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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毓華][鐵了心愛你][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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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海南島 天涯海角

  面積近百評的和式卡拉OK房裡,三個風格迥異的老人正不顧尊嚴,為了麥克風的歸屬權起了爭執,一言不和後卯足了勁開打。

  一時之健拳風呼呼,連日是門都砰然倒地,更遑論房裡的東西,受波及不計其數。

  「你們——這些人,打算丟臉丟到什麼時候?」海南島四大族族長「天涯大喝。他進門就看見這種戰況激烈的場面,不禁怒從中來。

  他臉上的皺紋大半是因為他們而來,這些死性不改的老小孩!

  三人汕汕地分開,「都是『海角』不好,他不要來搶我的麥克風就沒事了。」光頭老翁訴苦的望向「天涯」,巴望能得到同情票。

  「你惡人先告狀,明明輪到我,誰叫你唱個不停。」也是光頭的「海角」忿忿不平,搞不動唱歌跟輩分有什麼關係,那死光頭竟拿輩分來壓他,誰甩他!

  「我不過想說句公道話,他們卻連我都打,嗚……」一臉無辜的另個光頭老撫這他差點被拔光的鬍子,心痛不已,下次打死他再也不做什麼仲裁人了。

  「你、你、你還說,要不是你搬來這套玩意兒也不會害我們吵架。」很明顯,吵架的兩人不齒光頭鬍鬚牢故作撇清,矛頭有志一同的指向他。

  「天涯」聽的一個頭兩個大,他壓住太陽穴。

  「你們吵吧,吵死了最好。」

  「唔……那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海角」一絲理智尚存。他們這龍頭老大向來不怎漠河群,喜歡獨來獨往,而且,無事絕不登三寶殿,他肯移尊就鐵定有事。

  「不告訴你們,哼!」在吵呀!「無聊的時候別再來犯我——」他篤定這群玩心重的老小孩決受不了他姜太公釣魚,離水三寸的引誘——

  不用他倒數,果然有人發聲了。

  「喂,老大,不要神秘兮兮的!」三顆光頭全湊過來了。

  「這個!」天涯忍不住興奮,拿出放在長袍裡的傳真。

  「委託狀?」三人異口同聲。「『尋找一首遺落的詩』?這是什麼鬼話?」

  海角抬頭,「你背著我們玩這種遊戲?」

  接受附帶金錢的委託是他們四人年輕時的遊戲,雖然行之有年,卻很久不玩了,他做夢也沒想到還會有人記得他們的熱線,還傳真過來呢!

  「我們太老,玩不動了。」有人首次承認自己年歲已大。

  沒錯,像這樣沒頭沒尾的案子最是棘手,所花的心力物力都是駭人,他們已經不年輕了,再說還有更重要的東西需要他們守護,不可能就為幾個白紙黑字遠渡重洋。

  天涯的臉上是「所言甚是」的認同表情,忽的靈光一現。

  「那些亂七八糟的傢伙誰最閒?」

  所謂「亂七八糟」的傢伙,即是「赤色響尾蛇」組織的所有成員,亦是這四個老小孩所精心調教出的徒弟。

  「你說誰亂七八糟?是你自己沒調教好自己的徒弟,別一桿子打翻一船人。」他們可都是對自己徒弟引以為傲的。

  「是啊!」天涯冷笑。「你們那些愛徒們也太成材了,十天半個月也沒人回來瞧瞧我們這些老骨頭,好孝順吶!」

  「說的是。」三顆光頭一起點了點。「該給他們一些苦頭吃。」他們見風轉舵的本事快得嚇人。

  「就這麼決定!」

  四個老人互瞅,眼中的邪惡光芒大熾。

  「國師在意大利總部離不開。」

  「牧師在梵蒂岡,他是神職人員,別整他了,不然我們死後上不了天堂。」

  「快手在巴塞羅那。」

  「雷神——他最近,在香港。」

  他們有志一同地不肯提起安東尼及詩人,那兩個孩子——唉!

  說他們狡猾精明不可愛也好,反正,那兩個人都不是他們能掌控的人,有時候還角色顛倒呢!

  「就他嘍!」四根胖瘦不一的指頭指向懸掛在牆上的世界地圖。

  那四根指頭所指的是——

  香港。

  雷神,你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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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07:04: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晚秋。

  對雷家而言,全員出席的家庭聚會,通常意味著與會的人有重要事情要宣佈。

  雷東嶽——雷氏家族的掌權者,台灣知名商界人士,現年七十歲,畢生經歷十分傳奇。他由拖船運輸起家,朝鮮戰爭爆發時,他把香港的戰後剩餘物資、藥品、食物運往急需的大陸內地,在短短數年內狠狠賺了一筆,並於六十年代進行房地產投資,近年更成立了橫跨新加坡、大陸、香港、台灣的超級聯合投資集團。

  他兩鬢霜白,氣派儼然,令人望而生畏,坐在他身旁的雷夫人張雅瑜則是標準慈母,笑瞇了的眼從頭到尾盯著將要過門的媳婦瞧。

  「爸,媽,我和冰晶決定下個月訂婚。」雷家的長子雷霆滿是溫柔笑意的在晚餐後宣佈了這件大事。

  雷霆身材碩長,金絲邊的眼鏡襯得原就溫文爾雅的氣質更顯卓爾不凡。

  他手下有三家金融上市公司,熱衷於藝術拍賣市場,藝術能力鑒定之高經常被聘為咨詢顧問,風頭之健不亞於雷東嶽,是名門出虎將的最佳見證。

  雷東嶽燃起雪茄。

  韓冰晶是討喜的,她端莊大方,氣質優雅從容,進退合宜的舉止顯示有著良好的教養,雖然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倒不失是個可取的對象。

  「太好了,咱家要辦喜事了。」張雅瑜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爸?」雷霆對他嚴峻、難以親近的父親總抱著敬畏的態度。

  「訂婚宴可以考慮辦得隆重些,別丟了雷家的面子。」煙圈中看不見他真實的表情。

  「謝謝爸,」雷霆綻開今晚最輕鬆的笑容,隨即凝向韓冰晶,眼底溢著喜悅的快樂。

  老實說,韓冰晶應該是快樂開心的,對一般人來說,她是Lucky Girl,在故宮有份喜愛又穩定的工作,就連愛情也是人人稱羨的順利,一個跨國企業的第二代小開,容貌和家世全屬一流,而他就要娶她入門了,她應該是最幸福的人。

  說她不害怕是騙人的,豪門對她來說是她這樣的小人物可望而不可及的,她一輩子從沒想過自己會踏進只有童話裡才存在的城堡。

  的確,雷宅幾乎稱得上是都市城堡,所有的傢具一概是鍍金的,閃爍爍得金黃,燦的人眼花,令她感到有些不實在。

  雷霆的父母自始至終沒找她攀談過一句話,他們的重心只圍繞著雷霆,那明顯的冷落刺痛她卑微的心。

  甚至談到了最重要的婚事也沒徵求她任何意見,當她只是無謂的附屬品。

  她努力漠視不被重視的受傷,勉強露出笑容。

  她愛他,甘願為他忍受這些微不足道的痛苦。

  「不過,伯父、伯母,我們並不打算鋪張,只想舉行一個小型的自助訂婚儀式。」她吞了口口水。

  「什麼?」她的反應馬上引起雷東嶽的反彈。

  雷霆給了她一記稍安勿躁的眼神,連忙安撫雷東嶽。「爸……」

  「住口!你是我雷東嶽的兒子就該照我的規矩來。」他是天,凡人都該唯命是從。

  雷霆瞅了眼韓冰晶稍顯蒼白的小臉,暗中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慰。「爸,結婚的人是我,我只是告訴你和媽這件事,不代表你能主宰我的婚事。」

  「你反了,居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受到挑戰的獅子發出怒吼。

  「爸,」雷霆的眼中晃過一些什麼。「這次請讓我自己來。」他的堅決凝在文質彬彬的下巴記唇上,抿成固執的線。

  「逆子!翅膀長硬了想飛了是嗎?」雷東嶽的脾氣是暴露在地面上的地雷,他毫不掩飾,也不需要掩飾。

  眼看火爆場面一觸即發,一陣響亮清脆的擊掌聲卻傳來。

  所有人皆一陣錯愕。

  除了韓冰晶外,雷家人的臉上全罩上了寒霜。

  他們的眼神幾乎看見鬼。

  「說的真精彩啊!雷霆,幾年不見,沒想到你的口才進步了許多。」他閒閒說道。

  韓冰晶意外地和他那深邃又邪氣的眸子交纏,心臟頓然被重物捶擂了下,心臟發緊。

  他不是俊逸的男人,過於性格的臉訴說著剛毅,太過逼人的英氣彰顯他不輕易低頭的個性,深邃的輪廓和飛眉實在的把率性和不易轉圜的剛稜刻在鼻唇。

  他如果生在兵戎見戈的古代肯定是個傳奇英雄之類的人物,但是在文明的現代卻只予人難以親近和率性易怒的感覺。

  「你回來做什麼?」雷東嶽疾言厲色,彷彿在按捺某種怒氣。

  張雅瑜也一改慈母表情,除了惶恐外還帶著鄙夷。

  男人對這一切表諸於外的不歡迎視而不見,吊兒郎當的摸著唇說:「父親大人,這就是你對闊別家園兒子給的擁抱和歡迎嗎?真是隆重。」

  「惡鬼!你為什麼不死在外頭!?」張雅瑜猛地竄起,十指握成拳,恨不得撲過去吃了他似的,慈母形象一掃而空。

  「冷靜!」雷東嶽怒斥她。

  張雅瑜張牙舞爪的歇斯底里不見收斂,反而更張狂。「你又想回來破壞雷家的寧靜是嗎?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住口!」雷東嶽擰息雪茄站了起來。

  這下,張雅瑜才回過神來,雷東嶽的怒氣震懾住了她,她不甘願地閉上嘴,但眼光依然惡毒。

  「大娘,你的脾氣還是那麼差,心臟呢?不會也一樣吧!?」他唇邊帶笑,撲朔得令人難以捉摸。

  「別惹她。」雷東嶽的身材十分高大,兩人對峙著,那男子又比他高上一顆頭顱。

  「別以為我喜歡回來,只是聽說雷霆的好事『又』近了,順道過來恭喜他,也認識我未來的嫂子一下。」他無所謂的眼光掠過韓冰晶時,不覺劃過一道迷離的光彩。

  他的眼彷彿帶著迷藥,悄然地勾引著她。韓冰晶厭惡那種眼光,像當她是揮之即來的娼妓。

  「你看,他就是不懷好心眼,存心來搞破壞的。」張雅瑜又尖叫。

  男子繞開面色凝重的雷東嶽走到韓冰晶面前,輕佻地說:「美麗的小姐,我叫雷飛,雷霆的弟弟。」

  「哦,」她飛快瞅了臉色灰敗的雷霆一瞥,不解地。「嗨。」

  「看你的眼神,雷霆肯定沒提過我對不對?」他自問自答。「我是他們這成功家庭裡的唯一敗筆,也是幽靈人口。「他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當她是可口的食物般,眼底毫無尊重。

  「對不起。」拜託,她為什麼要道歉,臉龐不禁一陣燥熱。

  男人注視她酡紅的臉,冷峻的眼忽而閃了下神。

  會臉紅的女人,在城市裡是稀有動物。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鬢髮——

  一道冷冽如寒流的疾力突地揮開他不規矩的手。

  「不准動她一根汗毛。」

  是雷霆。他斯文的眼角但見抽搐。

  雷飛飄忽地撇著無溫度的笑。「你認真了?」

  「不要碰她。」雷霆習慣性地移動鏡框,有些氣促。

  「我只是友善的打招呼。」雷飛淡淡的灰眼閃過奇特而幽微的詭意。「何必把我當洪水猛獸?」

  雷霆臉色相當難看,卻敢怒不敢言。

  「不要這樣嘛,又不是家裡有死人,大家幹嘛全哭喪著臉,好像我是瘟神。」

  「雷飛……」雷霆欲言又止。他看見雷東嶽的劍眉已經擰起。

  「這次,你的眼光準確多了,」他放肆的眼梭巡著韓冰晶全身上下。「還不賴嘛!」

  雷霆毫無反擊之力,臉色灰黑的像被人捅了一刀。

  「你說夠了沒有?畜生!」雷東嶽忍不住了。

  「父親大人,不要開口閉口說髒話,免得罵到自己,那有損你高貴尊嚴的身份哦!」他天不怕地不怕,口氣挑釁之至。

  雷東嶽火焰高漲,怒不可遏的老臉面紅耳赤,他用枴杖猛力敲著地板,發洩心中的怒氣。

  「別發火,待會兒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小道記者又有捕不完的風捉不完的影,累的人是我耶!」

  雷東嶽氣急敗壞又拿他沒轍,怒火公心,只怕再一絲絲刺激便會昏厥過去。

  氣氛劍拔弩張,似要一觸即發。

  「算了,你們繼續玩你們『甜蜜家庭』的戲碼吧,我只是順道過來打聲招呼,不陪你們玩了。」雷飛迷離的聳肩,一臉索然。

  突如其來,他又如謎般地走掉。

  一直居旁觀者的韓冰晶發現,一直到雷飛的身影整個沒入夜影中,雷家人才明顯地塌下肩,如釋重負。

  微涼的街頭。

  雷霆是斯文有禮的,每回約會完畢他總是會把韓冰晶送回她和室友合租的小公寓。

  一如往常,他烙在她額上的晚安吻又輕又暖。

  「今晚的是我很抱歉。」

  「為什麼?錯又不在你。」她仰望他線條柔和的輪廓。

  「我從來沒對你提起我有個弟弟。」即使是他舔唇的動作,也好看極了。

  「你一定有不得已苦衷對不對?」她是信任他的。

  「我……你真是個可人的天使。」他黑亮的眸子在月色下迸出更勝以往的柔情蜜意。

  她的心連翻了好幾個觔斗,臉火燒似得紅起來。「你不要那樣看我……」她似蚊嚶地說道。

  她的羞澀鼓動他勃發的感情,忍不住蜻蜓點水的在她唇上偷得一吻。「那,明天見了。」

  韓冰晶被他猝不及防的動作駭了一跳,但喜孜孜的情緒更勝羞澀。

  她用手觸著方才被雷霆觸碰過的地方,滿心滿眼俱是沉醉,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原來你也挺投入的!?」暗夜中突地冒出個沒頭沒腦的嘲笑,打斷了韓冰晶的綺思。

  「誰?」她斥喝。

  雷飛狂妄的盯著她像膽怯的老鼠般由暗處移到街燈下。

  韓冰晶好一會兒才從他清瘦孤獨的臉部線條認出他來。

  「別說你不認得我了。」他的語調仍是一貫的嘲諷。

  近距離的打量給了她重新審慎他的機會。

  他迷離又深沉的眼使得清瘦的臉龐更加見骨,結實精幹的身上是簡單的皮衣和泛白的牛仔褲,那源源不斷的張力透著可嗅出的危險。

  不是任何男人都適合留三分頭,可他張揚的黑髮卻給人充滿野性的感覺,那種四射的活力自成一格,神秘中帶著獨特的狂妄。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說不知道你信嗎?」他雙手插著褲袋,身體倚在路燈下。

  「哦。」他來做什麼?

  「你沒有任何疑問需要我幫你解答?」

  「疑問?我不明白你說什麼?」他的話很奇怪,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我不明白雷霆怎麼會對你這種乏味的女人有興趣,他的眼光有問題。」他的眼神狂野放肆,毫不留情的評頭論足。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她微怒,即使他是雷霆的弟弟又有對迷人的灰眸,她也不認為自己得忍受他的騷擾。

  她那發怒的臉更顯一對水靈靈的大眼黑白分明,兩道斜飛入髮際的眉因為不悅而更加墨濃,雷飛的心不覺起了一陣騷動。

  「做我的女人如何?」

  他本無意跟來。

  在闊別的台北街頭遊蕩,不意的發現她和雷霆的影蹤,抱著看戲的心情跟了上來,不料卻看見她臉上令人心悸的光彩。

  他從來沒羨慕過雷霆高級得出身及淵源的架勢,但是看見他們擁吻,他居然發自內心的嫉妒起來。

  雷飛放浪不羈的口氣令她十分反感。她從皮包掏出鑰匙不再理他。

  有些人是根本理都不用理的。

  「怎麼——」他飛快得擋住她,用手支著玻璃門。「雖然我沒有雷霆富可敵國的財產繼承權,不過我有更好的東西。」他曖昧道。

  他竟敢當著她污言穢語?韓冰晶的怒氣完全被挑了起來。「請走開,不然我要報警了。」

  「你捨不得的,你不會讓雷霆上社會版新聞的。」

  「啪!」雷飛沒把話說完,一記火辣辣的耳光已灼熱地燙上他的臉頰。

  他的眼因憤怒和猙獰而漫成深褐色。「你敢打我?」

  「人必自重,別人才會尊重你,請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你的膽子很大。」他臉上的驃悍令人感覺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動手將人撕成兩半。

  韓冰晶用靠著門的背支撐自己不被他狠烈的眼逼退。

  良久——

  「這是你第二次臉紅了。」他沒頭沒腦的低語,低沉的聲音彷彿包含笑意。

  她看起來清清弱弱,沒想到一交手卻辣勁十足。

  起先,他以為她和別的女人是一樣的,但那一巴掌令他為之改觀。

  或許他不該來招惹她。

  她是那種最沾不得的女人,屬於三貞九烈、一輩子只會死心塌地地愛一個人,倘若她愛的人不是你,你將有一場痛苦的戰爭好打,他並不準備打那種戰爭,太費神了。

  既然不是遊戲對象,追逐就到此為止。

  就當久別後送給雷霆的禮物吧!

  畢竟那個不堪稱之為家的家也只有那個傢伙會對他付出點關懷。

  他該辦正事去才對!

  「琦琦,你在家嗎?」

  小公寓裡燈火通明,想來又是她室友的傑作。

  「在這裡啦,小聲一點行不行?」翩纖的窈窕身影由陽台利落靈活的爬上來。

  望著勁裝打扮的藍琦,韓冰晶蹙起兩道秀眉。「你又這樣去了?」她做出偷竊的動作。

  拉開頭罩,一頭波浪長髮傾瀉而出,;藍琦瀟灑的甩頭。「好難聽的名詞,我是『借』用而已。」

  她不在意地脫下把曲線勾勒得更加玲瓏的高纖緊身勁裝,無視韓冰晶大驚小怪的眼光。

  「你呀,是假借之名,行偷竊之實!」

  她搞不懂藍琦。

  藍琦嘻嘻笑。「有何不可?」

  「好好的工作不做,老接一些奇奇怪怪的案子,勞心勞力,何必呢!」據她所知,藍琦和朋友在黃金地段的東區開了一家名叫「如夢堂」的徵信社,名字雖不倫不類,生意卻好的出奇。

  她接案子的方式十分「另類」,一律採取電腦網絡洽談,而且只接她中意的CASE。

  今天不知她到底又接了什麼稀奇古怪的委託了。

  「哎,來幫我一下。」脫掉勁裝的藍琦只剩一件圓領無袖汗衫、熱褲,揮手要韓冰晶幫忙。

  「你又不會引渡什麼蘇門答臘的犀牛,還是見不得人的人回來吧?」對她上次接的動物委託,她心有餘悸。

  那只年幼的犀牛因為水土不服足足嗥了兩天兩夜,害她提心吊膽之餘,一連失眠了好幾天。

  「小犀牛總比厄瓜多爾巨型蜥蜴好哇!」有一陣子藍琦熱衷於動物委託,幸好熱勁半年就消了,要不她相信韓冰晶真要跟她割席絕交了。

  「你還說?」雞皮疙瘩竄滿韓冰晶全身。

  一天要吃掉五公斤蚯蚓、五公斤蟋蟀和蒼蠅的蜥蜴,只要想起它動作快如迅雷的舌,她就退避三舍。

  「我保證,這次絕對是正常的東西。」藍琦利用繩索和小型升降機把懸在外面的東西吊上來。

  「這麼大?」

  「你看了一定喜歡的不得了。」藍琦惡作劇的朝她眨眼,手腳不停地把包裡的蘇繩和雙層牛皮紙拆掉。

  「我不看。」她有不好的預感。

  「你瞧,它是不是很漂亮?」藍琦對室友的脾氣可是清楚的很。

  「赫!盧梭的『戰爭』。」韓冰晶喊。

  「帥吧!」藍琦得意洋洋。

  「你從哪裡偷……借來的?」韓冰晶的水靈靈大眼變成核桃。

  「你知道我去了一趟巴黎嘛,入寶山而沒去羅浮宮,去羅浮宮又不進奧賽美術館就算白走一趟,我看它還不錯,就順手帶回來了。」嗜愛美術作品是她少數的愛好。

  「哪天你要失風,千萬別妄想我去保你出來。」偷取國寶出境被逮可是國際事件。

  她想不透藍琦為何對高危險的工作特別有興趣。

  而她,居然跟一個以偷盜為樂的人同居——

  「別哭喪著臉,我也找了一幅馬內的『奧林匹亞』頂替,美術館一點虧也沒吃到。」她花一夜時間在塞納河附近找到一家暴發戶,一招「移花接木」,做得漂亮極了。

  「你——」韓冰晶要翻白眼了。

  「為富不仁活不長的,我可是替他作功德,他應該感謝我才對。」美術品是流傳百年的東西,只為少數沒品沒味、一肚子銅臭的人擁有,簡直是暴殮天物,道理跟糞上插鮮花是一樣的意思。

  「歪理。」她辯不過口若懸河的藍琦。「我累了,懶得理你。」

  「別走,我還要倚重你的長才呢!」

  「我說過別找我。」

  「別這樣嘛!眼看冬天就要來了,天寒地凍的,你不想見非洲那些難民沒衣服穿或餓死吧,還有,撫養你長大的孤兒院……」她擺出哀怨的表情。

  「夠了、夠了,藍琦!」她最聽不得這些。

  自從藍琦發現她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後,每次A 回來的油畫真跡便硬塞給她,要她在真品上面做手腳,如此藍琦便可以以高昂的價格轉手賣出,等到買方請鑒定師來評鑒出瑕疵時,她在用低價收購,或者偷回,如此一來,被偷的人以為丟掉的不過是一幅贗品或是瑕疵貨,追究起來就不會那麼認真,買回的真跡偽裝部分再以特殊藥水洗去,便恢復舊觀。

  「最後一次,懂嗎?」韓冰晶老覺得自已被牽著鼻子走。

  「OK!」藍琦大悅。「往後幾個月我都不會再來煩你,你安心的準備當新娘子去。」

  「最好是這樣。」

  「那,萬事拜託了,她做了個可愛的鬼臉,她打算好好洗個澡補充睡眠去。

  「對了,鴻門宴吃得如何?」她順便關心一下。

  「還好啦!」韓冰晶忽然想起雷飛的側臉,奇怪,她怎麼會想起他!?

  「你的白馬王子表現得如何?」

  要不是太過瞭解藍琦,她會以為話中帶刺呢!「老樣子。」

  雷霆於她自始至終都是一樣的溫柔,他們交往的過程沒有高潮起伏,彷彿太過平淡了,凡事順理成章的可怕!

  韓冰晶訝異自己脫軌的想法,雷霆是所有少女夢寐以求的對象,而她居然還三心兩意,真是太不應該了。

  「晶晶,你真的要嫁他?」藍琦鄭重起來。

  「拜託,別那副表情好不好,好歹是件喜事,又不是寡婦死了兒子。」韓冰晶啐她。

  說也奇怪,對雷霆和她的交往,藍琦始終不抱看好態度,但一路順遂走下來,藍琦也死心不再說什麼,今天大概又哪根筋不對了。

  「你會是最出色的新娘!」

  韓冰晶是出色的,只是她不自覺。

  就像她和雷霆一樣,他們相似的地方太多,是無法成為夫妻的。

  任誰都無法和一面鏡子相處。

  她相信韓冰晶會發現這點的,只是不知什麼時候。

  「我們還沒談到那地步。」人生大事,她忍不住害羞。

  「那戒指、李福、宴客?」韓冰晶於她是姐妹,她自然關心的緊。

  「我們約好了明天碰頭再談。」

  「一入侯門深似海吶!」藍琦嗟歎。

  韓冰晶不依了。「你再觸我霉頭,小心我找你的畫出氣。」

  「那可使不得,隨便一幅畫都比我值錢,人肉鹹鹹,你海削我好了。」

  「別以為我不敢!」韓冰晶掄起拳頭。

  「救命呀!」藍琦咯咯直笑,奔向浴室。

  在那一瞬間有絲疑惑跑進韓冰晶的腦袋。

  她想起藍琦方才一身特殊裝備,那是她設定獵物後外出勘察的打扮,只運一張畫不需要大張旗鼓的裝扮吧?

  方纔她到底做什麼去了?

  但疑慮一閃而逝,她無暇多想,立即追進浴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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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07:05: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週六的人潮特別多,好像台北盆地的人全傾巢而出似的。

  韓冰晶滿身汗水的從外雙溪搭公車到中山北路,沿路塞車,原先四十分鐘的車程慢了十來分,等韓冰晶跳下車,她和雷霆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鐘頭。

  守時是她自認少數幾項優點之一,她和雷霆約會,大多數是她等他。

  但韓冰晶不以為意,她體貼雷霆繁重工作下的身不由己。

  舒了口氣,顯然,雷霆一如以往的遲到了。

  她不知道這樣傻等在別人眼中是不是很蠢,可一個小時後她撥了直通雷霆辦公室的電話。

  她不是那種非得遙控男友行蹤就無法過日子的女人,不過遲到六十分鐘,他肯定是有事耽擱了。

  公司的秘書告訴她雷霆開股東會議去了。

  果不其然!

  她阿Q 得聳肩,被放鴿子也不是頭一遭,可她為何有種悲傷的感覺?她早知道在雷霆得天秤上,她韓冰晶和他的事業是無法比較的。

  「哎!上車。」

  她迅速抬頭。

  眼前一輛台灣至今尚未開放進口的七百五十西西的重型哈雷和穿著皮衣皮褲的男人。

  他把安全帽丟給她。

  雷飛,她記起他來,那桀驁不馴的三分頭在滿街各式各樣的髮型中特別突出。

  「快!」他伸手用力扯她垂在胸前的長髮。

  「好痛!」他的手勁如此之大,差點扯下她的頭皮。

  「別囉嗦!」他由後視鏡瞥見追來的飆車族,二話不說拉住她纖細的胳臂,將她拽上車子,強迫戴上安全帽,油門一加,絕塵而去。

  為了方便試穿禮服,韓冰晶穿了件天藍色的連身圓裙,如今跨坐在機車上,裙擺隨風揚起,迫使他不得不這壓那遮,深怕春光外洩。

  「你搞什麼?沒做過機車,不知道要抱緊我嗎?」他的聲音和著風吼過來,清瘦的線條更顯狂妄。

  「你說什麼……」隔著安全帽很不好說話,她拉開遮風玻璃幕,猛地嗆進一口又濃又濁的風。

  雷飛蛇行閃過一輛左側道的喜美,拐進巷弄,沉重的機車怒吼聲驟然停止了。

  「下車!」他命令。

  他到底把她當作什麼?韓冰晶正想發火。

  「幫我看好她!」雷飛衝著建築物高喊了一聲,看也不看她一眼又奔馳而去。

  韓冰晶如墜雲裡霧中。那廝就這樣丟下她!?

  「你好。」如果她不是一腔怒火正熾盛,韓冰晶會發現那聲音的主人有副好嗓子。

  她掃了一眼來者。

  他的高瘦和雷飛並無二致,眉眼多了幾分穩重,長至肩膀的銀灰髮用條緞帶絡在背後,粗條絨布衣褲,貴族氣息濃重,近距離看他更加耀眼,燦爛的笑容和耳語似的輕聲細語,極端迷人。

  「進來裡面做一下,雷神馬上就回來了。」

  「我不進去,我得走了。」他說的雷神是誰?莫非是雷飛的綽號?

  她不得不承認,雷神的綽號非常適合他。

  「恐怕不行,雷神交待要小姐到裡面等他。」快手很堅持。「喝杯咖啡、吃點點心,不會耽擱很多時間的。」

  她從早上到現在只吃了一塊菠蘿麵包和一杯三合一咖啡,的確餓得前胸貼後背,可她不想再見到雷飛。

  他身上似乎有股奇怪的吸引力,在理清這種麼名的感覺之前,她不要把自己放到這個危險人物的前面。

  雖然她已經成熟得脫離小紅帽的年紀,雷飛也不儘是野狼,單以防萬一總不會錯的,她已經和雷霆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再和雷飛一起是勃德的。

  「我——」

  「請!」

  她一旋身,才看清自己所在地是一件紅瓦石牆得麵包店,店名十分雅致,叫「紅瓦屋」。

  店門是橢圓形的,一盆盆半人高的長春籐爬過半片牆,綠意盎然,木框玻璃窗內是圓形的古木餐桌,搭配溫莎風格的椅子,牆上居然是高更、梵谷和塞尚的油畫,窗戶懸掛繡工精美的蕾絲窗簾。

  整個空間優雅和華麗相映,溫馨親切,韓冰晶一踏進來,便沉溺其中。

  雖然已經過了喝下午茶時間,仍不乏穿著正式的年邁女士和帶著老花眼鏡閱讀報紙的紳士。

  「小姐想用點什麼?」快手問。

  「我姓韓,名冰晶。」看他笑得如沐春風,方才堅決要走的意志動搖了。

  放眼整個台北盆地,她還沒遇過這麼合她脾胃的飲茶店。

  她愛死牆上那些畫了。

  「我可以幫你推薦紅瓦屋的拿手料理,譬如鮫魚冷盤、鮭魚通心粉卷、醉魚番茄煮、卷毛海綿蛋糕……」快手行雲流水的背下去,彷彿所有的菜單全刻在他腦子裡了。

  雖然聽起來每項東西都十分可口的樣子,她可沒那麼龐大的胃口足以消化那些東西。「如果可以,隨便給我一杯咖啡和蛋糕就可以了。」

  快手點頭,隨即消失在一角。

  她開始打量掛在眼前的畫,一幅世界排名第二高價——雷瓦諾的「煎餅磨坊的舞會」。

  起初,韓冰晶以為不過是一幅仿作,但慢慢地,她眼睛成了銅鈴,哇塞!那筆觸和皺褶,是貨真價實的真品。

  莫內的「巴黎蒙多格伊街道六月慶典」、高更的「自畫像」、梵谷的「保羅

  「嘉塞醫生」……韓冰晶看得差點連氣都忘了喘。

  所有印象派的作品幾乎全被他網羅了。

  「很難令人置信對不對?」快手輕快的聲音毫無干戈的插進她的思維。

  「它們全是真品。」韓冰晶咕噥。

  「韓小姐好眼光。」他終於瞭解雷神把她扔在這裡的意思了。

  「哪裡。」陌生人的讚美仍令她不自在,她臉蛋微現紅暈。「我只是有些涉獵,這些,全是你收集的?」

  快手笑得很爽朗。原來她什麼都不知道。

  「『紅瓦屋』是雷神的店,我是她請的服務生。」他半是玩笑的講。

  要不是圖著免費的點心糕餅可吃,他可不是那麼容易使喚的人。

  「雷神?是雷飛的綽號?」

  快手眼中的驚愕更大了。她連這個都不曉得。

  「他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但姓氏是無法拋棄的,而且那傢伙個性大而化之,粗魯的令人吐血,」他調皮的眨眼。「所以羅,雷神的外號就這麼來的。」

  一個人怎會不喜歡父母給與的名字呢?

  韓冰晶深沉一想,有些明瞭了,那一夜,雷家人對他敵視的眼光——

  那關她什麼事呢?她的同情心也太氾濫了!

  她馬上袪除不必要的情緒。「你不像服務生。」她總覺得他談雷飛的口吻比較像哥兒們。

  「多謝小姐讚美。」他憨憨的笑容像極了大孩子。

  「哇!好漂亮的抹茶蛋糕。」應對的客套話她不擅長,只好把目光投注在食物上。

  「吃吃看。」他沒有走開的意思。

  韓冰晶被動的拿起銀匙。「有蘭姆酒的味道。」

  「韓小姐是識貨的人。」

  「哪裡,我只是剛好喜歡吃這些甜點。」她對甜食有股無法抵禦的狂熱。「不過最近很少吃了。」她有些落寞。

  雷霆完全不沾一點有關糖的東西,對他而言糖和咖啡都是使人墮落的食品,他也要求韓冰晶遠離墮落。

  「再嘗一份巧克力千層派吧!」趁著她努力解決抹茶蛋糕的同時,快手又端來一球是巧克力、一球是雪舫紅茶的巧克力千層派。

  千層派放在水晶高腳杯中,晶瑩剔透中十分耀眼。

  任誰都無法拒絕這樣的美味。

  「小子,小子你找到知音了。」快手蜇足回到廚房,調侃剝下白兜圍裙的雷神。

  「我是看她可憐。」輕易甩掉那群飆車族後他由後門回到紅瓦屋,韓冰晶吃進肚子的抹茶蛋糕和巧克力千層派全出自他的手。「被雷霆放鴿子還能死心塌地等下去的女人真是蠢。」

  「蠢到你親自下廚做甜點安慰她受挫的心?雷神,你唬誰啊!我可沒見你對那個上門的女人存過一丁點同情心。」

  「隨你怎麼說,她吃完了?」甜點是女人身材的宿命天敵,沒幾個有勇氣放開大嚼的。

  「讚不絕口!」快手比了個ok的手勢。「一乾二淨!」

  「算她是活。」雷飛狂態浩姿。

  「倘若你對她沒意思,讓給我吧!」快手喜歡有智慧的女人,他一看見韓冰晶湛然生光的眸子便如是想。

  踏破鐵鞋無覓處,漂亮的女人滿街,有腦袋的可就少了。

  「去你的!別打她主意,她是雷霆的未婚妻。」他神色一冷,更添三分狠烈。

  「噢歐!」快手做個垂頭喪氣的表情。「又舊事重演了。」他心裡犯嘀咕。

  「購嘴裡吐不出象牙,你胡謅什麼?」過去是一頁滄桑,他已經狠狠將之揉進垃圾桶,絕不再翻閱。

  快手睇著雷神煩躁的眼,語重心長地說:「假如你真的這麼想就好了。」

  前面等著雷神的是什麼?快手的心塵落下來,像滿天即將遮至的烏雲——############################

  所幸那禮貌周到的服務生幫她叫車,否則她就要變成落湯雞了。

  下了計程車,韓冰晶用皮包遮雨,小跑至公寓大樓下。

  忽地,一把陰暗的黑傘遮了過來。

  「雷霆。」她握住鑰匙的手抖了下。

  雷霆皙白的臉有著不常見的鐵青。「我等了你一下午,你到哪裡去了?」他的聲音乾澀,彷彿在風中佇立已久。

  「我——」明明遲到的人是他,為什麼還來質問她?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他丟掉手中的大傘,深邃的眼流過強自鎮定後的倉皇,緊圈住她。

  她身上似有還無的幽香總能安定他焦灼的情緒。

  韓冰晶的雙掌抵在他迸發男性氣息的身軀上,透過掌心傳過來的熱氣,她發現他心跳的速度快極了。

  她有些慌。

  這樣親密的肢體語言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今天的雷霆似乎不太一樣,他從沒向她表露過一絲脆弱的情感。

  他托住她的後腦勺,鼻對鼻之間只剩不穩的氣息繚繞,他想吻她。

  緊要關頭,有道鬼魅似的黑影無聲飄來。

  那陰冷的氣息令兩個身軀緊貼的男女分了開。

  細雨飄揚的雨中擎立著雷飛。

  他仍是穿著白汗衫、黑皮衣褲、大頭靴,驃悍的英氣表露無疑。

  兩簇鬼火的烈焰持續在他冷酷的灰眼中燃燒。

  他一出現,高大的身影和狂烈的氣魄便將兩人圈住。

  「怎麼,才離開我的懷抱又迫不及待勾引另一個人上床?」雷飛嘲諷道,聲音裡似有難以掩蓋的狂亂。

  他一路尾隨韓冰晶到家,才發現雷霆的存在,他該悶不吭聲的離去才對,偏偏那該殺的一幕落入他的眼中,令他熱血沸騰。

  雷飛無法忍受他碰她!

  「你胡說!」真是禍從天降,他究竟跟蹤她多久了?看他那吃人的眼光,韓冰晶畏縮了下。

  「我胡說?」雷飛放肆野烈的笑。「那麼你要如何交待自己失蹤一下午的事?」他意味深長。「你敢否認下午不是和我在一起?」

  「我們在一起沒錯,可是……」她怒視他,也氣憤他故意營造詭異的氣氛。

  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引人誤會?

  現在的雷霆恐怕就是如此了。

  「你真的跟他——在一起?」雷霆艱難的嚥下口水。

  「我們絕不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看他的眼神,她就算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什麼樣子?」雷霆咄咄逼人。

  韓冰晶又氣又忿,她的人格就那麼不值錢,她一點都不值得他信任嗎?

  究竟他們的愛情是建立在什麼上頭?沙灘或是海市蜃樓?

  「雷霆!」

  雷霆由她水汪汪的大眼看見了傷心和憤懣,真正做錯事的人會如此理直氣壯嗎?遠揚的理智飄了回來。

  「我相信你。」他很慎重的想了一下。

  「不賴嘛!你們的感情好得超乎我的想像。雷飛不屑的撇嘴。

  「雷飛,你到底在想什麼?」雷霆心痛地喊。

  「我討厭這副嘴臉的你。」雷飛藏在雨絲裡的臉更陰森了。「假惺惺!」他重重踩著水漬的地,水花四濺,不一會兒引擎的怒吼傳來,他已遠去。韓冰晶感覺像打了場仗那麼累,那麼難應付的男人,不知誰吃的消?

  「冰晶。」雷霆還想說什麼。

  「我好累。」

  「好吧,你好好休息一晚,婚紗改天再試好了。」他又恢復了好脾性的雷霆。

  「那,再見了。」

  看著合上的門,雷霆安靜無聲的佇立了好一會兒。

  雷飛和她之間真的沒什麼嗎?

  疑心如同黏答答的雨,一點一滴的沁入他微現裂痕的心——

  #########################################################

  快手吹了長長的口哨。「你不會告訴我你在大雨滂沱的夜裡淋了一路雨吧?」他瞟著至滴水漬到浴室去的雷神說道。

  累神悶不吭聲,抓出一條大浴巾粗魯的擦著頭髮。

  「這是你的房子,我不在乎你怎麼糟踏它,不過別臭著張餿臉給我看。是不是美人給你釘子碰了?」他對雷神和韓冰晶的事表現出最大的興趣。

  「我愛淋雨是我的事,你管的找嗎?」

  「哇!吃了子彈!」

  「我是吃了子彈,」他大剌剌往沙發一坐,濕衣服也不睬,盯著快手的方臉。「如何,出來了嗎?」

  不問則矣,一問之下,快手的牢騷成串迸發。

  「尋找一首詩?你饒了我吧,上天下海,你叫我去那裡找?」根本不知道所謂的「尋找一首詩」是人、是物或真的一首詩。「唐詩三百首給你,自個兒翻吧!」

  他把厚厚一冊扔到雷神面前,意興闌珊。「你知道我手頭還有件案子未了。」

  「地下兵工廠那件Case?」

  「恐怕沒那麼簡單,根據線人的消息,有張武器設計圖不見了,現在兩路人馬都在追究,一團糟。」雷神霸氣的濃眉緊蹙。

  「原來!」快手拍大腿。「我以為你的個性,直搗黃龍殺他個片甲不留就大功告成了,居然還沒動手。」

  「誰不想速戰速決,偏偏老頭子們也來插一腳,簡直是找我麻煩!」他摩擦著上唇,懊惱得很。

  「老頭子真的只說這幾個字?」快手仍不死心。

  「喏!」雷神由桌下摸出一張紙。「自己看傳真。」他連解釋都懶。

  「你要去哪裡?」快手一目十行看完,瞄見雷神起身往廚房走。

  「和面,做蛋糕。」他慵懶的聲音夾著翻箱倒櫃的金屬聲傳來。

  快手很自然的問:「做什麼蛋糕?」

  他瞭解雷神,只要遇到難以抉擇或緊要關頭需要思索的時候他就躲帶廚房去。

  當一個個活色生香的蛋糕烘烤出來時,他也把關鍵問題想通了。

  「奶油布丁蛋糕、紅心蘋果蛋糕、南瓜鬆餅、橘子餅、肉桂藍莓派……」雷神喃喃自語。

  快手聞之頭皮發麻,什麼事情需要令他在廚房帶那麼久?核彈試爆,還是比核彈威力更強的韓冰晶?

  「好晶晶,求求你,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高掛閒人勿入的故宮修復室中,只見藍琦打躬作揖面向正一筆一劃修復美術品的韓冰晶。

  她高坐在十尺高的抬架上,繫著花頭巾和染成五彩的工作服,毫無商量餘地的拒絕。

  「你不能見死不久啊!」藍琦急得團團轉。

  「你又還沒死。」她朝她做了個鬼臉,想動之以情?門都沒有!

  「不過幫我送件貨,人家今天走不開嘛!」藍琦埋怨摯友不夠意氣。

  韓冰晶把調色盤移到另一隻手,俯望藍琦。「琦琦,凡事要量力而為,我真搞不懂你,這樣死命賺錢有何樂趣?」

  藍琦嬉皮笑臉。「錢放在我口袋,樂趣只有我自己瞭解。」她的生活目標就是賺錢,賺錢也是生活。

  「真是敗給你了!」韓冰晶瞟了眼牆上的大掛鐘。「拿來吧,僅此一次——

  「下不為例!」藍琦看準她好說話的個性,反正下次再請韓冰晶幫忙她仍是會答應的,誰叫她們是好朋友!

  「油嘴滑舌!」韓冰晶踩著階梯下來。

  「是,老學究。」她行了個童軍禮。

  韓冰晶用染了油彩的手欲捏她的嫩頰。「到底什麼東西這麼趕?」

  「這個。」她連退三步躲過韓冰晶的攻擊,順手把一盆桔梗花塞進伊人懷中。「拜託你了。」

  「歎……歎……」啼笑皆非的瞪著逃之夭夭的藍琦,韓冰晶不僅搖頭,怕她反悔也不用跑那麼快,好像被鬼追似的。

  反正她也見慣藍琦千奇百怪的案件,送花,小事一件,地址是公車站牌,加上順路,看來順水人情是做定了。

  脫下頭巾和工作服,大掛鐘剛好指向五,和同事打了招呼,她便由員工專用走道離開工作室。

  ###############################################################

  她安步當車走到公車站牌,放眼望去大部分是下課的莘莘學子,哪來什麼穿風衣戴簷帽的怪人。

  她思索該不該再等下去。

  「小姐,你等人嗎?」一個叼根菸、看似混混的少年湊到韓冰晶面前。

  她被他那排吃檳榔染紅的牙給駭了一跳,下意識抱緊花盆。

  「我不會害你的啦,小姐,只要把花給我就沒事了。」他不懷好意的眼珠轉得像玻璃珠。

  「你有收執條嗎?」瞧他一身亂七八糟的衣服,韓冰晶不禁攢眉。

  「什麼跳,把東西給我。」他語氣一變,猩紅的嘴角露出了狠意。

  「他媽的,你敢黑吃嘿!」竄出的程咬金也一口穢語,雖然穿著風衣,卻也給人不好惹的印象。

  不過就是一盆百十來塊錢的花,怎麼各路人馬都來了?

  韓冰晶還無暇細想,吃檳榔的混混已經掏出一把改良過野戰刀抵住她的腰側,狠聲道:「拿來」。

  事出突然,別說一盆花,就算要她身上的錢韓冰晶也會悉數給他。

  「他媽的,你是那條道上的,敢出來壞規矩?」穿風衣的男人將手插進口袋,口袋逐漸凸起一圓狀物。

  「這叫見者有份。」少年猶不知死活。

  戴帽的男人獰笑。「好個見者有份,敢在我筷子幫拔毛,你找死!」

  以韓冰晶為人質的少年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心窩頓時感到如萬箭穿心的劇痛,等他睜大眼珠看見由胸口留下的血絲,才嘎然:「你……」

  他沒倒下去,所以並沒引起眾人的注意。穿風衣的男人一個箭步抱住他的身體和韓冰晶,把兩人押至小巷裡。

  他冷酷的將屍身一丟,眼睛瞬息不離韓冰晶。「交給我。」

  韓冰晶僵硬的把燙手山芋扔給他。

  「再見,小姐,虧你生得一張好容貌,雖然斃了你可惜,但我做事從來不喜歡拖泥帶水。」他堂而皇之地掏出方纔的滅音槍指向韓冰晶的腦門。

  韓冰晶只覺麻痺和空白,毫無招架之力地釘在牆壁上,一顆心跳的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就在迅雷不及掩耳間,一道幽美的弧形揮走那把致命的槍,持槍的人連驚呼都不曾,即睜著不敢置信的牛眼倒地。

  「啊——」這時,壅塞在她喉嚨的尖叫聲再也禁錮不住。

  「住嘴,你想把警察引來呀,蠢貨!」雷飛面目清冷,眼叫含怒。

  她的腦袋當了機。「你殺了人……」

  「只是昏迷,少大驚小怪!」他不理韓冰晶六神無主的眼光,逕自把花盆一摔,由盆裡掉出好幾包的白色粉狀物。

  他看也不看即把那幾包粉狀物塞進皮夾克袋中,拉起韓冰晶的手便跑。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何必跟著他像沒頭蒼蠅的跑?她又沒做錯什麼。

  「那……是……什麼的東西?」

  「白粉……又叫海洛因。」他彷彿十分熟悉地形,只見迷宮似的巷弄頃刻間便被拋諸腦後。

  韓冰晶嬌喘連連,他倒像沒事人,好整以暇地盯著她被風狩獵過的發和紅暈微現的臉蛋。

  「告訴我,你哪來的這些東西?」他命令。

  「我不能說。」她也不知道。

  「被逮到,是要蹲苦窖的,你知道嗎?」他肅殺陰鷙的表情十分可怖。

  她也是受害人,而且剛才還差點丟了命。「我不知道,不知道。」而他還用那種差勁透頂的態度對她。

  「別激動,已經過去了。」他在她漂亮的翦水秋瞳中瞥見驚慌失措,雷飛固定她的雙手,聽見她堅定緩慢地說「她跟我完全沒關係……我根本不知道花盆裡藏著毒品,要不打死我,我也不會送的。」雷飛的溫言軟語被她阻絕在耳畔之外,遲來的駭怕佔據了她整顆心和四肢百骸。

  她烏黑的髮絲撲掠過他的臉,輕風驟過,留下令人無法察覺的醉人幽香。

  「該死的!」他使勁一拉縮短了彼此的距離,他緊密貼著她馨香溫暖的軀體,用唇掠獲她的,吞嚥了她所有的擔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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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07:06: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火熱的吻是迷戀沉醉,是驚歎飛馳,是烙印。

  他廝磨她的唇,停住許久,入了喉,癡了迷,著了狂。

  「你是我的人了。」劍及履及是他的作風。

  他的吻代表他的誓約。

  雷飛看她忽而迷茫、忽而臉紅、忽而憤怒、忽而害羞,不等而一的面貌,精彩得令他激賞。

  「你——」她氣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樣子你很想摑我一巴掌?」他的話不知不覺中總帶著強大的殺傷力。「我警告過你,事不過貳。」

  他抵禦韓冰晶接踵而來的火氣烈焰,不過就算被燒成灰燼,他也甘願。

  她的唇,一如他想像中的芬芳甜蜜。

  她應該羞憤而取的,不是嗎?他的吻激越如山川水瀑,令她毫無招架之力,拿他和雷霆蜻蜓點水的吻來比較,完全是兩種經驗。

  老天,她被掠奪了重要之極的吻,卻還有閒暇評頭論足,她太可恥了!

  「不要太掙扎,傷心傷肺可不好。」雷飛看她靈活的大眼依然呆滯,心型臉是辛辣如椒的艷紅色,細瘦的拳頭握了又放,他完全沒料到自己一個吻能在她身上製造出那麼強烈的效果。

  她不是他想像中的經驗豐富啊!

  他愛看她變化多端的小臉,像一朵由含苞至盛開的花,壯觀的很。

  「痞子!」她罵來罵去只會這兩個字。這已是她對人最嚴重的指控。

  雷飛對她的指控無動於衷。每次遇見韓冰晶,她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活脫是驚弓之鳥的模樣,令他極不舒服。

  雖然他愛看她安靜沉美的模樣,卻更愛在撩撥她之後,她身上所顯現出來的風情。

  他泛起甜蜜的笑。「走吧!有人追來了。」他剛才製造的亂子顯然被發現了。

  雜亂的腳步聲驅走韓冰晶的最後一絲迷離。「我為什麼要走?」

  殺人兇手又不是她,她何必逃。

  「我身上帶著白粉,你跟我在一起,你以為還能保住清白?」才一下子,幻化的冰冷又讓人感覺不到他身上的溫度。

  「你……卑鄙!」

  「很好,又找到一個形容詞,進步了。」事以至此,他竟然還有閒工夫插科打諢。

  彷彿一開始遇上他,他就是那種從容不迫的人,碰上再危機困難的事,更見他的氣定神閒。

  「五公尺。」

  咦?他在說什麼,那十幾個追來的人還拿著槍……

  「三公尺。」

  原來他用目測告訴她來人的距離。

  她終於開始慌了。她不要上警察局。她幾乎可以想像自己上了社會版新聞的樣子。

  「要從哪裡逃?」她尖叫。

  雷飛展開雙臂。「來。」

  韓冰晶氣紅了雙眼,她恨不得手中有根錘子號敲醒雷飛的水泥腦袋。都什麼時候了,還來著一套。

  他知道韓冰晶遲疑什麼。

  唉!真是優柔寡斷、謹慎過度的女人!

  叮!只見雷飛猿臂伸舒,立即由他手臂延展出一根細如蠶蛹般的透明絲線,盡頭嵌上高樓地頂層。

  「來不來?」他一隻腳懸空,身軀成半傾斜狀態。

  去他的!都火燒眉睫了,他還笑得舒暢淋漓,一副吃定她的惡劣表現。

  韓冰晶別無選擇的撲進他的懷抱。沒辦法,她從小就怕警察,現在還是一樣。

  「閉上眼睛。」雷飛腰際繫著可以自動控制蠶索的鈕鍵,他把上升速度調到最慢,生怕韓冰晶無法承受邃來的高氣壓。

  其實不用雷飛吩咐,她早把螓首緊緊埋進他的胸膛,雙手抓得只差沒變成八爪章魚。

  雷飛很滿意她的表現。

  直到高樓頂層,雷飛收回蠶索,韓冰晶仍沒放開他的意思。

  「我是喜歡你的溫香軟玉,不過,你想熱情的抱我多久——」他說話依舊不留情面。

  韓冰晶豁然睜開雙眼,羞怯的退出他的懷抱,好像他的身體抹了毒藥似的。「不要臉!」她忿忿的臉被風一刮,顯得更加瀲灩。

  雷飛露齒一笑。「看來我低估你了,我以為你會嚇得兩腿發軟,花容失色。」不料,她還有力氣罵他。

  她看起來不似外表柔弱。是塊未經雕琢的寶石,赤色響尾蛇組織最缺乏像她這樣的材質。

  但,想歸想,他不會苯得將她交給他們,她將會是他私人的財產,一輩子的女人。

  他的笑刊載韓冰晶眼中卻是無邊的諷刺。「我們怎麼下去?」由上往下俯視,這大樓起碼也有十幾層高。

  雷飛打開通往頂樓的門。「自然是走樓梯嘍!」

  韓冰晶心中湧起最原始的衝動——那就是一拳打掉他可惡之至的笑,他那種無謂的笑一點都不真心,令人摸不透看不找。

  有誰究竟會在笑著的時候冷著一雙無表情的言?那種笑法究竟是何滋味?韓冰晶迷惘了。

  這樣處處充滿矛盾爭議的男人太過複雜,她突然不想去瞭解他了,那樣的陷溺太畸形,她只是平凡至極的人類,有免於對未知恐懼的權利,是的,是的——她這麼鄭重地告訴自己。

  「這是我在台灣落腳的地方,你可以住在這裡。」雷飛拉開簾幕重重的窗簾,陽光迫不及待地一湧而進。

  她搖頭。

  她可是有身份證的人,才不要做見光死的逃犯,更何況事情也不會糟得無轉圜的餘地吧!

  「不必麻煩了。」

  「一點也不。」他梭巡了一下環境。「明天我會派人把傢具送來。」

  這棟百來坪的空間,除了窗簾之外,什麼都沒有,連張紙屑都不見,韓冰晶懷疑這地方能住人,不會嫌棄的大概只有蚊子了。

  「今天謝謝你的路見不平,改天我請你吃飯,當作謝禮。」她克盡都市人的禮節。

  雷飛不語,狂妄的眼只緊迫盯人的瞟她。

  她把他的沉默當成默許。

  「你不能走。」他不慍不火、不痛不癢的低言。

  「誰說的?我晚上和雷霆約……啊,糟糕。」她瞄了眼手腕上的淑女表。「完了,一定又要遲到了。」她一向守時,最痛恨人家遲到。

  「我說你今天必須待在這裡。」他一旦認真,就非到手不可,不管人或物。

  韓冰晶翻臉了。「我不管你再說什麼,一旦決定要走,沒人能攔得住我。」

  「是嗎?」雷飛凝眉冷眼,拿出一把亮晶晶的鑰匙往窗外一扔。「這裡是二十層樓,想走?你跳樓吧!」

  來不及煩惱,雷飛把門一開,徐如輕風般消失在她眼前,等她回神飛奔而上,剛好吃了個超級閉門羹。

  她徒勞無功地轉動把手,顯然在他出去之前門已反鎖,要不,就是他還有備份鑰匙。

  痞子!他肯定是老早就計劃好的,她真不該相信他的。

  她用力的擂門,就算門敲不破總能引起樓下或樓上的注意吧!?

  她絕不要束手無策的被關在這裡。該下十八層地獄的雷飛。

  托他福,她海削人的力道愈發流利了。

  「苯吶!韓冰晶,你既沒知識也沒常識,這樣死敲活敲的把手敲斷都沒人理你,該先四面八方找找看有沒有可資利用的工具開門才對。」她連送自己的腦袋好幾掄猛暴拳,恍然大悟。

  雖然不抱太大希望,但事實卻殘酷的令韓冰晶欲振乏力。

  甭提工具了,整件屋子連顆蟑螂、螞蟻蛋都不見。她殊不知雷飛根本不把這裡當家又怎可能只留下紙片羽。

  又倦又嘔得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變成了籠中鳥。

  沿著牆,一任身體往下滑,她太累了,一場逐命的奔馳掏空她所有體力,歇了一會兒,或許能想出比較可行的方法來。

  她告訴自己只要休息一下下就好,眼一合,隨之而來的疲憊立刻征服了她,側著臉、歪著身子,她杵在冰冷的牆壁沉沉睡去。

  雷飛離開韓冰晶後騎車來到紅瓦屋。

  「你死到哪兒去了,傳訊器為何不開?」快手拋下快被他翻爛的唐詩選集,口氣沖得像吞下了十磅火藥。

  赤色響尾蛇組織成員每人都佩帶一個經過改良的手錶型傳訊器,不滿三公分的厚度,一層是真正的表針,隱藏式按鈕下才是液晶型可面對面談話的傳訊器。

  「有什麼非告訴我不可的事?」雷飛脫下皮夾克,給自己到了杯礦泉水。

  「你的線人快發飆了,他說有進一步的消息要給你,要你有空回Call給他。

  「我要他沒事少打電話來,白癡!」雷飛心情惡劣,口氣欠佳。

  快手嗅出異常的氣氛。「你不對勁,有事?」

  「跟你無關!」扒梳短短的三分頭,雷飛沉下臉來。

  「還有件事——」快手欲言又止。

  「什麼時候你學來吞吞吐吐那一套,我沒時間陪你窮耗,有屁快放!」他很自然的把韓冰晶擺在第一位,一思及臨走前她那受騙的無辜眼神就令他坐立不安,但,這樣並不代表他預備放她走。

  他鐵了心——哪怕要折斷她的翅膀才能留下她,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做。

  他要她,即使不擇手段,都不準備放她走了。

  「李琳來了。」快手把音量降到最低,他知道對雷飛而言,「李林」代表不定時炸彈,自然毋須再加重語氣強調。

  雷飛沒有如他預期的大發雷霆,他摸不著底的笑。「她的消息網路真靈通。

  他和她之間隨形同離異夫妻,條件卻一直談不攏。

  「她這次是有備而來,聽說隨行的是L.A最知名的律師。」快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把自己夢想的大餅畫得太大,失望恐怕也愈大。」雷飛毫不在乎。

  他和李琳之間早無夫妻情分可言,她大張旗鼓的到來為的是什麼,雷飛心裡有數。

  他不會讓她如願的。

  「你去談。」

  「又是我?」快手滿臉唾棄。對一個全身銅臭、眼底除了金錢還是金錢的女人,他實在不想理會。

  「我和她的事從頭到尾你最清楚,別忘了你是我的專任律師。」快手的正業是紐約的開業律師,辯才無礙的他卻嗜愛開飛機,以考飛機駕照為樂趣,直到後來人家反而把他的正業忘記,以為他是個飛機狂。

  「我討厭收人家的爛攤子。」

  「律師做得不全就是這回事。」

  「歎,請人家幫忙口氣應該懇切友善一點吧!」快手不悅的瞪他。

  「還有——」雷飛根本不甩,他掏出那幾包百粉。「順便把這東西處理掉。

  快手鬼叫:「你哪來這玩意兒?」

  「撿的。」他答的妙。

  「雷神。」快手幾乎把眼珠子瞪出眼眶。「你有事瞞我?」

  「你又不是我親娘,幹啥,凡事都必須跟你報備?安東尼也沒你嘮叨。」

  「你又直呼艾曼狄帕先生的名字!」快手扭曲著臉。

  「懶得理你,我走了。」撈起皮夾克,他作勢要走。

  快手深知他的脾氣,只追他的背影喊:「哎!偶爾也換你回來看店吧,我又不是你的員工。」

  「你想走就快滾,沒人留你!」雷飛敷衍地揮手,頭也不回地走掉。

  快手怒火中燒。「什麼話,我是好心耶,驢肝肺的東西,也不想想誰幫你撐著這家店,死沒良心的!」忿忿地抓起那些白粉跑進浴室,一下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如君所願!」他得意的拍手。「我把它們全餵了化洪池,感謝我吧!雷神!」

  這可是最完美的處理呢!神不知鬼不覺!!

  他看著她,在暗夜裡。

  她凝眉冷黛,一身素衣,歪著瘦削的身子蜷在冰涼的地板上睡著了。

  用指腹撫著她如水蔥滑嫩的頰和髮絲,深邃的輪廓,如貝扇的睫毛,他不明白這個女人竟是如此柔軟。

  凝視著他一見傾心的韓冰晶,雷飛紛亂的情緒忽而沉澱,她對他有著無可比擬的影響力,像現在就是!

  以往,包圍在他心中,舉目茫茫,如同亂世中找不到依附的焦慮感忽然一掃而空。

  多奇妙的感覺!難道就因為她在身邊!?

  閃了閃睫毛,雖然雷飛知道這種行為太孩子氣,他仍脫下他的黑皮衣蓋在她不安穩的身上,然後將之擁入懷中。

  他輕微的搬動驚醒了原來就睡不好的韓冰晶。

  驟然接觸到帶著酥溫的物體,她掙扎著要起來。

  「兩人一起取暖比自己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好吧!」雷飛管不住自己的手,將她披散至臉頰的髮絲挑開。

  韓冰晶半夢半醒,口氣模糊。「我要我的枕頭和被子……」她會認床,遑論地板,即使她現在躺的是羽毛床,她仍不習慣。

  雷飛的唇揚起一絲值得玩味的笑。「我們明天去拿。」

  「可是……」他的體溫一點一滴沁入她冰涼的四肢,一股腦暖和了她,像尋求光的蛾半,韓冰晶無意識地尋覓最舒服的姿勢窩進雷飛的胸膛。

  「沒有可是,我也要睡了。」雖然她死不承認他對她的影響力,至少在睡眠的時候,她是信任他的。

  雷飛因為這發現而莞爾。

  他有足夠的信心征服她——

  「到了。」隔這墨黑的安全帽,雷飛一如以往。以不懂溫柔的口吻命令著。

  韓冰晶木無表情地躍下他那差勁難坐的車座。是誰設計這種密貼式又曖昧地座位,令她整條街就為了跟他保持距離而辛苦地僵著身軀。

  「別打歪主意,帶了枕頭和小被子,我在這裡等你。」雷飛一眼看穿韓冰晶的企圖。

  她抿唇,用不妥協的眼光瞪他,不做任何承諾。

  她不敢想像任何事情,因為她瞭解自己有張白紙般的臉,只要心中所想就會忠實的反映在臉上,而雷飛,僅憑她偶爾浮現的神色就能把她的心思摸透。

  被一個危險的男人如此透析內心世界太不可思議了,即使雷霆也無法百分百猜透她的心情。

  門裡是她熟悉的世界。

  「晶晶,你可回來了!」久久不見得藍琦大叫。

  「琦琦!」見到好友,那種死裡逃生的感覺翻湧上心頭。

  「你怎麼了,晚上不回來也不給個電話,莫非……嘿嘿。和未婚夫約會約得物我兩忘?」藍琦調侃地用手肘拐觸韓冰晶的腰。

  她苦著臉。「我沒有跟他在一起。」

  「難怪!」藍琦一臉恍然大悟。「答錄機有他的留話呢!」

  韓冰晶表情紊亂。「他說什麼?」

  「他說,臨時有個會議要出席,約會取消,」藍琦不好意思地笑。「我以為他指的是今天咧!「

  難以言喻的失落和傷心湧進她飄搖的心,她說不出來對雷霆的感覺是憤怒多或自責的成分多。

  她陷入未可知的危機中,而他絲毫不知。

  或許她不該責怪雷霆的,她如果把持住自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錯在她啊!

  「無所謂!」韓冰晶擺脫令她低潮的糾葛。「昨天我差點被你害死了。」

  「怎麼?」藍琦一無所知。

  韓冰晶把桔梗花裡的機關從頭說了一遍,聽的藍琦大皺秀眉。

  她甩動蓬鬆的秀髮。「那混蛋敢騙我!」沒氣質的嚷嚷。

  「以後還是不要接太奇怪的案子啦!」韓冰晶低聲勸她。

  藍琦個性激烈,難以甲魚,有時候韓冰晶會擔心她一個不小心就會闖出禍事來,所以每每有事總對她保留了幾分。

  「不刺激不冒險哪有什麼搞頭!」藍琦忿忿回嘴,一邊努力的過濾委託人的身份。

  這事非同小可,她要查個水落石出。

  「反正事情已經擺平,我只要你小心為營,別犯了法還悶著頭干。」韓冰晶就是這麼低調。

  「我知道。」藍琦一副受教的樣子,只不過腦子裡轉的什麼主意不說可沒人知道了。

  「琦琦?」

  「我說知道了嘛!」她嫌囉嗦地揮手。

  韓冰晶無奈的轉頭。

  「你超過我們約定的時間了。」雷非如影隨形的聲音如鬼魅般的響起。

  韓冰晶一驚。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藍琦先發制人。

  雷飛倨傲的看也不看她,目光鎖定僵直著背的韓冰晶。

  「我……他……」韓冰晶詞窮。

  她找不到適當的話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

  「晶晶準備搬到我那裡住。」雷飛替她解了圍。

  「哪……哪……有!」避開他炙熱的眼神,韓冰晶錯愕不已。

  藍琦把她的氣憤誤為害秀。「晶晶,真是真人不露相哦,我還以為你認定了雷霆那軟腳蝦呢!」她抱住韓冰晶的肩,壓低聲音私語。

  「琦琦,你想歪了。」韓冰晶試圖澄清脫軌事件。

  「別不好意思了,這傢伙比雷霆順眼多了,好眼光。」藍琦瞟了眼雷飛,為朋友打氣。

  「沒關係,慢慢來。」藍琦很自動的再次把韓冰晶的意思給想歪。

  「就因為我們剛開始,所以必須把握時間以增進彼此的瞭解。」雷飛自然地把手放在韓冰晶的蠻腰上,試圖造成藍琦的錯覺。

  韓冰晶意欲甩掉他的毛手,不料他的力道加劇,穩穩托住她。

  她忿忿地瞪他。

  蠻力雖是所有力量中最有效的,卻也是最低級的。

  她更看不起他了。

  雷飛篤定地笑。「你不是嚷著要回來帶些貼身衣物和枕頭嘛?我們似乎該走了。」

  「你會有報應的!」她完全不肯配合。

  雷飛繞福興趣的眼流連過她載滿恨意的頰和眼,慢吞吞地開口:「這樣啊,」他把音量控制的藍琦恰好可以聽見。「你不打算要這些舊東西了,既然如此,我再給你買新的吧!」

  韓冰晶雙眼射出火炬,雖然如此,偏偏她一著急就結巴的毛病也一起出籠。「你……是個……大笨蛋!」

  她好恨自己語拙,情急地她別說罵人,連句完整的表達都有問題,而他,竟小人的乘機要挾,簡直可惡透頂!

  雷飛面帶笑容。「走吧!我們還要看傢具去呢!」

  「我不要!琦琦,救我!」她豁出去的大喊。

  藍琦一臉問號。

  雷飛湛然的眼掠過一抹不奶,靠著韓冰晶的耳垂,他低言恫嚇:「不要再考驗我的耐性。」聲音輕柔而危險。

  韓冰晶不寒而怵。

  「晶晶?」藍琦不解的問。

  「沒事。」她頹喪道。

  「我會照顧她的。」雷飛拖著她往外走。

  韓冰晶匆匆回頭,「如果雷霆打電話來……哎啊……」她想求救的,怎奈雷飛根本不給她機會,當下便打斷她的話。

  「如果他來電,請替我們向他問好。」他掩飾的功夫一流。

  韓冰晶垮下肩,連最後一線生機都被截斷——

  「你是個惡棍,差勁透頂!」離開她的小公寓,那受制於人的憤懣再也掩藏不住,滾滾的淚水在她眼眶中翻騰。

  雷飛凝視她眼中的不安與悲傷。

  「別哭。」

  她的淚刺激他的感官。

  「我跟你無怨武仇,對你,我毫無用處。」她不想用眼淚洗刷自己受挫的感覺,但經過一連串的身不由己,她已忍不住了。

  雷飛煥發光彩的眼失去了顏色,悒鬱漫了上來。「跟我一起那麼痛苦嗎?」

  不知為何,韓冰晶聽出他口氣中毫不掩飾的蕭索。

  「我不是這個意思。」

  像奇跡似,透過迷濛的眼,韓冰晶似乎看見他眸底的惆悵不見了些。

  「那麼——是什麼意思?」他的聲音柔得彷彿要化進穹蒼中。

  「我說不出來。」她真的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雷飛明顯吁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們回家再慢慢想。」他說的如此自然,彷彿盤古開天地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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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07:06: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韓冰晶剛進門腳就被釘住了。

  「別懷疑,我們沒走錯門。」雷飛知道她為何有那麼大的反應,因為他是魔法的製造者。

  她知道自己那劉姥姥進大觀園的表情很可笑,但又沒辦法克制,原來空蕩蕩的屋子裡擺滿了東西,而且,每件傢具全是她想像中該在的地方。

  尼泊爾的大塊秀布上了牆,西班牙的彩色桌布斜鋪在餐桌上,一缸睡蓮靜靜躺在陽光最烈的角落,每個轉彎角落處都放上了盆景鮮花。

  她一直想要這樣一個家。

  看著看著,有一剎那她以為闖進如幻似虛的夢裡——

  「來,還有。」雷飛簇擁著她。

  真實容易滿足的小女人,看見她臉上閃爍星芒似的歡喜,他覺得一切的花費心血不算冤枉。

  那是一件畫室,裡頭畫具用器一應俱全。

  金色的太陽大把大把從天窗灑下,恍若金銀殿堂。

  「你,為什麼……」她艱難的吞嚥。

  從來沒人這樣待她,連雷霆也不曾!

  「你喜歡對不對?」這才是重點。

  韓冰晶不曉得該如何掩飾自己喜極的感覺。讓他笑她又土又呆吧,可她就是開心……更多的疑惑也隨之而來,他不需要待她如此……她不懂……

  「我不能要——」

  「別拒絕得太快,不要忘了,我也住在這裡。」他已經受夠她的拒絕,他不會再給她任何借口和理由違背他的意思。

  「你也——」她瞪大眼珠,正視了事實。

  雷飛不禁啼笑皆非。「不然,你以為什麼?」他喜歡看她倉皇失措的俏樣子。

  韓冰晶一下就發現自己表現的太過火,不禁囁嚅的自我安慰。

  「沒有,幸好這間屋子有兩間房。」

  「沒有了。」

  「什麼意思?」她猛地抬頭。他他他他說什麼……

  「原先是兩間房沒錯,你別忘了另一間已經變成工作室,裡面什麼都沒有,你不會要我去睡那裡吧?」

  她那像貓般苦惱的容顏可愛極了,水汪汪的眸,微酡的頰,叫人忍不住想湊前獲取屬於她的幽香。

  他的慾望明顯凸然,連他自己都被洶湧而來的激情駭了一跳。

  「不要這樣看我!」不小心對上雷飛滾燙炙烈的黑瞳,韓冰晶芳心大亂。

  可下一瞬間,她瞧見平日他倨傲冷淡的臉孔出現苦惱的自抑顏色。

  他並不如雷霆批判中的放浪無規範,至少他是有那麼一丁點溫柔不是嗎?

  雷飛略顯狼狽的眼仍然燃燒著未褪的熱情,他嘎聲道「回房間去,吃飯前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要不——他會一口吞了她。

  「你!」韓冰晶心火直冒。

  他們之間有道難以跨越的鴻溝,永遠無法冷靜下來說話。

  「你休想指使我做任何事,我要你明白,跟你在一起並不是我自願的。」她越說越大聲。「而且,有一天我會想辦法遠遠的逃開你!」

  她有好幾天沒見到雷霆了,他會想她嗎?一思及此,韓冰晶不由黯然。

  「是嗎?」雷飛的眼冷了下來,唇畔卻依然帶著笑。「咱們走著瞧吧!」

  笑是他掩飾傷痛的盾牌,隔著盾牌不讓任何認觸著受傷的他。

  韓冰晶忽地感到怵心,因為他的笑。

  他常常唇邊帶笑,但,她從未聽過他的笑聲,隱約她感覺他的笑似乎是種演示。

  可他在掩飾什麼?是城府太深,或,滄桑?

  發誓不對他產生任何好奇心的她心中蕩起微微的漣漪。

  「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子,你為什麼要這麼為難我?」

  「各花入各眼。」那是沒有理由的。

  「不是因為我是雷霆的女朋友?」

  雷飛彷彿被打了一鞭,語氣遲疑了下。「隨你怎麼想。」

  最初或許有一丁點是這樣,但自從那一吻後卻全然走調了——

  「只要我待在這裡,你保證不為難他?」她見識過雷飛的手段,若真要廝殺起來,溫文的雷霆贏不了他的。

  她不能想像雷飛和雷霆撕破臉的樣子,她不要讓事情一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雷飛的臉色並沒有因為韓冰晶的軟化而冰融。她的心裡還是只有雷霆,肯委曲求全住在這裡也全是為了雷霆。

  那種不知該如何分辨愛恨的滋味啃噬他千瘡百孔的心,他該怎麼做她才肯把眼光望向卑微的他?

  「這些話我們已經談過,我不需要再重申,還有,我要你記住一件事,不准妄動任何逃脫的念頭,否則後果自己負責。」他用絕望徹底的寒冷陰鷙保護四面楚歌的自己。

  韓冰晶咬牙,忍住要爆發的情緒。「你放心,我說話算話的!」

  她的心好痛。雷霆,我該怎麼辦?這形同軟禁的生活該怎麼過下去?

  韓冰晶原想賭氣不吃飯的,但雷飛夾棍帶棒的諷刺逼得她不得不帶著滿腔怒火上桌。

  一桌子的意大利菜:熏火腿加無花果、蔬菜濃湯、蘑菇飯、澆上甜酒和奶油的嫩烤小牛肉、四季豆沙拉,地道得很。

  誰能在好一頓唇槍舌劍之後擁有好胃口,顯然令人無法捉摸的雷飛就是那個異數。

  他不只是胃口好的出奇,還把食物吃的乾乾淨淨。

  「你不喜歡意大利菜?」他把紅葡萄酒一飲而盡。

  「你做菜的功夫很道地。」如果去掉他性格上不討喜的部分,他的菜還真是出色。

  少有男人能把意大利菜做得這般甘甜可口。

  「我幾乎是意大利人了。」他在意大利的時間早已多過台灣,要不是這趟指定的任務,他絕不會主動踏上台灣一步。

  「看得出來你對台灣——應該說雷氏家族有很深的偏見。」他們之間的水火不容她已經見識過了。

  「是他們容不下我!」無謂的笑謔又浮上他的嘴角。

  她想起雷霆提及雷飛是眼中的鄙夷。「你究竟做了什麼讓他們氣憤的事?」

  雷飛詭秘的瞇眼。「雷霆什麼都沒告訴你?」

  「我應該知道什麼?」這其中彷彿有一團謎。

  「不愉快的事我不想再提。」他一口避開她的疑問。

  既然雷霆在她心目中如此無暇,就繼續保持下去吧!

  既然他不願再提,韓冰晶也乖馴的閉嘴,大企業的家族多的是不為人知的秘辛,就算她知道了前因後果又有什麼用,不如三緘其口。

  「哎,你喜歡的牛奶糖布丁。」雷飛取來甜點。

  蜜栗色的布丁裡包裹著榛果,香濃中富含嚼勁,令人口齒留香。

  「好好吃。」看到甜點,她精神為之一振。

  雷飛悲哀的笑,他若想看她不設防、毫無距離的坦然笑容,只有在她放懷吃甜點時才有。

  這算什麼?

  愛上一個永遠不會回報同等份量愛情的人,夠諷刺的了!

  「我的也給你。」

  「你不吃?」她嘴含著布丁,口齒不清。

  「冰箱裡還有。」

  「吃太多的甜食會傷身體的。」她咕噥,卻又忍不住換盤子繼續大啖。

  「士為知己者死又何妨?」她的情緒如此輕易地牽動他,看她笑語晏晏,方才對峙的風暴忽的遠離了。

  「胡扯,那有那麼嚴重。」她和他之間首次出現這麼愉快的氣氛。

  冷不防,程咬金殺出。「嘿!我來的正是時候」快手的頭由珠簾外冒進來,一臉笑逐顏開。

  挾著一身風趣飛揚的丰采,他用力嗅著空氣。

  「雷神,你偏心!我聞到牛奶糖的味道,你做了布丁對不對?」

  「誰給你這裡的鑰匙?」雷飛表情不悅。

  「你又把傳呼器關掉,我只好勞動我可愛的雙腿出來尋找,不過——」他探頭探腦。「曾幾何時你把這裡弄的不一樣了?」

  「不要支吾其詞,回答我的問題。」雷飛毫不友善。

  快手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變成人家的肉中刺,還委屈的嘀咕:「幹嘛氣唬唬的,密碼鎖只是小兒科。」

  「你最好有正當理由,要不然我會將你從二十層樓丟下去。」好不容易和韓冰晶略有進展後,還有人不識相的來攪局,自然要施以薄懲。

  「好恨吶!施捨一頓飯吧,強將手下無弱兵,有事咱們也等酒足飯飽後再說,你說對不對?韓小姐。」他把矛頭指向韓冰晶。

  與他有一面之緣。加上印象又不差,韓冰晶理所當然的替快手打圓場。「菜不夠我去弄。」

  雷飛複雜的朝她一瞥。「你對陌生人都比我好,為什麼?」

  韓冰晶被他直接、不保留的話堵得一時語塞。「我……」她不知如何是好的起身,尷尬的跑向廚房。

  快手搖頭歎息。「雷神,你要是死性不該,那女孩早晚會被你嚇跑。」

  他是局外人,連他都看得出不對勁的地方——那女孩害怕雷神,難道雷神還看不來?

  「她不會有逃跑的機會。」雷飛斬釘截鐵。

  「白吃!」快手幾乎已預知未來的悲慘場面。強取豪奪的愛情會開花嗎?他懷疑。

  「你來觸我霉頭的?」凡事一觸及韓冰晶,他的冷靜即告終。

  「少臭美,莫管他人瓦上霜的至理名言我還懂,」快手蹺起二郎腿。「我來純吃飯的。」

  「你那首『詩』找出來了?」雷飛故意那壺不開提那壺。

  快手哀鳴。「老友,看在我自掃門前雪的份上,甭提了吧!」去他的天涯海角,一群變態死老頭!

  「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雷飛一本正經。「飛一趟天涯海角去問清楚吧,要不,猜破腦袋就划不來了。」

  「你還說風涼話,這任務原來是誰的?」他竟莫名其妙成了替死鬼,損友!快手在心中的嘀咕個不停。

  「我壓根兒沒答應他們什麼!」

  快手詛咒一聲,撲向雷飛。「你欠扁!」

  正當兩人你來我往,一發不可收拾之際,韓冰晶俏生生從廚房出來。

  她毫不考慮的衝向兩人,剛好看見雷飛揮拳打向快手。

  快手那肯吃虧,老拳霍霍自是加倍奉還。

  「你不可以打她,不可以。」她不知道該去推誰,眼看她快要慘遭無妄之災,反倒是雷飛先收了手。

  快手虎拳即出,沒想到對手卻不見了,收勢不及,拳頭硬生生招呼上雷飛的眼睛。

  韓冰晶整顆心為之沸騰,她埋怨的瞪了闖禍的快手一眼,即奔向雷飛,迭聲問:「你……有沒有怎樣?」

  看她慌亂之情溢於言表,雷飛瞬覺這拳挨的一點也不冤枉。

  「沒事我們打著玩兒的。」

  「真的?」她居然為他擔心……擔心?不會吧?「那就好。」她真的鬆了一口氣。

  「害你擔心了。」他真摯的低語。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她輕輕的責備。

  「嗯,好。」她不是對他無動於衷,因為這小小的發現,雷飛狂喜起來。

  滿臉歉疚的快手看見始料不及又無心插柳造成的效果,忽而嘿笑出聲。

  看來他白操心了。

  「把被單給我,我睡地板去。」看著一派瀟灑鴨霸狀霸住床的雷飛,韓冰晶不禁有氣。

  明明已經說好,臨了他怎麼可以死賴在床上!

  「不要。」雷飛暢快地將胳臂墊在微濕的頭顱下,精光著上半身躺在床上。「我累了一天,不打算虐待自己去睡沙發。」

  「所以我去呀!」他們之間鐵定有一個是白癡,互不搭軋的對話經常出現在他們意見相左的時候。

  「我厭倦了一個人睡覺,而且,」他瞟了瞟暮秋的窗外,雖然只見一片漆黑。「今天好冷,一個人睡容易感冒。」

  韓冰晶的臉如番茄般逐漸轉紅。「你……有理說不清。」

  雷飛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式樣保守的睡衣上露出的潔白無瑕的頸子,忽而問道:「你在雷霆面前也經常紅臉嗎?」

  為何一想到這問題他整個人就浮躁起來?他不該問的,因為他根本不想知道答案。

  「我沒義務告訴你!」她的臉更紅了,但這次摻雜了怒意。

  「上來吧,別掙扎了。」他拍拍柔軟的床,嘴角又露出一貫的輕笑。

  士可殺,不可辱!她寧可凍成冰棍也不要陪他上床!

  她很有骨氣的扭頭走開。

  她一消失,雷飛唇邊的諷笑便不見了,兩盞微現星芒的黑眸也失去了熱力,臉上盡剩一片深思的表情。

  他明明曉得感情是急不來的,為何還會有受傷的感覺?沒看見傷口並不代表傷口不存在啊!

  她究竟要傷他多重才肯回首正視他的付出?

  化不開的苦笑如窗外逐第加深的墨色,湧上他的唇。

  韓冰晶窩在窄窄的沙發上睡著了,她的睡姿像冬天的貓,溫潤如和闐玉的小腿因為翻身而春光乍洩。

  「倔強的傢伙!」雷飛蹲在她前面,眼底一片明淨的溫暖。

  「我不是傢伙……不要叫我傢伙……」她閉著眼似在反駁他的話。

  有一剎那雷飛以為她會醒來,、噤聲一會兒才發現那竟是她下意識的反應。

  他笑出聲音,手指受誘惑地輕點她小巧的鼻。「蓮睡夢中都不忘跟我作對,這傢伙!」

  韓冰晶往沙發中縮了縮,顯然她睡得很不舒服,然後一翻,整個身子全倒向雷飛的懷中。

  雷飛接個正著。訝異中和著驚喜。

  她用鼻端摩擦雷飛的胸膛,像小動物似的尋求安全的氣味,然後便靜止不動了。

  由她逐漸放鬆而變沉的身子,雷飛發現她真的入睡了,在他的懷中。

  抱她進房上床,自始至終她都扣著他的腰,雷飛把自己放平。百般依戀的撫摸她長髮,卻怎麼也壓抑不下被她不經意挑起的火辣慾望。

  真是折煞人的小東西呀——

  翌日,韓冰晶醒來,已不見雷飛的影子。

  他留下一張便條紙在冰箱上,沒有署名,只留下龍飛鳳舞的幾個字:

  「你可以去上班、逛街、購物,做你任何愛做的事,只要別忘了回來。」

  真是可怕的男人!放長線釣大魚,他知道她這尾離水的魚會自動回來,如果他只是一味硬來,他知道她會反抗到底的。

  把紙條丟進垃圾桶,她什麼都不願再想。

  下班後,韓冰晶踏出修復室,一輛黑色高級私人轎車便擋住她的去路。

  私家司機匆促的下來開門,走出來的是西裝筆挺、引人注目的雷霆。

  氣派的作風是他的行事風格,韓冰晶一向習慣了,可現在居然有刺眼的感覺。

  「下班了?我們一起吃飯。」那口氣是施捨的,他高瘦的身軀在夕陽的襯托下恍若一隻炫耀的孔雀。

  韓冰晶對自己的「見異思遷」十分驚訝,她對自己未婚夫的忠誠度在這凌亂的幾天裡被什麼取代了?她居然開始挑剔。

  這種事從來不會在她身上發生的,她和雷霆到底有何地方不對勁?

  「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因為上回我失約?」雷霆細心的觀察。

  她最燦爛可人的笑臉呢?

  「不是!」

  「你曉得公司業務多,我分不開身。」

  「真的沒關係。」她是真心的。未來她總要適應他經常不在身邊的事實,假若現在就無法調適。兩人遑論有什麼將來了。

  雷霆露出完美的笑容,吩咐司機去一個他們經常去的餐廳的名字。

  「雷霆,今天不行,我有事。」手腕上的表已經越過六,她如果沒有按照約定回去,雷飛會怎麼想?

  雷霆的表情明顯的一僵。「為什麼?你從來沒拒絕過我。」

  「雷霆,不是的……」她慌亂地找理由。

  雷霆一反常態地將韓冰晶塞進車裡。「我原想把驚喜留到最後。」一枚亮晶晶的鑽石出現在他手上。

  「你為什麼突然……」

  「我欠你一枚戒指不是嗎?」他把璀璨的鑽戒套上她白皙修長的無名指。

  「謝謝。」她目瞪口呆,只能說出這兩個生疏奇怪的疊字來。

  雷霆怪異地瞥了她一眼,語調有些陰鬱。

  「這些天,你跟誰在一起?」

  韓冰晶這才從鑽戒的震撼中甦醒,一時沒意會出雷霆話中的真意。「你說什麼?」

  「你心不在焉。」他鮮少緊繃的下巴線條忽地變硬。

  「雷霆,你今天很奇怪。」他從沒用過那樣的口吻對她說話。

  「你有事瞞我。」他克制噎滿喉頭的苦澀。

  「有話為什麼不直說,你拐彎抹角的要我猜……」韓冰晶瞪大眼住,她知道雷霆在說什麼了。「你派人跟蹤我?」她難以置信。

  「我並不想這麼做,是你背叛我在先!」他火紅了眼,火藥味蹦竄出來,他鄙夷的怒視她。

  他曾深愛過的女人吶,一個個全背他而去。

  「我沒有!」他不瞭解她的苦心就罷了,竟用最嚴苛無情的話栽她罪名。

  「你敢否認不是和雷飛同居?」為什麼,老天爺對他何其不公。

  「我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樣子。」

  「哦?」雷霆溫文儒雅的面上抹上猙獰。「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同在屋簷下會發生什麼事?我居然蠢的把最好的東西留給那個畜生。」

  滾燙燙的委屈、羞憤和失望狠狠撞擊著韓冰晶無以為繼的胸口,那種被誤解的侮辱鞭撻她已成空白的心。

  他竟敢這樣誤會她——

  她把十指握得死緊,指節泛白。

  「你承認了吧!」雷霆怪叫。

  「雷飛不是你骯髒無恥想法中的那類人,我也不是!「逐日來積累的壓力頓時由她百味雜沉的心底浮上台面。

  真是可悲,她到底所謂何來?她和雷霆對彼此的信任那麼不堪一擊,那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她的心翻落至陰暗的深谷,只剩悲哀。

  「你替她說話?」雷霆完全不顧外人在場,青筋蹦現。「你這婊子!」

  韓冰晶再無法忍受他加諸在身上的誣蔑,一個巴掌揮了過去,忍著焚心的痛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算打開車門而去。

  「你瘋了!」雷霆被她連串的動作嚇得失神,連忙捉住她的胳臂。

  「你不講理!」她淚痕滿佈,唇是哆嗦的。

  雷霆心中大痛,在顧不得什麼,他緊緊握住彷彿隨時將離他而去的雙手,不熟練的啞聲:「是我不好……我怕你離我而去……像李琳一樣。」他不善剖析自己的感情,字字艱難。

  「她是誰?」她沒見過這樣的雷霆,之前,他絕對是得體完美,連跟頭髮都不會亂的人,他對她的體貼,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他示意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又支使他走開,才端視韓冰晶的眼眸,有些保留地說:「她幾乎要嫁給我了,可是——雷飛橫刀奪愛,搶走了她。」

  那不甘的心至今還隱隱作痛,他敗給一個浪蕩子,太可笑了,他堂堂一個企業的繼承人,人才品貌俱是上等,敗的毫無理由啊!

  「那她——我是說那個李琳呢?」她的心一團亂,分不清自己在意的是雷霆的隱瞞或是雷飛的欺騙。

  「她已經是雷飛妻子了,人在意大利。你瞧!他招惹了李琳後又來窺視你,他不過以掠奪我的東西為樂,那無恥的東西!」

  「他不是你的弟弟嗎?」韓冰晶不喜歡那種不屑的口氣。

  一個和完美劃上等號的人惡言惡語,頓時令她感到十分陌生。

  「哼!他是個以色列婊子生的雜種,更何況她只是栽贓給我爸爸,說穿了,雷飛他什麼都不是!」雷飛是他們雷氏家族的污點。

  韓冰晶萬萬沒想到在他們兄弟間還有這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你從來沒對我提過。」她對他們兄弟又瞭解多少,她真是無知,以為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幸福嗎?

  雷霆閃爍其詞。「家醜怎可隨便外揚。」

  「你們一直把我當外人看對不對?」她憶起和雷東嶽見面的情景。

  「冰晶,你何必挑這節骨眼鑽牛角尖?」他不滿,以為她小題大做,他還沒追究她和雷飛究竟是怎麼回事,這種見不得人的事若被八卦雜誌或小道新聞扒糞人知道了,叫他面子往哪擺!?

  論常情她應該義無反顧的站在他這邊才對,怎麼老是替雷飛出頭,興師問罪的意味那麼重!?

  「這跟鑽牛角尖無關,我就事論事。」她自信沒有偏袒誰。

  雷霆不相信,疑惑一瞥一橫的寫在他飽含書卷氣的眉睫。「冰晶,你不一樣了,你不會也跟李琳一樣看上雷飛了吧!?」

  韓冰晶用力抽回被握得發痛的手,怒上眉梢。「你當我是那種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人?」

  「我沒辦法不懷疑,你為什麼要跟他在一起,他那點比得上我,你說!」

  「我說不上來,可有一點我很清楚,雷飛一直是尊重你的,他從來沒在我面前講過你一句不是。」她今天聽夠雷霆對他的指控,這亂成一團的糾葛裡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以雷霆穩坐雷氏企業總裁寶座的機率根本不會有人去跟他搶,他在怕什麼?

  「他真的沒動過你?」懷疑以被植進他的心,即便得到答案,他心中的天秤也無法做出最正確的反應了。

  韓冰晶照照的雙眸蘊含怒氣。「看來我那巴掌還沒打醒你,雷霆,你真讓我失望。」

  他一點都不明白她為他付出了什麼,只會無理取鬧的要求,他甚至問都沒問她過得好不好……

  雷霆在她大無畏的正視下斂了斂謀,他刻意地清了清喉嚨:「你也曉得商人嘛,總要顧及形象,我總不能去一個名聲破裂的女人做妻子。」

  「夠了!」韓冰晶漾著不知愛恨滋味、倍受打擊的眸,萬念俱灰地喝止:「我很遺憾——」

  她拔下雷霆才幫她套上的戒指丟給他,逕自開門。

  雷霆追了出來。「冰晶,我願意原諒你對我的不忠,只要你立下契約今生今世不再見雷飛,我可以不再追究你。」他誤以為韓冰晶的遺憾指的是懊悔。

  「謝謝你的『寬大為懷』,不必了。」事實一向殘忍,這樣經不起考驗的愛情根本毫無未來可言,從頭到尾只有她一廂情願,她是個超級大傻瓜啊!

  「冰晶。」他在風中叫她。

  「再見了,雷霆。」她頭也不回,透過微風傳送的聲音除了蒼涼外還有種浴火的徹悟。

  雷霆呆呆站著,不知所措。

  結果不是他想的那樣,他搞砸了他的愛情,他究竟做錯了什麼?

  他那樣低聲下氣,已經準備大方的原諒她了,而她卻不知好歹。

  但是,他愛她呵,他怎能讓她就這樣走出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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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07:07: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為什麼還要回到這裡來?韓冰晶不想追究,一逕機械的推開門。

  屋子裡是暗的,她摸索燈源。

  戶的。有人欺近她,一堵結實的灼熱的身軀自背後抱緊她,繼而低頭埋進她的發間。

  韓冰晶倒抽一口氣,她恐懼地試著回頭。

  「你背叛了我對你的信任。」

  冰涼的語氣冷得使人哆嗦。

  她喝了酒!觸鼻的發酵味直接嗆進她的喉嚨。「你喝酒?」

  她順手開啟燈源,霎時一室大亮。

  雷飛半醉半醒,將一半的重量負載在她身上。

  韓冰晶被他折彎了腰。「你好重。」

  「別走。」

  「你在這裡坐一下,我去擰條毛巾。」她欲把身形不穩的雷飛放在沙發上,但他抵死不放地拉著她。

  韓冰晶這才正視他的面孔。她低呼:「你怎麼讓自己變成這樣子?」

  他消瘦倔強的臉上全是瘀紫、擦傷,黑色的皮衣處處是破洞,皮褲全呈淤泥創痕,最教人不忍卒睹的是他腫脹的下巴。

  「嘿嘿,」他還笑得出口。「我鏟了一個幫,沒什麼大不了的。」

  傲慢偏激的背後是不為人知的寂寞,誰會瞭解,他寧可讓寂寞吞噬死也不要人憐憫。

  「你一個人?」他蓄意毀滅自己,自尋死路嗎?

  「無所謂。」無謂是徹底的絕望,世間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

  背叛之外仍是背叛!

  「你太意氣用事了!」匆忙擰來毛巾,她細心的幫他處理傷口。

  雷飛抬起不安的眼,「你不是走了,又回來做什麼?捨不得那些破爛行李,還是什麼……」

  「是你要我回來的。」她專心的處理,語氣沒有一絲玩笑,「你留給我的字條,你忘了?」

  雷飛霍然坐立,眼底瀰漫著迷路小孩般的蒙惘。「你不會想她一樣撇下我走了,永遠不再回來?」

  「她是誰?」

  雷飛痛苦的閉眼,又怕她忽然消失的睜大眼。「她撒手走了,只留下一句『對不起』,對不起?哈哈哈……她給了我這樣的人生,卻想用一句抱歉抹煞一切,多如意的算盤——」抱住頭,他像頭受傷的野獸哀嚎。

  韓冰晶心中一突,她或許知道他指的「她」是誰了。

  雷飛,一個身不由己的靈魂!難怪他玩世不恭,難怪他冷熱不均,難怪他複雜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身處在大家族和見不得人的媽媽之中,可想而知他吃了多少苦頭。

  她蹲下身,撫過他凌亂的短髮,環住他,她想給他最起碼的安慰。

  雷飛冰冷僵硬的身軀因為她的觸摸而顫抖了下,他向來是堅強無比的,即使有情緒脆弱的時候他也掩藏的很好,從不為人知,但,韓冰晶那柔若無骨的小手和散發的女性秘香撫平了他似要裂開的心。

  他任她環住。

  韓冰晶偎進他那強壯的身軀,試圖用最母性的一面平緩他的創傷,殊不知她對他而言是股催情的春藥。

  她的胸部柔軟溫熱,嬌弱的背彷彿一箍便要破碎,雷飛迫切、反射性的將她摟進自己的胸膛,並低頭尋找令他魂縈夢牽的蜜唇。

  「不——」她的聲音曳然消失在他熾烈的吸允裡,只剩下一片迷離。

  他全心全意地吻她,挖心掏肺地攻佔她誘人至極的蜜汁,那樣的急切,彷彿要拚卻性命。

  那驚心動魄的方式震懾了全身軟如泥的韓冰晶,這種吻法,就像沒有了明天的孤注一擲。

  這樣的雷飛是什麼意思?

  「我要你。」他的心跳劇烈而危險,深沉的慾望取代了他先前的迷惘。

  「不行,雷飛,別讓我恨你。」這是不對的,在她還沒瞭解自己的心意之前,她不能隨便把身子交給任何人。

  「你恨我吧,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放你走,我不想再失去我愛的人或物,除了這個方法,我再想不出任何能留下你的方式。」那種失去的痛苦他不想再嘗,這次他決定了,他不會再給她一絲一毫離開他的籌碼。

  「雷飛——」她胸口一窒,因為雷飛已拉開她的上衣,雙手遊走在她的腰上,覆上她的乳房。

  雷飛眼中的癡迷更深,雙手更放肆了。

  韓冰晶又羞又怒,那一波波酥人筋骨的暖潮像團烈火籠罩住她的四肢百骸,她覺得身子一涼,外衣和內衣已被剝除。

  直竄腦子的危機意識喚醒她如癡如醉的神魂,她伸手毫不客氣的抓向雷飛的胸膛。

  血淋淋的爪痕立刻顯現。

  雷飛只皺了那麼一下眉,眼底不見暴虐之色,仍是無邊無際的深情。「如果這樣能讓你舒坦一點,我的背也借你用。」

  「刷」地一聲,韓冰晶果然毫不客氣地又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五道爪痕。

  他長歎,把臉湊向她,「夠不夠?」

  韓冰晶瘋狂的對準他清瘦的臉頰,指甲堪堪碰觸到他,去怎麼也狠不下心再抓傷他。

  她忿忿地收回手,淚從眼角淌了出來。「我恨你、恨你。」

  雷飛吻住她的淚。「我要你愛我——我知道這或許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還是愛你,鐵了心愛你。」

  韓冰晶別過臉,當做不曾聽見。

  他也不在意,細細品嚐她的肌膚,執行他下定決心該做、要做的事。

  他努力的取悅她的身體,輾轉舔吻她未盛開的蓓蕾,傾聽她的吟哦呻歎,輕憐蜜愛她可人的曲線,繼而分開她的大腿,將他灼熱的慾望放進他渴求的空間裡。

  他知道她會痛,所以用唇覆住她訴說疼痛的眉。他不動,直到她習慣了他的存在。

  當他感覺她不再那麼僵硬,才緩緩挺進,這樣的慾望不容易控制,他得花多大的力氣才能做到這樣,不過她還是因撕裂的痛楚而喊了出來。

  巫山雲雨未收,雷飛緩緩離開她的身子,在她汗濕的額上偷了個吻,才走向浴室。

  顧不得疼痛,韓冰晶連忙抓起衣服遮住自己赤裸的身子。

  雷飛片刻即回,他毫不在意自己赤裸的身軀在她的面前走動,蹲下身取走韓冰晶覆在胸前的衣物。

  「你做什麼?」她垂著眼,誓死不看他的眼睛,意圖搶回她的衣物。

  「是不是疼?」

  「轟」地,韓冰晶臉紅如石榴,她粗聲掩飾。「不用你管!」

  在他做了那種事、奪了她處子之身後又何必假惺惺的!

  在她的抗議中,雷飛環腰將她抱進臥室,然後溫柔的分開她的腿。

  「我聽說熱敷有助減緩疼痛。」他毫不避諱地將擰來的熱毛巾覆向她的疼處。

  「我自己來就好了。」韓冰晶原來潛藏在喉嚨打算要痛斥他一番的話全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恨不得有洞可以讓自己躲起來永不見人。

  雷飛深深地注視她嫣如紅脂的水頰,和依然赤裸卻被她用雙臂擋著的乳房,他移動自己的身軀。

  韓冰晶無可避免地又看見她最不想看的、那教她臉紅心跳的部位。

  她防禦道:「你休想。」不料過渡的支撐卻令傲人的胸部更為憤起誘人。

  雷飛一笑,在她高聳的乳房奪了個吻,密實合上她猶帶溫熱的上半身。

  「我還沒嘗夠。」他曳著充滿愛慾的聲音,因為克制暗啞了他的喉嚨,現在他可以採擷他想要的芬芳甜蜜了。

  她不再給她任何申訴的機會,一舉攻佔她仍腫著的唇,這次,他要真真切切地愛她,在她身上印下屬於他的烙痕——

  經過那樣的奇恥大辱後她居然睡著了,而且睡得一夜無夢不省人事。幡然醒來,韓冰晶發現朝陽已經觸碰到床角,通常這時間已過了十點。

  「還想賴床?」由浴室走出衣裝筆挺的雷飛。

  韓冰晶被他那身打扮震傻了眼睛,她沒看過穿西裝的雷飛,絲絨的黑西裝長褲穿在他身上,那種不經意流洩的霸氣收斂了許多,眼睫眉尖平添一股貴族的氣息。

  昨日的陰鬱彷彿悉數從他身上褪去,他姿態敏捷如豹地走到床前,雙手支住床,俯身向下,端視她的氣色,好一會才攔腰連被單抱起韓冰晶。

  「你想做什麼?」

  「別緊張。」他瞟了瞟她香肩微露的一片雪白。「你必須梳洗,我們要出門。」

  「我自己來。」她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她可不願被當成傀儡般使喚。

  他居然露出賊賊的笑容。「昨天我可是整夜抱著你睡覺,現在才害羞未免太遲了。」

  「什麼?」她臉紅似火,搞不好連被單下的腳趾也熟透了。

  「別逞強,」他撩起她的長髮捲著玩。「我是怕你酸痛地下不了床,我們今天有重要的事必須出去,你撐得住嗎?」

  他刻意保留了對她的需索,不想嚇壞她。

  這人的臉皮越來越厚!韓冰晶掙脫他的懷抱,小心揪著易滑的絲被單,決心跟他唱反調。

  「我為什麼要跟你去?」

  「我希望你去。」

  「我不——」

  「我希望你去見『她』一面,讓她『看看你』。」雷飛表情平靜,昨日的狂野消失殆盡,唯一殘留的是他凝望她的眼神,在他漫不經心的眼芒裡盛著強烈地愛意。

  「你是說——」他的媽媽。

  他頷首。

  韓冰晶垂下眼簾,去一下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等我,十分鐘就好。」她承諾。

  粲然的笑容頓時從他的臉上浮現。

  她一定不曉得這件事對他有多重要!

  韓冰晶因為他那絢麗的笑屏息了下。

  她對他真有那麼重要嗎?意念陡生,她又立刻推翻了假設,她不該任意的沉淪。他們相遇的時間太遲了。

  …………··

  到達目的地,雷飛知道建築物上嵌著的招牌吸引了韓冰晶的目光。

  精神療養院。是的,自他有記憶起,他的媽媽就住在這裡。

  每回母子見面總隔著冰冷的玻璃窗,而他,只能淚眼望著安靜過度的母親。

  她經常不發一語,望著遙遙的遠方癡傻的度過每一天,從來不知道在另一個空間有人為她心痛,為她不值。

  就雷飛記憶所急,她一生中只清醒過那麼一次,當她尋找到他的眼睛時,只說了句對不起,從此一視不冥。

  她完全沒給他瞭解的機會。

  一隻溫柔的手握住他跑遠的思緒,他扶手,看見韓冰晶扮笑的俏臉。「我們不進去?」

  她的溫婉淺笑給了他勇氣,反握住她的手,方要舉步,忽見兩輛高級轎車停泊在前方,裡面魚貫走出雷事家族的成員。

  雷霆充滿嫉妒的目光自一下車就鎖定在雷飛和韓冰晶的身上。

  雷東嶽也對他們的組合露出不解的迷惑神色。

  「雷霆——」

  雷霆全副精神皆放在眼前這對璧人身上,他幾乎瘋狂的想承認他們登對得宛如壁畫裡的金童玉女。

  該死!他就這樣認輸了嗎?奪妻之恨一再重複,這口怨氣他實在吞不下去。

  「老天!該不會是李琳那狐狸精的事又重演了吧?」不愧是女人,雷母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像被人擲了一臉狗屎般。

  看見兒子益發灰敗的臉色,她一口咬定了這件事。她不顧風度的衝向前,在眾人還沒弄清怎麼回事時揮手朝韓冰晶而去。

  「我不會允許這種事一再發生。」雷飛鐵似的臂箍住雷母戴滿金戒的手,駭然低語。

  雷母想吐出的穢言一股腦化成哆嗦,她居然怕他?連偷瞥一眼都備覺迫力十足,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可怕?

  「你就是用這種方法對付我媽媽的,是嗎?」

  雷飛冷酷的捏緊她保養得宜的細臂,冰涼的聲音像寒柱沁入張雅瑜的心。

  他那緊盯人的兇猛令人不寒而怵。

  「雷飛,不要這樣。」韓冰晶拉了他的衣袖一下。

  就那一瞬間,所有人發現籠罩在雷飛臉上的暴虐之氣宛如烏雲般散去,只餘眉睫間的些許不馴。

  他厭惡的甩掉張雅瑜的手。

  「雷飛,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待你大娘?」雷東嶽擺出架子。

  雷飛慢慢騰起嘲弄的譏笑。「爸,都什麼時候了,你才想重拾父親的威嚴,不嫌太遲了?」

  「反了,你眼中到底還有誰?」

  「良心。」雷飛古怪的笑,始終鎮靜。

  雷東嶽遲鈍的發覺在他一向漠視的次子身上,除了浮躁外還有一些特質是他忽略的,他那卓爾不凡的風度是文質斐然的雷霆所不及的,一個企業家除了膽識才幹外更重要的是要擁有征服人的力量。

  「如果你們今天是真心誠意的來看我母親,我歡迎,千萬不要亂動歪主意。」

  「大家都是自家人,你何必把醜話說的那麼明白。」雷東嶽容忍了他的驕傲自負,因為他在雷飛身上看見了年少的自己。

  「她已經死了,我跟你們毫無關係。」雷飛一語雙關。

  「畢竟她也是我的妻子,我來看他是盡一份心力,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儘管說。」

  「不需要。」雷飛拒絕。

  「飛兒。」

  雷飛厭惡這樣的糾纏,擁著韓冰晶率先便要走開。

  「冰晶。」雷霆脫口喊出她的名字。

  韓冰晶的腳下一頓,停下步子。

  「他那裡比我好?」今天,他非問清楚不可。

  「少丟臉了,雷霆。「雷東嶽呵斥。

  雷霆首次違背雷東嶽,他固執的瞪視著扭頭的雷飛,眼中充滿挑戰。

  「我想知道答案,就算失敗也要讓我敗的心服口服。」

  韓冰晶佇立良久。「我不知道。」她顯然還未理清這團紛亂的感情。

  一直把手固定在她蠻腰上的雷飛雖不動聲色,但由他打褶的眉心得知他並不喜歡韓冰晶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但相對的,雷霆卻面露喜色。

  「這表示我還有希望,對吧?」

  「沒志氣!」雷東嶽搖頭。

  雷霆充耳不聞,他不在意任何人的評斷,他只要韓冰晶的答案。

  韓冰晶偏頭想了許久。「我們不合適,從一開始便是我高攀不上你。」

  雷霆如遭雷擊。

  張雅瑜見狀想去扶他,被雷霆輕輕推開。

  「如果我再重新追求你一次,我有多少勝算?」

  韓冰晶搖頭。

  苦笑糾纏上雷霆斯文的嘴角,他這天之驕子又再次從雲端摔下,這次的疼痛遠遠超過以前的,但他不會就此服輸。「雷飛,你明白『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真諦嗎?」他自言自語,並不是真的要他的答案。「你等著!我將不擇手段讓冰晶回到我身邊,最重要的一點,我要你記住,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弄垮你的一切,讓你變成真正一文不名的人。」

  對雷飛的真正經濟情況,他比雷東嶽清楚的多,在以往這或許是關心的表現,可時局逆轉,卻變成他贏牌的籌碼了。

  雷飛一逕的笑,眼底卻是空茫茫的悲哀。「歡迎。」

  兄弟閱牆,他一直希望這最後的決戰晚一天到來,不料還是來了。

  雷霆眼神一黯,戰鬥開始了。

  夜色來臨。

  「你今天心情不好。」琳琅滿目的晚餐和甜點蛋糕,韓冰晶看出雷飛的心事重重。

  他只有心情欠佳或有重大事件需要思索時才會鑽進廚房做出一堆一連阿兵哥也消化不去的食物來,更甚者,如果連做菜也無法令他冷靜,唯有打架一途能紆解了。

  韓冰晶見過他K架的慘烈情況。

  「不壞,你愈來愈瞭解我了。」他拌著麵粉,有一搭沒一搭的。

  「你在煩惱雷霆?」

  「不。」她那清澈如水晶的眼和認真的表情可能猜不到真正的答案。

  令他心煩的是她。

  「我有任務必須出去一趟,你——會待在家裡吧?」剿滅一座地下兵工廠的危險性是必然的,可他又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裡。

  他不信任她,在心底深處,冥冥的直覺告訴她,只要那麼一下下的鬆懈,她就會從此次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不會允許這種事的發生。

  「任務?」多抽像的名詞,韓冰晶到現在才發現她一點都不瞭解雷飛這人——不!她不需要知道他太多,那對她毫無益處。「聽起來不像一個意大利點心店老闆該說的話,應該是一些譬如出差、採購原料之類的。」

  「或許你想到海南島去度幾天假?」他考慮把她送回天涯海角去,有那四個閒閒的老頭盯著她,他比較放得下心。「對了!我在台灣中部有個朋友開牧場,到鄉下散散心也不壞。」他想到歐陽越。

  「雷飛,你有事瞞我?」他從來都不是多話饒舌的人,一口氣破例說了一堆話的目的是什麼?「我哪裡都不去,你不必費心。」

  「我不想鎖住你,可是萬不得已的話——」他丟掉已被打的冒泡的麵團。

  「你不可以——」她嘶聲。

  「我要你給我保證,我不在家這幾天你絕不逃走。」

  「你太自私了。」韓冰晶終於把壓在心底的憤怒傾到出來。「你是個有家室妻子的人,有相腳踏兩條船,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你知道李琳?」雷飛反倒一臉欣喜。

  她要知道李琳的存在那就好辦事了。

  韓冰晶冷淡的點頭。「而且我也知道她是你從雷霆手中搶來的。」

  「你一定有某些地方誤會了,我和她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已經決定和她離婚了。」

  「離婚?」她心中如針刺的痛是怎麼回事?他真的是生性涼薄的人嗎?舊愛隨手可擲,那她這新歡又能得寵多久?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她的下場也會和李琳一樣。「你不可以。」

  「不,我和她是離定了。」他絲毫不察韓冰晶眼中的複雜。

  對李琳,他已經沒時間在延緩下去,他要速戰速決。

  「我要你答應我不走,給我保證。」他望著她略帶蒼白的臉蛋。

  欺騙是她最不願做的事,不管對任何人,但事以至此,她是無可選擇了。「好,我保證,用我父親的名譽。」

  雷飛益發嚴厲的眉宇霎時鬆弛下來。「我做你最喜歡的起司意大利三色蔬菜麵包給你吃。」一改先前的眉結重重,他神采飛揚起來。

  韓冰晶咬著唇,淡淡的微笑,不讓他瞧出她心中一層又一層的苦澀。

  她不做人家的第三者、婚姻的劊子手,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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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2-19 07:08: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雲雨翻覆之後……

  「不要這樣盯著我,我會揣錯你的意思。」原先閉目養神的雷飛乍然睜開炯炯雙眸。

  韓冰晶縮了縮身子,移開眼瞳。

  她的確不該看他,他太完美了,那沉睡的臉孔寧靜沉謐,想嬰兒般無憂無慮,舒坦的眉睫帶著滿足,她差點沉溺在他的臉龐中而不自覺。

  如果能,她好想天天、時時看見這樣的雷飛,溫煦安詳。

  雷飛享受掌心在她軀體下遊走的快感。「我很久沒看見你笑了。」

  「不會啊!」他看出什麼破綻嗎?

  「等我把台灣的事解決後,再帶你回意大利去見我的『家人』。」她將會是最受歡迎的人。

  「家人?你不是……」

  「在我眼中,他們和我的家人無異,雖然我們完全沒有血緣關係。」一想起意大利那群『問題軍團』,他忍不住驕傲起來。

  「我希望有這個機會。」如果他們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相遇,她會毫無保留的愛上她。

  「你為什麼說話的時候不看我?」端視她嫣然動人的臉蛋,雖然她一逕的溫柔讓他心悸,不該屬於她的沉重輕愁卻在她眼瞳中凝聚。

  他一向不是心思細密的人,即使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他把它歸諸於自己索求過多,累壞了她。

  「雷飛——」她首次全心全意的叫他的名。「如果——」

  如果什麼?她捨不得他,既然拋不下又無法任由感官支配自己的感情,顛覆她一直以來的道德觀,她只好選擇離去。

  「別說——」雷飛一下就明白她欲言又止所為何來了。

  「別躲在龜殼裡,事情總有一天要攤開的。」

  一記悶棍直落下來,他努力調勻自己的呼吸。「愛我,是那麼困難的事嗎?」

  「我不能——」雷霆給她的傷害猶在,她怎麼可能在這當口又義無反顧的投向另一個男人的臂彎?

  「不管你說什麼,」他的臉色灰敗的駭人。「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事。」

  通牒已下,他翻身,用最直接和冷漠的方式拒絕她。「你要感轉一滴滴歪念頭,即便鬧翻整個台灣我也要讓你不得安寧。」

  這不是警告或恐嚇,而是濺血的盟約。

  儘管他對她的感情是覆水,你能妄想覆水回收嗎?

  儘管他心痛無法獲得她全部的愛,只好退而求其次——他愛她就夠了。

  他感覺得到躺在他身畔的韓冰晶將身子縮往床沿,他用無言的排斥抵抗他。

  「過來。」似乎只要分開,就那些微的距離他也受不了了,他如何放她展翅飛去。

  韓冰晶瑟縮地將身子倒移,用被單將頭部以上蒙得死緊。

  「你以為這樣我就沒奈何了?」真是鴕鳥。

  雷飛猿臂一伸,將她固定在自己下頜的地方。

  「別動!你再動來動去,別怪我又做出什麼邪惡的事來。」

  他的話像濟特效藥,令不安蠕動的韓冰晶安靜下來,真的一動都不動。

  雷飛撩起他最愛的她的髮絲玩耍,蠻橫的口氣淡了些,混合著哄騙。「閉上眼乖乖睡吧,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他的聲音柔潤舒暢,像絲綢滑入人心,韓冰晶不爭氣地在他曳長的音律中和上眼瞼,沉入夢境。

  明天一切都會不一樣了,等他解決了地下兵工廠的問題,雷飛準備帶她直飛意大利,到時候他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讓她愛上他的。

  她這樣悄悄的走開算不算再次背叛雷飛對她的信任?

  他明明知道她要走,臨出門前卻把鑰匙給了她。

  冰涼的鑰匙此刻正躺在她的掌心,沙發旁是收拾好的簡單行李。

  她由於感,這一別,她將永遠走出他的生命。

  環顧那些已熟悉了的傢具,彷彿全沾上雷飛的氣息,哦,老天!她太可恥了,臨了,還念念不忘一切——

  要走就趁現在吧,她明白下一秒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的理由又會被新的借口代替。

  她匆促地提起行李,開始「逃亡」。

  門外。

  綿□的歎息截住她踉蹌的步伐。

  是快手。

  「你仍然決定要走?」

  「你怎麼在這裡?」看他的樣子,好似已在門外候了好一陣子。

  「雷神要我看著你。」他坦白吐實。「他早料定你會趁他不在的時候一走了之。」

  「你準備執行他交付給你的任務?」悲哀瀰漫上她星子似的謀,星光瞬間轉黯。

  「為什麼要走?雷神幾乎是用整個生命在呵護你,你有沒有想過失去你的他會變成怎樣?」

  他會繼續活下去的,愛情或許動人,卻還不到剝奪人生存意志的地步,我走了,他或許憤怒上心,但時間會治療一切的。「若一任自己的心情荒蕪,不明不白地待在這裡,她會枯萎至死。

  背著十字架的愛情太痛苦!雷飛給的愛又濃又重,那種彷彿要被吞進黑洞的恐懼感太強烈了,她承受不起,她需要時間釐清自己;她需要空白和沉澱。

  或許——真正的理由是試著原諒自己對雷霆的背叛,和試著接受雷飛的愛。

  這一切對現在的韓冰晶來說都太難了,她想去過完全沒有雷霆和雷飛的日子。

  「你太樂觀了!滿不在乎或許只是雷神的假象,真實的他並不如你想像中的堅強。」快手不明白他們是哪裡出了問題,他瞭然的是當初的預感果真實現了,天殺的第六感,沒事那麼靈幹嗎!

  「你錯了。」韓冰晶眼神清澈若水。「雷飛追求的是獨一無二的女孩,他要的是能與他生死與共牽手走一輩子的人。我不成,聽起來也許殘忍,但是我仍要說,我還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意,在他心中我或許是獨一無二的,可在我心底他只能做二分之一的男人,這樣對他才是殘忍又不公平的」她亮如秋水地眼瞳蒙上水霧。「請叫他不要來找我,給我時間。」

  快手啞然。「你真的這麼想?」

  完了!雷神這下真的要糟。

  「冷靜對我和他都有好處。」她鑒定如磐石。

  「你打算到哪裡去?朋友一場總該讓我知道吧,即使是蛛絲馬跡也好,他可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她走掉,到時候他拿什麼跟雷神交代?

  「我回自己租的公寓。」

  「那雷神……」

  「我不會再見他的。」再見是可以避免的,將不理還亂的糾葛斬干除淨不是難事,事在人為。

  「雷神是不是愛上一個無情無義的女孩?你居然忍得下心這樣待他。」瞠目的快手幾乎想像得到雷神接下來的反撲行動會有多可怕。

  韓冰晶有些搖搖欲墜。「也許,也許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她不再讓任何言辭動搖她的決心。「我走了。」

  穿過這道門,從今爾後沒有雷飛的日子,她得想辦法自己過了——

  「你帶了傘嗎?外面下大雨呢!」

  在電梯合攏的最後剎那她聽見快手追上來的關心。

  誰在乎有沒有雨,橫阻在她眼前的是什麼?

  她好像什麼都不確定了。

  電視上的螢幕喧嘩熱鬧,快手卻兩眼發直心不在焉,他不耐煩地按著選台器,從一跳到一百,再倒著按回來。他不該這麼心浮氣躁的,但是,雷神已經超過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沒回來。他總是這樣,做事最愛單槍匹馬,打死也不肯多帶一個手下。快手有時不免懷疑他請那些手下到底是充門面還是來養老的。在他厭煩選台遊戲索性關掉電視時,門被人撞開。

  「回來就回來,何必弄出那麼大噪音……」快手所有的話在看見雷神那副模樣時全凍在嘴裡。「該死!你掛綵了。」

  雷飛一腳把門踹上。

  他全身浴血,看起來好不駭人。

  「你跟他們動手了?」這拚命三郎又莽撞行事了。

  「被出賣了。」那線人是雙面諜。

  「那混蛋,該下十八層地獄!」

  「他已經去了。」雷飛頹然地坐向沙發。「害我多浪費了一顆子彈!」啐!

  「那種人早死早超生,下輩子最好出生作烏龜。」快手最恨牆頭草。「對了,你傷到哪裡?」

  「被流彈劃過,全是擦傷,上上藥就沒事了。」算他命大吧,能在擁兵自重的武器製造廠裡全身而退。

  「確定?」害他的心臟差點停擺。

  「少娘們了,晶晶呢?」雷飛動手脫掉那些沾血的衣服。

  快手呼吸一斷。「對了!有件事必須跟你說。」

  「說啊!他連長褲都丟在一旁。

  「李琳同意離婚,不過她開出的條件太離譜了。」那女人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雷飛掀眉,用眼眸詢問。

  「她要你名下四分之三的不動產,五千萬美金,現金。」

  「她還真開得了口。」雷飛不齒的笑。「給她吧!」

  「你瘋了!」快手瞪著有如怪物的雷神,只差沒把眼珠瞪得掉下來。

  「我很正常,」他直接走進浴室,不一會兒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速戰速決,我已經不耐煩再陪她玩遊戲了,她要多少都給她。」

  「你根本是瘋子,是白吃!誰會白白把銀子送人的,何況還是那種女人,雷神,你到底對自己的財產有沒有概念?」快手在外頭吼叫。

  浴室裡沒了聲音,只剩水花花的潑剌聲。

  快手瞪著門一肚子氣沒出發些。他要雙手奉上自己的前,叫他這律師的臉往哪兒擱?

  水聲乍歇,雷飛淌著微濕的發出現。

  「你要去哪裡?」快手敏感的攔住他。

  雷飛繞過快手。「休息呀,笨蛋,你以為我在自己家是要幹嘛?」

  「等一等,我們的事還沒談完。」他堅持地抵著房門不讓雷飛進去。

  雷飛的眉聚攏,眼神是深思的。「快手,你在拖延我的時間,為什麼?」

  「誰說的?」快手連忙揮手——

  就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雷飛輕若鴻雁地穿過快手打開房門。

  門裡空無一人。所有的東西都在該在的地方,只除了韓冰晶。

  雷飛的眼著了火,胸腔因怒氣而劇烈的鼓動,他一把揪住快手的衣領,聲音破裂。

  「人呢?我要你守著的人呢?」

  「走了。」反正最壞的狀況他都預測過了,就當被雷劈吧!

  他怔了怔,繼而怒火沖天爆發。「什麼意思?好好一個人你都盯不住,你居然負我所托——」

  「雷神,冷靜!」快手無比凝重的低喝,他的聲音有著某種程度的安撫人心作用。「你早就知道這樣的結局不是嗎?」

  「胡說!」雷神驚怒交加。「她敢走就必須為她的一切承擔後果。」

  快手沒見過真正發怒的雷神,忽然覺得韓冰晶那小女人承受得起嗎?這會兒換他為她發愁了。

  他怒氣磅礡的抓來衣服和褲子把自己套進去,渾然不覺得自己的手指是產懂得,他生氣得那麼厲害,完全忘了身上的痛。

  唯一的意念就是把展翅飛去的她捉回來,這次他不止要扯掉她的翅膀,就連能幫助她走路的腿要一併打斷,這樣她才有可能變成他的。

  他瘋狂的席捲出去,夾帶一身的戾氣和悍意——

  滂沱的雨擋不住他胸腔噴火般的脈動,淋著雨來到韓冰晶和藍琦合租的公寓前,雷飛跨下摩托車。

  他隨便將車一扔,迎著打的臉頰發痛的雨昂首面向亮燈處。「韓冰晶,你出來!我說到做到,你要敢在裡面多耗一分鐘我就放火燒了這裡。」

  即使要將這裡夷為平地他也在所不惜。

  是夜,他嘹亮清透的聲音清晰的擴散至整個夜空。

  有人紛紛探頭。

  「神經病!」

  「瘋子。」

  「別理他,我去叫警察……」

  「呀,你們看,他身邊那黑黑的桶子是什麼?不會真的放火要燒我們吧?」那恐慌得抽泣聲和尖叫擾亂了雨夜。

  「叫韓冰晶下來。」雷飛睜著眼,對刺眼的雨珠毫不在意。

  他非要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不可。

  「那是誰?」有人喊。

  「我給你們一分鐘。」雷飛提起半路買的汽油。

  嘰嘰喳喳得慌亂聲更大了,顯然大家分頭去敲門找人,因為雷飛看見整棟公寓的燈全為之沸騰了。

  「你鬧夠了沒有!嬌嫩的斥責聲出現在最底樓處,碎花的圓傘下是藍琦冰冷的臉。

  雷飛見到她猶如溺水的人見到浮木。「藍琦,晶晶呢?」

  「她走了。」

  「說明白!」他寒著臉,臉上雨珠縱橫,臉色僵白的駭人。

  「冰晶不在這裡了。」隔著雨簾她必須用力地喊才能確定雷飛能聽到她的話。

  「她去了哪裡?」沒什麼能打垮他要找她的意念。

  「不知道。」花傘下的她看得清楚雷飛極瘦的臉泛出茫然的苦笑,其實那根本不能稱之為笑,只是嘴唇撇了撇,是毫無意義的。「你知道她外柔內剛,她躲你都唯恐不及了,怎麼可能把落腳處告訴我。」

  「她還無情得真徹底,我一點都不值得留戀嗎?茫茫世間還有什麼是真、是假?

  「雷飛,給她時間!」

  「時間?」時間是什麼玩藝,它能證明被愛過的痕跡還是被拋棄的痛苦?

  狂烈的愛情燃燒到最後還剩什麼?

  殘殼?灰燼?什麼都不是——

  他已經無法確定——

  他一步步走開,心也一寸寸的死去。

  遠遠迎面而來的是驚心動魄的警笛聲……

  公寓裡。

  韓冰晶漠然地蜷在沙發上看書喝茶。

  書頁在許久之前就是那一頁,而茶葉早就沉澱而冰冷,一直到聽見開門聲,她才回過神來。

  她如臨大敵又失落的表情令藍琦苦笑不得。「小姐,他走了,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往後他不會再來騷擾你了。」

  「你話中有話。」她又靜靜的落座。盡力不讓藍琦看出任何破綻。

  「為了你,那傢伙是真的豁出去了。」藍琦不以為然。「替你撒謊的我好像做了幫兇,你害我完美的人格出現裂縫啦!」

  「不這樣,他不會死心的。」他堅持他所堅持的事物,這種比常人更可怕的力量叫人難以承擔。

  「你真的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

  韓冰晶將手心貼著下腹,語調蕭索彷徨。「我——不知道——」

  藍琦狠拍自己的額。「老天!愛上你這種人,他到底算幸或不幸,連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清,拜託!」

  「你別忘了,我是有婚約的人,他也是。」

  「什麼」藍琦掉了下吧。「這比三角關係還複雜。」

  「所以我必須離開,這樣的距離才能讓我揣摸出自己的心意。」她沒辦法投注一場又一場眼花繚亂的臉清,她要的是唯一。

  「傻蛋!你以為你能逃得了多久?以雷飛那種激越的個性,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他的躁進和極端,今天,她終於見識到了。

  被這樣的男人愛上若不是幸福滿溢,便只有毀滅一途了。

  「我會小心不讓他找到我的。」她瞅向藍琦。

  「唉!我只答應幫這次,別再拖我下水。」聽說拆散人家姻緣死後永不得超生,她可不想呀!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藍琦嘗到苦楚了。

  「你存心害死我!」她橫她一眼,默許地答應了,誰叫她們是好朋友,好朋友就是用來兩肋插刀的啊!

  從警局出來,快手一改端正完美的形象,開始叨叨絮絮地訴說。「你居然把自己弄到警察局去了咱們赤色響尾蛇組織的臉全給你丟光了,這事要讓意大利那群問題兒童知道還不整個殺過來才怪!「真是丟臉丟到爪哇國了。

  「你說完了沒有?」雷飛酷著臉,表情是忍耐的。

  「還沒——」

  「閉上你的鳥嘴!」他是輕易被點燃的炸彈,經不起一絲絲火花。

  「你居然對恩人這種態度,我要不來保你,拜託!縱火行兇,你打算在苦牢裡面蹲多久?」不知感恩圖報的東西!

  「你好吵!」雷飛氣呼呼的,峻厲的眉宇,每顆細胞全是呼之欲出的悍戾。現在要有不識相的傢伙出現,快手確定雷飛會悶頭給他一頓好打。

  漫不經心不代表不在乎,快手幾乎要看見雷飛淌血的傷口偏偏他一句有關韓冰晶的話也不肯多說」害他連提都不敢提,免得招來無妄之災。

  「雷神,此間的事已了,不如我們回意大利去。」

  「你自己回去。」雷飛盯著依舊細絲綿綿的雨幕,眼神怔仲。

  「這不像你。」一個女人竟能在他身上製造那麼大的變數;愛情,究竟是什麼玩藝?

  「快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他走入雨中。

  「你海淋雨,淋了一整夜還不夠啊?」酸雨是會導致禿頭的耶!

  雷飛的步伐不曾稍歇,他一步一步的跨著,好像每一步都很重要,沉默的黑色剪影不一會兒就被哀傷的夜給吞沒了。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在接連下來的一串日子裡,快手總是疲於奔命。

  「謝謝,真是打擾了。」這是他這些日子來最常掛在嘴上的話。警局變成他每天都要來報到的地方。

  「雷飛,回去吧!」他苦口婆心。

  「又是你。」即便他的容貌一點一點憔悴,狂囂的語氣依然不改。「別來煩我。」

  「我也不想呀,但是你不停的捅樓子,我只好不停的收拾,哎,小子,我可沒有用之不盡的聚寶盆好讓你花費,你最好認清這點,趁早醒來。」保人要錢的耶,而且,他捅的樓子還都是大洞,這才令人牙癢。

  起先,他只是半夜遊蕩不歸,接著酗酒幹架,若是兩人對打倒還是小事,偏偏他一夜挑了十幾家紅燈戶的保鏢混混,將原來的打架事件擴大成仇殺互毆,因此驚動了鎮暴小組,這次又騎著他的重型哈雷趕走交警,站在全台北最繁華的地段指揮起交通來。

  快手相信自己只要再慢一步,雷飛就難逃被送進精神病院的厄運。

  下次,他又將面臨怎樣的考驗?快手不敢想像,要不把這小子弄回意大利,包準先瘋掉的人一定是他。

  「我很清醒。」雷飛當他的話是種侮辱。

  這樣橫眉豎眼的雷神看起來跟普通人無二,那高傲不可一世的表情和以前還是如出一轍,可是只要快手稍稍一不注意,他又失常了。

  「清醒的話就自己找路回家吧!」他能嗎?

  「你看不起人。」雷飛抬頭挺胸,又一頭走進雨中。

  台北的秋雨長的令人生厭,恍若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

  「死鴨子嘴硬!」快手大歎。

  一個人倘若對季節變換都失去了知覺,是不是如行屍走肉般死了大半?現在的雷神似乎就是這樣。

  不行,他要想法子把雷神弄回意大利才行,在那裡至少能振作他的精神。

  下定決心,快手豎起風衣地領子尾隨雷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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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07:08: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意大利 西西里島

  向來平靜的赤色響尾蛇總部塔台一反平常從容調度的情況,上至控制台,下至引航員全枕戈待旦地眺望著遠方天空的黑點。

  監控直升機起降是他們的工作,原本是稀鬆平常的事,但今天,卻非常的不一樣。

  「老天,他那樣有辦法順利降落草坪嗎?」塔台長喃喃自語。

  自一個鐘頭前塔台接到請求降落的申請後,他們就看見這架隸屬快手的直升機在半空盤旋,更糟糕的是它盤旋的樣子像個顛顛倒倒的醉漢,有時是三百六十度大回轉,有時對塔台來個俯衝,弄得人人自危,尖叫四起,生怕下一次直升機便要栽下來。

  「快手,你搞什麼鬼,機表上快沒油了,再不迫降飛機要掉下來了。」被急急召來的國師大皺其眉。

  直升機上的通訊器一直是開的,朔大的風聲和快手含混不清的聲音傳來:「你以為我不想……呃……該死的,在這裡繞得頭暈腦脹……」

  國師聽這麥克風,心中的疑竇更深,因為他聽見「互毆」的聲音,有呻吟聲、抱怨和咕嘟咕嘟的水聲。

  老天,他們究竟在直升機上搞什麼?

  「快手——」

  「別催魂了,你總的讓我擺平這頭醉鬼,才能專心開飛機啊——」

  余聲未了,接著是塔台人員的慘叫聲,因為直升機側著螺旋槳直撲向他們——

  冷汗未捏,幸好直升機在千鈞一髮之際掉頭而去。

  國師受夠了,他猛地抓住通訊對講機。

  「快手,我命令你五分鐘內下來,要不然我就沒收你的駕照,讓你永遠沒辦法飛。」

  他最痛恨飛機,管他什麼機,只要在天上飛的他都避之唯恐不及,現在他居然得站在這裡臨危受命,不第是跟他的意志力挑戰。

  他下定決心,只要那爛駕駛一落地,他一定叫人拆了他的命根子,下次看他用什麼來脅迫他的安全。

  「雷神,對不起嘍!」通訊器裡傳來快手的喃喃低語,接著是好大一聲的重物撞擊聲,終於一片肅靜。

  之後,直升機恢復它原有的降落姿態,在最短時間內有驚無險的停在機坪上。

  「怎麼回事?」未等螺旋槳停止,國師已經衝向前,對著一身勁裝的快手質問道。

  「別吼,我的頭還在疼呢!」他腳步蹣跚,以雙手摀住耳朵,臉上俱是疲憊之色。

  「這些是什麼——」國師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開的足以塞進一顆雞蛋。

  機艙裡,除了呼呼大睡的雷神外,還有一堆各式各樣的烈酒。

  「別想棒槌杵在那裡,來幫忙啊!」爛醉如泥的雷神重得像頭豬,他一個人沒辦法搬動。

  「快手,你又故伎重施了?」國師的語氣不佳。

  幾個月前他也曾被類似的手法制住,現在,他又惡劣的如法炮製,真是不可原諒的罪行。

  但雷神不像他痛恨飛機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快手為何要灌醉他?

  「一言難盡,先幫我擺平這傢伙吧!」快手也沒好氣。

  只見他嘀嘀咕咕的也不來幫他一把,幹嗎?

  國師不甘願的接手,撲鼻而來的是沖天的酒味。

  「該不會你也——」快手竟也一身酒味——這兩個玩命的笨蛋!

  「我說過別吼。」他努力搖頭,使自己看起來清醒一些。「這混蛋精得像隻鬼,我不陪酒根本灌不倒他。」雷神的酒量一級棒,他不得不承認。

  為了順利把雷神帶回來,他使出渾身解數,真可謂賣命演出了。

  「我好像把你的頭擰下來。」國師懷疑他的腦部構造塞的是泥漿。「你就一路灌他酒?」

  「是啊!」這是他能想出來的最好方法了。

  「豬頭!」國師歎息。「兩個醉醺醺的酒鬼——要弄昏他只要給他吃顆安眠藥就行了,你沒想到這點吧?」

  他敢打賭快手不會舉一反三的想到這麼簡單的問題。

  天才和白癡是在一線之隔沒錯,他是機械天才卻也是常識白癡。

  「咦,這麼好的法子我怎麼沒想到?」快手搔頭。

  國師無可奈何的拖著雷神往前走,交給手下。「送他回靜室休息。」

  手下們領命而去,他回過頭來找尋快手,赫然看見原先還活蹦亂跳的快手早已咕咚倒地。

  國師又歎氣。

  遇上這些問題傢伙,十條命都不夠用!

  快手昏睡兩天兩夜後才醒來。

  「赫,你們怎麼全到齊了?」他懶洋洋的打呵氣,一頭銀灰色的長髮都還沒來得及梳理,裸著胸只著一件棉質長褲,神情慵懶而迷人。

  赤蛇總部三面環水,高聳的古堡又分為好幾座,他們個人各據一方,有事相商才會飛車到總部所在,平時每個人都在世界各地,所擁有的住宿點其實和旅館的感覺差不多的。

  這幢內部裝潢像維京人時期的堡壘就是快手在赤蛇總部的住宿點。

  此刻,有人或坐或聊天,待他一出現,所有的視線全衝著他來了。

  給自己泡了杯香濃提神的咖啡,他四肢伸展,前幾天的疲倦都不見了。

  「哎,別淨顧著喝咖啡,我們可不是沒事跑來看裸體的。」一身牧師打扮的牧師打破原有的寂靜。

  「又沒人叫你們來,自認是大忙人的人可以先走沒關係,我這裡也沒東西招待客人。」咖啡下肚,快手的腦子又恢復正常的運轉。

  這些傢伙肯定是國師召來的。

  「你少踐得像二五八萬似的,雷神那傢伙是怎麼了?陰陽怪氣的,亂不對一把的。」國師迫不及待地問,這問題已經擱在他心上好幾天了,再不追究要發霉的。

  「他醒來了?」

  「他有金剛不壞之身,早八百年前就醒了。」國師對總部的一切瞭如指掌。

  「他人呢?」快手急忙把咖啡杯放回桌子上,作勢要跳起。

  「瞧你緊張的,有人看他往海岸去了。」牧師大皺其眉。

  「該死!你們怎麼不找人跟著他?」快手飛也似的抓起衣服往外衝。

  牧師揪住他。「到底怎麼回事?」

  「沒時間解釋了,先把他找回來再說。」丟下令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話,快手疾劍般射了出去。

  所有人雖然不知道事情始末,看見快手那焦灼的臉也知道事態嚴重,眾人交會一瞥只可意會的眼神後也隨即飛掠出去。

  奇形怪狀的岩石下是峻峭的海平線,平時風嘯浪急,絕不會有人傻得往這裡來。在國師的命令下,整個總部的人全傾巢而出,地氈式搜索雷神的蹤影。

  快手從不做大驚小怪的事,他行事自有一套理論哲學,在他眼中是刻不容緩的事,國師自然也體會得到其中的嚴重性。

  十分鐘後,有手下來報告,已找到雷神。

  「他在什麼地方?」快手的聲音裡有著放心的意味。

  那手下模糊著一張莫名其妙的臉。「雷先生在花苑的大樹下睡著了。」

  偌大的一個人,有必要那麼著急嗎?還出動了所有的人,不過,主子做事,他們這些下人是很難理解其中的真諦的,只要照辦就沒事了。

  「睡——」快手從沒這樣驚慌失措過,他放心的表情鐵定很蠢,因為他眼見大伙不以為然的神情。

  他清清喉嚨,「就讓他睡去,但是派兩個人守在他身邊,一有動靜就來向我報告。」

  「快手,你最好給我們一個充分的理由。」國師沉聲道,若不如此,恐怕他們所有的人會拆下他每一根骨頭當筷子。

  「唉!」快手一屁股坐下,也不管自己身在哪裡。「說來話長。」

  「撿重點說。」「說……」眾人七嘴八舌,壓抑不住的好奇心一股腦出籠了。

  快手一五一十把他知道的部分全說了出來。

  眾人面面相視。

  愛情的事,他們根本插不上手。

  「我倒想看看那女孩。」有本事把雷神整得七葷八素的人畢竟是少數。國師好奇心頓聲。

  即使是當年的李琳也沒有這等能耐。

  「我也要。」牧師野心太大。「我要把迷途的羔羊帶回主人身邊。」

  「我的事不用你們插手!」大伙商量的正熱烈時,雷神無溫的低語突地打破一切。

  「嘿……雷神……」他不是大夢周公去也?

  雷飛清瘦的臉依舊冷漠,整體而言看不出有何改變,唯一明顯的就是唇畔那抹若隱若現的笑容已不復可見。

  「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一想到那揪人心扉的名字,他依然心痛。

  揮去她步步逼近的鮮明影像,雷飛扭頭便要走。

  面對一群好友,他才明白自己的傷口還沒結痂,要坦然面對他們,他還做不到。

  看著雷飛躊躇離去的背影,大地更顯肅穆。

  良久。

  「我一定要去會會那個把雷神變成這樣的女人。」

  他們不發一語,卻不約而同地在心中下了這個決心。

  鏤著希臘神話的浮雕,以及高科技的玻璃纖維,使得原先不夠明亮的古建築滿室生光。

  拜占庭和諾曼底風格相混的室內,整整一面牆嵌著幾十部電視,舒適的旋轉椅和流線型的辦公桌前坐著一名黑髮少年。

  門被無聲息地推開。

  安東尼沒有回頭,聲音卻從椅後飄來。

  「你回來了,雷神。」

  「嗯。」雷神走向精緻的櫥櫃,拿出一瓶年代久遠的波本和水晶杯。

  「一早就喝酒?」安東尼旋過身,展露出一張巧奪天工的臉。依舊是手工背心,絲質白衫,完美的像壁畫中的人,飄逸而不真實。

  「口渴。」

  安東尼揚眉不發一語。

  「我想把『天涯海角』四長老交待的任務接回來做。」望著水晶杯中冒泡的冰塊,往日徘徊在他身上的沉沉暮氣彷彿消失了。

  「你是說『尋找一首詩』那件案子?」安東尼也耳聞四長老出了這則怪題目。

  「不錯,它原來是我的。」

  「是在你到台灣之前吧?」安東尼也知道這件案子已經轉移至快手手中。

  「那混球堅持不讓我出任務。」雷神一口氣喝掉杯中的液體。

  「我也覺得不合適。」沒有人這麼喝酒的,除了自殺的人外。

  雷神兇惡地攢眉。「那麼,給我另外的任務。」

  「你在逃避?」別看安東尼年紀輕輕,人情世故他可十分透徹。

  「他們那些頑劣分子又饒舌了?」雷神怒道。他們懂不懂什麼叫隱私!

  「沒有,他門口風守得緊,我是從別處聽來的。」他是幕後操縱者,既然要操縱一切,理應無所不知。

  「我不想讓自己變成酒鬼。」多日以來,他說出第一句由衷之語。

  「我想——」安東尼沉思道。「你的問題癥結在台灣,任務的話,等你把事情告一段落再說。」

  他什麼都知道。

  雷飛拿著杯子的手抖了一下,他飛快地又注入更多的酒。「給我任務!」他固執己見。

  安東尼清湛若海的眸閃過十幾歲孩子不該有的老成。「你再不回去,她的命可保不住了。」

  「什麼?」雷飛黑瞳圓睜,一半波本酒全灑了。「我建議你駕直升機回去,這樣既快又省時,因為對方已經開始採取行動了。」安東尼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痛苦從他冰冷的眼盈溢出來,杯子發出吱吱的破裂聲。

  「別弄壞了我的酒杯,它們全是十八世紀的寶物呢!」安東尼風馬牛不相及地吩咐。

  「問題出在哪兒?」他想不出來誰會對她不利。

  雷霆?不可能!一霎時他已經過濾了所有的可能性。

  真是個頑固的傢伙!安東尼嘀咕。「有一張武器設計圖——」

  安東尼沒機會把話說完,因為雷飛已經明白。

  「好,孺子可教!」粲然一笑,他又回到面對螢幕的原先姿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晶晶,歇一下啦!你已經修了一整天了,不煩哪!」藍琦硬從韓冰晶的手裡奪過畫筆和顏料,強迫她休息。

  「我不累。」

  藍琦雞貓子亂叫一通。「你的心不在身體裡怎麼會累?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幾天沒睡覺了?」

  「我不困。」那是實話,她不想睡覺,一點睡意也沒有。韓冰晶張著眼,如秋水的瞳如今浮上幾許紅絲。不過幾天工夫,她瘦了一大圈。

  她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就是不肯睡。

  漫漫長也無從打發,她只好修畫,修完了一張又一張,不過幾天工夫已將藍琦帶回來的畫全動過手腳,如今架上的是最後一幅:盧梭的「戰爭」。

  「你好久沒接工作了,為什麼?」她反問藍琦。

  藍琦啼笑皆非。「姑娘,你這一發狠把我一年接的案子全做完了,你不會也要我跟你一樣徹夜不眠的動腦筋去偷畫吧!?」本來她是最反對藍琦從事這一行的人,怎麼現在全走樣了?

  「對噢!我真是糊塗了。」她敲了下自己的腦袋。今天她應該考慮在工作室加班,那裡有的是修不完的原圖,這樣她就可以不必睡覺,也不用擔心因睡不著而無事可做了。

  韓冰晶的神情忽地輕鬆下來,隨之脫下工作裙。「我該準備去上班了。」

  她的生活已回到原來的軌道,該上班的時候上班,該吃飯的時候她也很努力的加餐飯。在外表,她和常人無異,可藍琦卻十分不放心。

  「晶晶,你還是不願意把心接告訴我?」藍琦問了無數次,得到的回答卻是千篇一律的雷同——

  「我看不出來自己有什麼問題。」她還是這句老話。

  「得了,心病要心藥醫,我是無能為力的。」藍琦不明白明明兩個相愛的人怎會變成這樣的結局。

  韓冰晶翩然微笑,笑意裡卻是滿滿的苦澀。「不要逼我。」

  唉!誰逼你了?逼迫韓冰晶的罪魁禍首可是另一個死心眼的人吶!

  心裡才犯嘀咕,門鈴卻如預期的響了。

  門外果不其然是雷霆。

  「你還真準時。」藍琦忍不住諷刺他。

  「冰晶呢?」他早練就百毒不侵的不壞之身,一顆心只繫著伊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藍琦沒好臉色給她。事已至此,他再慇勤也挽不回什麼了,藍琦曾明說暗示。旁敲側語,只差沒有指著雷霆的鼻子叫他死心,他卻風雨無阻地開始接送韓冰晶上下班,而且越做越起勁。

  即便每天澆他一桶冷水,雷霆仍風雨無阻地出現。

  「我不是說過,請你不要再來了。」韓冰晶換上套裝,也看見門外的雷霆。

  雷霆頂著他一貫溫文的笑。「再不走要遲到了。」

  所有的推辭和拒絕全用盡了,韓冰晶實在無力再說什麼,她只好走了出去。

  「哇!好累。「合上門,藍琦大歎其氣。

  她是旁觀者,目睹這場愛情遊戲都覺得疲憊了,更何況處在漩渦中心的男女主角。

  她歸納出一個結果——就是愛情是累人的玩藝,還是單身好。

  韓冰晶忍著讓雷霆送她到門口,一句話也不說便轉身走開。

  雷霆凝視她的背影許久才把車開走。

  聽見遠去的引擎聲,韓冰晶終於吁出長氣。這樣的日子要熬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要到工作室之前必須經過長長的走廊,為了保護古物起見,除了展覽場所不得不設燈光外,故宮的其他部分都盡量避免使用燈光,因為燈光會加速古物的氧化、破壞。所以長長的走道比一般室內都幽暗些。

  「噓!不許叫,否則就給你好看。」

  韓冰晶悚然一驚,她感覺到有異物抵住她的腰。「你們——」

  「閉嘴!」高壯的男人挾住她立刻往後退。

  「你要錢我可以給你。」

  「我不要錢,只要你把圖交出來。」男人刻意壓低語調,避免讓人認出他來。

  「圖?」她腦子一團漿糊。「你說什麼?」

  「少裝蒜!」他把抵在她腰際的東西移至頸子,一股火辣辣的熱液立刻自韓冰晶的脖子淌下。「合作點,小姐,看你長得不賴,不想頂張大花臉上街見人吧?」

  「我真的不知道你要什麼?」窺了隙,韓冰晶猛力朝他下體踢過去。

  今天高跟鞋穿對了!

  男人爆叫出聲,韓冰晶三步並成兩步的迅速往外逃。

  這年頭,變態特別多,逃到人多的地方才有活命的機會。

  她拼了命的往外跑,顧不得看路,忽地撞上經過的人,那人被她一撞,結實的反彈,韓冰晶立刻跌了個四腳朝天。

  她勉強爬起,長髮卻也被人牽制住,疼的連眼淚都快冒出來了。

  「臭女人,敢跑,瞧老子怎麼整治你!」男人發狂地拉扯她的頭髮。

  韓冰晶抵死不從,也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立刻拳腳想向。

  那男人嫌煩,一腳便朝她肚子踹去。

  他沒見過這麼頑強的女人。

  韓冰晶幾乎可預期自已被那一腳踹飛的情況——但,沒有,她瞥見他的手被另一個男人牢牢握住,難懂分毫的卡在上方。

  「你想做什麼?本大爺的事你最好少關!」男人看不清管閒事人的真面目,只能低級的恫嚇。

  來人不語,手一使勁,呈拋物線的甩了那個男人,他往後飛的身子正好掛在大樹的叉梢上,眼冒金星,動彈不得。

  那男人飛去之勢又快又急,原來韓冰晶也難逃被波及的命運,可就在她身子打斜要摔出去那一剎那,神秘人攔腰截住她的身子,輕而易舉地穩住她的去勢。

  韓冰晶蒼白的臉和他面對面。

  他極其小心的用食指點她的眼、眉和臉蛋各處,夢囈地輕語:「不像、不像,她的唇不是這樣,眉和鼻也不是——」他一雙狹長的金褐色眸子望進韓冰晶眼底。「就這兒像——你是她嗎?」他全無章法地喃喃自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如果他不是救了她一命,韓冰晶會認為他是瘋子。

  這樣的男人和世界是脫節的——

  長期的疲勞造就他的頹廢,滿臉的絡腮鬍和又長又亂的頭髮令他顯得憂鬱,因為憂鬱,使他看起來毫不親切。

  「告訴我,你是不是她?」他幽遠的聲音也和一般人不同,像一首古老的歌。

  韓冰晶試著拉開自己和他的距離,幸好,他並不堅持,只是眼光尾隨著她的行動流轉。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十分堅持。

  「我不知道你說的『她』是誰,不過一定不會是我。」韓冰晶說的非常婉轉。

  失望之色毫不掩飾的由他茫然的瞳孔出現。「你確定?」多少寂寥和憂慮盡付其中。

  她堅定的搖頭。

  「你知道嗎?」他仰望天空,卻是對著韓冰晶說話。「我找了好久,才看見你這對眼睛,和她很像的眼睛。」

  韓冰晶心中一突,屋漏偏逢連夜雨,他該不會也是個變態吧!?

  因為她遲疑了那麼一下的表情,他頹然歎了口氣。「你果然不是她——」言底流洩出深濃的落寞。

  「她或許不在這裡,我應該換個方向才對。」他不再看韓冰晶,眼神停佇在車水馬龍的人潮裡,然後旁若無人地走開。

  「唉!」她居然忘了問人家姓名。

  他不理不睬,神魂已遠。

  韓冰晶在十字路口攔下他。

  「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蹙眉。不知是想不起來還是不願意說。

  「我想想——」他神情鄭重得令人笑不出來。

  那一剎那,韓冰晶認真的等候他的話。

  好不容易,他眼神一亮,像天際的星星。「他們都叫我——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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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2-19 07:09: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飽受驚下後,韓冰晶已經沒力氣再去上班,她乾脆招了計程車回家。

  這時間小公寓裡不會有人,這樣她也不必為一身的骯髒多費唇舌。

  她漫不經心的回去。

  門很輕易地一推便開,她嗅到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實在是被突發的事件嚇壞了,那種命在弦上、頃刻便要顛覆的感覺太恐怖了。

  屋子裡的東西倒得倒、翻地翻,沙發座下的墊子全被利刃割得面目全非,就連盆景也被打破,裡頭的土灑了滿地……

  有強盜!最先鑽進她腦子的就是這股意念,她還沒想到下一步是該先報警或尖叫,從她房間和別處卻分別竄出兩個人。

  「老大,她自投羅網回來了。」一個矮小黝黑的男人咧著牙直笑。

  高個兒朝矮個兒使了個眼色,迅即惡虎撲羊而來。

  韓冰晶直覺反應是拔腿就跑,原本她距離大門最近,理應往後回身就能離開屋子,但那個高個兒深諳這個道理,已先用一個大花瓶砸向門,門砰然關上,他不費絲毫蠻力就把韓冰晶給困在裡頭。

  他志得意滿的以為這個弱女子必定會手到擒來。

  眼看情況危急,韓冰晶別無選擇的見隙就鑽,但小小屋子能有多少轉圜餘地?她唯一的活路只剩居高臨下的陽台。

  「小姐,別掙扎了,只要你把圖交出來,我們的頂頭上司不會為難你的。」高個子發語,窄窄的三角眼閃爍著陰險的光芒。

  白癡也看得出來他的話不可信,但在前有追兵後無退路的情況下,她該怎麼辦?

  韓冰晶一顆心提到喉嚨,雙手拚命摸索著冰涼的陽台,冷不防給她抓到一個不明顯的實物。

  她想不起來什麼東西會卡在陽台上,她一面敷衍一面背著歹人順著那物體往下探索。

  是條鋼索。

  她靈光一閃,幾乎要喜極而泣,她記得這條鋼索是藍琦對外的捷徑。

  問題是——她沒有藍琦那天賦異稟的功夫,她不敢想像自己從這裡下去會有什麼下場。

  眼見對方步步逼近,她在也顧不得什麼,閉著眼躍上陽台,聲嘶力竭地喊:「不許過來,你們再往前踏一步……我就跳下去……」

  老天,那涼颼颼的風刮的人直發毛。

  驚訝一閃而逝後,兩名歹徒開始遊說:「何必呢,小姐,一個不小心摔下去,嘖嘖,腦漿噴出來的樣子可不好看,你只要把設計圖交出來,我們兄弟倆保證拍屁股走人,絕不動你一下。」

  「你要我說幾百次,我根本不知道什麼設計圖,我只是個美術品修復員……沒有你們要的東西。」

  「死鴨子嘴硬!」矮個兒磨光耐性,摩拳擦掌準備動手捉人。

  高個兒並不阻止,一逕嘿嘿冷笑,笑得人頭皮發麻。

  「你跳吧!這可需要十足的勇氣!」他看準這弱弱柔柔的女子做不來這種決定。

  韓冰晶又閉了次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與其落在這些變態人的手裡,還不如跳下去。

  她在兩個大男人不敢置信的注視下攀住鋼索滑下去。

  「媽的!蠢貨,快追呀,杵在這裡看什麼?」高個兒意想不到韓冰晶哪來這般氣魄,恨得跺腳,偕著夥伴匆匆下樓。

  韓冰晶不知道自己滑下多長的距離,她只感到雙手火辣,全身的重量全寄在一條繩子上,肉掌摩擦著鋼絲,她終於明白藍琦為何每次外出都非得帶著特殊材質做成的手套不可。

  她不止手痛,反胃和頭暈眼花亦在最危急的時候找上她。

  她不敢再往下滑,只好死命的拉住繩端,固定自己的身子,但大樓的風特強,她心有餘而力不足,搖搖晃晃得隨風擺盪,驚險萬分。

  最嚴重的是在她試圖改變姿勢的時候,才發覺想固定在一個點上無異是癡人說夢,她的身子正不由自主地往下直落,而她不能鬆手,因為一放手就有跌成肉醬的可能——她幾乎感覺得到鋼絲嵌進掌心的麻熱火痛,然後由掌心滴下黏答答的血液,掉落在她的額、發和衣服上。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只怕下一陣風再吹來,她就要逐風而去,她的胳膊已經麻痺,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叮她——

  最後一絲氣力耗盡時,她像一片羽毛似的由高空直往黑暗的深淵掉落——

  地面似乎不如她想像中的堅硬,甚至還散發著微微的暖意。韓冰晶努力睜開眼睛,面對她的正是一張令她魂牽夢縈的臉龐。

  ——如果在地獄裡能見到朝思暮想的這張臉,那她寧可永不超生——

  「別動!我們還在半空中。」雷飛肅著臉。

  韓冰晶忍不住往下看,心臟差點停止跳動,她自然而然的偎進雷飛的懷抱,不停的打著哆嗦。

  雷飛圈住她,疲憊的眼頓時劃過一抹心安。他終於趕上了。

  面對久違的屋子,雷飛並沒有太多感覺,可他卻宛如蛻了層皮,由地獄再墜入更深的地獄。

  思念的煎熬在見到她真實、活生生的臉蛋、可以觸摸得到的柔軟身子和她特有的芬芳氣味時,他確切的明白一個殘酷的事實——他根本離不開她。

  那些買酒的日子太過荒涼,燃燒的酒精雖然麻醉他的四肢,卻擄掠不走盤旋在他腦中深刻的倩影。

  今生他是栽定了。

  如果注定非沉淪不可,他也不想再掙扎,就一起泥足深陷吧!

  將被他點了昏穴的韓冰晶放在床上,他端來清水和洗滌的藥品。

  端起她血肉模糊的雙掌,他忍不住努焰萬丈,他會讓那些傷了她的人付出代價的。

  纏上紗布,完成包紮的步驟後,他就著床沿打開手錶的按鈕,那是一他並不說話,只鍵入幾個羅馬拼音似的密碼,又將手錶恢復原狀。

  在飛來台灣的途中,他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想了個清楚,他知道關鍵人物在於韓冰晶迷樣的室友,所有的問題箭頭全指向她。

  他只見過她一面,老實說當時他的眼中除了韓冰晶之外根本容不下別人,但他天生敏銳的直覺使他察覺到一再發生在韓冰晶身上的事件,和那個叫藍琦的神秘女子肯定脫不了關係。

  在他層層過濾之際,忽覺有隻手扯住他的衣角。

  「雷——飛——」

  「沒事了。」她那脆弱的表情是如此惹人憐愛,他多想將她擁入懷中,給她千分之千的愛,可一想到她冷然冰凍的臉蛋,他的熱情就化成了遲疑。「你好好休息。」

  她瘦了一大圈,為什麼?有可能是因為他嗎?

  「不要走。」他欲動的身軀促使她昂起上半身。

  「我以為你並不樂意見到我。」酸楚冒上他疲憊的臉。

  「我好多天沒睡覺了。」她露出可憐兮兮的笑。

  「怎麼,忙著約會嗎?」他下意識又變得尖刻了。

  「我一直工作,不能睡,不知道為什麼認床認得厲害……」她泫然欲泣。「沒有你在身邊我睡不著……」

  她習慣了依靠在他臂彎沉睡的日子,習慣了他的體溫,也習慣了他的味道。

  望著她發紅的眼圈,他不敢置信的驚呼:「要暖床?滿街都是男人啊,雷霆呢?你不是為他甩下我的嗎?」

  韓冰晶把失望的眼埋進一度熟悉的枕套中,久久無聲。

  雷飛原想走開,但,他該死的耍什麼脾氣,他明明想她想得心痛如絞,他該殺的胡說什麼渾話……

  「我就知道……」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傳上來。「你不會原諒我……是我搞砸這一切……的……不能怨誰……」

  看她因哭泣而不停抽搐的身子,雷飛原本築砌好的理智和自尊霎時崩潰。

  她的告白好比是天籟之音。

  原來付出感情的人不是只有他一個。

  他雙手發顫地翻過淚痕斑斑的她,苦苦壓抑的情愫如湍水江河,如潮如湧地千里奔瀉。

  在傾盡萬般愛戀的吻裡,她的唇、她的幽香、她的水眸緋頰,他都要一次索取個夠。

  她輕輕吟哦。承受他的給予和索討,並灌注極致的千斛纏綿與悱惻柔情。

  然而,當熊熊的激情如星光閃爍時,雷飛卻發現懷中的人兒如棉絮般癱軟了下去。

  她沒有說謊,那倦極的線條和淡淡的陰影覆在她如羽翼的眼睫下。她累壞了,所以安心後,疲憊立刻戰勝激情,她不由自主地沉沉睡去。

  這次雷飛不打算放過她,因為他明白,他的可人兒不會在離他而去,往後有的是時間。

  他再次打開傳訊器,對著銀幕上的人頭說道:「剩下的一切全交給你們了,我累了,想好好的睡覺,別來吵我們。」

  他無暇看快手那目瞪口呆的樣子,立刻關掉了通訊器。

  繞過床的另一頭,他連衣服都懶得脫,一沾上枕頭,細聞了枕畔人兒的髮絲,亦酣然入夢。

  「這傢伙在搞什麼?」注視著顯示器,快手兩眼圓睜,失聲嚷嚷。

  「又怎麼了?」一向愛乾淨的國師忙著去掉褲腳上的草絮,不是很熱中的問。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個廢棄的水泥工廠,已多年沒有人煙,就算白天看起來也是陰氣森森的。

  「他說後事全交給我們料理,他要去睡覺。」快手沒章法的發牢騷。

  一有任務永遠跑第一的雷神竟然放他們鴿子——慢著、慢著,這兵工廠的案子並不是他們其中任何一個的,他們只是來湊熱鬧啊,怎麼會事情全落到他們的頭上來。

  「那個見色忘友的問題兒童!」快手牢騷不斷。

  「我累了。」國師拍拍手,戴上他永不離身的墨鏡。

  「我也事。」牧師有誌異同,亦放下高倍望遠鏡。

  「既然一路老遠的來到這裡,不僅去拜訪一下主人似乎說不過去。」

  「好久沒有運動了,等一下別忘了罩我。」牧師笑瞇瞇的把長袍脫下來。

  「罩你沒問題,若是在主耶穌面前懺悔我可不要。」他最恨彌撒,做禮拜亦然。

  「你真是迷途的羔羊……」

  「先『解救』裡面那一批『狼』再說吧!」國師由腰際掏出一個小巧的包包,以驚人的速度拼湊,三秒鐘,一把迷你左輪已經組合完畢。

  「看你們興致勃勃的,我不插一腳好像很不夠義氣。」快手莞爾。

  「要就快一點,我們不等人啊!」牧師已經整裝完畢。

  「別小看我。」快手的風衣裡赫然是一排排的飛刀。

  國師仰天長歎。「真受不了你這漫畫兒童!」

  原來快手那一身裝備完全是模仿某漫畫中的人物而來,剛開始他們還弄不懂他幹嗎從早到晚穿一件風衣呢,原來機關在這裡。

  之前由於線認故意給錯線索,致使雷飛剷滅的只是這座規模龐大的地下兵工廠的一個小分部,這次雷飛調出最完整的資料,利用最新衛星追蹤連線把兵工廠的總部找出來,打算聯合其餘三人的力量一舉破獲。

  「我們由正門進去。」本來他們設定要包抄整座工廠給予迎頭痛擊,但主導權落在快手身上,情勢大變。

  「愛炫!」牧師給與最中肯的批評。

  「走啦!爬上那些山一定會弄髒我的褲子。」國師的最大考量在於潔癖。

  於是三個從天而降的悍將悠悠哉哉便往水泥工廠的柏油路走去,神情愉快的彷彿參加郊遊一樣。

  至於地下兵工廠的幕後主使者,整端坐在冷氣、冰箱、酒櫃俱全的辦公室裡,只消動動嘴皮子,錢就一路叮噹滾進他的口袋裡,那種兵荒馬亂的場所,他自然不會去。

  但,一山還有一山高,一個完全意料之外的人憑空闖進他保全系統完備、警衛、保鏢密佈的辦公室。

  「你——是誰?」他奸詐的按下警鈴。

  「他們不會進來,你不用盼了。」黑法綠眼的安東尼優雅從容的坐下,彷彿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他雖然輕車簡從,帶來的助手確是國際一流的頂尖分子,他不會讓普通人碰他一根汗毛的,再說——在他進門之前,他的助手已經擺平所有的保全人員。

  「你究竟什麼來路?」他顫聲問。那少年耳際的蛇環十分眼熟,他好像在那兒見過。

  「我並不想為難你,只是來問一件事。」安東尼閃爍著迷人的微笑,邊敲著桌子邊說道。

  「什麼事?」主使者感覺到那少年的綠眸有股魔魅的力量,教人不得不屈服,好像天地間的生殺大權全在他捻指之間。

  「我要知道那張遺失的高波冷凍槍設計圖的原始販賣者是誰。」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是一個老實的建築商,進口的是廢鐵和建築器材,你不信,我可以叫秘書找報關行的進口資料給你看。」去他媽的,他為什麼要對一個雜毛小鬼畢恭畢敬?

  「頑固對你不會有好處的。」安東尼似乎能透視人心,他拿出一疊卷宗。「這疊資料是你從一八七八年到今年十一月跟各國軍火販子簽下的原始收據,如果被公開,你想,以台灣現有的法律你該坐幾年牢?」

  「你哪來那些東西?」他所有的重要檔案都寄存在日本的聯邦銀行裡,怎麼會落到他手裡?

  他冷汗涔涔,肉感的手一片濡濕。「皮那·巴吉卡先生在法國擁有一家日本浮世繪版畫的美術畫廊,通常他會利用畫廊作掩飾,暗中進行軍火買賣,他是經過中間人介紹才認識他的。」

  「這和設計圖失蹤沒有關係。」

  「你不要急,我還沒講到重點——」他頹唐的聲音像準備上斷頭台的死刑犯。

  「廢話不要說太多的好。」安東尼的口氣輕柔,卻讓對方聞之喪膽。

  「是、是、是,設計圖原先是要交給台灣派去的人,可是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接送人被殺,皮納先生為了安全起見只好把設計圖放進奧賽美術館的名畫裡,憑誰也想不出來在藝術品裡會藏有東西,不料隔天那幅話就失蹤了。」

  「經過你們調查的結果,知道那幅畫來到台灣,所以派人去搶?」好一個陰錯陽差。

  「是。」他用力搓手,只差沒搓出一團油來,目前他只巴望趕緊送走煞星,其餘以後在打算。

  「你很合作。」安東尼站起,準備離開。「這些資料你就收下下來吧!」

  「謝謝……」在他忙不迭的謝聲和手忙腳亂的收取卷宗夾時,安東尼已翩然離開。

  門外佇立著他忠心耿耿的助手——銀翼。

  「事情結束了。」

  銀翼替他披上風衣。「你們的對話全錄起來了。」

  安東尼瞥了眼銀翼手中的錄音機,展現率真的笑容。「做得好!用知名不具送到刑事單位去吧!」

  「謝少爺誇獎!」

  「沒咱們的事了,走吧!」

  「回意大利?」

  「不,咱們去走走。」他開始厭倦看著螢幕牆的日子,他想自由自在的過幾天日子。

  銀翼不疑有他,隨著主人瀟灑的走著。

  雷飛雖然疲倦,但身經百戰的他早就克服肉體的限制,在一定時間內自然甦醒過來。

  他迅速地睜眼,看到仍在甜睡中的韓冰晶才放下心來。

  她沒有走掉,這項認知令他歡欣鼓舞起來,他替她撥開覆在額前的髮絲,給她一個輕吻才下床。

  他下意識地敞開浴室的門,這樣,他才可以清楚的看見她最細微的動作,再也不怕她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又消失了。

  就在他努力修刮鬍須的當兒,發現房門外有著唧唧喳喳的對話。

  「喂,那笑得像白癡的傢伙我們認識嗎?」是快手快要暈厥的聲音。

  「小聲一點,要教他發現我們偷窺,不把我們分屍才怪。」國師站得有點遠,他是正人君子,當然不做下流事,但誰叫快手是他弟兄,他只瞄了下,心想應該沒關係。

  「你們這些迷途的高揚,快求主赦免你們的罪。」牧師站得最遠,似在撇清界限。

  他是神的僕人,怎能同流合污?

  「你們看夠了沒有,一聲暴吼連同砰然被推開的門,還有哎叫聲一起響起。

  雷飛鐵青著臉,已興師問罪的姿態瞪著這群偷窺狂。

  「我什麼都沒看到。」牧師一臉正氣主可作證,幸好他站得遠,要不然鼻青臉腫的人一定是他。

  「別瞪我,我只看到床尾一雙光溜溜的腿。」國師把重點去掉,這樣好歹可以少吃點雷飛的衛生丸。

  「什麼?」雷飛的聲音提高八度。

  「你以為是誰,就是你啦!一雙大毛腿我看到不要看了,發什麼飆!」快手趕緊模糊雷飛的判斷。

  「又是你這個問題賊頭帶頭起哄的?」雷飛英明睿智的判斷力一眼即捉到了原凶。

  「你偏心哦,就削我一個人,你沒聽說過連坐罪?」他才不一個人背黑鍋,誅連九族也要把這些沒義氣的傢伙拖下水。

  他的頭立刻遭到兩隻拳頭伺候。

  「你們鬧夠了沒有?」雷飛雷聲轟轟。

  「噓!」這時另外三個人對他發出噓聲。

  不過,似乎遲了。

  「哇,好多人,雷飛,這都是你的朋友?」還揉著眼睛的韓冰晶已經被四個大嗓門給聯手吵醒了。

  「嗯。」

  大夥兒在一剎那發現雷飛橫眉怒眼的火爆相化為繞指柔。原先那寒著臉,誰也拿他沒辦法的雷神的臉部罩上了暖意。

  一個小女子竟然讓一個堂堂男子漢為之魂夢悠悠,這事太值得研究了。

  快手決定了,他要留下來仔細研究這小女子的魅力何在。

  「你為什麼那樣笑?像準備要偷吃腥的錨。」牧師太知道快手的促狹性格了。

  「嗟!我最討厭吃魚。」快手皺眉。

  「什麼魚的,我可沒打算留你們用餐。」雷飛用眼神驅逐這群不速之客。

  他好不容易跟韓冰晶破鏡重圓、重修舊好,有的是離別苦要敘,他不要招待一群白食客。

  「說到用餐,哎呀,都到喝下午茶的時間了,你瞧,我還一身髒,我要換衣服去。」快手作勢要溜之大吉。

  「快手!」一將到吃,一群人的眼睛立刻為之發亮,雷飛悲慘的將頭抵住門。

  「嗯,我也該換一件正式一點的衣服,免得對淑女失了禮。」牧師秉著即來之則安之的道理,似乎也準備待下來。

  「牧師,你該不會也——」

  「我在想,你未來的婚禮一定會需要一個主婚牧師,我不介意免費主持你的婚禮。

  什麼跟什麼,他的日子都還沒挑,他們就找來一堆借口賴在他這裡,那他和冰晶還有什麼私密性可言?

  雷飛氣得想去撞牆。

  至於國師,他化語言為行動,早就隨著快手消失在不知那個房間裡了。

  「他們很風趣,我真高興認識他們。」韓冰晶真心誠懇地說。

  她相信,在她還未參與雷飛的生活之前,應該是他那些可靠、足以信賴的朋友陪伴孤獨的他一路走來,她應該找機會謝謝他們給了她這麼好的男人。

  「真的?他們很聒噪的。」她的表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還有他那群夥伴也是。

  他們可跟平易近人扯不上一點關係。

  方纔的插科打諢是因為他們看出韓冰晶羞怯的天性,不想令雷飛和她尷尬才做的。

  若是他愛她,身為雷飛的朋友,他們當然要伸出雙臂擁抱她——所謂愛烏及屋也。

  「雷神,你還呆呆站在這裡做什麼?一身正式服裝的快手又從另一個房間出來。

  雷飛覺得刺眼,又不是新郎,還全套白西裝呢,真是愛炫透頂。「幹嗎?」

  「準備我們愛吃的蛋糕茶點啊,不然你叫我們吃空氣配報紙嗎?」他凜然的指使他做活。

  「為什麼要我養你們這些渾球?」

  「我們是遠客,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啊!」快手把孔先生的至理名言運用得十分嫻熟。

  「沒有材料,吃你個頭啦!」一提到甜食,這群男人全變成了流口水的蒼蠅,他沒見過男人愛吃甜食到這種地步的。

  「我記得冰箱裡還有一打的蛋和低筋麵粉,也許我們可以烘個簡單的蛋糕。」韓冰晶不忍看到快手那失望至極的臉,他比小孩還像小孩。

  「蛋糕、蛋糕……」他的口水已經淌滿地了。

  雷飛在韓冰晶熱切的企求下讓步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下次要吃蛋糕拿錢來買。」

  他們壓根兒是存心吃垮他。

  「Yes sir !」快手調皮的敬禮,拍足了馬屁後,安穩的等待一場如夢似幻的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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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07:10: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在雷飛的堅持下,快手、國師和牧師被強迫在另一棟大樓裡找到棲居的地方。

  搬家當日。

  「晶晶,我好捨不得你,以後再也沒人煮好吃的飯給我吃,沒有你在,下午茶也不成下午茶了。」快手用他一貫慵懶不依的語氣依依道別。

  「你不要這樣,我很歡迎你們隨時過來吃飯。」韓冰晶並不排斥他們這群可愛的「家人」,有他們在天天有聽不完的笑話和樂趣。

  「真的?每餐都可以?」快手的依依離情霎時一掃而光,他忘情的握住她的手,直到瞥見雷飛殺人的目光才不著痕跡地鬆手。

  「不要見外,其實雷飛他一直把你們當成家人,家人是不分彼此的,不是嗎?」她很真摯的挽留。

  「家人?不會吧!」那嘴硬的傢伙何時說出這樣的教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話來?

  「別多費唇舌跟他們解釋那些有的沒有的,隨他們愛怎麼想都可以。」雷飛不經意地摟住她的肩,擺出逐客的架式。

  「啊!你這死沒良心的,你也不想想這一路是誰在你的屁股後面替你收拾爛攤子,你居然有了新人忘舊人……」快手情緒激動,丟掉行李打算和雷飛一決高下。

  國師和牧師見狀各自俯首長歎。這白癡,吃的是哪門子醋,亂七八糟。兩人交會了若有所思的眼神後,國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記肘力劈向快手,然後一不做二不休的摀住他的嘴,強迫他退場。

  而後牧師從容的戴上墨鏡,吹著口哨自動離去。

  「真好,就剩我們倆。」雷飛迫不及待地將伊人鎖進自己的懷抱。

  韓冰晶嬌嗔。「你呀,這樣急呼呼的攆人,下回再沒人敢來我們家了。」

  雷飛埋入她的發間,嗅著她自然的體香。「別擔心,他們的臉皮厚的很,十發子彈都打不過。」

  「你是說自己吧?」她消遣他。

  「說的有理,臉皮不厚怎麼追得到你!?」

  「哇!還說。」她大羞,舉手佯裝捶他。

  雷飛握住她揮舞的拳頭將之收到腰後,吻由鬢間蔓延至下頜,而後再含住她櫻桃般香甜的唇。

  他喃喃低語:「我要你……」

  寧靜無人的二人世界謝絕旁人打擾,浪漫旖旎的激情正待展開——

  雖然分居在兩棟不同的大廈,可自從知道雷飛將赤蛇組織的弟兄當家人看待後,快手更是肆無忌憚的登門踏戶,把人家小兩口的愛巢當成自個兒家,愛來便來,愛去便去,目中無人得很。

  就有那麼一天,晚飯前——

  「不好意思,我又來了。」一貫的開場白,接著魚貫進來的是國師和牧師。

  「咦,今天有客人?」他發現沙發上有女客。

  身為主人的雷飛站了起來,一派鬆了口氣的表情。「當事人來了。」

  「快手,你好好陪人家聊天,別嚇壞人家了。」韓冰晶溫言軟語,朝他猛使眼色。

  快手瞪大眼珠,指著自己。「我?」

  「不是你還有誰?」雷飛捉住他,一把將他栽進最靠近那女客的座椅裡。

  「你就是那個集無恥下流卑鄙齷齪又教人齒冷的三流痞子?」一張賽若西施的容顏陡然出現在快手的眼前。

  赫!好厲害,罵人的話一個螺絲都沒吃,這樣的女人……不,女孩是吃什麼長大的?

  一件橙色短毛衣、短毛裙、黑褲襪、黑靴子、法蘭西絲絨扁帽,眉目如畫的五官即使充滿怒氣仍是俏麗又可人。

  「你再用那種色迷迷的眼珠看我,我就把它們挖出來配飯吃。」好一隻雌老虎,真是有夠血腥的。

  「你是誰?」她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摸壁鬼。

  「我叫唐詩畫,唐詩意是我妹妹。」她兩手交抱,一副詢問犯人的表情。

  「詩情畫意,名字不賴,不過——你以為我該認識你嗎?」快手眼中的詼諧褪去,換了一般人絕少看見的冷靜臉孔。

  「請停止無謂的騷擾,詩意的日子過的極好,請轉告你身後的指使者別來找她麻煩了。」

  「唐詩意就是那首詩嗎?」他問。

  「她是上天錯手寫下的一首詩篇。」她的盛氣凌人在提及唐詩意時顛躓了下。

  「要我收手必須有很好的理由,否則只有到案子完結我們才可能抽離,這是道上的規矩。」

  「你不應該把詩意的男朋友嚇走。」她指控。

  他想起一個小癟三的模糊影像。「他經不起我嚇有什麼辦法?」他不過想由他身上探查出他需要的資訊——

  「我不管,你只有兩條路走,要不,收手滾一邊去,要不,詩意就是你的責任。」

  「我從來不接受恫嚇威脅。」她憑什麼亂七八糟地講。

  「原來我計劃好和男友私奔的,之前,因為詩意有阿威照顧,所以我沒有後顧之憂,這下你嚇跑他,那詩意的一切就拜託你了。」她背起雙肩背包,去意明顯。「還有,警告那個縮頭烏龜的笨王子別在白費心機找我……嗯妹妹。否則我不會善罷甘休的。」說完,她驕傲的仰起頭,像孔雀般闊步走掉。

  「她就是四大族長交待下來的那宗案子?」雷飛想起「尋找一首詩」的case。

  「看來是首潑辣的詩。」快手居然還笑得出口。好個破綻百出的借口!

  「喂!你準備怎麼辦?」雷飛道出所有人的心聲。

  「涼拌。」快手雲淡風情的輕鬆帶過。他有預感他們會再見面的,而且,過招的日子不遠了——不管是唐詩畫或是唐詩意——

  「是嗎?」雷飛不置可否,他直覺以為快手的態度有些詭異,不過也僅止於那麼一下下,當他瞧見穿著外套的韓冰晶時,即把快手的問題拋諸腦後,迅速迎了上去。

  唇不點而紅,頰不染醉人,自然永遠是最美德,更何況稍作打扮了的韓冰晶,胭脂絳粉黛眉更顯楚楚動人、風姿綽約,看得雷飛目不轉睛,為之癡迷。

  「我跟人有約,要出去一下。」

  「哦!」雷飛無限失望。「不會是男生吧?」他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

  「好聰明!一猜就中。」她微酡的笑臉直沁雷飛的心扉。

  「那個幸運兒是誰?」他的聲音顛了下,閃呀閃的眼睛洩漏了妒意。

  「雷霆。」

  雷飛頓時沉下臉,頭髮豎了起來。

  他並非單純的吃醋,這幾個月,他雖然不問事業,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卻也耳聞雷霆百般攻擊他的謠傳。不論是食品業或原料進口,甚至凍結他在台灣的資金,做盡種種卑劣的行為。

  他不聞不問不代表是任著雷霆胡攪,他只是候著,斜著眼看雷氏企業能把他逼道什麼地步。

  「別這樣,我欠他一個解釋。」韓冰晶將雷飛溫暖的手放在臉頰上摩挲,無限情意盡在不言中。

  「我不放心。」他深切明白雷霆決不會安什麼好心眼的,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此時,那些散置在客廳各處、正豎著耳朵努力聆聽的「閒雜」人等全噗地笑了出來。

  「雷神,你好像母雞噢!」快手毫不修飾的評論道。

  雷飛看也不看,立刻抓起一隻抱枕往他臉上扔——

  命中目標!

  國師和牧師識趣的轉移目標,他們可沒打算變成下一個受難者,且逞口舌之快,非君子所為也!

  「相信我。」韓冰晶哀聲請求。

  「我不相信的是雷霆。」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什麼好心?

  「他說只是純粹想再見我一面而已,你別多心。」她翩然微笑,踮起腳尖鄭重的給雷飛一個措手不及的香吻。

  他向來對她沒轍,這回也是。

  「等我回來。」她軟語道。

  「一言為定。」他再次戀上她小巧的櫻唇,依依難捨。

  「咳!你們的道別……會不會太長了?」這次出面干涉的居然是牧師,按照這對戀人難分難捨的程度,甭提出門,恐怕連分開都大有問題。

  「好了,我走了。」韓冰晶終於走出家門。

  「呀,這樣就失魂落魄了,與其如此,你不如跟上去,我們回假裝沒看見的。」快手打趣。

  「要你管!」今夜,快手二度被抱枕砸扁鼻樑。

  咖啡廳清幽客人,迷你的盆栽,手工的編織布,以及芳香撲鼻的咖啡,交構成一個閒適的休憩空間。

  以前雷霆和韓冰晶曾來過一次。

  她喜歡它的簡單幽謐,雷霆卻嫌它難登大雅之堂,所以也只那麼一次,他們便絕跡於此。

  她到達時,雷霆已在卡坐上。

  「好難得。」她脫口而出,印象中他從沒準時過,看來天要下紅雨了,或者是……他想留給她難忘的回憶?

  「被你調侃了。」微暈的燈罩下看不出他是尷尬或幽默。「和雷飛在一起,你變得不一樣了。」

  以前和他在一起的韓冰晶是株空谷幽蘭,飄逸出塵卻少了一丁點入世的味道,如今似乎不同了。

  幽蘭多了股捻眉的自信及脫胎換骨的嬌艷奪目,像經過雕琢的闐玉。

  「我沒有諷刺你的意思。」實在是太稀奇了,她才會衝口而出。

  「我知道,你心地一向善良。」如果能將她移植至他的溫室,這朵令他是失之交臂的蘭花會綻放出怎樣的丰采?

  「你這樣,讓我很難啟齒。」她玩弄著桌上的紙巾,覺得他的態度似乎有點古怪。

  雷霆振作了下,眼底的簇焰一閃即逝,突然輕笑出聲。「你太敏感了,我沒其他的意思,只是我們太久不曾好好聊過天,忽然不曉得該拿什麼當開場白。」

  「我很抱歉——」

  「為什麼?你是替自己道歉還是為了雷飛?」

  「雷霆——她不自覺的蹙起雙眉。

  「有點尖苛是不是?」他垂下眼瞼,以眼睫覆住滿懷深思。「喝水吧!你進來到現在連口水都還沒沾到,或許你想吃點什麼?」

  「不用,水就可以了。」她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

  雷霆盯著她拈杯的纖纖長指。「我抽根煙,你不介意吧?」

  她被他熱烈的眼光看得十分不自在,忍不住拿起杯子又喝了口。「咦……我記得你好像不抽煙。」

  今天是特殊情況。「他自顧自地燃起煙,微微的煙嗆味立刻盤繞在狹窄的空間裡。

  她覺得昏眩,那煙味——

  「雷……霆……」

  「別怕,一下下就好了。」他得逞的聲音逐漸變遠,像回音。

  「你說……什麼?」糟糕!怎麼連眼睛也花了?韓冰晶勉強想站起來,卻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旋即不支倒地了。

  雷霆優哉地按息那根煙,英俊的唇浮起一抹邪魅的笑。

  「你終於是我的了……」

  雷飛,他等著要看他痛不欲生的神情……哈哈哈……

  叮咚——門鈴乍響,雷飛已衝至門口。奇怪,他記得韓冰晶也有鑰匙的——

  門外站著一個小女孩,粉撲撲的小臉和麻花辮子十分可愛。

  「豬豬……」連口齒都還不清楚呢。「喏!」她從拿棒棒糖的手中分出一張紙來。

  「什麼?」他伸手去接,沒想到小胖妞卻非常狡猾地把紙張往回一收。

  「錢錢。」

  「十分原始的以物易物,只是她的「物」是錢。真是世道沉淪,連這麼小的孩子都知道要錢。

  雷飛臉色一沉,準備賞她一個閉門羹吃,卻被快手阻止了。

  他笑得像肯德雞爺爺。「小妹妹,我跟你換。」他拿張千元大鈔打發了她。

  「你的做法簡直是摧殘人間幼苗。」雷飛氣唬唬地瞪他。

  「要生氣也不急於一時,先看內容再說吧!」

  「廣告單!蠢蛋。」雷飛潑他一桶冷水。

  快手不信邪,把那顯然在匆促間折疊的紙打開,眼陡地睜圓了。「雷神,拿一百萬來……」

  「幹嗎?」

  「雷霆的挑戰書。」他揚著手上的紙。「拿一百萬來換,金卡、本票我都收,上面有晶晶的消息噢……」

  他小人得志的時間不過就那麼一秒鐘,那信息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雷飛的手中。

  雷飛看完,不怒反笑。「敬酒不吃吃罰酒……」雷霆竟敢用韓冰晶來要挾他,他活得不耐煩了。

  他的反撲不是任何人承擔得起的!

  雷霆,他將會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歎!這小子的表情不對耶!」連快手也被雷飛那陰鷙猛烈的神情駭住了。

  雷宅。

  「睡美人,忍耐些,讓王子我吻醒你的日子不遠了,等我把我們的婚禮全安排好,你就是我的了。」柔軟的席夢思床上臥著緊合雙睫的韓冰晶,一襲以白緞和蕾紗組成的新娘禮服穿在她身上,看起來美得非常不真實,而雷霆正端坐在床沿狂熱的凝視他的新娘。

  他不會拱手將自己的幸福送給旁人,尤其是雷飛。一天後,韓冰晶就是他的了,永永遠遠——

  「少爺,老爺請你下樓一趟。」門上剝啄聲響起,傭人隔著門怯生生地說。

  他嚴厲禁止任何人擅入他的房間。

  「知道了。」

  依依不捨的放開握在手上的黑髮,雷霆溫柔多情的望向仍無所知覺的新娘。「我去去就來,等我一下。」

  他邁步走開,闔上門的剎那,他自然的掏出鑰匙把房門上鎖。事已至此,除了自己,他誰都不信。

  大廳裡的雷東嶽坐立難安,好像每張椅子上都安了針,扎得他直踱步。

  「爸,有事?」雷霆從容地出現。

  「我聽說你把那上不得台面的小姐弄回家了?」任誰都能一眼看出他埋藏在面具下的奔騰怒火。

  「是的。」他不想否認。

  「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單戀像她這樣不起眼的小花???她根本不可能給你任何實質上的幫助,對你的工作及未來,她皆一無是處。」雷東嶽極盡貶低韓冰晶之能事。

  「你究竟想說什麼?」父子一場,他瞭解自己的父親不會毫無所圖地說出這番話。

  「孩子,放手吧!」他軟硬兼施。

  「來不及了,我已經著手辦理婚事,日期是明天。」他橫了心,先斬後奏。

  以前他總是照著遊戲規則來,結果卻總是輸家。

  現在,他不了,他已看清真相,不想再做乖乖牌的孩子。從今而後,他會盡力爭取他想要的東西,而且,是不擇手段。

  「荒唐,你到底把雷家的面子放在第幾位?再說,那女孩絕對是個禍水,我反對這門婚事!」雷東嶽漸露強硬的作風。

  「爸爸,對不起,我不想再做你的傀儡,我的婚事不勞你做主,只要到時候你坐上主婚人的席次即可。」雷霆吃了秤砣,毫無轉園的餘地,擺明和雷東嶽槓上了。

  雷東嶽怒不可遏,他萬萬沒想到一向溫和謙恭的兒子竟會大變。他忍痛按耐住性子。「為了一個不起眼的女人,你準備賠上整個雷氏企業嗎?」

  雷霆對事業的企圖心不輸為人父的他,他不相信在雷霆的天秤上,一個女子的份量能超逾他珍愛的事業。

  「你話中有話,什麼意思?」

  「你好幾天沒去公司了,公司的營運狀況你一點都不關心……」

  「爸,夠了,請你長話短說。」那些教誨已經像錄音帶自動在他腦海放映,回帶了數十年,他太清楚他父親要說什麼。

  他竟敢這樣對他說話?雷東嶽吃驚的幾乎要休克!站在他眼前的還是他那言聽計從的兒子嗎?

  這項認知所帶來的打擊比什麼都大,他不由得搖搖欲墜。

  忽的,他心平氣和了,人生在爭也不過爭一世,爭得了又如何?失去了又如何?他為子女庸庸碌碌一生,也到該放手的時候了。

  「我對不起飛兒。」他長歎。

  雷霆臉色劇變。「爸——」

  「他不像你,從小享受就高人一等,唸書畢了業也有現成的家族公司等著你繼承,你一路平步青雲,而他……唉,卻吃盡苦頭。」雷東嶽的眼因回憶而迷茫。「名義上你們全是雷家的子孫,我卻沒拿正眼看過他,他能掙來那麼大的產業全是他自己的能耐……」他喃喃自語,陷入沉思。「他本性醇厚,只是性子躁,對我們這個家庭從來沒計較過什麼,不過這回……似乎是認真的……」

  「爸,你沒頭沒尾的淨提雷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才是他想知道的重點。

  雷東嶽重重的做進椅子。「公司跳票,大筆資金被抽走,是一隻可怕的黑手……」能在一朝一夕間動用天文數字的資金和權力雙面施壓於銀行和股東,幕後那只操控的手可怕之至。

  「怎麼會這樣?」雷霆也變了臉色。「要不,先把瑞士的備用資金提出來應急——」

  「太慢了!」雷東嶽搖頭。「那些儲備金全被凍結了,一毛錢也領不出來。」

  「你全知道?」

  「飛兒一早打電話來,那些事都是他一個人幹的。」他怎麼也想不到被他視若敝履的小兒子會成就非凡,他真是看錯了他。

  「他是衝著我來的。」雷霆挺直胸膛,傲氣一點一滴充賽他的胸臆。

  「兩個兄弟為一個女人爭吵,這傳出去還能聽嗎?」

  「爸,總而言之,你還是牽掛著你的面子,你可曾替我的幸福著想過?」雷霆心寒。

  「男子漢做大事業必須心胸開闊,拘泥於兒女私情能有什麼成就!」感情對他而言,不過是場風花雪月、事業的附屬品罷了。

  「是嗎?」雷霆已厭倦了辯解。

  「放棄吧!」雷東嶽不死心地慫恿。

  「不。」他勇敢說出梗在胸口十多年的那個單音。

  雷東嶽眼若銅鈴,青筋又攀上太陽穴。

  「爸,我已經長大了,這次我要自己拿主意,不論對或錯,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雷東嶽在他鏗鏘有力的聲音中看見了雷霆一向缺少的果敢和堅毅,他炯炯發亮的眼眸展示他力爭到底的決心。

  他這兒子並不如他想像中的那麼軟弱啊!

  以前,他老認為自己什麼都是對的,今日仔細想想,或許並不盡然——

  「我知道了,不管他作了什麼抉擇,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謝……謝爸!」雷霆沒想到自己的抗爭能贏來認同,陰鬱多時的臉終於露出一絲陽光。

  「凡是也別做絕了,畢竟……飛兒是你的弟弟。」

  「你放心,他敬我一尺,我自然還他一丈!「不過在愛情的面前還有道理可言嗎?雷霆懷疑。

  「那孩子的能力非同小可,你千萬別掉以輕心。」

  「為了奪回我最想要的女人,這場仗我不會輸給他的。」他要韓冰晶的心一點都不輸雷飛,而且勢在必得!「相信你兒子的能力。」

  到時候將有天羅地網等著自投羅網的雷飛,別說靠近禮堂,就連雷池他也休想越界分厘。

  休想!

  聖潔莊嚴的教堂擺滿盛開的花卉,巨型古董燭台燃著清紅的喜燭,嘹亮的聖音委婉漫入長空。賓客已齊,一對新人佇立在聖壇前,只等待證婚牧師到來。

  雷霆一身雪白的西裝,眉心俊朗,雖然有些焦躁不安,大部分時間他仍把注意力擺在低垂螓首的韓冰晶身上。

  因為他負載了新娘大部分的體重,沒有人察覺到覆著面紗的新娘意志渾沌,旁人只覺新郎情深意重,羨慕新娘能得到如此的垂青。

  牧師在雷霆忍耐立即將崩潰的最後一秒趕到。

  滿室嘩然。

  這樣俊朗英偉的人居然是牧師,簡直是蒼天不仁哪!

  「抱歉,因為塞車所以來遲了。」他的聲音清澈如泉,扣人心弦。

  賓客席一片岑寂,晶的彷彿連呼吸聲都顯得污濁了起來,眾人心中莫不在想: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見。

  他一出場,硬生生把雷霆的丰采擷去一半。

  「言歸正傳。」雷霆暗示他。

  牧師翩然一笑,斂正肅容,週遭一片靜默。這一刻他化身為上帝的使者,頭頂恍若頂著聖潔的光圈,像令人無法褻瀆的天使,一字一句重複輕頌愛的誓約。

  「所以……」他故意頓句。「雷霆先生,你願意娶韓冰晶小姐為妻,並且一生一世愛護她,自始至終,不離不棄?」

  「我願意。」他將銀戒套入她無力的手指。

  「那麼韓冰晶小姐,你願意嫁給雷霆先生,一生尊敬照顧他,絕無後悔?」

  「我……」她昏昏欲睡,只覺腦袋沉重,眼前萬頭攢動,腳虛浮無力,連站都快站不住了。

  「她點頭,權充是答應了。」雷霆將自備的戒指套上自己的中指,以眼神向牧師示意。

  牧師皺眉,低聲嘀咕:「這樣不合乎證婚的程序,婚姻是無效的。」

  雷霆一扭眉,一個西裝筆挺的大漢立刻趨前,故作漫不經心的站到牧師身邊,危言恐嚇:「閉嘴!照我們事先安排好的劇情演,要不,老子會拆了你的骨頭。」

  「這樣哦!」牧師感到自己的肋骨下有圈圓圓的管子正冷冰冰的對著自己,連忙做出很害怕的表情。

  大漢志得意滿,朝雷霆點點頭,表示場面全在他的控制中。

  牧師倒也乖覺,接下來便不再出紕漏了。

  「若有第三者對這對新人的婚約有意見,請現在提出來,如果沒有,便無庸諱言。」

  「我……」新娘的唇啟啟合合,似有話要說。

  「新娘有話要說?」牧師眼尖,將白沙下新娘的舉動瞧得一清二楚。

  威脅如影隨形,清脆的卡聲後,他聽見開保險的聲音,這表示有人不滿他的多舌。

  他立刻扮出唯唯諾諾的表情——

  「我反對!」眼看婚禮就要禮成,石破天驚的聲音倏地衝進肅穆沉重的婚場。

  大敞的教堂門口佇立一高瘦結實的男子,他一身狂狷的靛藍,席捲了與會者的所有目光。

  他刀刻般的輪廓宛如雕像中的極品,又一個帥哥。

  雷飛旁若無人地走近聖壇。

  牧師鬆了口氣。

  雷霆濃眉成結,那些他分派在外頭的保鏢及保全人員呢?居然還讓雷飛大剌剌地走進來,真是一群飯桶!

  「她是我的。」眉宇一片野性,眼神狂妄的雷飛直接走向眼神呆滯的韓冰晶。

  「哼,你說的是什麼瘋話,來人,把他架出去!」他的婚禮上絕不允許有人鬧場。

  密佈在禮堂內,各式打扮的保鏢悉數湧上。

  「好龐大的陣容,大哥,你太瞧得起我了。」雷飛談笑用兵,眼睛卻鎖住搖來晃去的新娘。

  「少嬉皮笑臉的,出去!我的婚禮不需要你的參與。」

  「是嗎?」他放蕩不羈的嗓音透著言喻之外的危險,令人不由得捏把冷汗。

  「我叫你們把他轟出去,聽到沒有?」雷霆的斯文瞬間化成激越的火焰。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主子一吼,下人自然是蜂擁而上,不過也只那樣動了一動。

  「你們最好先問過我們手上的傢伙,再動我兄弟吧!」三個一字排開的高大男子無聲無息地出現,而且,是清一色的俊男。

  「還有我。」牧師撩起下擺,一拳便賞給方才用搶指著他的大漢。「我最恨人家用槍口指著我。」

  大漢砰然倒地,大氣也沒多喘一下。

  觀禮的貴賓全成了聽雷的鴨子。

  牧師甩甩拳頭,又恢復一派瀟灑自在的模樣,上一瞬的狠勁蕩然無存。

  「你對她下藥?」雷飛的語氣冷到極點。「枉費我原先還想留條生路給你。」他太失望了。

  「呸!你少假惺惺的,就這幾個人也想唬我?別忘了我也不是省油的燈。」雷霆冷笑,手一招,密密麻麻的持槍部隊立刻由教堂各處沁水似湧來。

  雷霆再次冷笑。「該求人留活路的人是你吧!」

  這麼大的陣仗嚇壞了男方的客人,有人目瞪口呆,有人索性昏倒了事,總之,一場盛大的婚禮變調成大火拚了。

  「乖乖,」快手怪叫,用腳踹國師的腳脛。「一窩子螞蟻怎麼分?」

  國師調整了下墨鏡。「螞蟻窩應該放火燒才乾淨。」

  「去你的!」快手作勢又是一腳,幸好國師閃得快,那腳很不幸的親到銀翼的新鞋上。

  他瞪著新鞋上的印漬,不發一語,手上的飛刀便出。

  「啊,殺人哪!」快手尖叫。

  觀眾席上昏倒的人更多了。

  銀翼那刀無異刺激了蠢蠢欲動的敵對雙方,一時兵荒馬亂,草莽流寇分不清誰是誰,教堂變成了戰場。

  乘亂,雷飛一記手刀劈倒雷霆,攔腰搶了韓冰晶便走。

  雷霆憋著一口氣不肯認輸,急起直追。

  等雷霆一消失,距離聖壇最遠的長凳上忽而依次越起四個人。

  快手壞兮兮的笑。「他們知不知道打的人是誰啊?」

  「管他!反正我們的任務告成,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去吧。」望著仍舊一團亂的「戰場」,牧師搖頭歎氣。

  銀翼和國師互交會一瞥,不約而同低喝:「撤!」

  說是遲那時快,四條動如脫兔的身影分成四個方向遁去。

  現場仍是亂哄哄的混戰——

  因為劇烈的擺動,韓冰晶處於渾沌的腦子終於清醒過來。「雷飛?」

  雷飛身形變幻無窮地閃進一條巷弄,低首微笑。

  「醒過來啦?睡美人。」

  「你……在做什麼?我怎麼穿了這一套白沙?」她不安的蠕動,赫,還有頭沙捧花,這……不是新娘的打扮嗎?老天,雷飛就抱著這樣的她滿街跑——她不敢再想像下去,人家看見在街上亂跑的新娘將作何感想?

  「我正在很努力的把新娘子搶回家。」他抱著她還游有餘刃地談笑。

  「我聽不懂!」

  「暫時不要懂太多,等我甩了後面那牛皮糖再把事情仔仔細細告訴你。」

  對不擅於運動的雷霆而言,這段路夠折磨他的了。

  既然韓冰晶已然清醒,他也無法陪雷霆再玩,饒了他吧!

  他得了個空。

  「抱緊我。」

  「一條細如蠶絲的繩索在他的臂力下被甩至雷飛住處的高樓頂,他拉了拉,試過承受度,便展開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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