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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劉文沉思了一會兒,也漸漸回憶起某些片段。馮即安的態度的確撲朔迷離,然而想了半天,卻仍摸不著頭緒,只得困惑的持持鬍子。突然,他眼一亮!「瓊玉丫頭的意思……我們要逼他,想辦法逼!」
終於導上正題了,楊瓊玉拭去汗,想著和這些人談論事情還真不是普通的辛苦。
「問題是……怎麼逼?」江磊又提了問題。
楊瓊玉正待說明,劉文已經哈哈笑起來。「我想到了!這個辦法一定成!一定成!過來過來,你們全都過來!」
嘀嘀咕咕,唏哩呼嚕,嘩啦嘩啦,眾人一陣交頭接耳,只見每個人臉上表情各異。楊瓊玉的眉頭越揪越緊,江磊跟著幾個夥計抓耳搓腮的猛搖頭。
「姑奶奶要是知道,會把我們一個個宰掉的,我……我……還想留個全屍呢。」
一名夥計發愁的臉幾乎變形,猛然直搖手說不。「劉當家,您老人家換個法子吧。」
「是呀,」另個夥計也喊,身子竟抖嗦的發起顫來。「姑奶奶對我們很好,但是欺騙她,這真的不好!不好!我怕……她不只會把我丟進養甲魚的水缸裡。」
「有什麼好不好的?!阜雨樓是她主事,可到頭來她還不是得低頭喊我一聲爹。你們放心,就照我的法子去辦,有事,我負責!」劉文一拍胸脯,很豪氣的說。
「阿丁說得對,姑奶奶對我們是一百分的好,什麼事都可坦然跟她說,但是騙她……騙她,她會生氣的,她要是生氣……咱們……咱們全都得逃命。」又有一個夥計怯怯的喊道。
「就是她對你們好,我們才要幫她嘛!」劉文一拍桌子,很不悅的喊。
「你們在談什麼?」梁紅豆推門進來,大夥兒全變了臉色,全部鴉雀無聲。
「阿磊?」她用眼神詢問他。
「沒事沒事,我得批貨去了。」江磊滴下汗,強笑。要是讓她知道大夥兒方才討論的內容,可能今晚主廚上的不是雞鴨魚豬,而是貨真價實的人肉叉燒包了。
「我……我泡茶去。」瓊玉跟著江磊,也趕緊走了。
而其餘幾個夥計也假托有事,像逃難似的奪門而出。
房間裡一哄而散,只留下慢半拍的土豆和劉文。
「土豆,你說。」
「馮公子是好人,姑奶奶也是好人,還有還有,花姑娘也很好。」會議過一半才插進來的土豆不懂誰是誰非,只管愣愣的傻笑。
「去,問你等於白問。」梁紅豆啐他一口。
「乾爹。」
劉文低頭啜著茶,半句不吭。
她大力叩了叩桌子,劉文慢吞吞的抬起頭,笑呵呵的說:「丫頭,你想開了,心情好了?」
「我本來就沒有怎麼樣,是你們白擔心,方纔你們避著我在談什麼?」
「什麼?談什麼?沒有,沒有的事。」
「乾爹,裝聾作啞沒有用的。」紅豆心知肚明。「你們不說我也知道,想讓我離開樓裡,回牧場去是麼?別想!」
「呃……是呀是呀,咱們再商量,再商量就是。」劉文乾笑兩聲,捧著茶杯,也避開去了。
馮即安搬出了阜雨樓,在一家小客棧耽了幾天。若不是今日見客棧廳裡人煙稀少,心血來潮找來店小二閒嗑牙,也不知道阜雨樓今日竟有這麼大的事發生。
「你說他們都去……」
不過,也真的難得有件事可以讓馮即安如此震驚和不信,他的臉上肌肉從聽到消息後,就一直僵在那兒。
「沒錯,不是看熱鬧,就是搶繡球去了。」
馮即安握住茶杯,兩眼直勾勾的瞪著前方。這是個逼他求愛的計謀嗎?還是她故意辦這場繡球招親會氣他的?
馮即安頹然垂下頭來,暗暗詛咒著。該死呀,如果這是個玩笑,那麼公然辦這個繡球招親會,這惡作劇也太離譜了。
那店小二見他不發言,以為他聽得興起,竟彎下腰去在他耳邊附道:「我見公子青年才俊,不如去試試吧,要真搶了繡球,憑阜雨樓的財勢,可是現成的榮華富貴呀。」
「可不是麼?昨兒個才見那樓裡的磊哥兒說,劉寡婦這回挺認真的,她不顧反對,連阜雨樓的地契都亮出來了。」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櫃台後的掌櫃也跟著湊一腳,讓馮即安差點沒捉狂。
「雖然那寡婦不比黃花大閨女值錢,但看在錢的份上,就是再醜再難看也別計較了。」店小二又說。
馮即安抬頭睨了他一眼,垂下頭又大聲歎起氣來。
簾外的江磊偷睨著他的反應,只差沒出聲大笑。劉當家這回可押對寶了,對付馮即安這種漫不經心的脾氣,早就該這麼辦才是。
掌櫃回過頭,江磊無聲的指指馮即安身旁,又拿出一塊銀子,掌櫃的眼一亮,連連點頭。
「我看哪,公子這幾日也閒來無事,倒不如去試試吧。」
馮即安扭曲的臉頰透著古怪。「你們忙去吧。」馮即安忽然說道。
「但……這是好機會。」掌櫃的往江磊的方向看看,又不死心的說。
「我知道我知道。」馮即安垂首埋在手臂裡,突然又低低的歎了一聲。
江磊滿意的笑了,自顧自的想著:下午的繡球招親,可有好戲瞧了。
但是當那越來越囂張的笑聲自馮即安的口裡爆出來時,江磊垮下嘴角,再也不想讚美劉文這個好計策,反而覺得這個計劃白癡無比。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呢?江磊左看右看、橫看豎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認為馮即安會膚淺的去喜歡花牡丹那種女人。雖然她長得是真不錯,可對男人來說,終究不是真正的好人家出身;而同齡女子中,梁紅豆長得也算中上之姿了,還會燒上一手好菜,不過就是性子辣了些兒。但這樣的女人,男人求都求不到了,他卻還有得嫌。
該讓這傢伙對上個麻子臉,才知道梁紅豆有多好!江磊悶悶的想。
馮即安仍在一旁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突然收住笑,朝桌上狠狠拍了一掌,桌面隨即出現一道裂縫。
「江磊,你還不給我滾出來!」
江磊變了臉,想走已經來不及,只得現身。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他偷瞄了那張桌子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問。
「他們說的招親會是真的?」馮即安沒回答,看掌櫃的和店小二頻頻朝房內看去,除非他是瞎子,才看不出這其中的古怪。
「當然是真的!」江磊惱怒的說。「阜雨樓這麼有名氣,開不起這種玩笑。」
「呃……」被他這麼一說,馮即安咕噥,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會去吧?」江磊俯身向前,眼珠子近得幾乎要跳到他身上去。
又來了!這種渴望把他送入牢籠的眼神,馮即安厭煩的撥開他的臉。「說話就說話,別靠我這麼近。」
「說吧,你會不會去?」江磊不耐煩的問。
「這是她的意思?然後要你來告訴我一聲?」
「她知道才怪。」江磊連連搖頭。事實上,連梁紅豆都不知道這件事,他們全部人在劉文的威脅下瞞住了這件事,只說是張家員外想租借樓一天,替女兒招親,因為是喜事,所以梁紅豆也不便反對,只由得他們去張羅。
「這就難怪了,」馮即安終於現出一絲笑容,隨手拿起茶壺呼嚕嚕的便是一大口。「想那丫頭臉皮薄,打死她都不肯這麼拋頭露面。不曉得你們是怎麼說服她的?」
聽聞這話,江磊也把那張可憐裂了縫的桌子狠狠一拍,沉下臉來。這一次就是冒著被殺頭的危險,他也要好好罵這大木頭一頓。
「好歹在情分上,姑奶奶也算是你妹子,你就不能正經點,關心她嗎?」
馮即安收住笑,嘀咕了幾聲,被趕鴨子上架的情緒也跟著惡劣起來。
「只是說笑,幹嘛這麼生氣。再說有你們這麼寵她便夠了,少我一人又何妨?」
見如此也無法點化他,江磊只得無奈的轉身。正準備離去,看到店小二端進一盤饅頭,他靈機一動,三步並兩步突然跳回馮即安,目光又繞著他打轉。
「這樣好了,關於今天下午的繡球招親,我也不逼你,咱們打個商量怎麼樣……」
第09節
阜雨樓。
晌午時間一過,人潮一波波湧向阜雨樓。
「什麼?!那就是劉寡婦?好個標緻的小娘子!」
聽到這話,好不容易擠進阜雨樓邊邊的溫喜綾差點沒跌死!這些男人簡直是睜眼說瞎話。她抬起頭,這麼高的樓,看得到才有鬼!
不過……衝著一座阜雨樓的地契,一個女人再老再醜也會跟美麗沾上點邊。但最重要的,溫喜綾得意的笑,她的紅豆姐姐是貨真價實的漂亮。
「老天!是不是全蘇杭的男人都擠到這兒來了?」上了樓後,從五樓俯看下去,她才發現人多過她想像的,其中男人多過女人,而年輕的又多過壯年的,每一張都是渴望的臉,她不禁喃喃驚歎著這個驚人的畫面。
「應該是吧。」楊瓊玉無精打采的托著臉。事已至此,她仍是不贊成這種欺騙的手段;尤其事關她對梁紅豆的忠誠,強迫她如此實在為難。
梁紅豆本擬今日要休假的,反正這種事與她無關,交代江磊幾件事完畢後,卻不想劉文死拖活拖的把她拉來。不僅如此,還遞給她一疊紅遍半邊天的衣裳。
「穿上。」
「幹嘛?」她把衣服推回去。「好端端的,穿這麼紅的衣服幹嘛?哎哎哎,你把頭巾蒙在我頭上,我瞧不見東西呀。」
不理她的抱怨和抗拒,劉文七手八腳的把東西披掛在她頭上身上,眼見時辰就要到,主角還這麼慢吞吞的,怎麼不教他氣惱。
「紅豆兒,我看你這回真的騎虎難下了。」一旁的溫喜綾啃著糖葫蘆,漫不經心的說。
「騎虎難下?什麼意思?」還在跟劉文爭論不休的梁紅豆好不容易才從紅衣服裡鑽出頭,頓時起了疑心。
「小孩子有耳沒嘴!嘴這麼碎幹什麼,還不到土豆那兒幫忙去,看看有什麼可做的。」劉文狠瞪了溫喜綾一眼,仍不忘把最後一串珍珠套上梁紅豆的脖子。
越是這樣,越顯得不對勁,望著自己穿得亂七八糟的紅衫,梁紅豆覷著劉文,神情越來越難看,口氣越來越壞。
「張家姑娘呢?拋繡球時辰快到了,不是說她借咱們的樓辦喜事嗎?怎麼沒瞧見她呢?」
「當然,當然!」劉文笑呵呵的看著那喧鬧的人潮,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聽到那不懷好意的笑聲,要不是梁紅豆還有點自制力,非扼死這老頭不可。都什麼時候了,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乾爹!」
劉文沒接話,硬是把她推出來。
「丫頭,你別急,瞧,這麼多人,夠你選的吧?嘿嘿,連老子都覺得很光榮,有句話叫什麼……什麼『我家女兒長成人,養在……養在龜窩裡沒人知』來著,是吧?」
「你家女兒不長成人,難道還長成鬼?」那廂溫喜綾被這話給逗得噗哧一笑。
「死人詩裡頭不是這麼寫的嗎?」劉文羞赧的搔搔頭,傻笑問道。
「劉老爹,是吾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楊瓊玉悲慘的歎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這樣子豈不挺好的,這麼多的男人,夠你挑的了。」
這一來一往的對白,梁紅豆總算聽明白了。被算計的憤怒讓她揪起了劉文的衣襟,鼻子幾乎貼到他臉上。「這是你的主意?」她陰森森的問。
劉文咧嘴一笑。
「劉老爹,都這時候了,你就清醒點吧,事關紅豆兒的終身大事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要那兩匹馬……」未了溫喜綾實在看不下去了。這老頭分明是討打,只怕她再不出聲,梁紅豆可能真的會宰了劉文。
「什麼馬?」劉文笑呵呵的看著底下的人,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的處境。
「兩匹馬。」溫喜綾摳著指甲,翻個白眼兒,才懶懶地回答。
「什麼兩匹馬三匹馬?」
「馮、馮、馮,乾爹,喜綾兒說的是馮即安,你是裝迷糊還是真不知道,別胡鬧了。我去叫土豆把人給趕開!」梁紅豆氣不過,揪著劉文的衣襟大吼出聲。
「趕這麼多人?你別傻了,只怕土豆那愣小子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死了。這些人可不單是跟咱們一樣的平民百姓,有頭有臉的多的是。阜雨樓有膽下這帖子,就該有擔當把遊戲玩完,要是他們知道咱們耍了他們,只怕眾怒難犯。」
「耍了他們又怎麼樣?」梁紅豆懊惱的跺跺腳。冒名下帖的可是你,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騙了我,這筆帳還沒跟你算清楚呢。我告訴你,你該死的給姑奶奶我聽好了,這繡球給你丟,讓他們娶個老男人回家去!」
「放屁放屁!」這番沒大沒小的話惹惱了劉文,眼見梁紅豆轉身要走,他氣急敗壞的揪回她,大聲罵起來。
「你才放屁放屁!」梁紅豆吼回去。
「別急別急,我要阿磊哥去拉馮公子過來了。」怕這對父女當場打起來,楊瓊玉忙插話。
梁紅豆透過頭紗,看著樓下萬頭鑽動的盛況,可是掃過一張張渴望的臉孔,就是沒有朝思暮想的人兒。她心頭一惱,開始詛咒這個空前絕後的爛計劃。
都使出這著棋了,那個死人居然連半點兒反應都沒有。
而自己又是怎麼搞的?難道藏在心裡的真愛如此頑強,怎麼打也打不死?
「有沒有你喜歡的人?」說著,劉文把楊瓊玉遞來的繡球硬塞進她懷裡。
問這話簡直多此一舉,她賭氣的搖搖頭,扭頭又要走。
「噯噯噯,丫頭,你這一走,不就真的沒戲唱了。」
「是呀是呀,阿磊哥哥就回來了,你再等等。」楊瓊玉也趕過來攔她。
「等什麼等呀!你們簡直反了……誰要你自作主張,去找他來著?他不來就不來,難道我還求他!」她遷怒的朝楊瓊玉一陣罵,復而轉向劉文:「你想作媒?倒不如送我進墳!」她破口大罵,甩手將繡球朝溫喜綾扔去。
沒防一陣風來,這一扔,溫喜綾不但沒接著,還把那紅綢結成的繡球撥出了樓外。
眾人全都呆了!
「繡球拋下來了!」底下人群先是一呆,也不及細想時辰還沒到,已經騷動起來。
「給我搶!」突然,樓下傳來樊多金怒吼的聲音。
「搶!搶回來!」其他幾戶富家公子也不示弱,紛紛指揮下人奮力朝繡球方向擠去。
梁紅豆率先反應過來,滾著紅色繡花的絲袖揚起,一枚暗鏢已在纖指間蓄勢待發,打定主意,誰要是接了這繡珠,她就讓誰倒大楣。
「你幹什麼?」劉文眼尖,先叫罵了起來。
她扭頭看著劉文。「乾爹,我放棄了,這輩子我誰都不想嫁了,男人實在太麻煩,要是誰搶到這繡球,我就廢掉他的手!」
劉文被這話氣得怒不可遏,劈手就搶下她的鏢子。「死丫頭胡鬧個什麼勁!搶到繡球的人是你夫婿,難不成你當真立志當寡婦?」
「那有什麼關係!」她沒好氣的動手又想搶回暗鏢。「反正也當了這麼多年,我適應得不是很好?」
劉文無話可說,逕自冷哼一聲,幾招後迅速將那鏢子藏起。「少給老子耍嘴皮,今兒個有我坐鎮,絕不許你胡鬧!」
空中掠過一道身影,一掌便朝那男子拍來,只見那位男子伶利地將綵球揣進懷裡,輕輕鬆鬆避開了攻擊,整個人安然無恙的坐在阜雨樓對面石寶客棧高翹的屋簷上。
反倒是那個攻擊者,二樓的空中因為沒有落足點,乒乒乓乓、栽到人群裡頭去了。
每個人都遮著臉,沒敢去聽那唉叫連天的呼救聲。
「小子,你使什麼邪門招數,這繡球明明是我家公子搶下的!」樊家幾個家丁遙遙指著那人破口大罵出聲。
「這本來就是各憑本事,你只能說,姻緣事是注定的。」那男子生得極為俊朗,尤其一口白牙,笑得特別迷人。他搖起儒扇,風流倜儻的煽了煽,夾道二樓幾個青樓女子探頭見了,搖著絲絹,紛紛尖叫出聲。
「這個好,」劉文滿意的點點頭,瞇著眼睛覷著那男子,復而一笑。「我早瞧他順眼了,丫頭,配上這個人,你也不會太委屈。」
梁紅豆也眨著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事情已經結束了。但這……這是她的終身大事!
「那不是『四時繡』的當家嗎?」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叫。
「喂!怎麼回事?」梁紅豆攏起眉心,手肘拱拱溫喜綾,不明白事情如何會發展成這樣。
「我看那『兩匹馬』是真的不會來了,所以……」溫喜綾絞著袖子傻笑。「請佟哥哥幫這個忙,他的條件絕對比那痞子好,你嫁他定不吃虧。」
梁紅豆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你說那什麼鬼話!」
「溫家娃娃說的沒錯。」劉文搖搖頭。「我喜歡這傢伙,氣宇昂軒,丫頭,嫁這人便是現成的少奶奶,不差,不差。卜家人說話算話,你可別反悔。」
「我不……」
眾人的驚呼聲中,石寶客棧的屋簷後又竄出一道影子,劈手就劫去了佟良薰手中的繡球。
不過不知道是角度不對,還是兩個男人的手勁太大,居然把一團結得漂漂亮亮的紅繡球給拉成一條筆直的綢帶子。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佟良薰拭了一下汗,又長吁了口氣,在空中扭轉了半個身子,晃了一式虛招,放鬆的笑了起來。
「讓你多風光幾下嘛。」馮即安笑呵呵的開口,出掌抬腿,假意跟佟良薰拆了兩招。
「風光?你還當真捨得把劉寡婦讓給我?要是她知道你這麼整法,小心她下回多扔幾隻貓到你身上。」
「姓佟的,少哪壺不開提哪壺。」馮即安失去了笑聲,權威似的咳了兩聲,接著一個鷂子翻身,身子已經落在筒瓦上。
「明明就喜歡人家,幹嘛不肯開口。」佟良薰笑道,躍身而過,空中又跟他過了兩招。
「我才沒這麼笨,那丫頭鬼靈精一個,要是我坦白了,誰知道下回她會不會請我吃什麼蝗蟲蒼蠅飯。」
佟良薰爆出大笑,和馮即安同時「假裝」、「不小心」地放開了綢帶,只見那綵帶有如一條失去支架的彩虹,飄然然的降了下來。
底下又是一陣騷動,樊家家僕及多數男人全朝綢帶落地的方向衝去,一大票的人在原地你推我擠的撞成一團。
阜雨樓上的每個人,都被事情的變化給弄得錯愕不已,就連那最樂見其成的劉文也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你要真心對人家,就是她天天熬蜈蚣螞蟻湯給你補身,你也要甘之如飴。」瞟了底下的戰況一眼,佟良薰回頭又糗了馮即安一句。
「甘之如飴?哼,佟老弟,你用詞可真鮮。」馮即安沒好氣的開口。
「難道不是這樣?」佟良薰好笑的反問。
「不跟你拗了。」馮即安咕噥一聲。
「我搶到了,我搶到了手了,哈哈哈!阜雨樓和劉寡婦是樊家的了!」無論誰接到了繡球,都在樊家眾家丁群起的拳頭攻勢下,最後仍落在樊多金的手裡。
「他是故意的……這渾球,他是故意的……」梁紅豆咬牙切齒的瞪著馮即安。這下好了,她真的得降格以求,去嫁樊家這白癡。
「你滿意了?!」梁紅豆叉著腰,扭頭就給劉文來這麼狠狠一瞪。「暗鏢再不給我,我就讓樊家抬你這老糊塗過門去!」
威脅顯然奏了效,劉文乾笑了兩聲,把鏢子丟還給她,梁紅豆一接下,想也不想,揚手便朝屋簷上笑成一團的兩個男人打去。
這著棋快得出乎人意料之外,底下的人潮誰也沒看清楚,多數的人不是打躬作揖的恭喜樊多金,就是鼻青臉腫的瞪著樊多金,其他的人,則扼腕歎息自己沒這個好福氣。
只有佟良薰把馮即安躲暗鏢的窘狀看得一清二楚。他笑得樂不可支。「喲,紅豆姑娘這下子可是真的發飆了,馮兄,依小弟看,你的螞蟻湯是喝定了。」
馮即安沒理會他的調侃,捏著鏢子盡在那兒嘀嘀咕咕:「拿了東西就亂扔,也不想想,這要打傷我,誰還有這個膽娶她。」
「劉家小寡婦,繡球已經在我手中,這下你不得不認帳了吧?」樊多金仍在那兒得意半天,笑得梁紅豆更氣更怒。
「人家壓根兒就不認帳,所以你搶到了也沒用。」那宏亮的聲音活生生截斷了樊多金的笑聲。他抬頭朝聲音來源處望去,馮即安已經扔開鏢子,正舒舒服服的躺了下來。梁紅豆這時總算看清馮即安的功力修為,那黑色筒瓦高高低低的斜下來,常人連立足都難,他居然能如履平地,身子也沒滑下一分半寸。
「你什麼意思?」樊多金生氣的對他吼。
「我說,你搶到也沒有用,這劉寡婦宣佈的可是拋繡球,又不是搶綵帶。再說,你也沒有親自下場搶繡球,任誰也難以心服。」馮即安慢吞吞的伸個懶腰後,才愛困的開口。
「這……這……」樊多金給堵得啞口無言。他瞪著手中的綵帶,不知如何是好。幾個原抓到繡球卻挨了揍的年輕人隨即跟著馮即安的話鼓噪起來,場面頓時又變得混亂。
「就我說,這招親會乾脆就算了,」馮即安朗聲一笑,信口胡謅:「劉寡婦生平嫁了五個夫婿,偏偏五個夫婿都短命,樊少爺,你不會想當那第六個吧?」
樊多金傻了,顯然當了真,不知該如何接話。
「馮老哥,你真好口才,瞧他嚇的,也該你上場了。」佟良薰嘻嘻一笑,朝阜雨樓努努嘴。馮即安忽地爬起身,盤腿坐著,手托顎,臉上的怡然自得變得不自在。
瀟灑飄泊了三十幾年,突然要一腳伸進牢籠裡,這個決定實在不可不慎。唉,馮即安對空一歎,都是那個丫頭害的,凡事順其自然便可,幹嘛非這麼咄咄逼人不可。
另一頭的梁紅豆,前腳才下得樓來,就瞧見門外已黑壓壓的堵著一堆人,幾個凶神惡煞在門口當門神,為首的搖搖擺擺走進一個怒容滿面的男人。她定神一瞧,正是那想搶繡球沒搶成的樊多金,他手裡仍緊緊捏著那條綢帶,顯然不甘心之至。
「今天我不管你怎麼說,東西是我搶到的,阜雨樓和人都是我的……」
梁紅豆很想告訴他,阜雨樓今兒個封館不做生意,再者他的大吵大鬧弄得她頭疼死了,可是對方根本不給她搶白的機會。樊多金跨前一步,啪一聲,竟揚手揭去她的面紗。「你……你是……怎麼會是你!」他又驚又怒,隨即臉頰被一陣火辣辣的掃過。
「是我又怎麼樣?!」梁紅豆惱怒的收回手,還手之後仍不敢相信自己吃了虧。
「好!好!打得好!我終於找到你了!」不知怎的,樊多金竟笑起來,他笑吟吟的,眼裡閃著興奮的光芒,梁紅豆被他嚇了一跳,連連退了幾步。
「跟我回去吧,不管你是誰,我都不在乎,你曉得嗎?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說罷又去撫摸她的臉。
啪一聲,又一個耳光狠狠煽在樊多金臉上。「滾出去!別在這兒裝瘋賣傻!」
連連挨了兩個耳括子,樊多金這會兒也惱了。「你這潑婦!我誠心誠意,你卻跟我裝糊塗。來人哪!把這賤蹄子給我架回去,我非治得她服服貼貼不可!」
「你要治誰?」劉文冷冷的聲音在樓梯間傳來,跟在他身後的全是阜雨樓的夥計,菜刀板凳碗盤全拿在手裡,只等一聲令下,隨時隨地對樊家的家丁當頭砸下。
「我接了繡球,」樊多金一見這排場,口氣不得不軟下。
「你接了繡球,那些挨揍的人又怎麼辦?阜雨樓看不上你這種人,等下輩子吧。」劉文冷哼。
「你們又沒規定不能這麼接!阜雨樓這麼大,難道要說話不算話!」見對方看似不認帳,樊多金也火了。
「就是不算話,你他媽的樊家又能拿咱們怎麼樣!」一位夥計朝地上啐了口痰,兩手的菜刀應聲相砍,擦出幾道火花。這群人原就是跟著劉寡婦從關外牧場過來討生話的人,凶起來的時候,比江洋大盜還可怕;樊家的家丁平日跟著主子欺善怕惡慣了,哪見過這種一排惡人的場面,前一秒鐘還擋在樊多金面前,後一秒鐘人全閃到門回去了。
「你是我的人,總有一天我會要回來的。」他不死心的指著她,收起扇子狼狽的想走,一把刀已經劈開了他面前的一張凳子。
「你想要什麼回去?」劉文腳一跨,亮晃晃的刀已經抹到樊多金臉上。
「我……我……」
「噓,阜雨樓不喜歡給人威脅,知道嗎?」
「知……知道。」
「你要告官,儘管告去,可就是別打我女兒的主意,要不然,老子包你夜夜不成眠。」
樊多金瞪著那把在鼻子上游移來去的刀子,只嚇得牙關打顫。
「扶你們少爺回去,他褲子濕了。」劉文瞟向門口,那群人以最快的速度蜂擁而來,一下子就把樊多金架走了。
趕走了一個麻煩,梁紅豆不但沒有半點得意之色,反而一臉挫敗的坐在椅子上。
「土豆。」
「什麼事?」
「吩咐下去,一等打尖的客人離開後,阜雨樓休業幾日。」
若不是之前早探過馮即安的心意,知道事情沒這麼容易有結果,梁紅豆一定躲回房間號啕大哭一場。她換下衣裳,決定暫停營業幾日,她很清楚,經過下午的招親未果事件後,如果不把氣氛冷卻下來,只怕往後幾天,好奇的客人會踩破阜雨樓。儘管如此,梁紅豆仍覺得顏面盡失。
所以這一回,她橫豎決定自己需對馮即安死心了。都走到這步路了,如果她心裡還死纏著他不放,那做人也未免太窩囊了。
低頭沒看路,她沖得疾快,沒想一頭又撞上牆。梁紅豆驚喘一聲,決定自己今天受夠了,她垂首退了一步,不管這面牆是誰,她都要抄傢伙把眼前這面牆劈爛。
一抬頭,這面牆竟然直衝著她笑。
她瞪著馮即安的胸膛,腦海裡前一秒鐘的念頭早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四周的人早早識趣的走掉了,連走避不及的土豆都乖乖躲在櫃台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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