像是五月的清晨,可是雪白修長的雙腿卻袒露在眾人面前。
  他有種要心肌梗塞的感覺,尤其在那個四眼田雞伸手拂去她額上劉海的時候。
  費恩瞬間失卻了平時的冷靜和灑脫,長腿沒三兩下就衝到了他們身邊,嚇了他們一跳。
  「費恩!」海藍看見他,小臉倏然一亮,「你怎麼會來?」
  費恩巧妙地一個舉步,不落痕跡的將夏育生擠離她身邊。「兩天沒看見你了,我想念你。」
  她臉一紅,夏育生則是有點驚愕,忍不住打量了偉岸出色的費恩一眼。
  「你好,我是季費恩,海藍的未婚夫。請問貴姓大名?」費恩笑得好性感,連夏育生都差點被他的笑容迷住。
  「呃,你好,我叫夏育生,是海藍的老同學。」他本能地伸出手去,和費恩交握了一下,卻被對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的力道給握得手發麻。「呃,請……請多指教。」
  「啊,原來是海藍的同學,你好、你好。」費恩笑得迷人,緩緩地鬆開了大手。
  海藍瞧見了他唇邊一絲隱約的狡獪,本能以手肘輕撞他一下,「季費恩,你在幹嘛?」
  他笑得既無辜又格外燦爛,「啊?沒啊!來來來,夏先生請進來坐。」
  海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只得掏出鑰匙開了門。
  一走進乾淨舒爽的客廳,海藍就先把菜拿進廚房,費恩卻是一副熱絡勁兒,招呼著夏育生。
  「夏先生請坐,要喝點什麼嗎?」
  夏育生愣了愣。剛剛手被握得好疼是幻覺吧,海藍的未婚夫這麼翩翩有禮,笑容又是這麼熱切,應該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你叫我育生就可以了,我和海藍已經是老同學了,我們熟得很,你是她的未婚夫,也就是我的朋友,就別這麼客氣了。」他連忙欠身。
  費恩眸光一閃。嗯?「熟得很」嗎?
  他緩緩地露出一抹笑容,清朗地道:「那麼你也叫我費恩好了,聽來親切些。」
  「你們兩個在上演『相見歡』嗎?」海藍捧來了一壺飄香的阿薩姆紅荼,三隻白瓷杯子,還有三份切好的巧克力蛋糕。
  費恩迅然地起身幫她接過,忍不住皺眉道:「你的手還不能拿重的東西,怎麼不叫我一聲呢?」
  「我已經沒事了,更何況這一點點小東西,又重不到哪裡去。」
  費恩將托盤放在桌面上,優雅地端杯、拿蛋糕的,還親自倒起熱紅茶來。
  霎時,香氣飄散在空氣中,夏育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羨慕地道:「你們兩人好有生活情趣,哪像我……」
  「對了,你不是要跟我說你女朋友為什麼不和你結婚嗎?」
  「你已經有女朋友了?」費恩心一鬆,對他的敵意明顯瓦解了不少。「啊,不方便的話我還是先迴避,你們慢慢聊。」
  「不,千萬別這麼說,我女朋友她……」夏育生未語先歎,「唉!她的性格太倔強了,為此不知道已經得罪過多少人了,有時候真希望她的脾氣稍微改一改。」
  費恩和海藍互覷了一眼。
  「你們交往多久了?」海藍忍不住問。
  「三年了。」
  「在如今的工商業社會中,這樣的感情已算是難得。」費恩低沉地道。
  夏育生煩躁地道:「話是沒錯,但是日復一日,才發現她諸多脾性與我實在相左太多,可是三年的感情畢竟不是虛度的,我又放不開手。」
  「可以再跟她溝通看看嗎?有時候女孩子倔強一點也是好事,至少有原則、不隨便。」海藍是勸和不勸離的,「多想想你們當初是為了什麼才在一起的,或許情況會有所改善。」
  夏育生喝了口荼,神色複雜、略顯苦惱,「我也想過這點,只是時間久了人也會變,她已經不是我之前認識的那個女孩了,有時想想是不是自己太薄情了,可是以前的她甜美可人,現在卻是倔強、善妒、好猜疑,我只要跟女同事單獨開會,她就立刻發我脾氣。」
  「你們是同事?」費恩微一挑眉。
  他望向費恩,「你怎麼知道?」
  「猜的。」費恩微笑,「或許是你讓她太沒有安全感了。」
  「也許吧,只不過我實在搞不懂她為什麼對我這麼沒信心呢?」
  「是啊!」海藍本能地道:「像你這種電腦呆子,有誰會想誘拐你?她未免也把你瞧得太值錢了。」
  費恩瞅了未婚妻一眼,看到她一副老實頭的樣子,就忍不住好笑。
  夏育生哭笑不得,「海藍,就只有你會這樣說我,不過你說得沒錯,有誰會費那麼大的勁兒勾引我?我又不是絕頂出色的人物。」
  「就是說嘛!」她邊說邊用力點頭。
  「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她溝通了。」夏育生看來很沮喪。
  海藍好不同情,「那你怎麼辦呢?要不要我幫你跟她說?」
  費恩再睨了她一眼,「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以你的脾氣和個性,怎麼勸得了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好像她很笨。
  「你太老實了,一定沒三兩句話就敗下陣來,到時候害人家小倆口誤會生閒隙怎麼辦?」
  「我有這麼不濟事嗎?」她杏眼圓睜。
  他輕點她的鼻頭,懶懶地一笑,「你不適合當說客,相信我。」
  海藍還想爭辯,夏育生卻點頭道:「沒錯,再加上彩華的個性多疑,她知道有你這個人之後,說不定又會胡思亂想了。」
  「無論如何,還是由他們小倆口慢慢溝通比較好。」費恩並非不願意幫著出主意,只是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有時候過份的熱心反而會壞了事。
  更何況情之一字,本就不是旁人能幫得上忙的。
  海藍想了想,「也對啦,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有空可以多帶她認識你的朋友或家人,將她納人你的生活圈子裡,這對她來說也是個無言的保證,她心裡也會踏實一點啊,對不對?」
  費恩不由得對她另眼相看,「小東西,你的腦袋瓜不笨嘛!」
  海藍沒好氣地道:「我本來就不笨。」
  費恩情不自禁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搔搔她的短髮,「可愛的小東西。」
  海藍有些尷尬,「請自制,這裡還有別人在。」
  夏育生卻是充滿羨慕地看著他們倆,「唉!如果我和彩華能夠像你們一樣,這麼甜蜜自在地相處,那該有多好。」
  「日久見人心,說不定以後你會看到我們兩個揪著對方的頭髮打成一團。」海藍攤攤手。
  夏育生差點笑倒,「海藍,你的幽默感不減當年。」
  海藍扮了個鬼臉,轉頭對「未婚夫」道:「說也奇怪,每當我很認真說話時,每個人都誤以為我在講笑話。」
  「我有同感。」費恩一本正經。
  夏青生笑得更大聲了。
          ☆          ☆          ☆
  待夏育生離開後,海藍瞅著悠哉坐在沙發上的費恩,「你不回家嗎?」
  「我捨不得離開我親愛的未婚妻。」他笑得好不燦爛。
  「又想賴在我家吃晚餐了嗎?」她識破他的詭計。
  他對她眨了眨眼,「誰教你的手藝比外面的餐廳還棒呢?我的五臟廟已經習慣你做的東西,別家的菜餚我現在都食不知味。」
  儘管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海藍還是有幾分喜孜孜的感覺。
  她收拾著桌上的殘局,費恩也體貼人微地幫著捧到了水槽邊,當她沖洗杯具時,他就取過干布幫忙擦拭。
  他高大、散發著強烈男人味的身軀就這麼貼靠在身邊,海藍一邊洗著杯具,一邊臉紅心跳,又覺得莫名的窩心。
  以一個都會男人來說,他算是十分溫柔體貼了。
  「你笑什麼?」他輕笑道。
  海藍這才發現自己正呆呆地傻笑著,她臉一紅,揉滿泡泡的手也一滑,杯子差點就跌人不銹鋼水槽中,幸虧他大手飛迅地一伸,及時接住那只白瓷杯子。
  「呼,嚇我一跳。」她大大地喘氣。
  他也因她莽撞的動作而嚇了一跳,將杯子緩緩地放人槽底後,忍不住道:「為什麼就是不懂得愛惜自己呢?老是要做這些令人擔心的危險舉動,知不知道杯子砸碎後有多銳利?萬一割了手怎麼辦?」
  海藍對著他發愣,沒想到他會反應這麼大。
  他凝視著她明亮的眸子,她眸底閃耀著清淺的歉意和濃濃的羞澀,嬌嫩可愛的模樣兒令他小腹不由得一緊,胸口的呼吸也沒來由地急促了起來。
  她的臉蛋沾上了一小朵泡泡,他則著迷地緩緩抬起手拭過了她柔嫩的肌膚,大手驀然自有意識地輕抬起她的下巴。
  海藍睜著黑亮的大眼睛,本能地屏息迎視著他漸漸灼熱的眼神。
  這一切彷彿再也自然不過了,他柔軟冰涼的唇輕輕地覆上了她的櫻唇。
  滿水槽、滿手的雪白泡泡似乎都飄浮了起來,團團地包圍住他們倆。海藍害羞地閉上了眼睛,他熾熱的吻著她的歷及柔軟的舌尖,他靈活的舌挑起了一波又一波陌生卻驚心動魄的迷惑情愫。
  她低喘了一聲,濕答答的小手緊緊地掐著光滑的水槽邊緣,泡泡一點一點地向下飄落,她敏感的神經纖維卻隨著滾燙的血液往上竄升。
  他緊緊地、深情誘惑地吻著她,大手霸道又溫柔的將她緊鉗著,絲毫不肯讓她逃開一絲絲距離。
  海藍的腳都快癱軟了,她幾乎融化在他的臂彎中,若不是他緊攬著她的身體,她早就溜滑到地面上了。
  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來,他才貪戀不捨地放開她的唇,低低地喘息著,「我早就知道你的滋味是如此甜美……」
  海藍紅通通的臉蛋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熱力之高簡直可以把他身上的衣料燃燒起來。
  「丫頭,我看到費恩的車了,他是不是……」正德的聲音嘎然而止,隨即滿臉堆歡地道:「啊?你們在親熱啊,真是不好意思,無意殺風景卻偏殺風景,人生果然沒有百分之百可以掌握的事,對不住啊!」
  她臉紅似火,飛快的把費恩推開,「我們……沒有做什麼,你不要亂說。」
  「我能理解。」正德的表情卻不做如是想。
  費恩的臉龐也微微一紅,不忘彬彬有禮地道:「伯父。」
  「還叫我伯父?」正德立即板臉道。
  他連忙改口,甜蜜蜜地道:「爸。」
  「對了,費恩啊,改天該跟你父母見個面吧,商量一下你們的結婚事宜,總不能這種事也讓我這個泰山大人自個兒登門拜訪吧?」
  他微笑,「爸,我父母長年住在美國,他們已經離婚多年,各育有子女,我自小是祖父帶大,祖父也在五年前過世了,所以我沒有其他的家人,婚禮的事就不需要再問過他人了,一切由您決定。」
  正德沉吟了半晌才道:「原來如此。那這樣吧!我就來挑個黃道吉日,讓你正式迎娶海藍進你季家門……」
  「啾兜!」海藍比出打叉的手勢,及時攔下他們倆一廂情願的話頭,「你們給我聽好了,本姑娘現在還不想嫁,所以請你們收拾起那沸騰得不可救藥的辦喜事心情,別再一頭熱地要把我推人婚姻了。」
  「聽聽,這像是你會說的話嗎?」正德瞠目。
  費恩也皺眉,但是他依舊溫和地問,「有什麼問題嗎?小東西。」
  「第一,我不叫小東西;第二,我有婚姻自主權,你們不能這樣隨隨便便說要娶就娶,那我算什麼?我又不是玩具還是布娃娃,隨便被人拿來拿去的?」
  玩具布娃娃?費恩有點心虛。
  「海藍,我們並沒有這個意思。」正德解釋。
  費恩也忙點頭,「沒錯。」
  「你到底在想什麼呢?是不是有什麼婚前恐懼症的?」正德表情慎重地道:「孩子,未來的一切雖然不明,但是你要勇敢地走下去,這樣才能迎向美好的康莊大道。」
  「不用了。」她煩躁地道:「我現在根本沒有心理準備,你們就一頭熱地要籌備婚禮,這也太隨便了吧?」
  費恩好看的眼眸閃了一下,沉吟地道:「爸,海藍說得也沒錯,婚姻是終身大事,的確不能這樣草率隨便的處理,反正我們已經訂婚了,倒也不急著這一時半刻就結婚。」
  她立刻鬆了一口氣,「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再說我還不怎麼瞭解他,萬一他是那種花花公子,外頭有一票的情婦的男人怎麼辦?」
  費恩苦笑,「小東西,你也不用把我譭謗成這樣吧?」
  她斜睨著他,「知人知面不知心」是我爸說的。
  儘管心不甘、情不願地被污蔑誤解,費恩還是識相地不置一詞。
  「那結婚的事情就慢慢再談了。我餓了,乖女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嗎?」正德捂著肚子陪笑道:「啊?」
  「先吃點巧克力蛋糕墊底吧,我今天買了新鮮的秋刀魚和牛小排,正好可以烤來讓你們下酒吃。」
  費恩忍不住歡呼,「太棒了!」
  「去去去,不要一堆人都擠在廚房裡,我都沒位子?」她穿好圍裙,揮著手把他們趕出廚房。
  兩個男人互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著,還是乖乖到客廳坐下來等著吧!
  「我說賢婿呀,以後你娶了我們家海藍以後,千萬要包涵她這一點喔,她人老實,可是有時候脾氣也硬得跟石頭一樣,還會有一點點霸道;還有、還有,尤其是你的胃,千萬不要被她的廚藝控制住了。像我,現在為了要吃她做的一頓飯都得低聲下氣的,所以我說君子不吃嗟來食這一套在我們家是用不上的……」未來的泰山大人細細地叮嚀著。
  「太慢了。」費恩苦笑,臉上的神情又是無奈、又是甜蜜,「我的胃早就不受理智控制了,它現在只認得海藍做的菜。」
  所以他前兩天每餐都吃得很痛苦,無論到哪家大餐廳去,吃來吃去總覺得少了好幾味。
  他這個外食專家已經被海藍的美食徹底收買了,而且他也慢慢地沉溺在這樣溫馨感人的家居生活裡……
  哪天他的心被收服了,他也不會感到意外的。
  天知道小小的梅蘭娃娃居然能把他這個警界精英抓在手掌心裡。
  費恩也不知道對此現況該喜還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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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21:52 |只看該作者
第06節

  海藍瞅著雪珍珠發呆,整個人失神、失神的。
  正德一臉痛苦地進來臥房,看見海藍時不由得一愣,「女兒,你在這兒做什麼?」
  她陡然驚覺,回頭勉強一笑,困惑地道:「爸,你想這一切跟雪珍珠有沒有關係?」
  「你說什麼?」他放下厚厚的「西廂記」劇本,有點心不在焉。
  學校最近已經開始訂行頭、做服裝了,他扮演崔鶯鶯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現在他只期望做出來的宮裝和髮飾不要太可笑才好。
  他沒有辦法想像他的頭上簪支金步搖的模樣……活像個怪人妖,那他以後還有追求第二春的希望嗎?
  「爸,你不覺得我的婚事決定得很倉促嗎?大家好像都中了邪一樣,像費恩那麼好條件的人居然會認真地跟我訂婚,你居然也認真要把我嫁出去……」她搔搔頭,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定是雪珍珠的關係。」
  他這才聽見女兒的話,「雪珍珠不過是串美麗的骨董珠子罷了,你想太多了。」
  「不是我想太多,而是真的很神奇,你還記得它的傳說嗎?傳說雪珍珠會撮合有情人的姻緣,這不是很奇怪嗎?你的行李箱裡莫名其妙就出現了雪珍珠,接下來是我莫名其妙遇到了費恩,又莫名其妙地和他訂了婚。」她扳著手指頭算,「我怎麼想都覺得怪。」
  正德坐上床沿,拍了拍身旁的位子示意女兒坐下;海藍則依順地偎在父親身邊,一臉徬徨。
  「丫頭,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不也是你一直以來的想法嗎?」他疼惜地看著女兒,「再說費恩無論是人品或是性格、模樣兒都是頂尖兒的,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丈夫了,難得他又對你一往情深的,你還有什麼好疑惑的呢?」
  「問題是,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也太不可能了。」她悶悶地道:「我到現在都還懷疑這不過是一場夢,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呢?」
  「你是在自卑嗎?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他關懷地凝視著女兒。
  「一半一半。」她咬著手指甲,猶豫地道:「或許我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渴望投入婚姻吧,我畢竟還是需要時間調適的。」
  「你是說你不想嫁人了?」正德發愣。
  「也不是,只是我希望對方娶我,至少是因為他喜歡我,我們兩個彼此都契合。」
  「你和他不契合嗎?」
  她焦躁地抓著頭髮,「我不知道啦,如果我知道的話,就不用在這裡傷腦筋了。總而言之,我好矛盾喔,我又喜歡他,又怕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虛幻的魔法,萬一他後悔了怎麼辦?」
  「孩子,你這種態度是鴕鳥心態,大師奧圖.蘭克說過一句精彩絕倫的話,他說擁有這樣人生態度的人是拒絕生命的貸款,以免償付死亡的債務。」他溫和慈祥地道:「我們永遠沒有辦法預期生命的下一步是什麼,會在哪裡轉彎,是不是?」
  海藍深思著這句話,緩緩地點了點頭。
  「既然我們無法預知未來,那麼我們能做的就是活在當下,管他明天是颳風下雨抑或是地震,至少我們此刻活得真、活得精彩,你說是不是?」
  她細細地咀嚼著父親的話。
  「而且這年頭人心難測,就算是一個此刻信誓旦旦說真心愛你的男人,你也不能夠保證他一年後、兩年後就不會改變。一輩子是這麼長,我們無法背負那麼多責任和重擔在肩上,更何況我們並不需要為他人負責啊!」他微微一笑,「如果你覺得費恩是因為雪珍珠的魔法才愛你,那麼這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她抬頭,「為什麼?」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當下即如是。」他語露禪機,「莊周夢蝶的故事該聽過吧?我們如何能確定這輩子是蝴蝶在作人的夢,還是人在作化成蝴蝶的夢?只要你感覺到快樂、喜悅心滿意足就是最真實的了,你管是不是雪珍珠的魔力在作祟?」
  海藍呆住了,她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想過。
  看來,她還是比父親想得淺薄多了。
  「再說,如果真是雪珍珠的魔法讓他愛上你的,那麼至少雪珍珠可以保證他愛你一輩子吧。」
  「可是我就怕雪珍珠突然不見了,費恩就會如夢初醒,完全忘記我是誰了。」她輕咬著唇。
  原來,費恩已經在她心頭生根發芽了,他的地位已經漸漸地佔滿她的心,她在乎他的程度也遠比她自己所感覺的深重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那懶洋洋的好看笑容已經據滿她的心思了。
  「孩子!你沒有看外面的世道,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淳樸傳統的世界了,現在的人別說轉眼就忘了你是誰,在轉眼間就翻臉置你於死地的也大有人在。」正德深深地道:「可是費恩這孩子就不同了,我看得出他身上有股堅毅正直的氣……把你交給他,我真的非常放心。」
  「爸……」她這才知道老爸都已經幫她打算好了。
  她已經可以慢慢地領略老爸剛剛說的話了,只是她還需要時間消化沉澱……
  真的就要愛了嗎?真的就要嫁給費恩了嗎?
  她的心像天下間所有待嫁的小女兒般,翩然鼓噪得像碧紗籠裡的粉蝶兒一樣,又是喜、又是悲、又是怕……
          ☆          ☆          ☆
  「組長,你最近怎麼都不跟我們去KTV唱歌了?」緝毒組的成員阿軍忍不住幽怨連連。
  此刻剛開完會報,大牌長官剛剛離開,費恩這個組長還在慢吞吞地收拾著投影膠片,他手下的組員們就已唉聲連連了。
  「哇,還有那個膽子叫?你們上回差點就砸了『泰毒老虎』的差事,現在居然還有臉跟我唉唉叫?」他冷笑。
  阿軍和其他本來也要抱怨的組員登時噤若寒蟬。
  「泰毒老虎」是泰國一名大毒梟,上回的情報錯誤,以至於他們差點錯過了逮「泰毒老虎」的最佳時機。
  最後還是靠費恩和依依的機智反應,才得以在「泰毒老虎」飛離台灣的前一刻,逮著了那個渾身刺龍刺虎的泰國狠角色。
  他們也順利地在他身上起出了贓款,追查出毒品的流向。
  依依冷著眼,美麗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你們在緝毒組已經太自由了,全中華民國的警界就只有掃黑組和你們緝毒組最自由,能夠運用的資源和權力也最廣大,你們還想要求什麼?」
  「我們只求高歌一曲。」另外」名組員李克咕噥。
  依依的冷眸掃射向他,「李克,你身為高級警官,居然還想流連那種不正當場所?」
  聞言,組員們都不禁被這位美麗絕倫卻冷若冰山的副組長打敗。
  大家不約而同地想著,她很美沒錯,能力嘛還過得去,可是那份說一不二的苦幹勁兒的確挺教人佩服的,但是他們怎麼也搞不懂她為什麼不能放輕鬆一點呢?
  年紀輕輕就這樣暮氣沉沉,動不動就拿法律和公務員紀律來壓他們,其實緝毒組裡的組員都是剛正不阿的精英分子,用不著她提醒也知道該如何自處啊!
  就算她是副局長的女兒,也用不著把日子過得這麼嚴厲痛苦吧?
  費恩冷眼旁觀,知道這位空降下來的副組長又要開始老調重彈,重新訓誡大家一番了。
  於情、於理、於法,他都不該在部下面前反駁她,但是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氣氛又被她弄僵。
  他驀然綻放一貫性感、懶洋洋的笑容,似真似假地佯罵道:「你們看看,又讓副組長生氣了,還不趕快收拾、收拾東西,滾到好樂迪去。既然這麼愛唱的話,我就讓你們唱到倒嗓為止!我等一下就去監督你們,待會兒誰半途偷溜的,我絕對不放過!」
  「是!組長。副組長再見!」
  組員們如蒙大赦,高高興興地收拾東西就往門外走。
  依依氣惱地轉過頭來瞪他,「季費恩,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幫你懲罰他們呀!」他裝傻。
  「你這根本就是縱容他們!」
  「你沒有嘗過那種唱歌唱到倒嗓了,還得拉長脖子尖叫出聲的滋味,相信我,這對他們來說是很嚴重的懲罰。」他笑吟吟的,俊美無儔的臉龐蕩漾著一抹慵懶。
  費恩渾身的氣勢就像只懶洋洋漫步在森林中的花豹一樣,美麗卻危險。
  依依的心一抽緊,努力克制著不讓紅暈浮上臉頰,她硬生生地哼了一聲,「你知道自己做什麼就好。」
  「依依,其實你也可以放鬆一點,執行完任務後跟他們談談笑笑,打成一片也不錯呀!」他沉穩地規勸。
  「不用了,這個組裡至少得有一個人保持清醒。」她諷刺道。
  費息優雅沉著地凝視著她,好半晌才搖了搖頭,「你太嚴肅也太緊繃了,這並不是件好事。」
  「至少比散漫好。」她僵硬地道。
  為什麼他總是把她說成這樣?難道他不知道她這麼努力爭取和表現,就是希望他看在眼裡嗎?
  她的自尊和自傲不允許她做出任何妥協或軟化的舉止,但是她一直希望他能夠明白……她的心……
  費恩沒有看見她眼底掙扎、糾結的渴望,因為他的眼裡心裡早就已經被另外一個清新自然、可愛樸真的梅蘭娃娃給填滿了。
  「我也要走了,十天後有三天的假期,先預祝你假期愉快。」他儒雅風流地一欠身,風拂玉樹般地離開了辦公室。
  依依咬著唇,美麗的眸底有著不能忽視的痛楚。
  該死的季費恩!他究竟要遊戲人間多久?究竟幾時才能看得見她?
          ☆          ☆          ☆
  「有三天的假?」海藍手裡的縫衣針直直地戳進她的食指內,痛得她還來不及開心的表情又變成苦兮兮,「哎喲喂呀!」
  費恩心疼得要命,急忙抓過她的小手細細地檢視,然後想也不想地一口含住,吸吮她嫩嫩指尖的傷口。
  他濕熱溫暖的唇齒感覺,觸電般地直達海藍的心臟,她的心都快從嘴巴跳出來般,粉嫩的臉頰早已紅霞雙飛,眼中一片羞窘。
  她的身體都麻半邊了,連忙把手指抽出他的口,「呃,我沒事,只是小小的戳到而已。」
  他濃眉微蹙,又關懷又氣惱地道:「我的心臟都快沒力了,如果你再這麼三嚇四嚇我的話,搞不好我哪天就……」
  她飛快地摀住他的嘴巴,臉色微白,「不要亂講話。」
  他的嘴巴被她柔軟溫潤的小手貼住了,心頭也不禁一蕩。
  「好了,不要鬧了,你剛剛說有三天的假,然後呢?」
  她的小手離開他的嘴巴,繚燒鑽入他鼻息的幽香氣息也淡了不少,他悵然若失地凝視著她,有幾秒鐘不能思考。
  「季費恩,你睡著了嗎?」她擺擺小手,試探道。
  他深吸一口氣,漾出了一抹笑,「沒有。剛剛我們說到哪裡了?」
  「你說你有三天的假。」她指出唯一的重點。
  「沒錯,我有三天的假期,所以我希望能帶你出去走走。」
  海藍有些扭捏,把線團慢慢地捲了起來,隨手將針別上去,「為什麼?」
  「你不希望出去散心嗎?」他側著頭微笑,完美的家庭主婦也得時時出遊以考察民情,要不然怎麼知道外頭世界怎麼轉?」
  「你跟我說笑嗎?」她不解。
  費恩這下子真的失笑了,「不是,我是在千方百計說服你跟我一起去旅行。」
  她有些兒愛嬌地道:「噢,那我們要去哪裡?」
  「你答應了?」他突然有點頭暈,她答應得如此爽快,讓他興奮得血液無法完整供應到腦部。
  「可是你要帶我去哪裡?」她事先言明,「不要跟我說要帶我去港泰一日游喔!」其實是南港、泰山一日游,以前老爸總是用這招騙她。
  「到日本如何?」他溫和地道。
  她的大眼眨了眨,有點不能呼吸,「日本?!」
  「是啊!」他挑眉地問,「你不喜歡日本嗎?」
  「不是。」她驚喘地道:「只是從來沒有想過我居然可以去日本玩。」
  他愛憐地看著她笑,卻也忍不住好奇地問,「為什麼?」
  「我爸以前頂多帶我去泰國,因為他喜歡吃榴槤。」她扮了個鬼臉,蹙起眉頭道「我是很喜歡泰國的河和水上人家,可是我怕榴槤的味道,每次聞到就會昏倒。」
  他大笑,疼惜的將她一把攬人懷中,緊緊地抱著,「放心,這次我絕對不會讓你被榴槤攻擊,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東京,再不然我們也可以去箱根,箱根美麗的山景和溫泉舉世聞名,你一定會愛上它的。」
  海藍窩在他寬大溫暖的懷裡,陡然覺得好幸福。
  糟糕!她已經越來越眷戀這種滋味了,怎麼辦呢?
  可是此刻的她幸福得不想讓任何的胡思亂想破壞一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他懷裡抬起頭來,嫣然一笑。
  「那我們就去箱根,看美麗的山景,泡幸福的溫泉……」她頭一次釋放自己的感覺,甜美慵懶地對著他恣意撒嬌。
  費恩被她的笑容擄獲了,雖然沒有喝半滴酒,卻覺得渾身都醉了。
  漸漸地,他覺得她不止是個可愛好玩又有趣的梅蘭娃娃了……
          ☆          ☆          ☆
  海藍和費恩很快的辦了簽證,兩人快快樂樂地抵達了日本箱根。
  費恩訂了山裡幽靜清美的溫泉旅館上頂家旅館是老字號了,在日本也是很有名的,他經常會到這裡住上幾天放鬆心情,所以跟旅館的女將也熱得不得了。
  無論旅館生意有多好,只要費恩一通電話,永遠都有最美麗雅靜的房間等著他。
  由於海藍是第一次到日本,她前一天晚上因為太高興根本就睡不著,再加上一路舟車勞頓,她一到了旅館的竹字號臥室裡,就不支倒地、陷人夢鄉了。
  費恩體貼地為她蓋好了被子,還坐在她身畔溫柔地輕拍著她,直到她睡得好熱、好酣甜了,他才起身到大廳裡和女將談天。
  「這是你第一次帶女伴來。」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的女將(老闆娘)已經五十好幾了,卻依舊美麗而溫柔,她凝視著這個親切的常客,笑瞇瞇地開口。
  費恩的日文說得十分流利,他聞言微微一笑,「是的。」
  「她對你有特殊的意義吧?」
  「沒錯。」他的眸光柔和得彷彿滴得出水來。
  「啊!她是你的愛人。」女將輕輕地歎息,欣羨地道:「她是個有福氣的女孩。」
  他笑著搖搖頭,「不,有福氣的人是我。」
  「季桑,恭喜你。」女將含笑真誠地道。
  「謝謝你,桂夫人。」他環顧了大廳裡笑語喧然的景象,微笑地道:「『松之屋』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托您的福。」桂夫人優雅典美地彎腰行禮,「有幾家電視台幫我們做了宣傳和廣告,使得原本只靠口碑的小店成了眾所周知的浴湯館,這一切都要感謝大家的支持和幫忙。」
  「哪裡,是『松之屋』的環境幽美,食物美味可口,再加上桂夫人的服務一流。」他噙著笑道:「這才是『松之屋』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桂夫人笑得合不攏嘴,「謝謝季桑。對了,兩位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幫你們送晚餐過去?」
  「現在已經九點了,方便嗎?」他體貼地問。
  「啊!對季桑永遠沒有不方便可言。」
  「桂夫人真會說話。」
  「那麼就請您先回房休憩一下,晚餐馬上到。」桂夫人溫柔親切地道:「小姐吃得慣我們的士產鰻魚嗎?今天正好有新鮮肥美的大鰻魚,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就吩咐他們送一盅鰻魚燒給兩位加菜,好嗎?」
  「她一定會非常喜歡的。」費恩也爾雅地行了個日本的謝禮,「謝謝您的熱情招待。」
  「別客氣,讓您和您的女伴有個十分愉悅的假期,是『松之屋』最大的榮幸。」
  費恩隨即回到竹字號臥室,他一拉開原木拉門,就看見被褥微微散亂,原本蜷曲在裡頭熟睡的小女人已經杳無蹤跡了。
  他的心微微一動,急忙脫鞋踏上了潔淨高雅的榻榻米,奔向浴室探看了一下,再看了看小客廳,最後他拉開另外一道淡淡櫻花印子的拉門,驀然停下急惶的腳步。
  海藍靜靜地坐在懸空的走廊上,眺望著小園子裡的叢叢碧綠修竹,微風吹來,竹製的滴水瓢咚地一聲,盛滿的水輕輕地滑落小池子裡,驚擾了幾尾游魚。
  遠處隱隱可見帶雪山頭,山光嵐影,美得像是風景明信片上的仙境一般。
  費恩一顆急促的心這才緩緩地跳回原位,凝視著她纖秀的背影,心頭驀然又被某種奇異的溫柔情愫塞得滿滿的。
  「海藍。」他低沉輕柔地喚著。
  她倏然回頭,小臉湛然而感動,「費恩,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美的景色!這裡好像人間仙境,我甚至還聽得到小鳥兒和蟬在暗處偷偷嗚叫,還有風的聲音、水的聲音,好美……」
  他來到她的身邊,半跪著擁住了她,「而你,是這當中最美的。」
  她的臉羞紅了,強自鎮定地道:「你太會說話了,光靠這張嘴巴就騙了多少女孩啦?」
  他還認真地思索了一下,「嗯,我算算看……」
  她忍不住笑捶他一記,「你怎麼這麼搞笑?」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騙過幾個女孩嗎?」他凝視著她,不太敢相信身為女人的她,竟然對這樣的話題沒有興趣。
  「不管你以前騙過多少個,反正你現在已經被我騙到手了。」她笑著偎入他的懷中。
  他也笑了,感動地緊抱著她,「小東西……」
  他們倆就這樣靜靜地依偎著坐在長廊,望著天邊朦朧的月、遠處的山色、近處的竹影,聆聽清脆的水聲。
  流光彷彿凝結在這一刻,為他們留下這一夜的美麗。
  疏星淡月鞦韆院春風細語芙蓉面
  且看月老笑足留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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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22:37 |只看該作者
第07節

  第二天早晨,晨光輕輕地灑了進來,海藍是第一個甦醒過來的人。
  她對著印滿小碎櫻花的天花板眨了眨眼,下一秒鐘才意識自己身在日本。
  睡在榻榻米上的感覺有點奇特,但是這種純粹在地板上鋪著軟棉被就睡的滋味也挺有趣的。
  尤其被褥都好香、好軟,淡淡地散發出櫻花香氣。
  她從來不知道櫻花也是有香味的,但是這種清雅淡然的高貴味道,她喜歡。
  她掀開了被子,鑽出暖和的被窩。
  費恩就在距離她兩步的地方休憩,他濃密的黑髮散落在柔軟的白色枕頭上,英俊、稜角分明的性感臉龐靜靜地沉浸在睡夢裡,長長的睫毛覆蓋輕垂著,還有挺直的鼻樑和性格有型的嘴唇,看來沉靜而動人……
  他身上穿的和式睡袍已經敞開了一大片,露出光裸堅實的肩頭,還有寬闊的大片胸膛……他沒有任何的胸毛,卻顯得分外帥氣且富有濃濃的男人味。
  她情不自禁地流連著他每一寸裸露出來的肌膚,當眸光落在他的男性乳頭時,她的耳根子都紅了,可是一股突然的衝動卻讓她偷偷地蹭到了他身邊,趴在他身畔大膽地打著他睡著的模樣,還有有力的肌肉……
  哇!她從來不知道男人的身體也這度好看,充滿了力與美的弧度和味道,而且他的每一寸肌膚都這麼誘人……她突然好想偷啃看看。
  她這才明白什麼叫做秀色可餐。
  也許是身在異國的關係,長久綁在海藍心頭的某一點禁制驀然鬆開了,等到她發現時,自己已經伸出小手偷偷地戳起他堅硬有力的胸肌了。
  哇!他的身材簡直令人流口水……
  海藍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色,但她還是忍不住這兒摸摸、那兒摸摸,等到他微微動了一下,她才趕緊屏息趴貼在地板上,連小小呼吸一下都不敢,生怕吵醒了他。
  萬一不慎吵醒他,那她就沒得玩了,而且她搞不好會羞愧到直接鑽人地底冬眠算了。
  見他只是略微地動了動,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她大大地鬆了口氣,小手又忙碌地這裡摸摸、那裡戳戳,慢慢地,她的目光落在他下身的某一處。
  那個部位被睡袍略微掩住了,可是這樣更令她好奇心大熾。
  她從以前就很好奇男生的那個地方……她不是變態狂,只不過她曾經幫忙照顧過隔壁王媽媽的小寶寶,看到小寶寶可愛尖尖的鳥鳥,難免會好玩地逗兩下。
  也因為從那一次開始,她就好奇起小男生長大以後的鳥鳥會是怎麼樣的?
  蠟筆小新說那裡是豆皮壽司,可是豆皮壽司是圓圓皺皺又有醬油色,男生的那裡……真的會長成那副怪德行嗎?
  只要給她小小地看一眼就好了!
  她吞著口水,活像做賊似地偷偷伸出魔爪,手指飛快地碰了一下他微微腫脹的地方,隨即往後彈了十幾步。
  他……醒了嗎?
  費恩還是睡得渾然不覺天崩地裂,就連身邊有個拔草賊已經要下手了也不知道。
  嘿,好玩耶!這樣偷偷摸摸的滋味還真會上癮呢!
  她又悄悄地靠近他,跪坐在他的身畔打量了幾秒鐘,隨即又偷偷地伸出「爪子」。
  咦?那個地方怎麼好像比她一分鐘前戳時大了一些?是她的錯覺嗎?
  不管了,好不容易可以玩他,她怎能放過?
  海藍舔了舔乾燥的唇,又慢慢地撫上他「那裡」,這次大膽了些,她用了食指和拇指偷偷地捏了捏,好像在測試彈性。
  倏然,那個部位腫大碩長了起來,雖然沒有穿透衣服,可是在白色的睡袍底下已經撐得半天高。
  他……他是不是沒有穿小褲褲啊?
  她瞬間手軟腳軟,可是不知怎地,鼓動刺激的心瘋狂地跳動著,彷彿暗暗激勵她再接再厲……
  她已經保守太多年了,既然他是她的未婚夫,那麼就算……把他怎麼樣,應該也不會被抓去浸豬籠吧?
  而且他那裡脹得這麼大,這麼好玩奇妙的東西,她怎麼能錯過?
  海藍再吞了口口水,小臉嚴肅凝重地湊近他的下半身,開始研究著接下來要怎麼「玩」才好。
  嗯,可不可以溜進他的衣擺裡面偷摸一下呢?她都還沒有正確地感受到那裡的觸感,這樣豈不是有人寶山空手而回的遺憾……嘿,她的思想怎麼越來越像老爸了。
  她緊張地咬著下唇,小手壞壞地輕鑽人他的衣擺,倏然摸到一個又熱又硬的物事……耶?
  她還來不及研究出那個東西是什麼,費恩卻陡然睜開炯然的眸子,深邃的眸光裡早已盛滿了被折磨已久的火熱慾望。
  「小東西,你簡直會把一個男人逼瘋……」他倏地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灼灼的眼神彷彿想立刻將她一口吞人腹。
  海藍驚呼一聲,心臟狂野劇烈地跳動起來。
  「你……你要做什麼?」
  完成你起頭的事,燃燒你放的火……」他低頭獲住了她的唇瓣,大手也誘惑地探人她的睡袍。
  「嗯……噢!」她嬌喘出聲。
  老天!她……她把一隻狂野的獵豹吵醒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費恩的嘴含住她裸露挺立的粉紅色蓓蕾,她渾身一顫,激動難耐地一弓身,彷彿瞬間被電流擊中。
  她的身體、她的心,被這樣激狂熾熱的愛潮俘虜了,帶上致命狂喜的最高潮。
  箱根鳥語呢喃的早晨,她從女孩真正成為女人了!
          ☆          ☆          ☆
  懷抱著柔軟溫暖的海藍,費恩的心裡漲滿了濃濃的愛意。
  曾幾何時,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經這麼重要了。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在在都牽動若他的心,只要看到她展顏嫣然的模樣,他就像是看到了春天一般。
  幸福的滋味……就是此刻的感覺吧,那種篤定、踏實溫暖的心滿意足感……
  和式門陡然被輕輕地敲了兩下,一道溫柔的女聲隔門響起。
  「請等一等。」他輕輕地將海藍敞開的睡袍攏緊起來,還貼心地幫她束緊腰帶,打了個小小的蝴蝶花。
  海藍嬌羞地紅著臉,也幫他攏了攏袍子,然後一溜煙兒地衝進浴室裡。
  他笑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束妥了腰帶走向門邊,「可以了,謝謝。」
  拉開門,一名有著雀斑的年輕女孩羞澀地捧上雕花托盤,「季桑請用早餐。」
  「謝謝你,櫻子。」他溫柔地看著她,幫著接過了托盤,「你最近的課業還好嗎?」
  櫻子是桂夫人的二女兒,現在在箱根的學校讀書,有空都會在自家的溫泉旅館幫忙。
  「季桑,謝謝你的關懷,櫻子的功課一直保持在中上等,雖然很努力想成為第一名,但是資質所限,所以還是在二、三名間徘徊。」她紅著臉道。
  費恩平常的笑謔之色已然被專注和關懷取代,溫和地鼓勵著,「這樣已經是個出色的學生了,別把自己逼太緊,讀書該是件有趣的事情,首重的是吸收知識而不是名次的高低。」
  「經過上次季桑的教導後,櫻子已經豁然開朗了許多,謝謝你。」
  「下次有機會再和你多聊聊。」他微笑。
  櫻子歡喜地點頭,「請慢用早餐,母親特地幫你的女伴做了一道南瓜點心,希望她會喜歡。」
  「她一定會喜歡的。」他保證地道。
  待紙門被輕輕地合上後,海藍才自浴室出來,她體恤地讓費恩和朋友多聊一會兒,不想打擾到他們的談話。
  「你跟這家旅館好像很熟。」她自動的將被褥攤平折好,費恩則將滿滿一托盤的食物擺放在小客廳的木質桌面上,兩人有默契的舉動像是多年的老夫妻一般。
  他掀開了鮭魚味嘈湯和牛肉燉蘿蔔的蓋子,熱騰騰的烤鯖魚和晶瑩的白飯,香氣飄散的海鮮香菇……每一樣都令人食指大動。
  還有兩盅熱麥茶和一碟子南瓜合果子,看起來又漂亮又可口。
  「快來吃早餐。」他拍拍身畔的墊子。
  海藍興高采烈地窩在他身邊,驚喜地看著美味的菜色,「哇!『松之屋』的餐點都好美也好好吃喔,昨天是新鮮的鰻魚燒和野菜料理,今天是這個……再這麼下去,我都不想回台灣了。」
  「那好,我們乾脆把竹字號房包下來,長住下來了。」
  她睨了他一眼,「你又在開玩笑了,別說我還有老父要侍奉,你也還有工作要做呀!」
  「我可以請調到日本。」
  「什麼樣的工作可以隨隨便便就請調到外國的,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呀,每次你都逃避問題,這樣不行喔!」她嘴裡塞著飯,眼神卻是堅決得不得了。
  「我……」能告訴她國際緝毒組不止在台灣,日本也有分部嗎?這是國家機密,他敢洩漏,恐怕她也不會放過他的。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你是警察?!
  她必定會這樣尖叫。
  費恩越想越心虛,雖然身為高級警官並沒有什麼好丟人的,可是隱瞞她越久就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而且警察是高風險的一群,他如何讓她明白,自己在執行任務時總是絕對的小心謹慎,而且絕對有自信臨機應變、化險為夷呢?
  他傷起腦筋來。
  「你在發呆呀?」她偷偷地夾走他湯碗裡的一片鮮嫩多汁的鮭魚。沒辦法,誰教他們的鮭魚煮得太好吃了呢!
  他渾然未覺,只是輕咳了咳,有點困難地道:「嗯,我想這並不重要。」
  「怎麼個不重要法?」她吞下鮭魚肉,嚴肅地指責。
  「咦?我的湯裡面怎麼沒有鮭魚肉?」他低頭一看,很高興逮著機會轉移話題。
  「偷鮭魚肉的小賊」畏縮了一下,方纔的氣勢瞬間煙消雲散。
  「呃?是嗎?可能他們忘了放進去吧!」她輕頭地指著自己的碗,「你看,我的碗裡也沒鮭魚肉呀!」
  「可是我剛剛明明看見這是鮭類味噌湯……」他狐疑。
  海藍愣了一下,很不自然地笑著,「呃,誰規定鮭魚味嘈湯裡面就一定要有鮭魚肉?難道螞蟻上樹就有螞蟻?麻婆豆腐裡面就有一個麻婆嗎?誰規定的?日本政府嗎?」
  看她言辭閃爍、目光游移的模樣,費恩幾乎可以說百分之兩百的確定,他碗裡的鮭魚肉失蹤必定跟她有莫大的關係,但是他並不想認真追究「鮭魚失蹤記」,因為他轉移她注意力的目的已經成功了,至於鮭魚肉究竟流落何方,也不是這麼重要了。
  「好吧,我可以接受鮭魚味噌湯裡面沒有鮭魚肉。」他笑著捧起了烤鯖魚,卻發現香酥金黃的魚皮也不見了,「咦?」
  海藍偷偷地把嘴裡的鯖魚皮嚥下,拚命熱心地夾了幾塊湯豆腐給他,「來來來,吃飽飽喔,等一下才有力氣去遊山玩水,來呀,千萬別客氣。」
  這個小妮子!
  費恩又好氣又好笑,卻是心甘情願地被她混過去。
          ☆          ☆          ☆
  海藍和費恩在日本足足玩了兩天,到第三天要回台灣時,海南還依依不捨地牽著桂夫人的手不忍放開,最後兩人交換了電話和聯絡地址後,她才甘願離開。
  桂夫人的丈夫是漢人,所以她也會說些不太標準的中文,但是她和海藍挺有話聊的,所以儘管有時雞同鴨講,兩個女人還是談得興高采烈。
  回到了台北,海藍第一件事就是好好補眠。
  在日本她都捨不得睡覺,每每都拖著費恩聊天聊到三更半夜,在被窩裡嘰嘰咕咕的說話,別有一番滋味。
  所以等到回到熟悉的家、熟悉的臥房後,她又睡了個不省人事。
  只不過在安心睡覺前,她還是緊緊地拉著費恩的手央求道:「今天下班以後要來找我喔!我等你一起吃飯。」
  費恩見她兩眼朦朧得幾乎睜不開了,不禁微笑哄道:「好,你快睡吧!我下班就來找你。」
  她這才放心地閉上眼瞼,舒服地偎入軟軟的被單內。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淡淡的黑眼圈,心疼不捨地道:「下次絕對不再讓你熬夜了。」
  「這幾天辛苦你了。」正德看著女兒沉入夢鄉的模樣,忍不住微笑,「你一定陪著她到處爬山涉水吧?她從小就喜歡去看看花、看看草的,有一次還在山裡面搜集野菜要煮給我吃呢,差點把我嚇死。」
  「是什麼菜這麼可怕?」費恩好笑又疑惑。
  「五彩繽紛的毒菇!幸好她只是指給我看,要我幫她摘。」正德扮了個鬼臉,「那一年她七歲,我還在煩惱說要等到哪一年才能帶大她,可是沒想到歲月如梭,她一下子就這麼大了,還快嫁人了。」
  正德不無感慨。
  費恩拍了拍泰山大人的肩,「爸,你放心,我會用我的下半輩子好好照顧海藍的。」
  「就交給你了。」正德看著他,「對了,你們這麼一大清早地從日本飛回來,你要不要在家裡先補個眠再回去?」
  「不了,我還要趕回去報到。」費恩明亮的黑眸笑意滿滿,臉上沒有半點倦意,「爸,那我先走了,等海藍睡醒了以後,我再打電話給她。」
  「那你開車當心點啊!」
  「好。」
  步出了葛家,費恩很快地驅車來到警政署的總部大樓,他刷卡進人大廳,正好遇見一身利落、黑衣黑褲的依依。
  她如瀑的秀髮簡單地綰了個髻,姿態高雅清爽地看著他。
  「組長早。」
  「早,副組長。」他迷人一笑。
  她神色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他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儘管說。」
  「今天晚上……不知道你有沒有空。」她說完這句話,臉上登時閃過一過羞赧和不自在,「咳,是我父親的生日,他要我一定得請你一起到舍下吃個便飯。」
  他不無訝異,「原來是副局長生日。」
  她像個小學生似地弩扭道:「咳,今晚六點整,你該知道我們家的地址吧!」
  他微笑地點了點頭,「那麼六點見。」
  「六點見。」她尷尬地點頭,兀自轉身走向電梯,看也不看他一眼。
  費恩略一思索,卻有些納悶。
  為什麼副局長生日獨獨特別邀請他?
  屆時到場的不乏高官民代什麼的,他去跟人家湊什麼熱鬧呢?
  不過既然都已經邀請他了,他也不可能會失禮到當真不去。
  看來還是中午出去準備一份給老人家的壽禮吧,到時候送上壽禮就可以準備閃人了。
  海藍才剛剛和他自日本回來,但是他現在一顆心還是緊緊地懸在她身上,她的笑語嫣然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她發畔的幽香也彷彿在他的鼻端繚繞著。
  唉!他好想她……
          ☆          ☆          ☆
  費恩買了幅正阮繡,是富貴牡丹的花樣,一針一線講究至極,雍容高貴的百花之王氣勢躍然於絲絹上。
  只是開車前往的一路上,他滿腦子就是覺得好像有一件事忘了似的,偏偏就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
  他咕噥,「可憐我年紀輕輕就有老人癡呆了。」
  六點一到,他準時地捧著大紅絨盒子出現在副局長家門口。
  只見花木扶疏、氣派非凡,但是威嚴笨重的鋼鐵大門卻攔住了所有景色,門口兩名站崗的警察弟兄一臉冷漠的樣子,也著實殺了不少風景。
  依依穿著一身酒紅色的貼身小禮服,姿態玲瓏、曲線窈窕地出現在鐵門後,她拉開了鐵門,對著準時到來的他羞怯一笑。
  「嗨,你很準時。」她臉上一貫的冰霜之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有點不習慣的嬌媚。
  「絕對守時,這是我的原則之」。」他淡淡地一笑,將禮物奉上,「這是一點小小心意,給老人家賀壽。」
  「謝謝。」她臉上有一絲奇異的尷尬之色。
  奇怪!為什麼她今天的表情總是有點兒奇怪?就連下午開會時,她也是不時瞅著他,然後在他們倆眸光交觸的一剎那,急急地瞟開。
  他環顧了四周,突然覺得有一絲奇怪,「今天真是令尊的生日?」
  她嗆了一下,美麗無瑕的臉龐又閃過心虛,「呃,的確是我父親的生日,但是他今年並沒有邀請太多人,事實上……今天是他的農曆生日。」
  他微瞇起眼睛,「既然如此,那麼我想我也不方便打擾了,這份禮物就請你代為送給令尊。」
  他轉身就要離開,她急急地叫喚住他,「組長!」
  他回頭,英俊的濃眉微挑,「嗯?」
  「我父親和我母親出去了。」她微微一咬牙。
  費恩更不明白了,為什麼特地邀請他來賀壽,壽星卻又不在家?
  「你可願意解釋,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靜靜地看著她。
  「我父親希望你請我去吃頓晚餐,所以用了這麼……魯莽的方式。」她看得出來也是很難堪的,但是眸底卻又閃耀著期待與緊張,「呃上,這下子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一整天都如坐針氈了吧?」
  「只是副局長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當真不知道?」她有些失落。
  為什麼他在別的女孩子面前都能風流儒雅、翩翩自若的?
  可是一旦面對她,卻呆得像只笨鵝一樣,難道他當真看不出她的暗示嗎?
  「有什麼事是我該知道,而我卻遺漏掉的嗎?」他又露出迷人的笑容了。
  依依一咬牙,豁出去地道:「請我吃飯,我就告訴你。」
  他愣了一下,還來不及回答,她已經急急地道:「反正你穿得這麼正式,我也穿得這麼合宜……走吧。」
  費恩不是不願意請她吃這頓飯,只是他們父女倆用的手法太奇怪了,如果不是知她甚詳的話,他還真懷疑這一切是不是為了替她製造機會才做出來的「特殊效果」。
  他還微蹙著眉頭深思,她就已經直接走向他的跑車,回頭對著他睨了一眼,「季組長,你還等什麼嗎?」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無奈地走向跑車。
  奇怪!他還是覺得有某件事直在他心頭迴盪、敲著警鐘,為什麼他偏就想不起來是什麼事情?
  算了!衝著副局長的面子,就帶這位「千金小姐」去吃頓飯吧!
  他也想知道他們父女倆究竟在搞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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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23:21 |只看該作者
第08節

  晚間十點,海藍抱著一堆衣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折疊著,一邊還有一個小小的針線籃子,是她待會兒要縫縫衣服打發時間用的。
  正德改完了作業本,忍不住負著手踱出書房,擔憂地道:「海藍,你要不要先去吃飯?你做的飯菜都涼了。」
  「我要等費恩,他說過下班以後要來和我一起吃飯的。」她臉色有些兒憔悴,小手卻也沒閒著,機械化地折完一件又一件衣服,「爸,你肚子餓了就先吃吧!」
  「我已經吃過了,你忘了嗎?」他緩緩地坐在女兒身邊,「我幫你吧!」
  「不,」她搶回父親拿過去的襯衫,勉強一笑,「你不要搶我的工作,你幫我做完了以後……我接下來的時間要做什麼呢?」
  正德看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也捨不得。
  「你打打看他的手機,看他現在在哪裡,是加班還是怎麼的,為什麼還沒來?」他忍不住道。
  「打過了,收不到訊號。」她低垂下眼睫毛。衣服折得差不多了,她開始穿針引線,縫起衣袖的鈕扣。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不過來吃飯也該打個電話說一聲嘛!省得教人為他擔心。」正德也情不自禁地嘀咕起來。
  「他應該是臨時被什麼事情絆住了吧!沒關係,反正我還不餓,坐著慢慢等,又可以一邊縫衣服。」她振作了一下精神,「爸,你襯衫的扣子怎麼老是鬆鬆的?縫沒幾天又要掉了,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我胖了呀!」
  她抬頭,「怎麼會?」
  「為什麼不會?你沒注意到我都特意吃兩大碗飯?到時候變胖了,我就沒有辦法穿上崔鶯鶯的戲服,然後他們就勢必得換角色,讓那個娘娘腔的體育老師上台演女主角,哈哈!」這是他的計劃。
  「老爸,你還真是陰險狡詐,可是你這一招是沒用的。」她不得不潑他冷水。
  「為什麼?」他錯愕。
  「那種古裝的戲服都是寬寬大大,用帶子束住腰間的,頂多到時候換條寬一點的帶子綁你的腰……」她攤攤手!「你把自己養胖又有什麼用?有啦,笑果會比較大,所有的人看到你胖胖的崔鶯鶯扮相,一定會笑得更大聲的。」
  「赫!」他葛正德風流倜儻一世,怎能在這裡栽個大跟頭,砸掉自己的飄撇招牌呢?
  不!就算是男扮女裝,他也要做那種最漂亮的!
  「爸,你把自己想像成梅蘭芳就好了,人家是個俊俏小生,扮起女裝來還是不是艷冠群芳?」她安慰他。
  他眨眨眼,「嗯,對喔。」
  「所以千萬不要再故意把自己撐胖了,套一句你常用的語氣來說這叫做把自己的人生弄得格外難行。」
  「丫頭,你越來越有乃父之風了。」他興奮地道。
  「是是是,那現在是不是可以請你先回房休息了呢?讓我在這裡等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呢!」她趕著父親回房。
  「好吧!」他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好像這是多麼不合理的要求似的。
  等到父親進臥房以後,海藍臉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消失,她低低地歎了口氣,拿起針來一針針地刺入挑出,卻覺得好像刺的是自己的心、自己的靈魂。
  究竟什麼時候費恩才會來?
  他是不是已經完全忘了這回事了?
          ☆          ☆          ☆
  費恩的確完完全全地忘記和海藍相約共進晚餐的事了。
  他答應依依的要求與她一起吃晚餐,而依依的表現簡直跌破專家眼鏡,不但溫柔親切,還幽默連連,他有幾次都被她逗得忍俊不住。
  實在是和平常的她差太多了。
  他們倆坐在玫瑰酒店的頂褸,吃著法式晚餐、喝著紅酒,透過落地窗望向美麗的台北夜色,點點燦爛的萬家燈火閃爍著動人的光暈。
  這真是一大享受。
  下次他定要帶海藍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她臉上驚奇的表情了。
  「你想什麼?」依依的話穿透他的思緒。
  「嗯?什麼?」他閃了神,回過神後不禁微微一笑。
  依依的玉臉泛著醺然的紅暈,美得像占典畫裡的姑娘。
  「我說,你在想什麼呢?」
  他淡淡一笑,「我在想,為什麼你平常都不讓大家看到這番面貌呢?」
  她再啜了一口紅酒,醺然地微笑,「我怎麼可以讓大家看到我不嚴肅的時候呢?我是副局長的女兒呀,不知道有多少人認為我是靠我父親的背景才坐到副組長這個位子來,更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我摔下來。」
  「看來有這麼一位出色的父親,你的壓力也很大。」他溫和地道,第一次對她另眼相看了。
  雖然他從不因她是副局長的女兒而有大小眼,但是他始終覺得她不該將自己繃得那麼緊,好像是要向世人證明些什麼……原來她也有苦處。
  他低低地歎息著。看來她已承受了太多外人的眼光,還有她給自己的心理包袱與壓力。
  難怪她在各種行為表現上都如此倔強。
  「你知道嗎?你們每次去唱歌,其實我也好想去,可是我又怕人家說我身為副局長的女兒,竟然還帶頭去那種場所流連……雖然唱歌不是壞事,可是我什麼都不能做……我的心裡……好嘔……」她有點失態了,因為酒意的關係,她連淚水都流了出來。
  可見得她已經壓抑太久了。
  他無聲歎息,取出了一方素淨的帕子給她,「來。」
  依依伸手接過,摀住了幾乎忍不住的淚水和哽咽,嗅著帕子上特有的男人幽香,又是坐在心儀的男人面前,這一刻她真想把所有的壓力和委屈哭出來。
  他可會輕輕地摟住她,給她最溫柔深情的關懷?
  她不敢試,怕後果會讓自己好難堪、好難堪……
  他溫柔憐憫地凝視著她,再遞了一杯水給她,「別再喝酒了,酒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現在喝了只是徒然傷心、傷身罷了。」
  他怎麼能這麼溫柔迷人呢?依依哭得雙肩微微顫動,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了。
  「來!」她突然吸了吸鼻子,舉起水晶杯道:「乾杯,為警察乾杯,為緝毒組乾杯,為……我們兩個乾杯!」
  他只是深深地凝視著她,「你不能再喝了。」
  「為什麼?」她淚眼婆娑,精心畫的妝都花了,卻越顯楚楚動人。
  「我待會兒還要送你回去,」他努力想讓氣氛輕鬆一點,「你喝醉了,我可扛不動你。」
  「怎麼會呢?」她輕輕地打了個酒嗝,酒意上湧,兩眼迷,「還是你根本不想送我回去?你討厭我,我知道你討厭我……」
  費恩傷腦筋地望著他的副組長,開始考慮把她打昏後拖回她家的可能性了。
  不行!這樣副局長一定會誤會他把她怎樣了,到時候他有理也說不清……
  對了!趁著她還清醒將她帶回去,然後就天下太平了。
  他倏然起身,紳士地扶著她,「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她的腳步還算穩,但是身子已經有些微微搖動,「你要送我嗎?」
  「我剛剛就是這麼說的。」他咕噥,「來,走好……我不懂女人為什麼都愛穿這麼高的鞋子,幸好我的梅蘭娃娃不容。」
  海藍永遠都是穿著一雙露出瑩白腳趾頭的涼鞋,清新可愛得像個小女孩。
  他不承認自己是老牛吃嫩草,因為他們年紀才差了四歲而已,可是海藍粉粉嫩嫩的樣子實在可愛到極點……
  「電梯呢?電梯在哪裡?」依依已經搖搖欲墜了。
  費恩於心底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扶著她這:「電梯就在你正前方,慢慢走,對,先跨左腳。」
  看來今天晚上比他想像中的難過多了。
          ☆          ☆          ☆
  海藍整整等了一個晚上,整個人像是化石一般僵在沙發上,盯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從黑夜深沉等到天露曙光。
  聽到父親臥房裡開始有聲響,她僵硬的身子微微一動,連忙起身走向廚房,佯作剛起床要做早餐的模樣。
  只是坐了一整夜,她在起來的那一刻還是不自覺地暈眩了一下,險險站不穩腳步。
  她的心彷彿也跟著身體一樣麻掉了,一種恍然的空洞感塞滿了四肢百骸,她從來不知道空洞感原來也能夠把人填得這麼滿……
  她本能地穿上圍裙,自冰箱裡取出昨天就做好的藍莓麵糊,打開爐上的火燒烤起平底鍋來。
  熱鍋時,她機械化地旋開咖啡罐,舀了三匙咖啡研磨粉放進咖啡爐裡,撳下開關,讓咖啡爐自動濾煮出滿壺香濃的黑咖啡。
  鍋子熱了,她慢慢地將藍莓麵糊倒入鐵盤上,滋地一聲,薄薄的圓形麵糊緩緩地受熱,邊緣漸漸成了金黃色。
  「海藍,你昨晚等到幾點啊?」正德已經梳洗好了,他神清氣爽地走了過來,拉過椅子坐下,「好香啊,今天早餐吃什麼?」
  「藍莓鬆餅和咖啡。」她努力側著身子,不讓父親看到紅腫的眼睛。
  一夜未睡,她的眼睛又被熱氣這麼一熏,脆弱得幾乎掉下淚來。
  「昨晚他有來嗎?」咖啡煮好了,正德倒了一杯,先喝了口熱騰騰的香濃咖啡。
  「沒有,後來我等等也去睡了,他可能有什麼事耽擱了吧!」她將鬆餅翻面。
  正德擔心地道:「他從來就不是這樣的個性啊,會不會發生什麼事了?」
  她的心陡然一緊,「爸,你想他會出什麼事了?」
  「我只是亂猜的,你別太擔心。費恩這麼聰明絕頂,他不會讓自己遇到什麼不好的事。」他連忙安慰道:「說不定真是公司的事一忙就忘了,你也不要生他的氣喔!」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擔心。」她剷起了一片鬆餅置人瓷盤子裡,遞給了父親,「要吃幾片?」
  「多給我幾片,我今天有五堂課,下課以後還要去體育館排戲。」他哀聲歎氣,「真慘!」
  她努力打起精神,「你們的戲排得如何?」
  「其他的都還好,只是台詞背不太熟,走位也亂七八糟,可是最麻煩的是我和男主角,我們兩個只要一演到對手戲就NG,笑得快不支倒地,每次都被訓導罵,他認為我們嚴重地褻瀆了他的心血。」他嚼著鬆餅。
  雖然心裡壓著心事,海藍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們要加油,今年的園遊會就看你們的了,不是下個月底就要公演了嗎?」
  「園遊會足足有三天,校長還要我們連續公演三天。」他打了個寒顫,「我明星教師的招牌就要毀於一旦子,真是修行千年,不敵一次犯戒,我好比那白娘娘,被許仙所累……」
  「演戲算什麼犯戒?」她再煎了一大片給父親,「再說你的『心上人』是張生,不是許仙,屆時劇本可別念錯了。」
  「唉!這年頭老師這行是越來越難混了。」他兀自碎碎念。
  「快點吃飽、快去上課,在這兒怨歎是沒有用的。」
  「你都不會同情我,要是我那好女婿就不同了。」
  一提到費恩,海藍的眸光迷離了一下,「他?爸,你覺不覺得我們對費恩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我們不知道他住在哪裡,不知道他在哪裡工作,我甚至不知道他家電話號碼幾號,這個婚會不會訂得太匆促了?」
  「你後悔了嗎?」正德敏感地問。
  海藍呼吸一窒。怎會後悔?又怎能後悔?她都和他私許終身了,雖然貞操對如今的社會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視的東西,可是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愛他,而且他們兩人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再自然不過的舉動了。
  「我不是後悔。」她輕輕一歎,「我只是有點幽怨,還有一點疑惑,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幾乎都沒有告訴我們他的一切。」
  「他不是說過了嗎?他父母早年就分開了,他和祖父相依為命,祖父已經過世了,就這樣。」正德想了想,「看費恩的談吐氣質和穿的用的,平常的舉止什麼的,我都相信他是紳士之流的人物,不是那種使壞心眼的人。」
  「我沒有說他使壞心眼,我只是覺得他太神秘了點。」她關掉了火,端過自己的早餐坐入座位,神情有些沮喪,「你不覺得嗎!」
  「你擔心他是那種國際之寶大盜,或者是什麼雅賊之類的人嗎?」正德喝著咖啡,沒什麼心眼地道:「安啦!難道你還信不過雪珍珠嗎?它還不至於會給你牽那種亂七八糟的孽緣吧?」
  一提到雪珍珠,海藍的心頭更是紊亂成一團,「它真的有這麼神奇嗎?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它不是幫你找尋第二春呢?」
  「或許是你有跟它許過願的關係吧!」他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拍了拍女兒的肩道:「別再胡思亂想了,你看,窗外是何等風光明媚,何苦讓烏雲來籠罩你的心呢?」
  海藍本能地望向窗外,果不其然,窗外的風光正明媚呢!
  她為什麼要蹲在家裡發霉、生悶氣?外面世界多美好,她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為什麼要窩在家裡想這些有的沒的呢?
  這不像她的個性!
  反正他沒來一定是有原因,她又何苦鑽牛角尖呢?
  對,就這樣決定了!
  海藍一擊掌,「我決定了!」
  「什麼?」正德倒被她嚇一跳。
  「我要出去玩。」她握緊叉子,堅定地道:「誰規定家庭主婦一定要窩在家裡發霉、等老公回家,不能出去開拓新視野的?」
  「沒人說不可以啊!」正德遲疑地提醒,「再說你也還不是家庭主婦啊。」
  「所以我要出去玩。」她已經埋沒在衣服和家務裡太久了,她要走出去!
  「呃……我沒有意見。」
  「太棒了!」她匆匆地收拾杯盤,暗暗地嘀咕,「我要去參觀博物館,要去東區血拚,還要去華納威秀看電影!然後叫季費恩出錢!」
  「咦?」
  「我會一條條地記下來,然後再跟他申請錢。」誰教他無故放她鴿子?
  以前他們老師就說過一則笑話,有一個老公離家出走,結果他的太太就拿他的信用卡去百貨公司狂刷、特刷,還登報說再不立刻回家,就把他所有的信用卡都拿去血拚購物。聽說那個老公第二天就乖乖地回家,再也不敢無故蹺家了。
  她要傚法那個太太的精神,要費恩將他所有的金卡和白金卡都辦附卡,他如果再給她莫名其妙地搞這種烏龍出來,她就帶著他的「附卡寶寶」遠走天涯,然後刷給他失血、刷給他爆!
  呵呵呵……
  她的心情頓時豁然開朗,快樂得不得了。
  正德卻在女兒臉上看到一抹邪惡,他忍不住替未來的女婿兒捏了把冷汗。「呃,你的表情好猙獰,沒事吧?」
  她燦然一笑,「會有什麼事?我要出去了。」
  「喔。」他為什麼覺得事情沒有這麼單純呢?
  「爸,你送我一程吧,我不想騎機車出門。」
  「呃,好。」
  她才進浴室準備梳洗,電話鈴聲就響起。
  「一定是我賢婿打來的。」正德興沖沖地跑到客廳接電話,「喂,費恩啊!啊?你不是,那你是……夏育生?喔,我記得,你是海藍的同學對吧?你稍等一下。」他迭聲叫喚,「丫頭,你的電話。」
  海藍匆匆地漱了口跑出來,接過電話,「喂,育生呀,什麼事找我……現在……當然有空……那好,你跟我說在哪裡碰面。」
  正德忍不住在她身邊蹭過來又蹭過去,豎起耳朵偷聽;等到她掛上電話之後,他才疑惑地問,「夏育生那個電腦呆子找你做什麼?」
  「約我喝咖啡。」海藍抓抓背後,打了個呵欠,「我的確需要多灌幾杯咖啡,要不然會睡著,到時就不能血拚了。」
  「他無緣無故找你喝咖啡?」正德微瞇起眼睛。
  「找我商量他女朋友的事吧!」她自顧自地走向浴室,「爸,你待會兒送我到南京東路的西雅圖咖啡館喔!」
  「OK,隨時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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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24:15 |只看該作者
第09節

  聞到了滿室濃濃的咖啡香,海藍的瞌睡蟲總算被趕走了一大半。
  育生已經坐在窗邊的位子等她了,看到她之後連忙起身,「要喝點什麼?」
  「我剛剛已經在櫃台叫好了。」她拉開椅子坐人,撥了撥落在額前的發,「究竟是什麼事,你好像很急的樣子。」
  俊秀的育生臉龐白皙,頗有幾分文弱書生的味道,他秀氣的臉此刻充滿了濃濃的憂鬱和煩躁,「是彩華,她知道我們兩個的事了。」
  「我們兩個?我們兩個?」她還以為自己一夜未睡,耳朵出毛病了。
  他鄭重地點頭,憂鬱地道:「是的。」
  「我們兩個有什麼事?」她陡然覺得好笑。
  「你不明白,她現在嫉妒心強烈作祟,只要我跟女孩子講話她就會找我開罵吵架,那一天她同學看到我們走在一起,又去跟她亂嚼舌根,這下子她誤會我們兩個……」他焦躁地抓抓頭髮,困擾地道:「唉!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要不要請她出來,我跟她解釋一下?」
  「不!」他倏然抬頭,眸光閃閃,「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可以一勞永逸,讓所有的問題一次解決。」
  海藍盯著他,心裡突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育生一字一字地道:「就讓她誤會,徹底解決我們長久以來的痛苦。」
  她眨了眨眼,「嗯……」
  「你覺得呢?」他的臉龐有一絲激動的緋紅。
  她小心翼翼地道:「如果……你要問我的意見……我覺得還是坦白地跟她說清楚、講明白,不要再欺騙她了,這樣會好一點。」也不會把事情搞得格外複雜了。
  他頹然地道:「不,你不明白她的個性,她是那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
  她指指自己的鼻子,「所以你就是要我當黃河就對了?」
  他想笑,太多的壓力和困擾卻又讓他笑不出來,「海藍,難道你就不能幫我這個忙嗎?」
  海藍為難地道:「我……」
  「小姐,你的雙份大拿鐵。」服務生把濃郁的大杯咖啡送了過來,「奶精和糖請至那邊的吧台自由取用。」
  「謝謝。」海藍攪拌起黑咖啡,先啜了一口。嗯,就跟她現在的處境一樣苦澀濃重。
  她實在不應該答應育生的,這對他女朋友太不公平了,可是他又是她的老同學……
  「海藍,你的意思呢?」他滿臉懇求。
  她的小臉透著沉吟和深思,足足考慮了兩分鐘,「好吧,可是下不為例,而且你要答應我就算分手,也要對她講得婉轉一點,不要太無情。」
  他們兩個的性情已經不和到這種地步,能夠理性分手也是件好事,各自還可以去尋找真正的春天。
  她也只能這樣想了。
  「我明白。」他大大地鬆了口氣,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謝謝你,謝謝,我絕對不會忘記你這份恩情的!」
  「別這樣說。」她有點不好意思。
  「那我現在就打電話約她出來好不好?她和我同公司,我們公司就在這附近,相信她很快就會到了。」
  海藍突然有種被設計的感覺,她輕哼道:「原來你都已經計劃好了。」
  育生按手機按鍵的手驀然一頓,抬頭落寞地道:「海藍,對不起,請你諒解我,我實在不忍心看情況再惡化下去了,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已經化膿了,不狠下心切除乾淨,對彼此都是傷害。」
  理智上,海藍認同他的話,但是情感上卻始終有種怪怪的感覺。
  以前的育生不會這樣的,他雖然內向溫文,只愛泡在電腦桌前,但是他從來就不會這樣事先計劃周詳,好像這一切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或許身為組長之後,凡事都首重計劃吧!他也不得不跟著社會蛻變。
  不知怎地,她還是好懷念以前學生時代的育生……青澀的模樣,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成天就是抱著電腦書,對她分析解釋著四八六和五八六有什麼不同……
  海藍情不自禁地低低喟歎了,心情驀然有此沉重。
  突然間,她好想費恩……她跟他真的只有一天沒見嗎?為什麼她覺得好像和他分開好久了呢?
  「對,西雅圖咖啡館,你馬上過來。」育生已經講完電話了!隨手端起杯子就要啜飲,可是不知怎地手卻有些微微發抖。
  是緊張嗎?還是……
  海藍本能地遞了張紙巾給他,「咖啡濺到你的手了,擦一下。」
  「謝謝。」他慢慢地放下杯子,頂了頂金框眼鏡,「對了,我們現在要開始裝作親密情侶的樣子嗎?」
  「不用吧,這樣太刺激人了。」
  「要不然我們就……」育生拚命思索著,該如何才能讓彩華相信他們倆是一對戀人。
  「自然一點,你的臉色看起來好蒼白。」
  他不自覺地摸了摸臉,「真的嗎?」
  「我還是覺得你們兩個慢慢談會比較好。」她不放棄這個方式。
  「不,你聽我說,她……」他的眸光望向玻璃窗,陡然一驚,「她來了。」
  海藍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緊張起來,她的眼睛盯著窗外美艷至極的女郎,小嘴驚訝的張大。
  她就是彩華嗎?怎麼這麼美?
  艷麗嬌媚如波斯貓的神態,微卷的長髮,桃紅色的套裝,窈窕的身段……她看起來十足是從摩登雜誌裡走出來的模特兒。
  這個電腦呆子是憑哪一點吸引人家的?她可真是想不通了。
  彩華緩緩地走進咖啡館,美麗的身影引起客人們的側目和驚歎。
  她直接來到他們面前,緩緩地坐下,美麗的鳳眼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地瞥向海藍,「你是……」
  「葛海藍。」海藍友善地伸出手,「我是育生的同……咳,朋友。」
  彩華只是盯著她的臉,沒有握手的意思,「原來你就是葛海藍,我知道你。」
  海藍的雙腿有點發軟。這個美女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而且看起來美麗又自信,如果說育生會為了她這個干扁四季豆而拋棄這個美人胚子……她頭一個哈哈大笑。
  彩華這麼美,明眸皓齒、艷光四射,育生是燒了幾輩子的好香才能夠擁有她,他竟然不要?!
  她果然還是比較適合家庭主婦的生活,因為外頭的世界實在太複雜也太難理解了。
  「彩華。」育生眉頭一皺,還頗有幾分氣勢,「她是我的朋友,我不准你對她不禮貌。」
  說也奇怪,彩華偏偏就聽他的,她聞言撇了撇嘴,立刻收起了輕慢的表情。
  育生深吸了一口氣,「彩華,其實我們兩個也吵吵鬧鬧好幾年了,最近我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我們的關係,我發現我沒有辦法再跟你繼續下去了,對不起。」
  彩華看起來大受打擊,她擦著淡紫色眼影的眸子驚愕地一抬,小嘴微張,「什……什麼?」
  他一咬牙,「你的個性太強了,我越來越無法接受,我雖然愛你,卻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我們之間帶著這樣強大的分歧,共同生活一輩子……」
  「為什麼?」她看起來好震驚、不敢置信。
  海藍覺得這樣好殘忍。彩華的確是很愛他的,她看得出來。
  「我的心已經變了,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他痛苦地道。
  彩華眼睛閉了閉,卻掩不住滿心的痛苦,「是為了她嗎?」
  「沒錯。」他斷然地道。
  海藍陡然被扯進戰局裡,她呆了一下,勉強地笑道:「你們兩位有話好好說,總是好聚好散嘛!」
  彩華銳利、帶著恨意的眸光倏地射向她,「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還有這個臉在這裡充當和事老!」
  海藍這下子總算見識到她的喜怒無常,她嚇了一跳,「我……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
  「你搶走我的男朋友,還說你沒有其他的意思?」彩華咄咄逼人,好像想一口將她咬死,「現在他喜歡上你了,你得意了,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得意不了多久的,育生是我的男朋友,他永遠都是我的男朋友!」
  海藍呆了呆,還來不及反應什麼,育生已經低咒了一聲,「該死!你再這麼無理取鬧,就別怪我一點情面都不留了!」
  彩華看著他的模樣充滿了心酸、不敢相信和不甘,「育生,你就為了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跟我翻臉?」
  「你住口!海藍在我心中是最完美的!不准你這樣說她!」他氣憤地道。
  海藍的小臉頓時皺得跟包子一樣,表情是慘不忍睹的,「呃,育生,你這樣說也太殘忍了……」
  「不要你這個賤女人賣乖!」彩華厲聲地道,眼裡充滿了痛苦和深深的恨意,「我恨你!我恨你……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我不會放過你的!」
  海藍做夢都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被叫「狐狸精」的一天。
  真諷刺,她被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罵狐狸精,這倒是一個全新的體驗,只是不知道費恩知道了以後會怎麼說。
  他一定會說「你這型的想當狐狸精?差太遠了,還是乖乖地當我的梅蘭娃娃吧」。
  「費恩一定會笑彎了腰,絕對。」她暗暗地嘀咕。
  彩華倏然站了起來,氣勢如虹,宛若復仇女神地瞪著海藍,「你給我記住,我不會讓你這麼好過的,你以為你可以就此高枕無憂嗎?告訴你,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她再深深地看了育生一眼,驀然掩面掉頭離去,丰采、姿態依舊美得一如方才進來的樣子。
  海藍望著她離開的身影,渾身的力氣登時都被抽走了似的癱靠在椅背上,「唉!你們男人呀,都是懦弱自私的,偏偏我們女人就是這麼笨,明明被拋棄了還無法狠下心去恨這個男人……反而是那個第三者,通常都被恨得最慘。」
  「對不起。」他黯然地道,手抓緊了杯身!「對不起,把你拉進這一團亂,讓你平白無故受驚擾了。」
  「別這麼說,誰教我們是老同學呢?」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沒有我的戲分了吧?我還要去百貨公司血拚呢!」
  「謝謝你,需要我送你一程嗎?」他抬頭。
  「不用了,外頭天氣這麼好,我想一個人散散步。」她微笑。
  「還是再一次謝謝你。」育生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疲倦地道。
  「拜拜!」她只是笑著離開。
  經過這一幕的驚心動魄後,海藍突然好渴望看到心愛的男人。
  費恩,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          ☆          ☆
  海藍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強忍著阿欠連連,緩緩地踱回家門口。
  門口熟悉的跑車吸引了她的眸光。
  是費恩的車!
  她的心瞬間跳起舞、唱起歌來,全身的疲憊和睡意好像也都不見了,高高興興地打開了大門。
  在客廳沙發上坐著,卻始終坐立不安的費恩聽到聲音後倏然跳了起來,衝向大門。
  「海藍!」他用力地攪住她,差點把她擠扁。
  海藍手上提的東西都被擠得歪七扭八了,可是偎在他懷裡的滋味實在太美妙了,她一點兒都不介意袋子裡的衣服被壓皺。
  他的臉深深地埋人她幽香柔軟的頸項間,貪婪地吃聞著她身上特有的香氣,「噢,我好想你!」
  「我也是,可是你得先把我放開。」
  他連忙放開她,大手一抓就將她手上的袋子都抓過手邊,摟著她往沙發走去,滿臉慚愧和自責,「該死的,你懲罰我吧,我把昨晚的晚餐約定忘記了……對不起,你一定很氣我,對不對?」
  海藍瞅著他,想裝出非常生氣的樣子,可是嘴唇卻怎麼也抑不住拚命跑出來的笑,她試了幾次,最後還是噗哧一笑。
  費恩愣愣地看著她的笑顏,彷彿不敢相信她居然還會笑。
  「你……不生氣嗎?」
  「我當然生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所有的氣統統都不見了。」她搔搔眉頭,也很納悶地道:「好奇怪耶。」
  他緊繃著的一口氣倏然鬆了,俊美飛揚的神采重新回到他的臉上,「老天,你怎麼有辦法對我這麼好?」
  「因為我愛你吧!」海藍自然地脫口而出。
  他愣了一下,隨即滿眼感動,「海藍,你是說真的?」
  她的臉兒都紅了,輕哼道:「誰教我這麼笨,每次都掏心掏肺給人家,可是那個人家呀,卻連半點表示都沒有。」
  費恩遲疑了一秒鐘才醒覺那個「人家」指的就是自己,他驀然綻出最魅惑人的笑容來。
  「啊哈!」狂喜沖人了他的心扉。
  她皺起秀氣的眉頭,「這不是我想聽到的回答。」
  他倏然湊近,深邃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地,深情專注地低語,「我愛你,聽清楚了嗎?還是要我再重複一次?我愛你,我愛你、愛你……」
  她又想揉眼睛、又想掉眼淚、又想大笑,到最後是三樣一齊來,「哇……」
  他的胸口一緊,心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手忙腳亂地安撫她,「別……別哭,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是我發音錯誤嗎?還是……」
  她笑了出來,淚水還掛在眼睫,「我從來沒有看過你這麼緊張……不是啦,我是……太高興了,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鄭重的將她的小手貼放在自己的胸膛前,低沉地道:「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嗎?每一次的跳動都在說『愛你』,你感覺得到嗎?」
  海藍深受感動地望著他緩緩起伏的胸口,小手熨貼下的平穩心跳彷彿是每一聲有力的保證。
  卜通、卜通、卜通……
  愛你、愛你、愛你……
  她真的感受到也聽見!
  「費恩,我真的……感受到了。」她的眼兒又充淚了,感動喜悅得亂七八糟。
  這是真的,她不是在作白日夢,他真的愛她呵!
  「這下子你該相信我是真心想娶你的吧?」他的額頭溫柔地抵著她的額,淺淺地輕笑,「願意嫁給我嗎?上回是你跟我求的婚,這一次換我向你求婚了,你可願意答應我?」
  海藍想笑,喉頭卻又被淚意梗住了,她盈盈的大眼睛裡盛滿了歡喜和幸福的光彩,重重地點頭,「嗯!」
  「老天!你答應了!」他快要樂暈了。
  「可是我有一個條件。」
  費恩猛然抬頭,「咦?」
  「你要讓我去你家參觀,還要告訴我你究竟在哪裡工作,還有……」她扳著手指頭數。
  「小東西,你說了不止一個條件了。」他眨眨眼。
  她對他一凶,「你有意見嗎?」
  他連忙搖頭,「不不不,你說、你說,一百件、一千件都答應你。」
  「只有最後一個條件……」
  「你確定只剩一個了嗎?」他又忍不住插嘴。
  她一瞪,他縮了縮,趕緊擺出一副「愛妻萬歲」的模樣。
  「你銀行存款有多少錢?」她突然問。
  他面色不改,含笑清朗地道:「七百二十幾萬吧!如果投資的不算的話。你問這個做什麼?」
  海藍聞言下巴差點掉下來。「那你……有多少信用卡?」
  他有點困惑,「嗯……花旗金卡、大來卡,還有……」
  「那就夠了!」她突然露出狡獪的表情,「我最後一個條件是,我們結婚以後,你統統都要幫我辦附卡喔!」
  「這當然沒有問題,只不過……」他凝視著她,「你要這麼多附卡做什麼?」
  她想當然耳地道:「哪天你無故離家出走,我就可以登報威脅你啦!那麼多張的卡,嘿嘿,我可以刷到昏倒為止,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隨隨便便就離家出走。」
  我的天啊!他一拍額,登時爆笑出聲,「啊?你就為了這個原因要我的附卡?」
  老天,他真是被她打敗了!
  別的女孩子想的或許是可以拿他的卡來刷多少的珠寶華衣,可是她心心唸唸的還是她身為家庭主婦的「尊嚴」!
  哎喲喂呀!他有預感,娶了她以後,日子恐怕會越來越搞怪烏龍、爆笑百出了。
  好玩,真是好玩極了!
  費恩滿心愛意地看著她,又被她臉上那抹茫然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你到底在笑什麼啦?」她茫茫然地問,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笑得英俊的臉都變形了。
  她剛剛說了什麼笑話嗎?
          ☆          ☆          ☆
  海藍一早起床,破天荒地打開電腦。
  正德剛好穿上襯衫,正在扣扣子,被她突兀的舉動嚇得連扣子都扣不好。
  「你居然在打電腦?」他的聲音像活生生地吞進一整隻雞。
  海藍慢吞吞地用一指神功敲著鍵盤,聞聲懶懶地抬頭看了父親一眼,「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好歹也是個專科畢業生,雖然打得慢了點,還是可以打呀!」
  「還說,你是那種八百年不碰電腦的人,今天吃錯藥啦?居然主動打開電腦。」他稀奇地湊近,「每次都還要我幫你上去收信、寫E-mail的,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轉了心性兒嗎?」
  她笑嘻嘻地道:「費恩說他會寄信給我耶!我當然得自己上去收嘍!」
  原來如此。
  「真是女大不中留,老爸的千叮萬囑還比不上老公的一句話。」他的老毛病又發作了,「正所謂……」
  「爸,這是什麼?」她的注意力陡然被螢幕上的東西吸引住了。
  正德湊過來看了看,「這是亂碼信,你只要按螢幕右上方的這個點,讓它把內容轉成繁體中文就行了。」
  「這麼神奇。」她欣羨地看著父親操作,沒三兩下就轉成了一大篇繁體中文,「看來身為家庭主婦還是多少得會點電腦,要不然……」
  正德忽然僵住了,他的目光被螢幕上的電子信件緊緊地揪住。
  這是一封恐嚇信!
  不是幸運信,不是打屁信,也不是亂七八糟的笑話和垃圾文件,而是恐嚇信!
  葛海藍,我要你死!你上街時最好時時回頭看,千萬小心背後……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活著的時候生不如死……
  你以為你可以逃過良心的譴責和天道的懲罰嗎?你以為老天爺會放過你嗎?
  你以為你能快樂地過完下半輩子嗎?
  你會有報應的,報應報應報應報應報應報應報應報應……
  整封信最後就結束在一長串的「報應」字眼裡,正德看得渾身豎起雞皮疙瘩,臉色瞬間慘白。
  他低頭看女兒,她的表情也和他一樣。
  「是誰?」她蒼白著小臉,低低地道:「是誰寄給我這個?該不會是……費恩開的玩笑吧?」
  「費恩疼愛你勝過自己的生命,他怎麼可能用這種惡劣的字眼跟你開玩笑?」正德吞了口口水,努力鎮定,「你仔細想想,是不是最近跟人家結了怨?還是得罪什麼人?」
  「爸,我的生活圈子這麼單純,能得罪誰?豬肉攤老闆還是賣菜的阿姨嗎?」海藍勉強微笑。
  「那這是怎麼回事呢?」他實在想不通,寶貝女兒生性和平善良,又不是那種會跟人家生是非的孩子,為什麼會有人用這麼邪惡可怕的字眼恐嚇她?
  「查不出究竟是誰寄來的嗎?」她希冀地抬頭。
  「基本上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是個電腦高手,又存心不讓你知道他是誰的話,他用的帳戶也有可能是造假的。」
  「無論如何,這個電子帳戶總是一個線索吧?」她咬著下唇,心頭驀然閃過一抹靈光,「啊!」
  「你想到什麼了嗎?」他急問。
  「會不會是愛慕費恩的女孩子,不甘心我嫁給他,所以故意寫信來恐嚇我?」
  正德皺起眉頭,「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和他都訂婚這麼久了,至少有兩個月了吧,如果是心有不甘才要恐嚇你的,也犯不著等到現在才付諸行動啊!」
  「那我就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她又是一僵,「等等,會不會是……育生的女朋友?」
  「我不懂你的意思。」夏育生那個小子的女朋友又跟海藍有什麼關係?
  海藍小心翼翼地說了昨天早上幫育生的事情,包括彩華臨走前對她撂下的狠話。
  「爸,你想會不會跟昨天的事有關聯?」
  「一定是!」正德氣憤填膺。
  海藍卻有點遲疑地道:「可是……她怎麼會知道我的電子郵件信箱?」
  「你不是說她和夏育生一樣在電腦公司工作,既然是電腦高手,要查出你的電子郵件情箱又有什麼困難?」正德立刻就要打電話報警,「太過份了!我一定要報警,讓警察把那個嫉妒成性的瘋婆子抓起來!」
  她連忙制止父親,「爸,又不確定是她,更何況我總覺得她不太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我覺得像她那種女孩子那麼自信又自傲,就算要報復我,也不會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她一定會明刀明槍的來。」
  「你就是太天真了,才會被夏育生那個兔崽子利用了,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的,要跟女朋友分手就光明正大的來,故佈玄虛幹嘛?」
  「我也覺得育生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以前比較內向害羞,現在比較有主見,不過他這麼做其實也有苦哀,如果不是這樣一鬧,恐怕彩華還不會甘心分手。」她還是幫她說好話。
  「她現在就不甘心了,要不然幹嘛寄恐嚇們給你?不行!這件事至少要讓費恩知道,你是他的未婚妻,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有義務知道。——
  「爸」你不要把事情搞得太複雜,假如真的是彩華,我想她也只是寄寄幾封信發發怒氣罷了,她不會真的對我做什麼事情的。」
  「你呀,就是沒有出過社會,腦袋瓜單純成這樣,敵人都殺到門口了,你還在那裡閒嗑瓜子兒。」正德氣極了,「一定是那個女孩子沒錯了,你不也是這麼覺得的嗎?」
  「爸,她氣我也是應該的,因為在她心目中,我是搶她男朋友的狐狸精……喂,老爸,我長到這麼大,第一次被人家說狐狸精耶,我最近是不是漂亮多了?」
  正德希罕地道:「真的嗎?她真的叫你狐狸精?她是不是有重度近視啊?哈哈哈……」他笑完之後立刻發覺不對勁,「葛海藍,我已經很擔心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能正經一點呢?」
  海藍一臉無辜,「我很正經啊!」
  正德急躁得團團轉,眉頭都打結了,「不行,這件事情一定要好好地查清楚,要不然我不能安心。」
  「怎麼查?」
  「報警啊!」
  「才憑一封小小的電子信嗎?」她歎氣,「爸,醒醒吧,我們也不是什麼高官顯貴的,這麼一封小小的恐嚇信,就算交到警察手裡也只是備案而已呀,你要指望警方怎麼幫我們查?」
  正德腳步一頓,雖然氣惱也不得不認同女兒的話。
  「那怎麼辦呢?」
  「靜觀其變。」她歎了一口氣,「希望對方只是想發洩一下怒氣,我想,應該沒事的吧!」
  「可惡!下次讓我見到那個夏育生的話,我非痛罵他一頓不可!」他怒氣騰騰地道:「窩囊怕事、沒有膽量的男人注定是失敗者,古今皆然。」
  「爸,你上課快來不及了。」她提醒父親。
  「啊,真的快來不及了。」他顧不得再罵人,急急忙忙地出門,「丫頭,沒事不要亂跑啊,乖乖待在家裡,還是小心一點好,知道嗎?」
  「得令!」
  待父親出門後,海藍反反覆覆地看著那封字意惡劣的恐嚇信,心頭也不禁蒙上一層陰影。
  究竟是誰呢?
  她該打個電話給育生,告訴他要多注意彩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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