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獨孤笑愚幾乎半邊身子全被大蟒蛇的胃液噴到了,有的地方不但被剜刮至深可見骨,連骨頭也不得不狠下心去刮乾淨,在他昏死過去之前,他只說了一句話。
「該死的二叔,裡頭明明有五條大蟒蛇!」
難怪他會如此狼狽,還逃得出來算他厲害!
但逃出來是一回事,他身上的傷又是另一回事,他那半邊身子被剜刮得坑坑洞洞的,有些地方挖得連白摻慘的骨頭都露出來了;有些地方一大塊肉被挖掉了,簡直就像肉攤上的豬肉,零零散散的快被賣光了。
最教人擔憂的是,打從昏厥過去之後,他就沒清醒過,他們隨身攜帶的刀傷藥根本起不了任何效用,雖然宮仲書已趕回大理去請大夫,但來回最快也要四、五天,獨孤笑愚能不能捱到那時候實在是個很大的疑問。
而最可恨的是宮如媚母子三人,他們竟然毫不在乎獨孤笑愚的傷勢,趁亂拿了萬年冰玉盒就跑。
「走了也好,自今爾後,我再也不管他們的事了。」宮孟賢說道。
宮如媚母子三人一離開,陸佩琴和海公子如果不跟去的話就太可疑了;既然兩個大美女都走了,崔景自然也要跟緊她們,否則他就不叫風流公子。
至於夏侯嵐,也許他終於看清楚自己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獨孤笑愚,跟這一趟來,他原想好好表現一下,也好讓宮雪菱明白她做了一個多麼錯誤的選擇,結果只讓自己顯得更可悲,於是,他也悄悄走了。
要是他知道他這一趟來反而讓宮雪菱更加瞭解她對獨孤笑愚的感情,他可能會懊惱的乾脆一掌打死自己算了。
最後只剩下崔蓮,她並沒有跟她哥哥一起走,寧願留在宮仲卿身邊,雖然她不會醫術,但可以幫忙照顧孩子,好讓宮雪菱能夠專心看護獨孤笑愚,而她這一點體貼,也終於讓宮仲卿真正的正眼注意到她了。
「謝謝你。」宮仲卿誠心道。
「不客氣,她是個很乖的孩子,很好照顧的。」崔蓮為孩子換好尿布後,開始喂孩子喝米湯。「獨孤公子那邊如何了?」
一提到這,宮仲卿的眉頭就皺起來了。「情況很不好。」
聞言,崔蓮也憂心的朝臨時搭建的藏族牛毛帳篷投去一眼。
「二公子怎麼還沒回來呢?」
「他才出發兩天,最快也要四、五天,我真擔心妹夫……」說不下去了。
「不會的!」崔蓮忙道:「獨孤公子是好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宮仲卿喃喃道。
而另一連,帳篷裡,獨孤笑愚幾乎全身都匝滿了繃帶,痛苦得輾轉呻吟不已,眼看厚厚的繃帶依然不停滲出血來,宮雪菱忍不住又掉下眼淚。
這兩天來,她的淚水幾乎沒停過。
「繃帶就快沒了,菱兒,你再去準備一些吧,我想你大哥那邊應該還有一些柔軟的內衫!」為免她更傷心,宮孟賢只好設法支開她,「這邊由我來就行了。」說著,他擰乾另一塊濕布放到獨孤笑愚高燒的額頭上。
宮雪菱並不想離開獨孤笑愚,卻不能不離開,沒有繃帶就沒有辦法替獨孤笑愚換藥,就算普通的刀傷藥沒用,他們還是得盡人事。
然而一掀開帳篷,她就愕住了。
「這種地方居然還會有其他人來?!」
就在帳篷前,宮仲卿正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一個瘦伶伶的年輕人,右肩背藥箱,左肩掛皮袋子,手上還拎著一個包袱,雖然文質彬彬的,但身上的陳舊長衫上下俱是破補丁,好像考不上科考的窮酸書生,連吃飯都成問題了,哪裡還顧得了身上穿得光不光鮮。
難不成是屢考不中的落魄秀才,由於太羞愧自覺見不得人,於是決定躲到荒山野嶺來隱居?
不對,他背著藥箱,應該是大夫!
一想到這裡,宮雪菱立刻一個箭步上前,「這位公子是大夫嗎?」她滿懷期待的問。
但那位年輕人根本不理會她,甚至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回答她的是宮仲卿。
「他說他只是個說嘴郎中,根本沒本事醫人。」
「可是他有藥,」宮雪菱指著藥箱。「也許他的藥有用!」
「我也這麼跟他說了,可是……」宮仲卿無奈苦笑。「他說他的藥也是騙人的假藥,醫不死人,可也治不好人。」
「騙人的……假藥?」宮雪菱怔了一會兒,眼眶禁不住又紅了。「那怎麼辦嘛,笑哥已經快撐不下去了呀!」
本是面無表情、目光淡然的年輕人雙眸驀地閃過一絲異色。
「請問姑娘剛剛說誰?」
「笑哥,我的丈夫,他傷得好重,快死了呀!」
「他可是複姓獨孤?」
「對……咦?你怎麼知……耶?」
才一眨眼,那年輕人業已身影一閃飄入帳篷內,宮雪菱和宮仲卿不禁呆了呆,連忙跟進去一看,年輕人竟已開始在拆除獨孤笑愚的繃帶,他的動作十分快速、熟稔,就像經驗豐富的大夫。
「請準備熱水,」他一邊拆,一邊迅速吩咐。「還有繃帶,愈多愈好!」
「馬上來!」宮仲卿立刻跑出去。
「但你不是說你只是個說嘴郎中嗎?」宮雪菱疑惑的問。
「那是藉口,我不喜歡替人療傷治病。」年輕人說。
難怪他看上去就一副窮酸樣。
不喜歡替人療傷治病就賺不到錢,賺不到錢就窮一輩子,搞不好連養活自己都有問題,更別提穿好看的衣服。
「他的傷,你有把握嗎?」
年輕人抬起炯炯神亮的眸子來,這是頭一回,年輕人正眼看她。
「有我在,他想死也死不了!」
三天後——
獨孤笑愚吃力的撐開雙眼,眸子酸澀沉重得幾乎剛一睜開就想闔上,可是身邊的人影卻使他硬撐著不讓眼皮掉下來,並疑惑地想轉過頭去看清楚。
是他嗎?
誰知他才剛開始扭動頸子上的肌肉,一陣巨大而深沉的痛楚便彷彿驚濤駭浪般自左半身猛然襲來,那痛楚尖銳得好像同時有幾千幾百個人在用斧頭一下又一下地砍剁他的身體,每一分、每一寸都不放過,而且直接砍到骨頭裡去。
他覺得自己怏被砍成肉醬了!
反射性地,他咬緊了牙關,想要以意志力忍受這一波幾乎無法忍受的疼痛,豈料痛楚卻沿著牙關蔓延到腦子裡頭去,使他整個腦子也像是在抽筋、在痙攣似的痛不可言,他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痛得連呻吟都呻吟不出來。
「別動,千萬別再動!」朦朧的聲音,好像有人從遙遠的地方對他說話。「不要用力,不要反抗它,慢慢呼吸,對,慢慢的……」
宛如催眠般的指引,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覆述,好半晌後,他終於慢慢的調勻了呼吸,痛楚也從高峰逐漸消退下來,最後成為一種重鈍的、麻木的感覺,而後,他再努力打開眸子,怔怔地和另一雙目光對視片刻……
「怎麼,二叔也把你趕出來了?」聲音沙啞又孱弱。
「爹說大哥既已成親,下個就該輪到我了。」
「不成親就不能回去?」
「是。」
「那恐怕你這輩子都回不去了!」話落,獨孤笑愚的眼睛再度闔上,雖然他還有好多話想說,卻虛弱得再也沒力氣睜眼張嘴了。
突然,他聞到一股奇特的幽香,跟著,一樣涼涼的東西湊上他嘴邊。
「九轉返魂液,在大哥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已經給你喝下半瓶,再喝下這半瓶,你的精神就會回復過來了。」
一聽可以回復精神,他立刻迫不及待的啜飲起來,直至嚥下最後一滴。
不一會兒,他便感到先前的孱弱迅速褪離他的身體,渾沌的腦袋轉趨清明,全身舒適異常,彷彿乾裂的土地浸潤了充足的雨水,整個人都充滿了勁頭,好像馬上就可以下田去墾上幾畝荒地了。
不過他心裡很清楚這只是他的精神回復了,跟肉體完全無關,他最好還是乖乖躺著,連根頭髮也別動,最多拉開眼皮看人,或者張嘴說話。
「你,想回去嗎?」聲音依然透著疲乏,但每一個字都十分清楚有力。
「想。」
「我想也是,咱們家裡頭兄弟姊妹二十幾個,就屬你最戀家,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一出門就想要回家,真是個戀家鬼!」
「……」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隨便湊合了!」
「如何個隨便湊合法?」
「讓你自個兒挑,你一定挑不出半顆雞蛋、龍眼來,因為你不喜歡女人,那只好學學大哥我,哪個做爹的要把女兒嫁給你,或者哪位姑娘家主動說要和你成親,也甭管對方是圓或扁,你就娶了她,這麼一來,你不就可以回去了?」
「是。」
「很簡單,對不?」
「對。」
「那就按照我的話做吧!」
「好。」
很好,聽話的弟弟才娶得到老婆,不過……
「話再說回來……」獨孤笑愚的目光停留在盤膝坐在他身旁的年輕人身上,深深歎息。「瞧你這副好像連自己都養不活的德行,想要碰上那種機會恐怕也不容易啊!」
「你就不能換件整齊一點的衣衫?」
「這件還能穿。」年輕人面不改色的拉拉起碼有十幾個補丁的衫擺。
「天,男人像你這般小氣、吝嗇的還真少見!」
「我是節儉,節儉是好事。」
「好好好,你就繼續節你的儉吧!」獨孤笑愚閉閉眼,再徐徐睜開。「現在,告訴我,我的傷勢如何?」
「不輕,大哥你起碼得先躺上兩個月才能下床,之後再靜養兩個月就可以自己行動了,想要活動自如得再加兩個月,至於掄掌揮拳使功夫嘛……嗯,起碼得再四個月以上!」
「要那麼久?」獨孤笑愚有點吃驚。「前前後後加起來十個月快一年了呢!」
「你得先把肉養出來,人只有骨頭是動不了的。」年輕人嚴肅的指出事實。
「說得好像我只剩下一副骷髏了!」獨孤笑愚喃喃道。
「半副。」年輕人一本正經的糾正獨孤笑愚的語誤。「大哥你半邊身子的肉幾乎全被刨光了,若非我有千年紅參果和紫靈芝煉製的凝血續筋生肌膏,大哥絕捱不過三天,即便邀天之倖勉強捱過去了,想要完全康復也得耗上三、五年以上,而且也無法復原如初,往後你那半邊身子會無法施力、不好使喚,行動滯礙不便,甚至得拄枴杖走路……」
他瞄一下藥箱。「幸虧爹讓我把凝血續筋生肌膏帶來了,我可以保證大哥定然能夠痊癒如初,與受傷之前沒有兩樣,甚至看不出半點疤痕來,不過非得要有那麼久的時間慢慢療養不可,生筋肉骨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想快就容易出差錯,更何況,這已經比三、五年快多了。」
「的確,如果真是三、五年的話……」獨孤笑愚吞了口唾沫。「好吧,十個月就十個月,或許還趕得上種晚禾。」
「想幹田里的活兒,得兩年後。」
不能種田?!
「你你你……你說什麼?」這才是真正的災難,最最沉重的打擊,如果不是不能動的話,獨孤笑愚會馬上爬起來跳腳給他看。
「想幹田里的活兒,得兩年後。」年輕人又重複了一次。「如果不是我給大哥你喝下一整瓶九轉還魂液,大哥你起碼要十天半個月之後才能夠吭出一聲、兩聲,那一聲、兩聲聽不聽得見也有問題,哪能像現在這樣一醒來就話說個不停。所以,要干田里的粗活兒,至少得兩年後。」
「兩年不能種田?那不是要我的命嗎?」獨孤笑愚好像快死了似的呻吟。「商量一下,不能少個一年、半年的嗎?」
「沒得商量!」年輕人硬邦邦的回絕,毫不妥協。
「可惡!」獨孤笑愚咬牙切齒。「都怪二叔。」
「我聽大嫂說了,裡頭有五條大蟒蛇?」
「沒錯,不是兩條,也不是三條,是五條,不是二叔在計算方面有問題,就是二叔來的那回恰好其他三條大蟒蛇冬眠未醒,運氣好沒給他碰上。他的運氣好,我的運氣就不太好了!」獨孤笑愚沒好氣地嘟囔。「說到你大嫂,她人呢?」
「大嫂很囉唆,不斷詢問你的情況到底如何,我答得煩了就……」年輕人面無表情的用大拇指比比帳篷外。「支使她出去忙活,要她準備熱騰騰的鮮魚湯,你一醒來就可以喝,一涼了就得另外再煮,這時候她應該又在煮魚湯了吧!」
獨孤笑愚又笑了。「她很擔心?」
年輕人點頭。「又急又擔心得像個瘋婆子。」
獨孤笑愚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的勾著嘴角。「最好不要再讓我聽見你這樣說你大嫂,不然小心我扒你的皮!」
年輕人馬上低頭認錯。「對不起。」
獨孤笑愚的眼皮又闔上了。「去找她來吧,我不想讓她繼續焦急下去了。」
「是。」
「回來!」
「大哥?」
「你告訴過她你是誰了嗎?」
「沒有,我只告訴大嫂我的名字,君蘭舟。」
宮雪菱如飛也似的奔入帳篷裡來,獨孤笑愚一眼就注意到她紅腫的眼眶和憔悴的容顏,然後是她親眼見到他真的清醒過來之後驚喜欲狂的表情,那樣又想哭又想笑的哽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他很高興,雖然她沒有說出口,但她的心早已牢牢的繫在他身上了。
「你很擔心我?」
沒想到他話一問出口,只不過眨個眼而已,宮雪菱驚喜的表情便全都收拾起來了,而且……
「一點也不!」
獨孤笑愚頗意外的征了怔。「一點也不?」
宮雪菱傲慢的抬高下巴。「對,一點也不!」
她就那麼好強?
獨孤笑愚狐疑地端詳她片刻。「如果我死了呢?」
「我就陪你一起死!」宮雪菱毫不遲疑地說。「是你說的,你很歡迎我陪你一起死,不是嗎?」
獨孤笑愚先是感到一陣溫暖的感動,但聽到後來,心頭霎時又蒙上一陣涼意,瞬間淹沒先前的感動,另一陣顫慄竄過背脊,激出一身冷汗,使他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
雖然她的口氣十分輕快,但他聽得出來她是認真的,如果他死了,她真的會跟他死一堆!
別的女人說這種話可能只是隨便說說好聽話而已,但她不是。
天,幸好他沒死,不然他的寶貝女兒就會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女,只因為他說錯了一句話!
所以說,人就是不能太自滿,原以為任何人都傷不了他,他才敢信口說出那種大話,孰料沒有半個人傷到他,他卻被連手腳都沒有的畜生傷了,更該死的是,那畜生只是吐一口口水就差點要去他的老命了。
真是窩囊!
「呃,我渴了,有水嗎?」他趕緊轉開話題,心想以後說話不僅得三思,最好三百思,思完之後還得再檢查三百遍!
「魚湯,」宮雪菱馬上端來燉好的魚湯。「大夫說你喝鮮魚湯最好。」
「大夫?」獨孤笑愚挑著眉喝下一口湯。「不用客氣,叫他蘭舟就行了。」
「不用客氣啊……」其實君蘭舟一報出姓名,官雪菱馬上就想到獨孤笑愚那把扇子上其中一幅畫的落款人正是君蘭舟,換句話說,君蘭舟是獨孤笑愚的親人。只是,他們為何不同姓呢?「因為他是你表弟嗎?」
「不,是我二叔的兒子。」
記得他說過他二叔是大夫,子承父業,這很正常,可是……
「二叔的兒子?」湯匙訝異地停在半途,「但你們為何不同姓?」
「因為我爹和幾位叔叔並不是親兄弟,而是義結金蘭的兄弟。」
「原來如此。」宮雪菱霍然大悟,湯匙繼續往前送至獨孤笑愚嘴邊。「那他又為何叫你大哥?」
「我爹和幾位叔叔雖然不是親兄弟,但他們的感情比親兄弟更親,為了讓這份親情不至於中斷,他們決定讓他們的孩子各自抽籤挑出七個人再結為兄弟,用緣分來承續這份親情……」
獨孤笑愚停頓了一下,喝下另一口湯後再接著繼續說下去。
「我是獨子,不必抽籤,又因為我的年紀最大,所以我是大哥。至於蘭舟,他排行第二,由於我成親了,因此他也被趕出門來找老婆,不過這可能不太容易。」
「為什麼?」
「他不喜歡女人。」
「他喜歡男人?」
「不,」獨孤笑愚失笑。「也不是,我想他是覺得女人很麻煩吧!」
「男人才麻煩呢!」宮雪菱不服氣的咕噥。
「都麻煩,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安靜片刻,宮雪菱繼續喂獨孤笑愚喝湯,他卻突然歎了口氣。
「老婆。」
「什麼事?」
「麻煩你不要一邊跟我閒聊,一連掉眼淚好不好?」
「那又不是我要掉的,是它自己要掉的嘛!」
「至少現在該停了吧?」
「人家停不下來嘛!」
「該死,從第一句話開始你就掉淚掉個不停,我已經快被你的淚水淹死了!」
「沒關係,我會游水,我可以救你!」
「……」
再過數天,獨孤笑愚的情況一穩定下來,君蘭舟馬上決定要回到大理去。
因為他們所在之處是高山,時序已入初冬,氣溫明顯的降低,再下去會愈來愈冷,還會下雪,以獨孤笑愚的孱弱身軀,最多支持個兩、三天就會凍成冰柱,所以他們必須回到四季如春、溫暖宜人的大理,那裡才適合獨孤笑愚休養。
於是,由君蘭舟抱著獨孤笑愚,大家一路施展輕功回大理,在蒼山洱海間的一座小村落裡租了兩間屋舍暫居。
兩個月後,獨孤笑愚終於可以拄著枴杖讓人攙扶著在屋裡走幾步路。
再一個月,他可以走出屋外了,結果他就想一路走去種田,倘若不是宮雪菱牢牢「監視」住他,恐怕他早就下田去了。
「請問你們想到哪裡去?」雙手擦腰,宮雪菱面無表情的擋在前方。
獨孤笑愚右手拄枴杖,左臂掛在宮仲書肩上,嘿嘿嘿尷尬的笑,宮仲書困惑地來回看他們。
「妹夫想走遠點去練練力氣,大夫說不可以嗎?」
「走遠點?多遠?」宮雪菱語氣平扳地問:「到田里去?然後順便下田插秧,不,現在是整地的時候,還是要去挑河泥施肥?」
「下田?怎麼可能,妹夫他連路都走不好,哪裡能夠下田?我們最多只是到田邊去看看,絕不可能下……下……」眼看獨孤笑愚的笑愈來愈尷尬,宮仲書說不下去了。「妹夫,你騙我?」
「不是騙,我只是……」獨孤笑愚用力咳了好幾下。「忘了告訴你。」
「忘了……告訴我?」宮仲書喃喃念了一次,「妹夫,你想死也不要拖我下水嘛!」他啼笑皆非的抱怨。
宮雪菱手臂伸直,堅定的指向屋子。「回去!」
「不要這樣子嘛,老婆,」獨孤笑愚涎著笑臉央求。「我保證不下田,再多走幾步就好了。」
「回去!」
「老婆,別這樣啦,我發誓絕不下田嘛!」
「回去!」
「老婆,我……」聲音突然不見了,獨孤笑愚望定宮雪菱後方瞇起了眼。
「咦?」宮仲書也望住宮雪菱後面道路發征。「不會是……他們吧?」
他們?誰?
宮雪菱愕然回眸,旋即大大一呆。「他們又回來幹什麼?」
很快的,宮如媚和陸學季、陸佩儀兩兄妹,以及崔景便站定在他們面前了,只不知為何不見海公子和陸佩琴,大概是海公子覺得跟著他們又沒好處可撈,便隨便找個藉口回家了。
「總算找到你們了!你爹呢?」宮如媚急問,神情倉皇、眼色焦慮。
宮雪菱裝作沒聽見、沒看見,逕自上前替換宮仲書撐住獨孤笑愚左邊身子。
「走,我扶你回去,我燉了雞湯,最好趁熱喝。」
「老婆,我發誓絕不下田,起碼讓我看看人家下田幹活兒也好嘛!」
「好,我讓你自個兒選。」
「選啥?」
「讓你去看人家下田幹活兒,可以,今兒個就別想抱芙兒!」
「……我喝雞湯。」
獨孤笑愚乖乖讓宮雪菱扶著進屋裡頭去了,而外頭,宮如媚見宮雪菱不理她,便改向宮仲書追問。
「你爹呢?」
「爹進城裡找人送信回鏢局,大哥砍柴去了。」宮仲書慢吞吞地回道。
「那我們進屋裡等。」說著,宮如媚便要帶頭進屋裡去。
「慢著!」宮仲書橫跨一步擋住他們。「姑姑,想找人幫忙嗎?爹不會再管你們的事了!」
「與你無關,滾開!」宮如媚粗魯的推開他,逕自進屋去。
宮仲書聳聳肩,也跟進去了。
姑姑以為還能夠隨心所欲嗎?
該吃吃癟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21:42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