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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美琳][愛鎖汝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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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6:45: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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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宋統一了中原和江南,為中國帶來了另一個經濟繁榮的太平盛世,不僅在農業和工業上有驚人的進步與發展,造船業也極為發達,大噸位船隻大量製造; 人們更利用所謂的指南浮針從事遠航,加上造紙和印刷技術的大幅改進、紡織等民生工業規模日大,商業也自然隨著呈現空前的盛況。
  當此時期,首都汴京商家處處人聲鼎沸,賣的有江南地方產的茶,沿海地帶的魚蝦、邊疆地帶的牛羊、西北地方的煤炭,以及產自各地的鐵器、瓷器、藥物、紙張、書籍等,更甚至有日本扇、朝鮮墨、南洋珍珠、阿拉伯香料等世界各國商品,種類之多難以細說。
  然而,這也是個貧富至為不均的時代。富人過著奢侈豪華的生活,窮人在三餐不繼的生死中掙扎,這是經濟發展所帶來的社會矛盾,也是一種無奈吧。
  這天,在熱鬧的市場角落圍著一群人,嘈雜地不如在談論些什麼。而人心總敵不過好奇,人潮也總吸引著更多人潮,愈來愈多人靠了過來,想知道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抑或正在販售什麼稀奇的貨品。
  "這年頭居然還有這種事情,真教人難以相信。"有個年輕人皺著眉搖頭。
  "這年頭又如何?什麼時代都有苦命人埃"旁邊的老頭子回了他這麼兩句。
  "賣身葬父耶,你見過這麼慘的事麼? ""一人一種命。"老頭子說得輕描淡寫,似已看盡了人生悲歡。
  是的,這市場的一角和這裡的每個商家一樣,正進行著買賣,只不過待售的貨物的確稀奇,是個人。
  小女孩跪在地上,瘦小的身子僅著一件滿是補釘的襖子,她低著頭沒有一句話,擱在膝上的小手不知道是因為天冷或是害怕而微微顫抖著,在她旁邊豎著塊木板,上頭只有"賣身葬父"四個大字,字體看來還算工整,約莫是央求哪個識字的鄰人寫的吧?唉!她這麼小個孩子,究竟知不知道這幾個字的意義啊?"小姑娘,你父親是什麼時候過世的呀?"一位婦人開口問,得不到她的回答。
  "你倒是抬抬頭,叫大夥兒瞧瞧你嘛!"又有人道。
  誰都看得出小姑娘非常害怕,但她終究還是怯怯地抬起了頭;而她頭這麼一抬,又惹得圍觀的人們全倒抽了一口氣。
  "老天!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誰這麼狠心,把個小女孩給打成這個樣子?"議論聲此起彼落,摻雜著同情與不捨的歎息,因為小女孩臉上傷痕纍纍,又是瘀青又是紅腫,新傷舊創遍佈,幾乎讓人瞧不出這小女孩長什麼樣。
  "真可憐,怎麼會這樣呢?"
  "怎麼看都是被人給打的,究竟是誰忍心對這麼個小女孩動手呵?""哎?她——她不就是對街那燕群的女兒麼?""燕群?你說那個酒鬼?""還是個賭徒。""那塊木板上寫著賣身葬父,這麼說來那燕群——-""死了?"又是一陣嘩然,小女孩剛抬起的頭則是垂得更低了。
  燕群在附近也算鼎鼎有名, 為的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嗜酒好賭,醉臥路旁是常有的事,而且三天兩頭就有賭場打手上門催討賭債,又是踹門又是摔椅子的。
  燕群原有個如花似玉的妻子,幾年前因為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折騰,拋下還在牙牙學語的女兒不見了蹤影,從此燕群更是變本加厲,終日流連賭嘗酒樓,全然忘了自己還有個稚齡女兒;若不是街坊鄰居可憐這小娃兒,輪著送吃的,並代為照料著,只怕這娃兒早已不存在了。
  唉!這麼小個孩子,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呵?一位大娘推開人群,在見著小女孩後眼淚就跟著掉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呀?前幾個晚上還見你那個爹對你又是罵又打的,怎麼剛才就聽他醉死在路邊了? "大娘上前抱住了小女孩。"可憐的悔兒……可憐的悔兒啊!"大娘哭得似肝腸寸斷,圍觀的人也不勝噓,倒是稱為悔兒的小女孩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反應,抑或是她確實反應了,只是沒有人看出來。
  圍觀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為之一掬同情之淚的也不在少數,然而已近正午,女孩依舊跪在原處,尚無人出面買下她,行個善為她葬父。
  這也難怪了,不要說十來歲的孩子做不了什麼粗重的工,就算真做得來,他們也不過是些自給自足的尋常人家,既不缺丫環,又不要婢女的,真個小女孩又有什麼用呢? 這苦命的孩子,究竟要在這裡跪到什麼時侯?這麼冷的天,能撐多久啊?為了一個似乎從不記得、一旦記起了又只會拳腳相向的父親,她這算是孝心,還是愚昧呢?有幾個人離去,又有些人圍過來;這時候傳來一陣馬蹄聲,將圍觀人群的注意力給拉了過去,接著一個嬌滴滴帶點傲氣的聲音響起。
  "過去瞧瞧那兒圍著群人在做什麼,不知道擋著本小姐的路了麼? "領了命的男子於是匆匆過來瞧過,又匆匆回報道。
  "是個小女孩要賣身葬父,小姐。"一匹小馬緩步走了過來,上頭坐了個年齡較悔兒稍大、約其十二、三歲的女娃,儘管臉上寫著傲慢,嬌俏的面容仍叫圍觀者眼睛為之一亮。
  "什麼是賣身葬父呵,阿文?"薛如夢問,坐在馬上朝著人群看去。
  "這個……"被喚作阿文的家丁有些為難,思索著該如何對生在富裕之家,不曾吃過什麼苦的小姐明說這事兒:"是這樣的,有位小姑娘的父親過世了,而她家裡窮,沒有錢安葬父, 於是就立了塊牌子,願意賣了自己,好措父親的喪葬費用。"薛如夢聞言,似懂非懂; 從小錦衣玉食的她,很難理解有人必須為了區區一點小錢就把自己當貨物給賣了。不過這也挑起了她的興趣,沒想到背著爹爹和大哥溜出來逛逛,竟就教她碰上這麼有趣的事,不瞧瞧怎行? 於是薛如夢下了馬,不顧家丁的阻攔,硬是來到了燕悔面前。
  "你叫什麼名宇?為何穿著破爛得像個小乞兒?"見了衣衫襤褸的燕悔,薛如夢皺起了眉,露出嫌惡之色。
  "如夢小姐! "跟在後頭的阿文苦著臉低喊。這小姐真是不知世間疾苦,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燕悔仍然低著頭沒有開口,打從人們發現她跪在那兒起她似乎就不曾說過半句話,因為她很餓,餓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本姑娘在問你話,你聽見了沒有? "見她不語也無反應,薛如夢有些惱了;沒人敢這麼對她的,就連爹爹和大哥也不敢對她視若無睹。
  雖然圍觀的眾人對這位小姑娘高高在上的態度多不以為然,但看她的穿著和排場也知道她出身必不簡單,是以無人敢出言忤逆,還是那位曾抱著燕悔哭,才又好心為她送來午飯的大娘推了推她,對她道。
  "這位姑娘在問你話呢,悔兒,咱們自顧不暇,也沒有本事幫你,或許這位姑娘能發發善心, 將你買回去做個丫環,讓你為父親盡最後一點孝心。"這番話終於又讓燕悔抬起了頭,在這兒跪了大半天,這畢竟是她第一個希望,或許還是唯一的一個。
  "我叫燕悔。"她開口,這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得可怕。
  想來是那天喝醉酒的父親將她當成離家的母親,狠狠掐住她頸子所造成的。
  她這麼小的個子哪能像得了娘呢?燕悔怎麼都想不透。
  "啊!"看見她的臉,薛如夢發出了驚呼:"你——你好醜,真是個醜丫頭呀!""如夢小姐!"阿文皺起眉,小姐當真是過分了:"我們已經出來好一會兒了,再不回去會挨老爺和少爺罵的。""這倒是,本來還以為可以真個買個丫環回去伺候我,但你瞧她這副樣,每回見了豈不都要嚇上一跳?哪,我們這就回去了。"她說著,轉身就要走。
  "姑娘!這位姑娘!"好心的大娘開口喚住了薛如夢。"不是的,悔兒長得一點也不可怕,她只不過是——""就把她賣給我吧。"一個沉穩的聲音在此時傳來,打斷了大娘的話,也讓正要上馬的薛如夢停下了腳步又轉過身來。
  有人要買那醜丫頭?這可好笑了,她倒要瞧瞧誰這麼笨,有錢無處花。
          ☆          ☆          ☆
  從人群中走出來的是位翩翩少年,唇紅齒白、玉樹臨風, 只不過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冷,一身白衣,手持摺扇,就這麼看著跪在地上的燕梅。
  "賣身葬父?為你葬了父親,你就是我的了?"他問道,連聲音都少了些溫度。
  燕梅沒有開口,因為她很餓。倒是大娘替她說了。
  "是, 是,這位公子,請您幫幫忙,這可憐的女孩已經在這兒跪了大半天了埃我是悔兒的鄰居,她年紀雖小了點,但很勤勞的,不管是洗衣,還是燒飯,什麼活兒她都能做。您就當做件善事,買下她,替她葬了父親吧!"大娘拭著淚。
  如果是這位公子,應當不至於讓悔兒淪落風塵過更不堪的日子吧? 悔兒可不是什麼醜丫頭,她長得像她親娘,再過個幾年,肯定會出落得更加動人。如果這位公子肯買下她,再壞不過就為奴為婢,說不定運氣好些,讓這公子收了做個小妾,可就苦盡甘來了。
  白衣少年依舊盯著燕悔看,半晌後才點了點頭。
  "我會好好葬了她父親。"
  "謝謝,真是太感激您! "大娘拉拉燕悔:"悔兒,還不快給這位公子磕頭,謝謝人家的大恩大德。""等一等! "嬌滴滴的聲音蓋過了大娘,是去而復返的薛家千金薛如夢。"這醜丫頭是我的。""如夢小姐"薛府家丁阿文第三次低嚷,小姐瞞著老爺、少爺私自出府,己讓他心驚膽跳了,這會兒竟還想買個丫頭回去,這……這豈不是要害死他?"別——別胡鬧了,小姐,我們快回去吧!""你給我閉上嘴。"薛如夢看著那個男子,愈看愈覺得他俊美得不得了。一思及他竟要買這個醜丫頭回去,心裡就是不舒服。"我要買這個丫頭,你馬上拿錢把她父親給埋了。"事情的發展實在出乎意料,在場的人都話出詫異的表情; 這位年紀不大,傲氣十足的姑娘,剛剛還說絕沒有人真個買醜丫頭回家,這會兒又回來和這位公子爭著要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燕悔昏昏欲睡,對眼前發生的事沒有做任何反應,身旁的大娘可就急了,這位姑娘看來也是富貴人家的千金,但是態度高傲、言辭苛刻, 小小年紀就目中無人,悔兒若跟著她,肯定沒好日子過。
  哎呀!好不容易有個公子願意買下悔兒,她——她這又回來湊什麼熱鬧呵!不行!她怎麼能眼見這種事情發生而悶不吭聲呢? "悔兒已經決定跟著這位公子了,姑娘你……""你這老太婆在說什麼?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這丫頭明明就是我先看上的!"薛如夢過。
  "但也是姑娘嫌棄悔兒, 怎麼都不會買下她的啊,為什麼這會兒又——""我改變主意了不行麼?"薛如夢看向少年,注意著他的反應,臉上不由自主染上一抹紅暈。
  沒有想過會有人跟他爭這個其貌不揚的女孩, 少年臉上閃過駭人的冷凝,然而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在眾人察覺之前,淺淺的笑容已經回到少年臉上。
  "在下蕭聿,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薛如夢,我爹是薛京山。"這是薛如夢到此之後所說過最為客氣的話,幾個眼尖的人看透了她的心思,正掩著嘴竊笑。
  "聽聞薛員外有一子一女,皆是人中龍鳳,今日得見薛姑娘,果然是亭亭玉立、嬌俏可人。"蕭幸揚起嘴角行了個禮。
  受到這樣的誇讚,薛如夢自是欣喜不已,但仍習慣性地抬高了下巴問。
  "你認識我爹?"
  "有過一面之緣,談不上認識。"蕭聿淡然道:"薛府上下長工婢女少說也有數十人,應該不缺這麼個小女孩吧? ""缺是不缺——""那麼就把她讓給在下如何?我身邊正缺一個打理雜務的丫環。 "薛如夢聞言挑起眉,與她年齡不甚符的心眼竄了上來。
  想想這個蕭聿要什麼樣的丫環沒有,為何獨獨對這個醜丫頭這般執著! 他雖讚她漂亮,一雙眼睛不時飄向那個醜八怪,這……這算什麼? 哼!他要她是不?她就偏偏不給。
  "雖然薛府並不缺人, 但我和這小姑娘非常投緣,所以我已經決定帶她回去跟我作伴了。 ""薛姑娘的意思是……""我不想把她讓給你。"蕭聿瞇起雙眼,俊逸的臉上己不見笑意。事實上他根本不想跟這個被寵壞的薛家千金閒扯,他要定這個丫頭了,除了他,沒有人能把她帶走。
  "你是帶不走她的"他說得直截了當。
  薛如夢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蕭聿竟會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你——"她因怒而跺了跺腳。"我偏要帶她回薛府!阿文。給了銀兩就把人帶走?""如夢小姐,這……""還不快去?不擔心我在爹跟前說你幾句,趕你出薛府麼?"薛如夢朝著面有難色的阿文嚷道。
  蕭聿冷哼了聲。以他此刻的神情,只怕再無人會說他纖秀斯文、彬彬有禮了。
  "年紀小小就懂得仗勢欺人,便是有乃父之風。"他說完,聲音也冷得凍人。
  "你竟敢罵我爹!"薛夢尖著聲音喊。
  "別忘了我還罵了你。 "蕭聿揚揚嘴角。"薛京山為人刻薄吝嗇,但畢竟是他大半輩子的努力才使得薛府有今日的規模,而你不過是運氣好,出生在富貴之家,竟也這般趾高氣昂、目中無人,實在是……"他話至此,搖頭不語。
  "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給我說清楚!""希望令兄和你不同,否則薛家盛況只怕就到你們這一代為止。 "蕭聿一番話擺明了將薛氏兄妹列入敗家子之列,薛如夢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甩動手中的馬鞭就要朝蕭聿揮去,幸而阿文及時伸手將鞭子給攔了下來。
  "不行啊,小姐,不可以隨便動手打人。""你敢攔我!沒聽見他開口侮辱咱們薛家麼?"看熱鬧的人愈來愈多,薛如夢的臉越發拉下下來,她氣呼呼地看著蕭聿,手中的鞭子像隨時都會朝他揮去。
  大娘手足無措地看著眼前的情況,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悔兒這孩子也太可憐了,連要賣身葬父都波折重重。
  看了看僵持不下的兩人,大娘依舊是屬意將燕悔交給那位年輕公子,然而薛府千金為了賭一口氣,要她放棄只怕是不可能,這究竟該如何是好? 悔兒難道就沒有一點選擇的權利麼? 對啊!何不就讓悔兒自己選擇呢?腦中閃過這念頭,大娘壯了壯膽子,開口道。
  "嗯……這個……兩位再這麼爭執下去也不是辦法, 何不乾脆就聽聽悔兒怎麼說,讓她選擇自己未來的主子?"悔兒啊悔兒,你再傻也不會選那個說你醜的凶丫頭吧? 如果老天爺有眼,真給你機會選擇自己的未來,你可得仔細想想,好好把握埃大娘在心裡求著菩薩,沒想到滿腔怒氣無處發洩的薛如夢倏地將矛頭指向她。
  "這兒輪得到你說話嗎?既然要賣了自己好安葬父親,那麼她就跟個貨物沒有兩樣,貨物有什麼資格自己選擇主子? 真是可笑!"她說著,竟把鞭子朝燕悔揮去,眾人發出驚呼聲,大娘則嚇得跌坐一旁,而這回就連阿文也沒來得及攔她,僅能張著嘴發愣,繼而沮喪地歎息。
  依如夢小姐這樣的性子,他這條小命遲早不保。早知道會碰上這種麻煩事,任憑小姐再怎麼威脅利誘也不該跟著她出府,現在可後悔莫及了。
  眼見馬鞭就要打上燕悔,遠在數步之外的蕭聿竟在瞬間來到燕悔身前; 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麼做到的,但人人都看見薛如夢的鞭子擊中了蕭聿,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又是一陣驚呼,人們開始議論薛如夢的刁蠻,但礙於薛員外有錢有勢,他們的批評聲音小如耳語。
  薛如夢不是不怕,她沒想過自己的鞭子居然真傷了人; 蕭聿為何要護著這醜丫頭? 如果不是他忽然出現在那個醜丫頭跟前,鞭子又怎麼會打上他?都是他的錯!都是他!他太——太莫名其妙了!於是薛如夢虛張聲勢站得筆直,蕭聿則是冷眼看她,甚至沒有去拭臉上的血跡,那令人不寒而粟的眼神不僅使得薛如夢臉色更顯蒼白,也讓週遭的嘈雜逐漸沉澱,最後是全然的沉寂。
  所有的人都將視線集中在劍拔弩張的兩人身上,沒有人注意到燕悔的反應。
  在馬鞭劃過蕭聿時,疲累至極的她幾乎跳了起來,然後她忽然覺得周圍好靜、好靜,好像什麼聲音都進不了她的耳、她的心……燕悔伸手碰觸自己的眉心,顫抖地、緩緩地,她感覺到溫熱的液體,並在手指上看見火紅的顏色。
  是他的,是他的血。
  她盯著自己的手指, 許久許久,然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燕悔開口了,沙啞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異常清晰:"悔兒要跟薛姑娘回去,"
          ☆          ☆          ☆
  冷鷹山莊。
  "少主回莊。"
  隨著這聲通報,蕭聿寒著張臉進入莊裡,臉上的傷令在大廳恭迎的總管和好友柳子絮大吃一驚。
  "少主! 您……您……您受傷了?"總管蕭福慌得直打轉。"這……怎麼會這樣?快! 快找大夫,找大夫!""不用,讓子絮給我上個藥就行了。"簫聿說著,逞自朝他所住的別院走去,留下一臉愕然的蕭福。
  柳子絮走過去拍拍他的肩,揚揚嘴角道。
  "你傷了我心, 蕭福,不過看在你護主心切的分上,就原諒你這一次了。"他說著,笑了笑,轉身跟著蕭聿離去。
  大廳裡就剩蕭福一個人。他眨了眨眼,好半晌才發覺自己鬧了什麼笑話。
  大夫?柳公子不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夫嗎?而且還是赫赫有名的名醫呢!唉!他竟做出這麼失禮的事情,讓父親知道的話,又要挨罵了。
          ☆          ☆          ☆
  蕭福沮喪地搖搖頭,心想等會得找個機會向柳公子道歉才行。
  另一方面,在冷鷹山莊東邊的寒山居,柳子絮正為蕭聿在傷口敷上金創藥。
  "還是命人上我那兒去取藥吧, 光擦金創藥是會留下疤痕的。"柳子絮說著,蓋上藥瓶。
  "無所謂,我又不是姑娘家。"臉上的傷隱隱作痛,蕭聿眉都不皺一下。
  "別這麼說嘛, 很長一道傷口耶,你瞧蕭福給嚇的,竟當著我的面大嚷要找大夫。"蕭聿扯扯嘴角道:"他年紀還輕,又才從他爹那裡接下總管這個職位,緊張也是正常的,你這個神醫就多包涵了。""蕭福年紀再輕也大上你好幾歲,怎麼你這傢伙年紀才二十就沉穩得像個老頭,我好像從沒見你為了什麼事緊張過。""二十歲就譽為神醫的人有什麼資格說我?"柳子絮點頭。
  "我早該知道你不是那種光挨打不反擊的人。"他微笑道。
  "過獎了。"
  "那麼,能告訴我是誰傷了你嗎? 那麼了不起的人我也想認識認識。"柳子絮在蕭聿對面坐下,"話說回來,什麼人能將鞭子使得這般出神入化?我沒聽過有這號人物。"蕭聿瞞了他一眼。
  "你究竟想說什麼?"他問。"你又在想些什麼?"柳子絮回以微笑:"我個性平和、極少動怒,但你正在生氣吧? 有什麼事嚴重惹怒了你,而你不想告訴我這個情同兄弟的好友?蕭聿看著柳子絮,很清楚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代表著什麼。
  蕭家和柳家是世交,是以他和柳子絮等於是從小一塊長大; 兩人都是獨生子,識十多年來就有如兄弟一般,彼此間無話不可說、無事不能談,就像子絮能洞悉他心底的怒氣;而他也能察覺子絮的不悅。
  他不是有心隱瞞,只是不想提了。
  蕭聿歎了口氣道。
  "又不是故意瞞著你,何必給我那種臉色看呢?那個個性隨和、極少動怒的人哪裡去了?""這不就回來了麼?"果然,柳子絮的笑又恢復原有的燦爛。
  蕭聿只能苦笑。
  "讓我想想該怎麼說; 別用那種表衍看我,我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他看向柳子絮。"在這之前我有件事問你,你聽說過薛京山這個人麼? "柳子絮點頭道:"你指的是那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吧?""那麼你和薛府可有交情?""是有一點。"蕭聿雙眼一亮,他就知道京城的人多多少少都聽過少年神醫柳子絮的名號。
  "你和那個薛京山——你們的交情深麼?"蕭聿忙問。
  "這個嘛……"柳子絮蹙眉思索著:"我們只見過一次面,而那次見面我把他從閻王那裡搶了回來,這樣的交情究竟算不算深呢?"他還在想,一臉為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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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翌日,冷鷹山莊從早就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而這全拜少主蕭聿所乃; 他一就坐立難安,連帶令總管蕭福及一干下人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其實蕭聿也知道自己的反應太不尋常了,他整夜不曾合眼,幾乎是天一亮就催促柳子絮出門,向來不疾不徐的他何曾如此過? 還讓子絮抓著機會好好調侃了他一番。
  該死! 事情原可以不作如此麻煩的,他怎麼都沒想到那丫頭居然會說要跟薛如夢迴去,在他展露和煦的笑容,並為她挨了那一鞭之後,她競選擇了那個刁蠻任性的薛府千金做她的主子。
  在氣惱至極的返家路上他才想到,或許他該搬出冷鷹山莊的名號來和薛府搶人。薛京山再怎麼有錢有勢也不過是尋常百姓,而他冷鷹山莊不要說錢多得可以買下兩、三個薛府,莊主夫人莫心蓮——也就是他的母親,和當今皇后是同鄉舊識,交情匪淺,如果一開始他就把這一切給挑明了,此時她不早在他手中了?可惡!她竟敢捨他而選那個薛如夢,那丫頭根本就是不知好歹! 想起那一幕,她當著一群人的面要去薛府,蕭聿一張臉簡直要結成了冰。
  當然,他也想過以冷鷹山莊的名義上門要人,但買一個丫環是一回車,為了一個丫環找上門去就太不尋常了;他不願引起注意,這才要柳子絮前去旁敲側擊一番,編造個理由將燕悔帶回。
  但是為什麼她會選擇薛如夢那個蠻千金呢?一點道理也沒有。
  惱怒至極的蕭聿一拳擊向涼亭柱子,路經此處的丫環嚇得面無血色,趕緊閃避;又和朝此而來的總管蕭福撞了個滿懷。
  蕭福撫著疼痛的胸膛來報,說柳子絮已經返莊,蕭聿連忙命人送上茶水,並立即前往書房。
  "如何? 那丫頭呢?"他一進門就問,在發現柳子絮一臉倦意的臉時聳起了眉。"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還問呢,你害我差點造了孽呵!"柳子絮歎氣道。
  "造孽?"蕭聿也坐了下來。"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不過是讓你替我去要個人——"說得簡單,你沒告訴我你要的那個人對薛家是這麼忠誠。"蕭聿聞言一愣,接著沉下臉。
  "你的意思是——"
  "薛員外倒是二話不說就答應放人, 問題是那個叫燕悔的小姑娘怎麼都不肯跟我回來。""你什麼?"蕭聿哎牙問。
  "我說人家不肯跟我走啊!兄弟。""你說了是我讓你去要人的?""我當然沒說。若要搬出你的名字,又何須我跑這一趟?"柳子絮說著,又是一聲歎息。"不過也幸好跑這趟的是我,否則閻羅王又要多收一條冤魂了。"蕭聿揚起眉。
  "你究竟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她想死。"柳子絮回答。"那小女孩見我硬要帶走她,居然一頭朝柱子撞去,簡直要嚇死我了。"血色自蕭聿臉上完全褪去,怒氣在他體內翻騰,並逐漸凝聚擴大。
  為什麼?為什麼那丫頭執意要留在薛府?為什麼她就寧可留在那兒受薛如夢欺侮?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就像她在他和薛如夢之間選擇了薛如夢一樣,他完全不懂她天殺的究竟在想些什麼?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一次卻又一次讓他的計劃出軌,該死!真是該死!他怒極,使勁拍擊桌子。
  "你這是做什麼?瞧你把送茶點來的丫環給嚇壞了。"柳子絮接下茶點,揮揮手讓丫環退下。
  "她——怎麼樣了?"強將滿腔忿怒給壓下,蕭聿問道。
  柳子絮倒了茶喝下,也替蕭聿倒了一杯。
  "血流了一地都是啊,想起來直教人打哆嗦,不過有我在嘛,總算保住了她一條小命。話說回來,倘若今天沒有我,薛員外那個鐵公雞隻怕也不會找大夫醫治她吧,畢竟對他而言,人命可能還沒有金錢來得重要。我聽說薛員外見他女兒擅自買了個小丫頭回來, 直為了要多張嘴吃飯而大發了一頓脾氣呢。""我早知薛家絕不會善待她的。"蕭聿緊握杯子道。
  柳子絮看著蕭聿,半晌後開口:
  "你不也沒打算善待她麼?"
  蕭聿張了張嘴又閉上,因為柳子絮的沒錯,雖然他想買下她,想把她據為己有,但可從沒想過要待她好。
  見莆聿一臉陰沉,柳子絮皺著眉道。
  "不如就算了吧,你當真信一個江湖術士說的話?""當然不信,只不過他說的話太教我生氣了。"蕭聿回答。
  柳子絮點點頭。
  "這倒也是, 當街攔下你,還說街角那個賣身葬父的小丫頭是你命定的妻子,要人不發火也難,更何況是你了。喂,你不會拆了人家的算命攤子吧? ""拆了。""啊?"柳了絮頗不以為然。"這樣會不會太狠了?人家也不過是混口飯吃,他說他的,你聽聽就算了,何必斷人生路呢?"蕭聿冷哼了聲。
  "妖言惑眾,留他何用?"
  "那也用不著——"忽然間靈光一閃,柳子絮恍然大悟。
  "難不成你是害怕那算命的鐵口直斷,真說中了你的……""閉上你的嘴! "蕭聿瞳了他一眼:"我今年二十歲了,沒看上過哪個女人,你以為我會娶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做妻子? 荒謬!""是有點荒謬,但那算命的也不儘是胡說啊,他的確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好比你的身份,還有你爹娘雲遊四海去了,不在莊裡,另外——""夠了! "蕭聿不耐地挑起眉:"你該不會真的相信那醜丫頭會成為我的妻子吧?""既然你壓根兒就不相信,又何必非要買下她呢? 就讓她待在薛府,離你遠遠的豈不最好?"柳子絮道道。
  "是好,但我嚥不下這口氣。""唉!你這也太——""我蕭聿娶一個窮丫頭為妻?"蕭聿冷笑。"我倒要看看他怎麼叫我娶。"柳子絮歎息。他很清楚他這兄弟,如果莆聿決定了要做一件事,那麼就沒人擋得了他,即使是當今聖上也一樣。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親自上薛府去要人?""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麼?就讓她在薛府受點苦,我要她為選擇了薛如夢而後悔。""但那小姑娘倔得很,她連死都不怕了,要她屈服恐怕很難哩。""是嗎?"蕭聿啜著茶,冷冷道。
  柳子絮揉智疼痛的頭。
  "你一派斯文、 彬彬有禮,還替她挨了一鞭,結果小姑娘還是跟薛家那刁蠻千金走了,這不是很奇怪嗎?是不是你裝得不像,教人給看穿了本性?"他說。
  "我是什麼本性?"蕭聿挑起眉。
  "總之絕不是什麼斯文或彬彬有禮。 ""那丫頭八成是傻了。""也許她知道你比薛家千金還要可怕。"莆聿又瞪了他一眼,不過柳子絮並不以為意,他比較擔心的是那個叫燕悔的小女孩。
  "你真的不肯放棄?"他問。
  "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蕭聿回答。
  "她是個人,可不是一匹馬或什麼的。"柳子絮提高了音量。
  蕭聿轉頭看他。
  "怎麼了? 你從不干涉我的事情不是麼?""那是因為你做事向來都有分寸。""我這次失了分寸嗎?"柳子絮又歎息。
  "我是擔心那小姑娘。 你也看見了,她不過是個貧窮人家的可憐小孩,那算命的說了什麼又與她何干?你因此而遷怒於她太不公平了。""瞧你說得活像我會虐待她似的。"蕭聿扯高嘴角道。
  "你不會麼?"柳子絮非常懷疑。
  "當然不會。我不過是想證明那算命的是個騙子。""說來說去還是……"柳子絮皺起眉。"這不需要吧?兄弟,那算命的所說的話又沒有其他人聽見。""我要他十年後回來瞧瞧,那時候我的妻子絕不會是這個又瘦又小的醜丫頭。""什麼?"柳子絮倏地站起來。"你拆了人家的算命攤子,然後要人家十年後回來找你?老天!誰敢來?他嚇都嚇死了。
  "你錯了,他說他會來,那老頭子說他會來看我愛慘那丫頭的模樣。"蕭聿咬著牙道。
  "咦?"柳子絮幾乎跳起來。"你說什麼?那算命的不要命了麼,敢這麼跟你說話?""所以我就告訴他了, 十年後如果他還活著就儘管來,我會讓他知道,就算那醜丫頭在我身邊待一輩子, 也絕不可能成為冷鷹山莊的少夫人。"蕭聿說著,一掌拍向桌子。
  看著好友鐵青著張臉,柳子絮愈來愈頭疼。蕭聿顯然非常生氣,而他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讓人不寒而慄,發起脾氣來可以讓人奪門逃命,這莊裡只怕要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了。
  最可憐的還是那個小姑娘,無端被捲進這樣的混亂裡,以蕭聿的個性是斷不會放過她了,想起那毫不猶豫撞向柱子的小女孩,柳子絮不禁更加為她擔心。
  "蕭聿啊,"他不怕死地再次勸退:"為了這種小事賭氣好像——""我已經決定了,一定要那丫頭到冷鷹山莊來做丫環。"蕭聿說著起身離去。留下柳子絮頹然歎息。
          ☆          ☆          ☆
  燕悔醒來時人在柴房,首先映入眼的是破了幾個洞的屋頂,然後是一捆一捆的乾柴。她躺在破床板上,身上蓋著件吸滿水氣的被子。
  很痛,而且很冷。
  這是她的第一個感覺,之後許多畫面一一閃過她的腦中,就像在提醒她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是的,發生了許多事啊! 經常打她的爹死了。還是讓人從外頭給扛回來的。雖然他可以說從來不曾疼過她,但他死了後她就是一個人了,所以燕悔還是哭了,很難過地哭了。
  為了安葬父親,她只得賣了自己。這法子也是無意中從鄰人口中聽來的,兩位大嬸在聊著,其中一個說了:"這燕悔的身後事可怎麼辦哪?他那可憐的女兒怕要賣了自己才能葬了她爹埃"就這樣, 她把自己賣了,就像為她在木板子上寫字的大伯所說的,她一個十歲的小孩橫豎也沒辦法過活,若是賣到別人家裡幫傭幹活,不僅能葬了父親、或許自己還可有個棲身之處,圖個溫飽。
  雖然燕悔覺得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生活,但仔細想想這或許是一種奢望,即使她已經習慣一個人過日子,但在他人眼中她畢竟是個一歲的小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何養活自己?說來奇怪,燕悔經常覺得自己不像個十歲的小孩子,也許是生在這樣的家庭裡逼得她要習慣; 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麼想的,直到昨天,直到那個人的血濺上她,沾在她的額上。
  燕悔下意識摸摸額頭,發覺上頭裹著布。她記起自己撞柱子尋死的事,只覺得好痛好痛,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為什麼呢? 打從在指尖看見他的血,她似乎做了一件又一件自己都難以解釋的事。
  她選擇了說她醜還對她凶的薛姑娘,還為了不想離開而傷了自己,這是為什麼?她其實一點也不喜歡薛府啊, 只是當時腦中有個聲音在說著不能走,她不能走…她不能跟那位蕭公子走,也不能跟那個姓柳的大夫走,燕悔強烈地意識到這點,但真的一點也不知道為什麼。選擇了薛姑娘、朝著柱子撞去,做這些事彷彿都不是出於她的意願。
  這些難解的事讓燕悔的頭更疼,她幾次試著坐起來,卻虛弱得使不上半點勁,只換得自己臉色慘白,喘息不已。
  她有多久沒有吃東西了?是因為太餓了,才會這麼不中用吧?想來員外和小姐一定很討厭她,否則又怎會將她扔在這兒不管,不給吃,也不給喝呢?對薛府而言,她大概就像個想推又推不掉的麻煩吧?燕悔無力地閉上眼睛,睡意隨即又向她襲來。
  那麼就睡吧,她想。
  睡了也好,只要睡了就不覺得餓、不覺得冷,也不再覺得病了。
          ☆          ☆          ☆
  翌日,柳子絮再次拜訪薛府,為的是替燕悔診治換藥。
  "只不過是個下人,何須神醫如此費心呢?"薛員外笑著說。
  強壓下給他一拳的衝動,柳子絮也回以微笑。
  "小姑娘的傷柳某難辭其咎,理當負責醫治,讓她早日復原。""神醫言重了,是那丫頭自己不知好歹, 與您無關。""救人乃醫者的天職,柳某又怎能置之不理?""神醫真是菩薩心腸啊!"薛員外呵呵笑道。
  "可否勞煩員外請人帶在下去探視那位小姑娘?"柳子絮雖握起了拳頭,笑容還是掛在臉上。
  員外聞言皺眉道:
  "神醫這是說笑了,怎麼可以讓您去那種簡陋的地方?我命人去將那丫頭找來就是了。 ""這可不成。"柳子絮搖頭。"頭部受傷非同小可,隨意移動可能會危及性命, 還是請人帶柳某走一趟吧。""但是下人住的地方實在……""無妨無妨。"見柳子絮如此堅持,員外也不好再推辭,只得命人帶他前去柴房。
  此時薛如夢從後頭走了出來,她看著柳子絮的背影問。
  "那不是柳大夫嗎? 他要上哪兒去啊?""去替那個醜丫頭換藥。"薛京山看著女兒。"你帶回來那丫頭究竟是何來頭?為什麼神醫柳子絮會這麼擔心她?""我說過很多次了,爹,她跪在路邊要賣身葬父,是個窮酸鬼,哪裡會有什麼來頭。""都怪你沒事找個麻煩回來,萬一死在府裡該如何是好? ""有柳大夫在還死得了嗎?"薛如夢酸酸道,她不懂為何他們都對燕悔那丫頭這麼感興趣,蕭聿也好,柳子絮也罷,他們都只在乎燕悔, 對她這般的美人卻不聞不問的。"話說回來,要不是我帶了那個丫頭回來,柳大夫又怎麼會跟咱們家走得這麼近? 爹想跟神醫柳子絮多攀些交情還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呢。""話雖沒錯,但那丫頭年紀小不說,身子骨又瘦弱得像會被風吹跑似,這樣的人留在府裡能做什麼? ""我會叫她做的,絕不會白花了買她的錢。 ""這樣就最好了,別忘了咱們還得給她飯吃,我可不想養個什麼都不會的廢人。""我會讓她多做少吃,這總行了吧?"薛如夢說,而且決定就要這麼做。
  薛京山一聽,滿意地直點頭。
  "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兒。"
  "那還用說!"薛如夢頗為得意。"對了,哥哥呢?怎麼這兩天都沒看見他?""我讓他替我收租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今兒個或者是明天吧?""那爹有沒有讓哥哥給我帶些漂亮的布料回來了""怎麼?又要做新衣服?"薛京山皺起眉。"你也太奢侈了,不久前不是才做過麼? ""上回做了四套,每套都穿了四回以上了。爹,人家可是京城富豪薛員外的獨生女耶,老穿著舊衣服會讓人笑話的。"薛京山歎息,雖然心疼那些布料和工錢,但女兒一撒嬌他就拿她沒辦法,只能由著她去!"知道了,知道了,你就自己上市莊去挑幾塊喜歡的料子, 這樣可以了吧?""謝謝爹。"薛如夢甜笑花,薛京山也露出寵愛的笑容。
          ☆          ☆          ☆
  看著眼前的一切,即便是個性溫和的柳子絮也不禁要生氣,這……實在是教人忍無可忍! 薛府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家,卻讓一個受了傷的小女孩睡在無法擋風遮雨的老舊柴房裡!從小女孩乾裂的嘴唇看來,他們不僅沒有給她飯吃,甚至沒有給她喝過半滴水。
  老天!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這薛府上下難道就找不到一個好心人麼?才想著,就看見一個丫環在門外探頭,一見他在柴房裡還嚇了一跳。
  "姑娘用不著害怕, 我是來替她看病的。"柳子絮微笑道,他低沉溫和的聲音向來可以輕易卸下他人的防衛。
  果然那丫環進柴房來了,看著他遲疑地問。
  "您是大夫?"
  "是的。"
  "是老爺我您來的嗎?"
  "不是。"柳子絮老實道。
  "我想也不可能。"那丫環喃喃道:"老爺若有心救她,又怎麼會把人丟在這裡不管?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我叫小翠,是府裡伺候少爺的丫環,我……我是聽其他的丫環說有個受傷的小女孩在柴房裡,又聽說根本沒人給她送吃的喝的,所以我……"小翠從身後拿出一些乾糧。
  "她好像傷得不輕,大概沒辦法吃這種東西吧? "有好人!薛府總算還有個人良心未泯,真是謝謝老天!"你是偷偷來的吧?"他問。
  小翠點頭。
  "讓老爺或小姐知道的話就糟糕了,所以也沒辦法送熱的食物過來。她……不要緊吧?動都不動的,會不會已經…"你放心,我會醫好她的。"柳子絮微笑,"小翠姑娘,能不能麻煩你去拿些水,順便替她熬點白粥?""這……"小翠面有難色。取水熬粥是小事,但沒有老爺的許可她哪裡敢做? 而且要熬粥就得要白米,依老爺的個性又怎麼會捨得讓下人吃這種好東西?"盡你管去,薛員外那裡你用不著擔心,只要說是我的吩咐, 員外不會怪你的。"小翠仍有些遲疑,但終究是讓柳子絮給說服,離開柴房去取水熬粥。
  柳子絮則是坐在床沿開始為燕悔把脈。這該死的柴房裡連張可以坐的椅子都沒有! 他替燕悔換了藥,傷口還好,沒有惡化現象,但是她的脈搏很弱,臉色蒼白,應該是長期營養不良加上失血過多所致。
  燕悔需要休息和調養,他是不是該趁她還在昏睡時將她帶回冷鷹山莊? 柳子絮隨即就放棄了這個念頭,他記起她撞向柱子時的絕然表情。
  小翠先送來了水,說粥還在爐子上熬著,還得再等一會; 柳子絮道過謝並遣走了她,之後拿著裝有水的杯子回到床前。
  "醒醒,小悔兒。你睡得夠久了。"他輕聲道。
  柳子絮喚了她幾次,還伸手輕拍她猶有舊傷的臉頰,終於燕悔慢慢睜倆了眼睛,那是一雙清澈無比的眸子。
  "你……"醒來的燕悔試圖說話,但聲音沙啞難辨,而喉嚨的乾澀疼痛更令她皺起了眉。
  "別話,先喝點水。"柳子絮扶她坐起,將水湊向她乾裂的唇。
  又有個聲音要燕悔別靠近這男子,但她根本無力反抗; 尤其這麼長的時間滴水未進,教她如何抗杯子裡那透明的液體?她想喝水,她好想喝水。
  "別急,慢慢來。"柳子絮緩緩將水送進她的喉瓏,感覺她逐漸清醒過來。
  "還要麼?休息會再喝會比較好。"他讓她半躺著,擱下杯子問道:"你記得我嗎?"燕悔點頭,怯怯地看向他。
  "害你受了傷,真是抱歉。"
  燕悔搖搖頭。
  "你還好吧?傷口疼下疼?"
  她又是搖頭,柳子絮不由輕歎了聲。
  "我有些話想問你,可以麼?"他說。
  而這回燕悔既不搖頭,也沒點頭,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該問的事情是一定要問的,就當她是"默許"了吧。
  柳子絮這麼想,跟著露出笑容問道:
  "你叫燕悔?"
  她點頭。
  "你喜歡這裡?"
  沒有反應。
  "你會說話吧?我知道你會,蕭聿告訴過我你的事。"燕悔終於抬頭看他。
  柳子絮從她的大眼睛裡看見疑惑,於是主動說明道:"我和蕭聿是好朋友,事實上我是為了他才來找你的。"燕悔又低下頭,柳子絮正為她的不語而頭疼,卻聽見她以沙啞的聲音說:"我不會跟你走的。"她說出一直在腦中響起的話。
  "為什麼?"柳子絮看著她。"你怕的是我?還是蕭聿?"她的回答又是搖頭。
  柳子絮輕歎。
  "我不相信你喜歡這裡, 但我不明白你為何不肯跟我走,莆聿是好人,他會照顧你。""我可以照顧自己。"燕悔道。
  "在蕭聿那裡,你也同樣可以照顧自己,而且絕對比留在這裡容易得多。"燕悔沉默,半晌後開口問。
  "為什麼要我?那位大哥哥為什麼非要我不可?"柳子絮聞言一愣。
  他該怎麼回應?說蕭聿非要她不可是為了跟一個算命先生賭氣?"關於這點,你何不親自去問蕭聿?"燕悔看了他一眼,接著就撇過頭不再說話,柳子絮只能苦笑。
  "你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 我也不想再逼你,如果我又讓你出了什麼差錯,只怕蕭聿會殺了我。 "燕悔沒有答腔,她心裡有一大堆問題,有一大堆她自己都難以解釋的疑惑,而她很清楚這個姓柳的大夫不會、也不能給她任何答案,所以她也就不問。
  "你臉上的舊傷是你爹打的?"柳子絮輕觸她的臉。"我替你上點藥吧,蕭聿臉上有了疤不要緊,你這個姑娘家可不行。"他邊取出藥膏邊觀察燕悔的反應,卻見她原本蒼白的臉更無血色,手撫著胸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麼了?"柳子絮忙扶著她躺下,發現她連唇都變得青紫。
  "疼……好疼啊!"燕悔難受地喘息。
  "哪裡疼?頭麼?"
  "這裡……"她緊抓胸口。"這裡好疼!救救我!我……我喘不過氣來了……"柳子絮輕拍她的穴道,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昏睡過去的小臉。
  胸口疼? 心!怎麼會呢?他把過她的脈,並沒有什麼問題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柳子絮非常疑感,他抓起燕悔的手又為她診了次脈,然後便陷人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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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6:46: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一定不知過小悔兒變得有多可愛吧?在我的悉心照料下,她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痊癒,臉上那些青青紫紫也都不見了,整張臉白白淨淨,說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你不知道——""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蕭聿看了柳子絮一眼,冷冷追:"我是答應給你點時間,但可不是要你去陪她玩的,既然她的傷已經好了,你還不快把她給我帶來?""這事急不得,弄不好真會出人命的。"柳子絮揮揮手說。
  "急不得? "蕭聿又瞪他:"來去都是這句話,你以為我有多少耐性?""你和那算命先生約的是十年後,又何必急著把悔兒帶回來呢?""是我的東西就該待在我身邊。""你的東西?買下她的可是薛如夢呵。"柳子絮提醒他。
  "我可以付十倍的錢, 薛員外應該很樂意將她讓給我才對。""我說過了薛員外不是問題,重要的是燕悔肯不肯跟我回來。""她如果肯跟你回來,當初就不會選擇到薛府去了。"蕭聿吼道。"我不會在這裡傻傻地等她點頭,你若沒辦法將她帶回來,我自己走一趟薛府就是了。"天知道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這麼點小事都搞不定,令他覺得心煩。
  柳子絮一聽忙阻止:
  "別這樣,我不希望你傷害悔兒,她是無辜的。""怎麼了?"蕭聿挑起了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好像很關心那丫頭?"柳子絮聞言,挺起胸膛:"我是悔兒的義兄,關心她也是應該的。"他說。
  蕭聿臉上的笑不見了。
  "哦? 你們什麼時候成了兄妹了?""前幾天,不過她沒答應。"柳子絮坐下來為自己倒了杯茶。 "其實她答不答應都無所謂,只要我認她就好。你也知道薛員外是什麼樣的人,如果不告訴他我已經認了燕梅當義妹,悔兒的日子會很難過的。""把'你的'義妹留在他那裡做丫頭,姓薛的難道不覺得奇怪?"柳子絮雙手一攤。
  "沒辦法, 誰讓我那義妹堅持薛姑娘對她有恩,說什麼都要留在薛府為僕。"蕭聿看著手中的杯子,半晌後開口道:"我也想見見她,你替我安排一下。""這……"柳子絮面有難色。 "不知道為什麼,悔兒很排斥你,事實上打從她知道我是你派去的人之後,她連我都不想見呢。""但她還是會見你,不是麼?""那是因為我以大夫兼義兄的身份硬纏著她。"柳子絮皺眉。"喂! 我這可是在幫你看著她,是你要我這麼做的不是麼?""我是要你把她帶回來。"蕭聿的聲音冷到極點。
  不知過為什麼,他忽然覺得有點悶。子絮幾乎每天都往薛府跑,甚至跟那個丫頭成了異姓兄妹,而他甚至沒有好好看過她一眼!這算什麼?她是他想買下的丫環啊!"我也想帶她回來啊,你以為我喜歡成天往薛府跑?"柳子絮苦笑道。
  "那就別顧慮那麼多, 直接把她給帶回來就是了。我是買她來做丫環,哪由得了她任性。""瞧你這是什麼語氣?丫環就不是人嗎?我話可是說在前頭,悔兒是我的義妹,你可別欺負她。"蕭聿嗤笑。
  "我為什麼要欺負她?"他問。
  "因為你那個無聊的十年之約。 "柳子絮瞪他。"我是認真的,蕭聿,你絕對不許欺負悔兒喔。 "
          ☆          ☆          ☆
  "她"看見一對邪佞的眼眸,有一股難以抗衡的黑色力量向"她"襲來, 狂傲囂張得沒無邊際,接著一道黑氣灌入眉心,"她"就這麼昏了過去,再無知覺……燕悔從夢中醒來,這是她第二次夢見這個女子,兩次都是相同的夢境,令她不解。更奇怪的是她並不認識夢中女子,但卻又似乎和她心思相通,而夢中那雙眼睛,明明完全不同的,不可思議地令她想起那個人。
  她只見過蕭聿一面,對他的印象淺得近乎模糊,她怎會知過他和誰像,還是不像?更何況夢裡那雙眼睛根本是沒有臉的。
  燕悔覺得很累,近來她睡得很不安穩,換了地方也換了床,不再挨餓受凍,她開始作夢了。
  輕撫著眉心的紅痣,燕悔有種異樣的感覺: 以前她臉上什麼病都沒有,不知道為什麼,她額上的傷好了之後獻出現了這個東西。
  她發現自己常會無意識地撫摸它,然後就會有些模糊的畫面閃過腦際,但總在一瞬間就消失了,好像一點意義都沒有。
  燕悔下了床走到窗邊,她的傷已經痊癒,明兒個開始也該好好工作了。多虧了那位姓柳的"義兄",她才能一個人住,這讓向來話少的她省去許多和人相處的麻煩。而為了不讓其他丫環覺得她享有特權,她希望自己能盡量多做些事。
  唉!如果她的身子能高點、力氣能大點就好了。
  燕悔想,倚在窗前對著一輪明月發呆。
          ☆          ☆          ☆
  時光匆匆,轉眼燕悔在薛府已經待了兩年,十二歲的她出落得越發可人,不僅臉蛋清麗、肌膚白皙,額上的一點嫣紅更將她襯得超凡出塵,儼然天仙下凡。
  這兩年間她的柳姓"義兄"仍不時來看她,即使她再怎麼不理不睬、冷漠以待,他依舊是一臉笑容噓寒問暖,絲毫不以為意。
  燕悔的心也不是鐵做的,何況她從來就不討厭這個一直對她百般呵護的"義兄",久而久之,她的態度軟化了,現在面對他的笑容,她也能回以淺淺一笑。
  另外,在這兩年中, 她仍持續夢見那位女子,而慢慢的,那些斷斷續續、毫無章法的夢境逐漸串連起來,變成一個玄妙淒美的故事。
  女子是天女,為護國大業而生, 能知古往今來,卻無力和天意對抗,渡天下人之苦,幾世以來一直是這樣的天命,她已疲累不堪。
  在燕悔夢見的那一世裡,女子名喚王芸娘, 她的降世成就了大隋,大隋未能護她度過大劫,年方十九她便辭世,實為紅顏薄命。
  這樣的奇女子為何屢次出現在她夢中?
  燕悔不懂,但是無妨,兩年來無數次在夢中共處,芸娘早己有如她的姊姊、她的朋友,她覺得自己似乎可以體會芸娘所有的心情。
  正午剛過,燕悔剛剛忙完,還沒來得及用膳,柳子絮已經帶著笑來到她身邊。
  "我的悔兒妹抹,今天可好?"他問。
  "我很好。"燕悔淺笑道。
  "員外可虐待你了?"
  "沒有。"
  "薛如夢呢?她肯定欺負你了吧?""沒這回事。""那麼薛如龍——""少爺待我很好。"燕悔搶著回答。每回碰面都要問上這麼一串,他難道不覺得累? "薛如龍確實要比他爹和他妹妹好多了,不過悔兒柳子絮忽然一臉正經地對她說:"你可千萬不要和他太親近,有人會很不高興的。""我是服侍小姐的丫環,沒什麼機會見著少爺。"燕悔說著,這才想起,近來少爺倒常常來找小姐閒聊。
  "是嗎?"柳子絮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你年紀愈來愈大,我的日子也就愈來愈難過了。""哪有這種道理?"燕悔不解。
  柳子絮歎息。
  "你就不能喚我一聲義兄嗎? 唱了兩年獨腳戲,我開始覺得不好意思了。""悔兒很感謝柳大夫。 ""我是誠心將你當作妹妹,和蕭聿無關。"柳子絮說,對她話出和煦的笑容。
  燕悔愈來愈美,一言一語、舉手投足間皆散發出難以形容的沉靜魅力。說她是孩子又不像是孩子,她是姑娘嘛,又帶著孩重的恬靜純真。有時候他不免要想,若是蕭聿看見現在的悔兒,是否還會說她是醜丫頭?不過蕭聿似乎已經忘了燕悔的存在,他已經很久不曾提起要燕悔回莊的事,而他也沒有刻意去提醒蕭聿。
  忘了就忘了吧,這樣對蕭聿或悔兒都好。
  柳子絮是這麼想的。
  "我還未吃午飯呢,義兄要一塊到膳房去麼? "燕悔提出邀約,柳子絮則樂得點頭。
  "好啊好啊,咱們兄妹倆一塊——咦? 你剛才喊我什麼來著?你真說了'義兄'兩個字?我是不是耳背聽錯了?""快走吧!"燕悔笑了,拉著發愣的子絮朝膳房走去。
          ☆          ☆          ☆
  當天夜裡,一道黑影無聲地越過薛府高牆,影子在莊院裡穿梭,彈指間已來到燕悔的房門前。
  蕭聿已經不記得這是他第幾次夜探薛府了。
  打從到薛府醫治燕悔開始,柳子絮幾乎每天在他耳邊說她有多美、多動人,在無法正面見她的借況下,他夜闖薛府,原只是想證實好友的眼光有偏差,沒想到這麼一來竟成了習慣。
  初見燕悔,她是個面目全非的醜丫頭;再見她,他懷疑是不是子絮從中調了包,這女孩哪裡是當初那個跪在路邊賣身葬父的小可伶? 蕭聿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凝視沉睡中的燕悔,那宛若清蓮的面容、透明般的肌膚和微彼捲起的睫毛,還有那挺直的鼻樑和小巧的紅唇,用巧奪天工都不足以形容。
  她果然美,超過子絮所言何止百倍。
  此後,這張沉睡的臉經常在他腦際浮現,日夜攪亂著他的心緒,於是他一次又一次像個賊子般溜進薛府來看她, 就只是這麼靜靜地看著她,猜測她睜開眼睛時會是什麼模樣。
  這是什麼可笑的舉動?
  這問題蕭聿問過自己無數次,而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或許他是戀上了這張臉,戀上了她的美。
  這也荒謬,她再美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還不是能為他暖床的年紀,別人如何他不知道,他可沒有耐性哄個娃兒睡覺。
  是的,他遲早會將她帶上床,這念頭曾經令他心驚,但也是那麼片刻的時間,馬上又被他撇到腦後,一笑置之了。
  要她又如何?難道要了個女人便非要娶她為妻?燕悔會是他的女人,但也僅止於此,她最終還是冷鷹山莊的一個丫環。
  蕭聿伸出手,拔開她額上的發, 輕撫中央那顆朱紅色的痣,唇角漾起難得的溫柔笑容。不知為什麼,他對這痣特別愛戀,它令她看起來仙氣盈盈、超凡脫俗。
  他的手輕輕滑過她的眉、她的頰、在她唇上流連。忽然蕭聿一陣愕然,他驚覺自己的身子產生了強烈的反應,他竟為一個黃毛丫頭而情慾勃發!蕭聿縮回了手,在身側緊握以平息不穩的心跳。
  他是怎麼了?昨兒個才擁著美人盡興了一夜不是麼?蕭聿瞇起眼,這代表他此刻相當不悅。他氣自己,也氣那個甜甜沉沉睡著、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孩。
  才說自己沒有戀童怪僻,這會兒居然就——蕭聿愈想愈覺窩囊,轉個身就想拂袖離去。
  燕悔偏偏在這時候翻了個身,還發出似貓兒撒嬌時的咕噥聲,這叫蕭聿不由停下腳步,難以自制地又轉頭去看她。
  才一轉頭,他就後悔了,即便他立刻閉上眼睛,那影像已烙在腦中揮之不去。
  燕悔側身而睡,長髮跟著垂至腦後不再有遮掩作用, 一截雪白頸項出現在他眼前,而原本將她緊緊包裹的被子滑落腰際,衫子衣襟半開,未著內裳的肌膚隱隱可見,正在考驗著蕭聿原已薄弱的自制力。
  可惡!這個可惡的小妖女!
  蕭聿在心裡咒罵著,又著了迷似地坐上了床沿。再一次伸手碰觸她,而她細膩的肌膚令他興起一股快感,手也微微發顫。
  對此時的蕭聿而言,理智就有如一張薄紙,而當燕悔又一次嚶嚀出聲,他彷彿聽見紙張撕裂的聲音。
  忘了自己的決心、也忘了她的年齡,蕭聿毅然低下頭,霸氣地攫取她嬌嫩甜美的雙唇。
          ☆          ☆          ☆
  燕悔忽覺胸口一陣疼痛,倏地睜開眼睛,望進一雙非常熟悉的眼眸。
  一樣的,他們有一樣的眼睛!
  她以為自己在夢中,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但是這疼痛……如果這是夢,她又怎麼會覺得痛呢?蕭聿意識到她已經醒了,沒有自她的唇侈開。他才開始品嚐她的甜美,尚未滿足,此刻要他停下來是萬不可能。
  燕悔澄淨的雙眼正對著他的,裡頭寫猜疑惑與錯愕,然後她驚覺唇上的壓力和他的喘息,這才使勁撇過頭去。
  "你——"她只發出一點聲音,隨即便痛苦地閉上眼睛。
  天!她好疼,像有一把劍穿過她的胸口。
  她慘白的臉色及痛楚的神情終於引起了蕭聿的注意,他不悅地抬起頭,聳起眉差問:"你是怎麼回事?""疼……我的胸口……"燕悔緊抓衣領,憶起這樣的疼痛以前似乎也曾經發生過,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又為何會如此?她病了嗎?燕悔難受得呻吟著,蕭聿則又瞇起了眼睛。
  她這是難受,還是興奮?想逼死他嗎?
  直到看見她額上冒著汗,蕭聿才確信她是真的很難過,但這是為什麼?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你究竟哪裡不對勁了?啊!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燕悔只是喘息,嘴巴開開合合,發不出聲音。
  蕭聿蹙眉旁觀,在看見淚水滑落她的雙頰時,他有些慌了。
  子絮從沒說過她有病在身啊! 三更半夜的,他是不請自來的賊人身份,上哪兒去替她找大夫?蕭聿在房裡踱步,看著她垂淚啜泣,他竟心生不捨。
  不捨?
  他對她怎會有這種情緒?肯定是弄錯了,不要說她,他對誰都一樣,從無伶惜。
  幾經猶豫,蕭聿終究還是將她擁入懷裡。
  "你倒是說句話,別淨是哭啊!"他沒好氣道,撫著她額頭的手不自覺帶著溫柔。
  "疼……好疼……"燕悔哭著說,蘆音幾乎是低不可聞。
  "疼? 這裡麼?"蕭聿扳開她扯住衣襟的手,自己的手則探向她的胸前,原本只想替她揉揉減輕痛苦的,誰知那兩團小小的圓潤反倒帶給他前所未有的難受,教他倒抽了一口氣。
  該死! 他怎麼會碰上這種事?生平第一次,他嘗到了想要女人卻不能要的滋味,簡直令他惱怒到了極點。
  "好些了沒? "咒罵歸咒罵,他還是揉著她的胸,這壓根兒就是自我折磨,他沉溺其中。
  燕悔扯住他的衣袖,喘息著對他說:
  "救……救我!救救我!"
  蕭聿得將耳朵貼近她才聽得見她說了什麼。
  "我也想救你,你倒說說看我該怎麼做啊!"他咬牙道。
  "柳大哥……找大哥……"燕悔沒說完就昏了過去, 已足以讓蕭聿明白她的意思。
  她要找的是柳子絮,顯然這丫頭對子絮相當信任。
  刻意漠視心頭那股酸味,蕭聿探揉她的鼻息,還算平穩,臉色雖然蒼白卻已經不再冒汗,似乎昏過去反倒比醒著好受一些。
  問題是他該把子絮找來嗎? 那傢伙若知道他閒來沒事就夜闖薛府,豈不要叨念得他耳朵長繭? 低頭凝視著燕悔,蕭聿衡量著她究竟值不值得他為她如此犧牲,最後他狠狠在她唇上一吻,抱起她走出屋子,躍過高牆離開薛府。
  找子絮來倒不如乾脆帶她回去,反正她本來就是他的。
          ☆          ☆          ☆
  柳子絮再怎麼睡眼惺忪,在看見燕悔的那一刻也完全清醒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皺起眉,並揉著眼睛。"告訴我我看錯了,躺在你床上的並不是我那個可愛的義妹。""廢話少說, 看看她是怎麼回事。"蕭聿倚著牆站,指指床上的人對他說。
  柳子絮看看燕悔,又看看蕭聿。
  "老天!你打昏了她,然後把她偷回來?"他喊。
  蕭聿瞪了他一眼,倒是很想一拳打昏他。
  "我會打女人嗎?她是痛昏過去的!"蕭聿不耐道:"你瞪著我做什麼?快看看她啊!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才把她給帶回來的?"柳子絮總算聽進了他的話,邊替燕悔把脈,邊向蕭聿詢問事發經過。
  "你可要一五一十全都講清楚,遺漏了什麼細節的話,很可能會讓燕悔送命的。"柳子絮一臉嚴肅,說出的話自然力道百倍,果然如願逼得蕭聿把今夜的事打頭至尾全供了出來。
  "什麼?"柳子絮聽了皺著眉喊:"你竟輕薄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他邊說邊搖著頭。"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蕭聿青著張臉,綠裡還帶著點紅。
  "有心情調侃我,想來她是沒什麼大礙了?"他問。
  "倒也不能說沒事了。 "柳子絮放開燕悔的手並替她蓋好被子,然後和蕭聿到一旁坐下。"你知道麼?這種事之前也發生過。"蕭聿聞言揚起眉。
  "以前發生過?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我從沒聽你提起過?""因為在她身上找不到病因,我以為她胸口發疼不過是心理作用。""那麼現在呢? 你可看出什麼端倪來?"柳子絮搖頭。
  "各方面都很正常,沒有病,也沒有中毒。"他說。
  蕭聿聞盲又挑高了眉。
  "你的意思是她是裝的?"他問。
  "我可沒有這麼說,你也看過她發作的樣子,像是裝的麼? ""是不像。"蕭聿只稍稍想了想便回答。
  "我也覺得不是這麼回事。""這麼說來她的確病了,只不過你不知道是什麼病?"這話簡直大大侮辱了柳子絮的神醫名號, 但他太瞭解蕭聿那張嘴,所以並不以為意。
  "有些病確無藥可醫,但凡事皆有因果關係,既是病了就有病症,我沒道理看不出來。"蕭聿聽他這麼一說,更為不耐。
  "結果呢?她究竟是有病沒病?該怎麼醫?"柳子絮雙手一攤。
  "我不知道。"他說。
  蕭聿閉了閉眼睛,壓下拍桌子的衝動。
  "她要找你的,結果你告訴我你束手無策,這下子怎麼辦?就這麼放著她不管麼?""她現在就像睡著了, 該醒時就會醒的。""你還真是有負她對你的信任。"蕭聿扯高了嘴角道。
  "你先別數落我,其實對悔兒的發作我也不是毫無概念——""什麼?!"蕭聿一聽火氣就冒了上來。"剛剛還不知道, 這會兒你又——""息怒啊,兄弟。"柳子絮忙安撫道;"不過是我的猜測,你聽了也許會說我荒謬,怪我胡扯。""那你究竟是不說?""這下子還由得我不說麼?不過在之前我想坐離你遠些。"梆子絮搬著椅子在房裡打轉,最後選定了門邊的位置。
  "你這是做什麼?"蕭聿又瞇起眼睛,柳子絮則打了個冷顫。
  "沒做什麼, 自保而已。論功夫,我是萬萬不及你,一有什麼不對,也只能逃命,坐在這兒,我存活的機率會大些。""怎麼? 你接下來要的話是我不愛聽的?"蕭聿淡淡地笑了,柳子絮像見了鬼似的。
  "我還沒說你就已經生氣了,教我怎麼說得出口?"他歎了口氣道。
  "我再怎麼生氣也不會殺了你,你怕什麼? ""我怕醫不好自己的傷埃""別說笑了,你真以為我會對你動手擴"不會最好。"柳子絮嘀咕。
  "我可沒什麼耐性,子絮。""知道了,我這不就要說了麼? "柳子絮說著又把椅子往後移了些:"是這樣的,總而言之一句話,心病還要心藥醫。"他終於說了。
  "心病?"蕭聿疑惑地看著他:"這是什麼鬼玩意兒?"他問。
  "咦?"柳子絮苦著張臉。"連這個都要我解釋啊?""你何不乾脆說清楚點?'柳子絮點點頭,把椅子搬到門外坐下。
  "所謂心病呢,嚴格說來算不上一種病,也就是說病人的不適,完全是心理因素造成,所以找不出病症。""意思就是無藥可醫了?""不是說了心病要心藥醫麼?""那到哪兒去找這個'心藥'呢?""這就要看這'心病'是什麼了。"柳子絮站起來,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 他決定一古腦兒全給說出來。"我懷疑只是懷疑,只是懷疑而已啦!我覺得悔兒她是讓你給嚇病的。"什麼?讓他給嚇病的?蕭聿一楞,隨即拍桌子咆哮道:"這是什麼意思?你給我仔細說個清楚!"待他殺人般的目光掃向門外,那裡早已不見柳子絮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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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6:47: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什麼燕悔是讓他給嚇病的! 柳子絮這神醫原來跟個信口雌黃的江湖術士沒什麼兩樣! 遍尋不著柳子絮,蕭聿給氣得整夜都沒合眼,而因為燕悔就睡在他房裡,他只得在書房呆坐,喝著悶酒直到星光淡去、旭日昇起。
  他能把人給嚇出病來?哈!簡直是荒謬至極。
  蕭聿想縱聲大笑,卻發現自己心情沒那麼好而罪魁禍首就是他那個好友兼兄弟。
  該死的柳子絮,他這一整夜究竟跑姊兒去了?他還等著他的解釋呢!就在這時候,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有顆頭顱探了進來。不是柳子絮又是誰呢? "你可回來了。"蕭聿瞄了他一眼,寒著臉道。
  "我很想乾脆去浪跡天涯不回來了, 又怕哪天讓你找到了會死得更慘。"柳子絮苦笑著, 走進書房並在離蕭聿最遠的位子坐下。"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你想問什麼就問吧。"蕭聿冷哼一聲,意思是他懶得開口。
  柳子絮歎氣。
  "我知道你很生氣,不過我的猜測是有根據的。"他說。
  蕭聿依然不作聲,柳子絮只得逕自往下說:"記得我第一次去替悔兒換藥嗎?她幾乎什麼話都不說,任憑我怎麼問也只是搖頭點頭,再不就是低頭不語。後來我不經意提起你臉上的傷,或許是有點故意啦,那時候燕悔也發作了,抱著胸疼得臉色發青。""這些話總算讓他成功拉回了蕭聿的注意力。他放下酒,盯著柳子絮,等他繼續往下說。
  "當時我點了她的昏穴讓她昏睡,詳細替她診斷後找不出病因,這有些不尋常,我也思索了許久,但沒有任何結論,直到你抱著悔兒回來,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這念頭就忽然竄進我腦子裡了。"蕭聿盯著他看,半晌後開口道:"不過是巧合罷了。"柳子絮點頭。
  "當然,是巧合還合理些。"
  就算柳子絮這麼說,蕭聿心裡還是不舒服。
  "我這麼可怕麼?會把人給嚇出病來?"他問。
  "問題大概出在悔兒,你也知道她對你有莫名的恐懼感。""誰告訴你的?"蕭聿聳起眉。
  "是我的感覺,她怕你。"
  "為什麼? 我沒做過什麼讓她害怕的事。""你還說呢!"柳子絮責難的眼神直射向蕭聿。"我說過不許你欺負悔兒的。""我何時欺負她了?"蕭聿懶懶說道,令柳子絮咬牙切齒,氣忿不已。
  "你明明輕薄了悔兒。"太可惡了!他根本毫無悔意。
  "喜歡她才吻她,怎麼算是欺負?""你——你喜歡悔兒?"柳子絮瞪大了眼睛,顯然非常詫異。"你愛上悔兒了?這麼說來——你是打算認輸了?""認輸?"蕭聿疑惑問:"你在說什麼啊?""十年之約呵!你忘了?"柳子絮露出笑容。"沒想到你還真轉性了,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喜歡一個女人這種話。""我喜歡很多女人,而且我也沒有認輸。"蕭聿揚起嘴角。
  柳子絮貶貶眼睛,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
  "我不會娶她。"
  "你不打算娶悔兒!"柳子絮提高了音量。
  "這件事我在在兩年前就說過了。"蕭聿面無表情,柳子絮則是怒火中燒。他認識蕭聿很久很久了,對他的狂傲不羈早已見怪不怪,但是直到今天,在他以毫不在意的語氣說不會娶悔兒為妻,他才真正見識到蕭聿的無情。
  "你無意娶悔兒就別招惹她。"柳子絮壓下怒氣,他不想和這個相交多年的好友反目成仇。"她是個好女孩,應該被視若珍寶好好疼惜。"蕭聿的嘴角揚起,顯然他也不很高興。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疼惜她?"
  "你——"
  "少主!少主!"這時候傳來第三個人的聲音,是山莊的總管蕭福。"有件事我想還是跟你報告一下比較好,"他站在門外說。
  "什麼事?"
  "那個小姑娘剛剛走了, 她說用不著通知你們,可是——"房裡傳來咒罵及茶壺碎裂的聲音,蕭福雖想說完未說的話, 但幾次張口卻發不出聲音,最後他決定還是放棄比較好。
  少主顯然很生氣,大夥兒沒有好日子過了。
  蕭福長歎,搖著頭離去,身為這個山莊的總管,他有責任將少主的心情告知其他人,好讓大夥兒遠離禍端,自求多福。
          ☆          ☆          ☆
  燕悔快步走著,有時候甚至還用跑的,為的就是想盡快遠離冷鷹山莊。
  真是嚇壞她了! 一早醒來竟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睡在一張陌生的床鋪上,她愣在那兒動都不敢動,心想這或許只是一個夢吧?結果夢境一直沒有消失,她這才試著回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麼一想就全都記起來了。
  她是被人擄走的,而帶走她的正是那個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蕭聿,她也想起她胸口劇烈的疼痛,還有他的嘴壓在她的嘴上,像要將她給吃了似的。
  燕悔不自覺輕撫自己的唇,經過一陣奔跑,剛剛才穩下來的心跳瞬間又急促起來。
  那是做什麼?為什麼要咬她的嘴?
  十二歲的燕悔百思不解,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懼怕那個男人。一樣都是大哥哥,為什麼柳大哥令她覺得溫暖心安,蕭聿讓她感覺喘不過氣來? 總之現在的她非常無助! 世界何其大,彷彿沒有她容身之處,週遭的人這麼多,哪一個又能真正幫助她呢? 就算她的內心較一般小女孩成熟,她不懂和無法做的事還是有那麼多那麼多,她愈想愈覺心慌。
  為什麼他要緊追著她呢,愈要丫環的話到處都找得到啊!該不會是因為他到現在還在生她的氣,因為當初她選擇了跟薛姑娘走? 對了,就是這樣,她還害得他那張好看的臉多了一道疤痕,他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說不定他咬她的嘴就是為了報復。
  這可怎麼辦才好?躲在薛府也沒有用,他想來的話有誰擋得住他?她好想逃,好想逃啊!薛府就在眼前了,悲哀的是燕悔根本想不出其它她可以去的地方。
  燕悔隨即覺得羞恥,她怎麼可以想著要離開呢? 她已經賣身薛府為婢,這裡就是她的家,她一輩子都得留在這裡償還小姐的恩情才對。
  燕悔這麼對自己說,加快了腳步朝薛府大門走去。
          ☆          ☆          ☆
  還沒來得及進房間換衣服,燕悔就讓人給傳人薛大小姐房裡。
  "您找我?小姐。"
  "我不該找你嗎?"坐在椅子上的薛如夢冷冷看著她。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見你打水來給我梳洗? 讓人去找嘛,又你人不在房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小姐,我這就去——""不用了,你給我跪下!"燕悔聽話地跪了下來,她知道唯有百依百順才能讓自己少受點苦。
  "你一大早上哪兒去了?還是你打昨晚就溜出府去,而且還一夜未歸?"薛如夢冷聲問。
  雖說燕悔是她花錢買回來的,但薛如夢卻對她始終沒有絲毫好感。隨著年齡長,燕悔的美竟不時拿來與她相提並論,她聽見時簡直要氣炸了! 她可是薛家千金,居然落得跟個丫環爭紅鬥艷! 這個死丫頭,年紀小小就會耍心機,以一副可憐乖巧的模樣收服了不少人,連她那個傻哥哥的魂都讓她給勾了去,動不動就找些名目上她這兒串門子,也不想想自己的年紀足足比這丫頭大了七、八歲,覬覦這麼個小孩子,傳出去還能聽嗎?"咦?你啞啦?我在問你話你聽見沒有?"見燕悔就跪在那裡不發一言,薛如夢提高了聲音嚷道。
  "聽見了,小姐。"
  "聽見了還不回答:"
  燕悔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不想說謊,又不能告訴小姐她被帶回冷鷹山莊,這麼說的話只會惹得小姐更生氣。
  冷鷹山莊不管在汴京城或是其它地方都是一個傳奇,老莊主本為朝廷武官,因嚮往閒雲野鶴的生活而辭官為商。因為有朝廷庇護,數十年來生意愈做愈大,稱其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然而這時老莊王選擇了急流勇退,在冷鹿山莊聲勢最強大時以守成代替了擴張,收了分佈各處的一些商行鋪子,僅留下京城附近的幾家,並將其交由獨子照料,自己則帶著愛妻雲遊四海,經常是仙蹤難尋。
  不過冷鷹山莊的少主才是人們眼中最大的傳奇; 京城裡無人不如蕭聿的名字,但真正見過他廬山真面目的卻沒有幾個。
  傳聞蕭聿自小跟著隱性高人習武,一直到十八歲才返家經手家業; 見過他的人說他相貌俊美,但性格詭譎; 沒見過他的人則多半為他強硬的行事作風所懾服。在他接管冷鷹山莊的幾年來,雖然沒有積極向外擴展的動作,卻很輕易地就將所有產業經營行有聲有色,羨煞了京城裡的一些豪門富商。
  或許是樹大招風,關於蕭聿或冷鷹山莊的傳聞始終沒停過。人們說冷鷹山莊這少主之所以沒有汲汲於營利是因為朝廷施壓,以防其財富勢力真超越皇室; 另有一說,則是冷鷹山莊的錢早已多到幾輩子都用不完,所以老少兩任莊主都不想再辛苦求財。
  薛如夢是在聽見這些傳言後才知道那個叫莆聿的人原來是冷鷹山莊的少主,從兒她就一直後悔自己竟傻得和那人爭著要燕悔,甚至還以鞭子傷了他的臉。
  此時她對蕭卓的感覺是又愛又怕,既想親近他、又怕他對那一鞭子心懷恨意,會伺機報復。於是薛如夢左思右想,決定唯有薛府和冷鷹山莊建立生意往來,她和蕭聿才有機會。
  她胸有成竹,哪裡知這事根本就是難如登天; 儘管薛員外在京城也堪稱富豪,卻始終無法和冷鷹山莊搭上線。薛如夢非常失望,還為此發了幾次脾氣。
  當然了,這些事情燕悔是似懂非懂,但她很清楚小姐對蕭聿的感覺,所以她怎不能說出自己昨夜去了冷鷹山莊。
  但是不說話也很糟糕,小姐會認定她傲慢無禮,免不了還是要一頓打。
  果然,她才想著,臉上已經結實地挨了個耳光。
  "你敢在這兒結我裝聾作啞!問半天你吭都不吭一聲,造反了你?我非讓爹趕你出府,只要放出風聲說你手腳不千淨,看城裡還有哪戶人家敢收你!"薛如夢說又踢了她一腳。
  燕悔只得拚命磕頭賠罪,正如小姐所說的,離開這裡她也沒有其它地方可去了。
  忍耐,她只能忍耐,痛總會過去的,燕悔對自己說。
  無視她一再的道歉,薛如夢對著燕悔的腰又是一踹,燕悔只得咬牙嚥下呻吟,低頭拭去眼角的淚。
          ☆          ☆          ☆
  當天不許吃飯也是處罰之一。於是別人用膳時,燕悔在提水,接著是劈柴,最後是何侯小姐沫浴更衣,等她回到自己房裡躺下時,已經累得睜不開眼睛了。
  她大概不知不覺睡著了吧?還是在恍惚間聽見敲門聲音才醒過來。
  "誰?"燕悔揉著眼睛問。
  "是我,小翠。"
  "小翠姐?"燕梅下了床去開門。"這麼晚,你怎麼…""我給你送吃的來。"小翠推著她往房裡走, 還不忘回頭四處看看才關上門。"你啊,就是傻,幹嘛不跟你那個義兄告狀呢? 只要柳大夫在員外跟前說幾句話,小姐也會有點分寸的。瞧她下手這麼重,真想把你打死啊?"小翠把吃的東西放下,找來子絮留下的藥膏替她塗上,還看著她頰上的五指印直皺眉。
  燕悔覺得心裡暖暖的。她在這世上雖是孤單一人,但至少有兩個人真心對她好。一是義兄,另一個就是小翠姐姐,他們倆打從她初到薛府時就一直關心照顧著她,就連她的親生父母也不對她這般好。
  "謝謝你,小翠姐,我不要緊的。"燕悔說。
  "什麼不要緊?又青又紫的呢,小姐也實在太潑辣了,難怪到現在都還找不到夫家。""別這麼說,小翠姐。"燕悔忙搖頭。"讓人聽到可就糟糕了。""該睡的,都睡了;還沒睡的,想法都跟我差不多。"替燕悔上好了藥,小翠指了指桌上的青菜粥。"快吃吧,膳房裡就剩下這麼些了,本來想另外替你煮點東酉的,連根菜梗都找不著呢,肯定是小姐讓人給收起來了。""這些已經很好了。"她笑著說。
  小翠也笑著點頭,然後在她旁邊坐下,並神秘兮兮地道。
  "你知道麼? 其實是少爺讓我給你送些吃的來。""咦?"燕悔吃了一愣,舀粥的湯瓢就這麼停在半空中"少爺?""是啊,我故意在少爺面前提起你讓小姐罰了不許吃飯, 少爺聽了直皺眉,接著就吩咐我送些東西給你吃。""少爺他心腸真好。""我看是少爺特別疼你。"這回燕悔嚇得差點連湯瓢都掉了。
  "不,沒這回事,少爺不定連我是誰都不知過呢!"她忙搖著頭說。
  小翠聽了則是哈哈大笑。
  "瞧你, 畢竟還是個小丫頭,這種事叼,小翠姐姐我看得肯定比你准。我服侍少爺也好些年了,他的心思我少也能猜出個七、八成,少爺一定是喜歡你,錯不了。""喜歡我?"少爺喜歡她?這怎麼可能?進薛府這麼久,她碰見少爺的次數少之又少,一隻手只怕都數不完呢。
  "你說不定就要苦盡甘來了, 悔兒,如果少爺真看上了你,讓你做了小妾,往後小姐也沒膽子再這麼罵你打你了。""小妾? "燕悔愈聽愈迷糊。"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懂。""這個嘛……"小翠皺眉思索著,不知過該如何對一個半大的孩子解釋這個。"總之就是不讓你再當丫環,讓你跟在他身邊服侍他。""那和現在有什麼不同?""不同,當然不同了,小妾就好像……就好像妻子一樣.只不過我們做丫環的沒當少奶奶的命,所以少爺會另娶妻子,你便只能做妾了. ""像妻子麼?"燕悔眨眨眼,想了想,又開始吃粥。
  小翠姐肯定是想太多了,少爺怎麼會喜歡她這樣的小丫頭呢? 瞧小翠姐一個人在那兒合算得挺開心,燕悔倒覺得有些納悶。
  做妾是這麼好的事嗎?那麼做妻子呢?豈不就是天大的好事情了?
          ☆          ☆          ☆
  一大早,薛府後院就來薛如夢的呼喊聲。
  "燕悔呢? 燕悔那死丫頭死哪裡去了!?"燕悔正舉著大斧頭在劈柴,聽見小姐喊她,忙放下工作跑上前,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說話呢,薛如夢就已經一把抓過她的辮子,把她給扯到了大廳。
  燕悔當然很疼,但她明白就算再怎麼疼也不能喊,就像她不知過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不能問一樣,否則小姐會更生氣,會打得她更疼。
  "你給我跪下!"薛如夢使勁一推,燕悔向前仆倒在地。
  薛員外就坐在椅子上,看見燕悔,他瞇起了眼睛。
  "的確是女大十八變,怎麼都看不出來你就是兩年前如夢買回來那個醜丫頭。""爹呵!"薛如夢聞言噘起了嘴,跺著腳。"您怎麼回事嘛,咱們找這賤丫頭來誇她的麼?"燕悔爬起來跪好,低著頭問:"敢問老爺、小姐,悔兒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你做了什麼好事自己不知道麼?"薛如夢厲聲道,那副咬牙切齒的表情全然破壞了她的美貌。
  "悔兒真的不知道。"燕悔說。
  "你這個——"薛如夢揚手就要打她,讓薛京山喚住了。
  "你坐到一旁去, 讓爹來問她。""爹可要問個清楚,然後再想想要怎麼修理這丫頭,她簡直就沒把爹和我放在眼裡嘛!"薛如夢說著,狠瞪了燕悔一眼,這才在一旁坐下。
  薛員外清了清喉,開口問:
  "我說燕悔,你是不是在少爺面前說了些什麼啊?""少爺?"燕悔愣了愣,隨即搖頭道:"沒有,悔兒最近根本沒有和少爺說過話。""沒有?你不是在哥哥跟前告了我一狀,說我打你,還餓了你一天不給你飯吃?"薛如夢又站起來指著她罵。
  燕悔有點明白了, 大概是少爺好心替她說話,結果倒叫小姐誤會了她。不過這誤會是沒辦法解釋的,因為告訴少爺她受罰的是小翠姐,而這點絕不能說,說出來會害了小翠姐的。
  於是燕悔又沉默了,這是她不願說謊,又不能說實話時唯一能做的。
  她這態度自然又讓薛如夢大為光火,她罵她、打她直到薛員外看不過自家千金的潑辣模樣而喊了停。
  "夠了,你怎麼說也是一個姑娘家,這麼破口大罵、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問得出什麼來麼? "薛員外指指椅子。"去,給我坐在那裡別再插嘴,爹自會把事情給弄清楚。 "薛如夢不情願地坐回椅子上,燕悔的另一輪審問開始了,比較幸運的是這回或許用不著挨打。
  "你當真沒有跟少爺過話?"員外問。
  "沒有。"燕悔搖頭。
  "那麼你有沒有暗示過少爺,說你想過去服侍他呢? "燕悔睜大了眼睛,她怎麼會說這種話?"沒有,絕對沒有。"員外點點頭。
  "那好,如果少爺真要你去服侍他呢?你去是不去?""悔兒是小姐買回來的,理當一輩子伺候小姐。""這麼說來你是不會去了?""悔兒不去。""那麼——若說少爺想要收你為妾呢?燕悔,你可知為人小妾是什麼意思?""悔兒不知道,但悔兒會拒絕,不管少爺說什麼都拒絕!"燕悔急忙道,她實在無法相信昨晚小翠姐說的事竟真的發生了。
  少爺要收她做妾?這一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絕對不可能的。
  "你是不該妄想,我薛京山的兒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可能收一個小丫環為妾呢?你年紀小歸小,這麼點道理應該懂吧?""悔兒明白。悔兒真的從來沒想過要服侍少爺,真的沒有!"薛京山總算滿意了,看了女兒一眼,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我相信你所說的, 但是為了避免一些麻煩,我想你還是離開薛府比較好。"薛京山道。
  他的兒子說他想要這女孩,還說過幾年就要娶她為妻,他薛員外可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他的兒子怎麼可以娶一個窮丫頭為妻?就算是做妾,他都不允許。
  所以這女孩一定得走,就算這麼做會得罪神醫柳子絮,她還是得走,他不希望為了這丫頭和兒子爭執反目。
  燕悔拚命懇求了,但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員外和小姐還是要她走,而且要她立刻就走。
  她很努力想要留下,再怎麼苦都想留下的,但她不會強求,反正從以前到現在,她想要的東西最後都失去。
  沒關係,燕悔對自己說,如果這兒真容不下她,那麼她就走,就這麼簡單。
          ☆          ☆          ☆
  "什麼? 你要離開薛府?"看著前來辭行的燕悔,小翠楞住了。"悔兒,你可別開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玩哪! ""是真的,我現在就走。"燕悔拉著她的手微笑道:以後也許不能再見面了,小翠姐,你自己要保重喔。""你真的要走啊?為什麼忽然——"小翠想起悔兒讓小姐扯進大廳的事, 瞬間就明白了。"今天早上我聽見少爺要小姐別欺負你,是不是她誤會你跟少爺告狀了? 我馬上就去跟小姐解釋——""別去,去了也沒有用的, 說不定累得你也被逐出薛府呢。""可是明明就是我——"小翠很沮喪,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都怪我,還以為是幫你,沒想到反而害了你。""你沒有害我,他們遲早都要趕我走的。""可你還是個孩子,又舉目無親的,離開這裡能上哪兒去呢? 啊!不如我這就到商行去找少爺回來——""不行!"燕悔直搖頭。"別去,小翠姐,你真疼我的話就別去,我不想你也挨罵。""我疼你,我當然疼你了! 所以才沒辦法就這麼眼睜睜看你離開啊!"燕悔笑著說:"這也沒什麼,不過是我和薛府的緣份盡了,就像我和爹娘也沒有緣份一樣。"小翠聽了,歎口氣道:"進薛府對你而言大是段孽緣吧。""怎麼會呢? 我認識了小翠姐呀。""那麼你打算好要上哪兒去了嗎?""沒有,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小翠一聽,很是憂慮。
  "真的沒有其它辦法了?"她問。
  "天無絕人之路,小翠姐用不著擔心我。"燕悔反倒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我走了。 謝謝你兩年來的照顧,就算我們再也不能碰面,我心裡也會永遠記得你的。"就這樣,燕悔揮別了唯一的好友離開薛府,而趕她出門的員外竟然連一點盤纏都沒有給她。這兩年來她沒有支領過任何薪俸,如果不是小翠姐給了她一些碎銀,只怕她還沒我到下一個落腳處就要餓死街頭了。
  站在薛府大門外,燕悔只覺得一片茫然。四周都有路,她卻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然後燕悔想起另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猶豫著該不該去向他辭行,不過她隨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就這麼走了或許有些對不起義兄柳子絮,但也只能這樣了,她不能去冷鷹山莊找他,她害怕碰見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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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6:48: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燕悔走在街上,進入每一個店家詢問是否需要雜工。走了整整一天了,不是被趕走,就是被一碗飯或面打發。
  她是來找工作的,不是乞丐,但不管燕悔說了幾回,人們卻都好像沒聽見似的。
  "薛員外吩咐過了, 收留你的人就別想再做他的生意,小姑娘你就行行好,到別處去吧, 別為難我們了。"這樣的話燕悔聽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她終於接受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城裡找到工作的事實。
  為什麼員外要這麼對她呢?她都已經乖乖離開薛府了,這樣還不行嗎?天黑了,而燕悔仍沒有棲身之處,即使想在店家門口歇一會,也馬上就被趕走。她真的走得好累,但又不能停下來,如果不找個地方歇息,這種冷天要夜宿沖頭可是會凍死的。
  城裡不行,燕悔於是往城外走,總算在郊外找著一間破廟。廟裡黑漆漆的,如果沒有外頭的月光,真可稱得上是伸手不見五指,陰森異常。
  燕悔又冷又怕,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眼淚也掉下來了,不過哭也沒有用,她只有一個人,應該要堅強點,以後說不定每天都要在這樣的地方過夜,不早點習慣是不行的。
  於是燕悔擦乾眼淚,鼓起勇氣走進廟裡, 她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讓眼睛慢慢適應黑暗,邊在心裡直祈求:"神明菩薩土地公啊!悔兒在這裡借住一晚,請你們保佑,別讓老鼠或蟲子來咬我。"這麼念過之後,膽子似乎大了點,開始藉著微弱的月光看看四周。她發現這廟雖然破舊,但還不至於太髒亂,神桌上沒有供奉任何神像,空空蕩蕩的有些淒涼。
  逐漸習慣了這個小小的空間,燕悔才開始覺得肚子餓; 她從小包袱裡取出小翠姐姐幫她準備的乾糧,就這麼啃了起來。有幾次那乾硬的餅就噎在喉頭,沒有水喝的她只得拚命拍胸,努力把食物給吞下。
  吃過東西的燕悔覺得眼皮變重了。這也難怪,她都走了一整天了,幾乎沒停下來過,怎麼不累呢? 她取出有的替換衣物蓋在身上,揉著自己酸痛的雙腳,就這麼倚著牆沉沉睡去。
  外頭刮起了風,寒意令燕侮打了個哆嗦,但是她實在太疲倦了,只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換了個姿勢又繼續睡,並沒有醒過來。
  這時候,有個人也走進這座廟來,他一眼就看見窩在牆角的燕悔,並毫不猶豫朝她走去。
  盯著燕悔看了許久,他彎下腰一把將她抱起,隨即轉身走出破廟。
  而倦極了的燕悔動了動身子,發出模糊難辨的咕噥聲,仍舊沉睡著,嘴角甚至還帶著笑。
  也許正作著什麼好夢吧?畢竟一個溫暖的懷抱是她渴求已久,卻始終得不到的。
          ☆          ☆          ☆
  柳子絮從薛府回到冷鷹山莊,一臉凝重。總管蕭福迎了上來,讓他的表情給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柳公子向來都是微笑滿面的埃"蕭聿呢?"柳子絮開口問。
  "少主人在書房。"蕭福回答,愈瞧愈不對勁:"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柳公子?"柳子絮沒有回答,逕自往書房去蕭福看著不免心驚。
  少主心情不好,日子已經這麼難過了,這會兒柳公子又"唉,這麼一來,莊裡還待得下去麼? 他是不是該通知大夥兒,收拾細軟準備逃命了?唉!爹啊爹,孩兒真不想在這兒做什麼總管啊!蕭福搖頭歎氣,又到後頭去警告大夥兒了。
  柳子絮沒敲門就進了書房,正批著卷宗的蕭聿抬起頭,一見是他,臉色才緩了下來。
  "你臉色很差,昨晚沒睡好麼? "他說著,又低下買看著各家鋪子的帳務報告,直到柳子絮說出以下的話。
  "我剛剛去過薛府,他們說悔兒已經離開了。"蕭聿倏她抬頭。
  "你說什麼?"他問.
  "悔兒已經不在薛府了。"柳子絮拉過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不是你做的嗎? 不是你帶走了悔兒?""我?"蕭聿既詫異又忿怒。"是你要我先別去找她,給她點時間冷靜一下,你忘了?"柳子絮的神情也軟化了,他歎息。
  "抱歉,兄弟,我以為你迫不及待——""她對我還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蕭聿說,心裡煩躁得很。
  "是我誤會你,我道歉。"
  "我接受。"蕭聿擱下手中的報告:"你說燕悔人不在薛府是什麼意思?""就是那個意思,她走了。""走哪兒去?""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還用得著在這裡跟你廢話麼?""她為什麼離開薛府?躲我麼?"蕭聿瞇起眼睛。
  "不知道。 "柳子絮老實道。"員外說薛如夢說了悔兒幾句,隔天一早悔兒就不見了,還偷走他一袋銀兩。""鬼話連篇!"蕭聿冷哼了聲。
  "就是啊,我聽了差點沒上前揍他。"一想起當時的情況,柳子絮忍不住握起了拳頭。"悔兒才不會讓人兩句就偷偷逃走,更不可能竊取他人的錢財。"蕭聿站起來。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 我馬上命人去找。""聽說她是昨兒個早上離開的,現在都不知道走多遠了,這從何找起啊?""總是得找。"蕭聿著就要交代下去,恰好碰見蕭福帶著個姑娘往這裡來。
  "少主,這位姑娘說她是打薛府來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求見柳公子。"蕭福戰戰兢兢地對蕭聿說。
  裡頭的柳子絮聽見有人找他,便轉過頭去瞧瞧,結果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這不是小翠姑娘麼?"他詫異地問,並起身走向她。
  "小翠給兩位公子請安,我是為了悔兒的事情來的,她曾提過可以在這裡找到柳公子,所以……""你有悔兒的消息?"柳子絮喜出望外,倒是一旁的蕭聿較為沉著。
  "請這位姑娘到裡邊坐吧。"他對柳子絮說,然後吩咐蕭福找人送壺茶來。
  小翠跟著兩人進人書房,一顆心七上八下,撲通直跳。
  老天爺! 她這還是頭一回見著這麼俊的公子,柳大夫已經是好看得不得了了,這位爺更是教人一見就移不開視線,雖然他臉上的疤看起來有點可怕,但一點都無損他的俊秀。
  話說回來,悔兒大可到這裡來投靠他們啊,怎麼說這柳大夫也是她的義兄,做人又這麼好,沒有不收留她的道理啊!唉,也不知道這傻丫頭究竟跑什麼地方去了,真是教人食不下嚥、寢不能眠哪!"你說什麼?悔兒是讓人趕出去的!"柳子絮站了起來。
  "是呵! "小翠點點頭。"因為悔兒經常被小姐打,還被罰不准吃飯,所以我就跟少爺提了提,小姐知道了這件事,誤以為是悔兒告她的狀,所以就要老爺把悔兒趕出去了。""太可惡了! 這女人怎麼這麼惡毒?!"柳子絮聽了簡直氣瘋了,他都已經說過悔兒是他的義妹了,薛家那一老一少竟然連點面子都不給他!"還有呢!"小翠接著說:"我聽另一個姐妹說。老爺趕走悔兒其實是另有原因,好像是咱們少爺想要悔兒, 老爺不許,所以……""薛如龍想要燕悔是怎麼回事?"一直洞默聆聽的蕭聿忽然開口,臉上還帶著一抹微笑。
  柳子絮很清楚蕭聿的笑容代表什麼,可小翠就不懂了,她還當是受了鼓勵,很認真地繼續往下說。
  "我們少爺很喜歡悔兒, 我們都以為悔兒遲早會讓少爺給收了做妾,沒想到少爺真這麼中意梅兒,竟有意娶她為妻——""好了,小翠姑娘,說到這兒就夠了。"柳子絮微笑打斷她,並偷偷瞄了蕭聿幾眼。
  "我們家少爺真是好人,他跟老爺、小姐完全不一樣,不過悔兒也是善良的好女孩, 如果她真能跟少爺配成一對,那還真是天造地設——""嗯咳……"柳子絮突地大聲咳嗽,然後轉移了話題:"那麼小翠姑娘,你知不知道悔兒現在在什麼地方呢?"小翠搖頭。
  "我不知道,我們少爺也派了人在找……""咳……"柳子絮咳得更為嚴重。
  "您是不是病了,柳公子?"小翠關心地問。
  "還好,沒什麼大礙,"柳子絮又咳了幾聲。
  "是嗎? 我看您咳得很厲害,應該找個大夫瞧瞧。""我自己就是大夫。""啊!"小翠捂著嘴。"小翠真該死,竟然忘了——""沒關係。"反正記性不好的也不止她一個。"謝謝你特地來告訴我悔兒的事。""但是我一點忙也沒有幫上,原本我還想問問您知不知道悔兒的去處,她無依無靠的,年紀又這麼小,我真的很擔心她。""你放心,我們會找到她的。"柳子絮安慰她。
  "找到的話請一定要通知我——""子絮! 讓蕭福送客了。"蕭聿的聲音突兀地傳來,意思非常明顯。他已經受夠了這兩人毫無建樹的談話。
  柳子絮有些尷尬,他是習慣了蕭聿的目中無人,但別人可不習慣,看看這小翠姑娘有多無辜,一番好意來這兒報訊,受到這樣的對待。
  向來溫文的柳子絮瞪了蕭聿一眼,然後微笑著對小翠說:"請跟我來,小翠姑娘,我讓人送你回薛府去吧。""不用了。"小翠搖著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是嗎?那麼你慢走,我就不送了,還有——"柳子絮想了想道:"如果你家少爺先找到悔兒,能不能麻煩你來跟我說一聲呢?"小翠自然是點頭。誰會拒絕柳大夫這麼溫柔的人呢? 不像另外那位公子,長得好看是好看,可是…小翠打了個冷顫,匆匆告辭,離開了冷鷹山莊。
          ☆          ☆          ☆
  柳子絮送走小翠,回到書房,才剛坐下,蕭聿就拋了這麼句話過來。
  "我可不會讓那個姓薛的先我一步找到她。""姓薛的?薛如龍?"柳子絮雙手一推。"這種事你跟我說也沒用,人家不知追找了多久了,而我們現在還坐在這裡。""那又如何?他反正還沒有找到她。"蕭聿正在壓抑他的忿怒,對薛如龍,也對燕悔。
  姓薛的竟敢妄想要他的女人! 而他的女人竟沒有逃進他懷裡,反倒躲起來讓他找,除非他死了才得下這口氣!"那麼你打算怎麼找她?向皇上調借軍隊麼?""必要時也可以試試。 "柳子絮瞪大眼睛,忽然間明白蕭聿可能真會這麼做,如果他一直找不到燕悔的話。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雖說沒有線索很難找起,但呆坐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呵!"柳子絮焦急道。他腦中閃過許多畫面,有餓死街頭的、凍死路邊的,還有被賣入妓院的,每一個都教他心驚膽跳。
  而蕭聿事實上也沒有外表看來那般冷靜, 他思索著燕悔可能的去處,在一無所獲後又計劃著何才能盡快將她找到。
  該死!他對她的瞭解是這麼少,少到他幾乎要大聲咆哮了。
  "總之先讓各個鋪子幫忙注意,我去找人畫張悔兒的人像。"柳子絮提議,見蕭聿並不反對,便召了蕭福來,並把事情交代給他:"圖畫好的話先讓我看一看,畫得不像可就白費工夫了。"蕭福領命而去,柳子絮則轉身對蕭聿說:"我要到城裡去找一找,你呢? 要一起去麼?"蕭聿考慮了半晌後點頭,雖然他並不覺得在街頭亂鑽就能找到人,但在尚無具體方法之前,四處去晃晃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          ☆          ☆
  時光飛逝,距離燕悔離開薛府轉眼已過了三年,雖然蕭聿和柳子絮曾傾盡全力尋找她,其間甚至還向皇室調借人手,但燕悔就像平空消失了一樣,最後的線索是城外一間破廟裡的包袱。
  小翠證實那包袱確實為燕悔所有,但也僅是如此了。卻沒有人看見燕悔進了這座廟,也沒有人看見她離開,他們抱著最壞的打算尋找屍首,卻仍一無所獲。總之燕悔至今生死未卜,而記得這個小孤女的人則已經是少之又少了。
  柳子絮當然還記得她,他這個乖巧善良的義妹始終令他思念不已; 另外他也非常自靚,是他心軟讓悔兒留在薛府,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結果。
  唉! 沒想到悔兒和他的兄妹緣份這般淺薄,一想到她或許已經不在人世,柳子絮就一陣鼻酸。
  至於蕭聿,柳子絮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燕悔。
  燕悔失蹤十天後蕭聿走了趟薛府,一個人,沒有動刀動劍,只對薛京山說了這樣的話:"我要你的錢,還要你兒子的命。"他是聽小翠說起才知過有這麼回事。還聽薛京山嚇得跌坐在地,久久都起不來,但還是佯裝鎮定,說他可不是給嚇大的。
  然而蕭聿可不是嚇人,他一開始行動就讓薛京山丟了一半以上的家產,逼得薛京山帶著女兒登門求饒,似乎想以薛如夢的美貌和冷鷹山莊攀親。
  結果蕭聿笑了,沒說其它話,只問起他兒子薛如龍。
  薛京山聞言一怔,隨即想起蕭聿當時說的話,臉色瞬間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忙拉著女兒連滾帶爬逃離山莊。
  這些是柳子絮親眼所見,而且也大感痛快。像薛家父女這般自私無情的人,真應該給他們一些永生難忘的教訓。
  "你不會真要薛如龍的命吧?"事後他曾這麼問蕭聿,蕭聿則是冷笑不語。
  柳子絮開始為薛如龍擔心; 他完全不像他爹和妹妹,是一個頗為寬厚的人,更何況他對悔兒也很照顧,從沒有欺負過她,真要說有什麼,也不過是動了想娶悔兒的念頭,但這也罪不至死呵! 不過他的擔心暫時是多餘了,隔天城裡就傳來薛京山舉家遷離汴京城的消息。
  蕭聿聽見這事時面無表情,半晌後才揚起嘴角道。
  "逃了麼?那老頭還不是太笨嘛!"
  "算了吧,蕭聿,留條生路給人。"蕭聿冷哼。
  "這話你應該去對薛京山說。"
  柳子絮無言。
  薛京山和他女兒實在不值得同情,當他們打罵悔兒、將她趕出去時, 可曾留過什麼生路給她? 直到現在,三年過去了,汴京城裡僅留一座薛宅廢墟,而他也沒有聽說蕭聿再對薛家採取什麼行動。
  所以,偶爾柳子絮會這麼想: 薛衣三口能逃過此劫完全是因為蕭聿已經逐漸遺忘了燕悔,畢竟時間能沖淡一切;何況蕭本對悔兒的感情或許還沒有他來得濃,也或許他們之間根本就談不上"感情"兩個字。
  不過這些柳子絮都無法證實, 因為他不想開口問蕭聿、不想再提起燕悔的事;如果蕭聿真忘了她,就讓他這個做義兄的在心底默默牽掛她吧。
  悔兒,她可還好?
          ☆          ☆          ☆
  春雨樓,汴京城最大的酒樓,蕭聿憑欄而坐,由二樓看著外頭的人來人往,熱鬧的氣氛卻始終進不了他的眼。
  蕭聿也說不出自己是怎麼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很突然地,這世上好像沒了新鮮事,再沒有什麼可以教他開懷大笑,雖然他原本就甚少笑。
  昨夜他刻意放縱自己,在迎君閣和他們的當家名妓徹夜暢飲、恣意歡愛,卻只換來今晨的頭痛欲裂,他的心依舊焦躁煩悶。
  怎麼了?酒也喝了,女人也抱了,他究竟還想要什麼?更多錢麼?蕭聿在心裡問,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缺少什麼,但是那種空空的感覺一直如影隨形,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尋找什麼。
  然後燕悔的臉孔出現在腦中,就像這三年來的每一次,她總是突然就闖了進來,教他擋都來不及擋。
  蕭聿不悅。他不懂自己為什麼還記得那個女孩,事實上三年來他根本就從沒忘記過, 只要他稍稍閒下來,眼前就會出現她那張粉嫩的臉蛋;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又在吻她、佔有她的春夢中驚醒。
  這算什麼? 他蕭聿難道是中了邪?鬮讓一個小女孩逼他到這種地步!他絕口不提燕悔, 卻把那塊在破廟中找到的包袱布隨身帶著,幾次氣到極點想扔了它,也有幾回都已經扔出去了,結果,這塊布現在還在他身上,整整齊齊折好了擱在懷裡。
  看見那塊布巾,他會想著她究竟還在不在人世? 失蹤三年一點音訊都沒有,這不是死了又是什麼? 難不成她去了極遠的地方,遠到趕出他的勢力範圍?該死!這事不管再怎麼想都沒有答案,還想它做什麼? 蕭聿仰頭飲下一杯酒,冷然的雙眼有了些許情緒。
  他是否害死了一個女孩呢?
  這是三年來他首次去面對這個問題,之前他一直告訴自己那丫頭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甚至還想過她死了也罷,恰好可以證明那算命確是一派胡言。
  或許無情,但這就是他,蕭聿,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心軟,居然會打心底冒出那麼點歉疚。
  就為了證實一個荒謬的預言,犧牲一條人命得麼? 近來蕭聿也經常想起這個問題,他漸漸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閒了,明知江湖術士的話不可信,卻還賭氣硬要扯上他人。
  子絮說的沒錯,燕悔實在無事,如果時間能夠倒回,他一定會公平對她,絕不會有先入為主的偏見。
  咦?他這是在做什麼?懺悔麼?去!
  蕭聿愈來愈不開心,怎麼最近都沒有好玩的事呢?簡直要悶死人了!他把酒杯扔在一旁,拿過酒壺就往嘴裡倒,邊喝邊無聊地四處瞧著。
  究竟在忙些什麼?每個人都走得這麼快。
  扯了扯嘴角,又要喝酒,頭一低;忽然看見酒樓人門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至於蕭聿為何會注意到那個人,大概是因為他怪異的穿著吧! 枯木色的上衣和褲子,看起來算不上髒,但樣式和一般人所穿的明顯不同,幾乎每個經過他身邊的人都會轉頭看他一眼。
  另外就是他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麼,他從剛才就一直在酒樓門口走過來走過去,有時候甚至繞起圈子來,讓人想不去注意都難。
  挺有趣的嘛!
  蕭聿找到了消磨時間的對象,就這麼邊喝酒邊觀察著那人,偶爾那人會朝酒樓裡探探頭,蕭聿愈看愈覺有好玩,臉上露出難得的淺笑。
  他究竟在做什麼?該不會是想在那兒踩出個洞來吧?蕭聿想著,強忍住大笑的衝動,沒想到樓下那傢伙就像聽見了他的笑聲似的,忽然間停下腳步,並且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說不出誰比較吃驚,那人在愣了半晌後拔腿就跑; 蕭聿則是聽見酒壺掉落地面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此時那人已經鑽過人群消失在大街那一頭。
  蕭聿拋出銀兩,人就這麼從二樓躍下,追了上去。
          ☆          ☆          ☆
  小小的個子卯盡了全力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上氣不接下氣,邊跑還邊回頭,直到確定那人沒有追上來,這才躲到一條小巷子裡撫著胸直喘氣。
  那不是蕭聿嗎?一定是他沒錯啦!這也實在太不湊巧了,京城這麼大,誰不好碰竟然會碰上他,如果不是跑得快"跑得很快嘛! "低沉帶點嘲弄的聲音響超,顯然蕭聿已經追上來了,而且是一點都不喘。
  "你……"
  在對方喘息不已時,蕭聿將那小個子一把給拉了過來,盯著那張臉看了長久。
  "燕悔?"蕭聿問,然後用手撥開她復在額上的頭髮,露出了眉心上的那個紅點。"果然是你。""你……你……"燕悔受到的驚嚇太大,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是飛過來的麼?什麼時候到了她後面呢?差點把她嚇死了。
  "你不記得我了?"蕭聿瞇起眼睛。
  燕悔點頭。
  "記得,我記得!可是你……你可不可以別靠我這麼近?"她說,聲音有些顫抖。
  蕭聿一聽聳起了眉。
  "如果我說不行呢?"
  "不行啊?那……"怎麼辦?該怎麼辦呢?燕悔眨眨眼睛,覺得眼淚快掉下來了。
  "為什麼打扮成這副模樣?"根本沒打聽她說,蕭聿又問道。
  "這個……爺爺說……"
  "你什麼時侯跑出個爺爺來了?"蕭聿提高了音量。
  "爺爺他是——"
  "罷了,這麼多事一時半刻也解釋不清,先回去再說吧。""回去?"燕悔猛搖頭。"不,我不行——""你是要自己走呢?還是要我抱著你走?""抱……抱我?"燕悔臉都白了。
  這個人是不是從來不聽別人說話的? 自己問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卻完全不管別人怎麼回答。
  "要我抱你麼?沒問題,"蕭聿手一撈,輕而易舉地抱趕了她。
  "啊!"燕悔掠呼一蘆,隨即使開始掙扎。"我不能跟你走,我得找爺爺啊!""你、一、定、要、跟、我、走。"蕭聿對她說,而且說得很清楚。
  "等一等!讓我先找到——"燕悔突然抓緊胸口,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
  好痛!她的胸口又疼了,一直都好好的呵!為什麼忽然又發作了?她喘息智抓住蕭聿的衣服。
  "我…"我有點不舒服,請你,…拜託你放我下來。"蕭聿挑起眉凝視她,半晌後才開口:"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大夫。"終究他還是沒有放下燕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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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6:49: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悔兒?真的是悔麼?"看著蕭聿懷中那張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柳子絮的激動真是難以盲喻。
  "義兄,好久不見了。"燕悔強忍不適,擠出笑容。
  "真的是你?悔兒我不是在作夢吧?"柳子絮眼裡泛著淚光,迎上前去就要擁抱睽違已久的義妹。
  結果蕭聿一個轉身,柳子絮抱著了柱子。
  "她又不舒服了。"蕭聿說道。
  "那你還抱著她?想害死她啊!"柳子絮一聽燕梅身子不適,也不計較蕭聿方才怎麼對他,馬上就恢復了大夫身份。
  "為什麼我抱著她就會害死她?"蕭聿寒聲問,但還是讓他將燕悔放在椅子上。
  "不要緊, 我已經好多了。"燕悔說,而且這是真的,坐上,椅子後她真的感覺舒服多了。
  "放輕鬆點,悔兒,"柳子絮邊替她把脈邊對她說:"你用不著緊張,也不用害怕,沒有人會傷害你的,即使是蕭聿也不會。"燕悔聞言搖頭。
  "我並不害怕……"
  "我始終找不出你的病因,我想這是你的心理作用。"見她一臉疑惑,柳子絮解釋道:"也許你下意識裡對某個人或某件事感到害怕,整個人繃得太緊了,所以才會引起胸口疼痛。 ""你義兄所謂的某人就是我。"蕭聿乾脆明說了,不過臉上一直結著霜。
  "你很怕他麼? "柳子絮柔聲問;"沒關係,你儘管老實說。"什麼儘管老實說?被"討厭"的人又不是他!蕭聿冷冷瞪了柳子絮一眼,走到一旁不再看他們。
  "我……"燕悔思索著:"我怕他麼?為什麼呢?"她自己也沒有答案啊!"不知道麼?那就別想了。"柳子絮拍拍她的手。"聽義兄的話,以後見了蕭大哥就深吸幾口氣,他那個人其實很很溫柔的,一點也不可怕。""是麼?"燕悔臉上寫滿杯疑和憂心。
  "當然。義兄怎麼會騙你呢?我可以保證蕭聿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你根本就用不著怕他。""嗯。"燕悔終於點點頭。
  "你們說夠了沒有? 她還欠我一個解釋呢。"蕭聿冷冷的聲音隨即響起。燕悔又是一陣畏縮。
  "用不著這麼急吧? "柳子絮對他使眼色。"悔兒剛進門,至少讓她歇一歇。""她是我抱回來的, 累的人是我。""但是悔兒人不舒服。你可別忘了這是誰害的。"他這位蕭姓兄弟究竟會不會看人臉色?真是氣死他了。
  蕭聿的臉色才真是難看,不過他倒很難得地並沒有發作。只是以同樣冷的聲音道:"如果再讓她跑了,我會拆了你的骨頭。"說著轉身便走,燕悔看了看他的背影后轉頭問柳子絮:"義兄跟蕭大哥不是好朋友麼?""是埃"蕭聿本就只有他這個朋友而已。
  "可是剛剛他說要拆了你的骨頭……""哈! 哈哈!他就是這麼溫柔的人。"柳子絮又拍拍她的手,只要你別再像上回一樣忽然失蹤,我的骨頭就會好好待在我身上了。"
          ☆          ☆          ☆
  "可是我不能留在這裡,義兄。""因為蕭聿嗎?我說過他不會傷害——""不是因為他,而是我必須去找爺爺。""爺爺? "柳子絮瞪大了眼睛。"你什麼時侯冒出了個爺爺來?""蕭大哥也問過同樣的問題,但我現在沒有時間解釋——""柳公子!"蕭福在這時侯來到大廳。
  "什麼事?蕭福。"柳子絮轉頭問。
  "外頭有位老婦人想見您,她說無論如何要請您救救她兒子, 我說您正忙著,她卻跪在大門口怎麼都不肯起來。"柳子絮點頭。
  "我知道了,你讓她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來。""你快去吧,教人要緊。"燕悔說。
  "你不會走吧? 想想我可伶的骨頭埃"柳子絮笑著站起來。"我會讓蕭聿過來,如果你真急著找爺爺,就說服他。記得,他是個很溫柔的人。"哪裡溫柔了?燕悔很想問,但柳子絮已經走了,而正當她還在猶豫著該不該趁機溜走時,蕭聿已然回到大廳,就坐在她身旁。
  "子絮叫你找我。"
  "我……"燕悔又覺得呼吸困難, 她拚命吸氣又吸氣,倒真的感覺好些了。"我想請你讓我離開,我得去找爺爺。""你何時有了個爺爺? "蕭聿問,而因為柳子絮再三交代過,所以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凶狠。
  "三年前……"
  "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趕出薛府後去了哪裡?""我在破廟裡睡著了,睡來時爺爺就在我面前。"蕭聿蹙眉,試著從她簡短的回答裡知過更多。
  "那個人其實並不是你爺爺吧?"他問。
  燕悔低頭,她還是無法喜歡這個人。
  她是沒有親人,但也用不著一再提醒啊!"他要我喊他爺爺,而且他對我很好,非常非常好。"她說。
  蕭聿看了她一眼,沒有在這話題上多說什麼。
  "這三年來你都跟他——你爺爺住在一起?"燕悔點頭。
  "住在什麼地?"
  "山上。"
  "一直都住在山上?"
  燕侮又點頭。
  "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山, 因為爺爺……爺爺他不見了。"她伸手抹去不斷落下的淚。 "昨天早上我一醒來就沒看見爺爺,原本以為他打錯去了,但是等了一整天他都沒有回來,我……我整夜都睡不好, 於是就到外頭去等他,結果看見樹上有張紙,用刀子釘著,上頭寫著要找爺爺就到城裡的春風樓。""你識得字? ""爺爺教過我。"燕悔抬起頭看他,一雙被淚水浸透的眼睛教蕭聿一陣心悸。"爺爺是不是被壞人帶走了?不然為什麼會有這張紙?還有刀子?""別哭了。"蕭聿皺著眉說。
  燕悔又開始抹眼淚,但愈抹愈多,然後她開始啜泣。
  爺爺究竟在什麼地方?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親人,如果爺爺跟爹娘一樣離開了她……不!她不要,她不要啊!燕悔哭著走向蕭聿並躲進他懷裡,這舉動令蕭聿錯愕至極,全身就像石頭般僵硬。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問,不自覺提高了音量。
  "爺爺說想哭的時侯就過去讓他抱抱。"那個死老頭,他會找到他,然後剝了他的皮!"我可不是你爺爺。"蕭聿說,但仍伸手將她擁在懷裡。
  "以後別隨便找其他人抱抱,就算是你爺爺也不行,知道嗎?""咦?"燕悔抬起頭,微張的嘴恰巧就貼上了蕭聿的唇。
          ☆          ☆          ☆
  打從在春風樓看見燕悔,蕭聿就知道自己從未忘記過她。就因為她始終都在他心裡,所以他才能一眼就認出一身男裝打扮的她。
  三年了,她出落得更加美麗,即使是穿著粗布衣裳,長髮凌亂地束在腦後,頭上還紮著頭巾, 但她純真靈性的美依舊難以掩飾,只要看著這麼對水汪汪的眼睛,蕭聿相信任何人都會沉淪。
  現在他就有難以自拔的感覺,把她抱在懷裡已經是極限,他無法再佯裝對她湊過來的紅唇無動於衷。
  他要她,三年前就要她,現在失而復得,他焉有不要她之理?蕭聿攫住她的唇,手強橫地撐在她腦後阻止她逃離,他盡情吸吮咬嚙,不斷逗弄她嫣紅柔軟的唇瓣,直到兩人都呼吸急促難以自持,他才稍稍移開雙唇, 但隨即受不了誘惑似的轉而攻擊她雪白的頸子,令得她又開始輕聲呻吟抽泣起來……"不許哭!"蕭聿啞著聲音道,他己完全陷入她柔軟肌膚的迷咒裡。
  "爺爺——"
  "什麼? "蕭聿倏地抬頭,以怒吼打斷了她的話:"那個老頭子也這麼對你?""沒有,"燕悔搖頭。"我……是爺爺從不曾對我這樣。"爺爺只曾抱著她,拍拍她的背,為什麼他要咬她的嘴,還舔她的脖子? 蕭聿的怒氣稍稍褪去,剩餘的部分是對自己的不滿和懊惱。
  她太吸引他了,而他可不喜歡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他要這個女人的身子,但不要她操控他的喜怒哀樂。
  "你爺爺本來就不該這麼對你,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蕭聿對她說,連他自己都聽得出這話裡的佔有意味有多重。
  "如果爺爺不該咬我的嘴,為什麼你就可以?"燕悔疑惑地問。"你以前就咬過我的嘴,趁我睡覺的時候。"聽她提起三年前的偷香行為,蕭聿竟覺得有那麼點羞愧。當時她不過是個孩子,卻可以教他產生那麼強烈的反應,這對他而言根本是一種恥辱。
  "你還沒回答我呢,為什麼你要咬我的嘴?"燕悔逼問。
  他剛剛又讓她的胸口好難受,不過現在好些了。
  "看來你那個爺爺什麼都沒有教你。"一直待在山上的她跟十二歲時沒什麼不同,在心智上。
  "爺爺教我寫字, 教我辨別有毒的花草,還教我怎麼做陷阱抓野獸……"燕悔著說著又掉下眼淚。"怎麼辦? 要怎麼做才能救爺爺呢?""不是叫你別再哭了嗎?"蕭聿挺眉,最後卻輕歎一聲道:"我知道了,把那張紙條給我看看。"燕悔掏出折疊整齊的紙條遞給他,蕭聿推開來開始看。另一隻手依然牢牢地環著她。
  "我不哭了,讓我下去吧。"燕悔仰頭說。
  "待在這裡就可以。"蕭聿回答,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紙上。
  然而蕭聿發現這其實很不容易,因為燕悔一直在他腿上動來動去,令他的慾望逐漸向下腹凝聚。
  蕭聿知道他應該讓燕悔回位子上坐好,偏偏他又像犯了自我虐待的怪病,竟享受著那伴隨痛苦而來的一丁點快感。
  他病了! 居然任由她在他身上點火,這丫頭可是壓根兒就下知道如何滅火啊!"你非得這麼動個不停麼?"當她又在他腿上磨蹭,蕭聿忍不住放下紙條咬著牙問。
  "啊,對不起,我壓疼你了是不是?"燕悔帶著歉意說"我還是下去比較好,這裡不怎麼平坦…"蕭聿有些氣悶,他很清楚她說的"不平坦"指的是什麼. 該死!何止是不平坦而已,根本是已經高高舉起了。笨女人! 蕭聿終於讓燕悔坐回旁邊的位子,然後指著那張紙問道:"這上頭的字是你爺爺的筆跡麼?""看起來是很像。"燕悔回答。
  "爺爺在京城春風樓等你,上頭是這麼寫的吧?""嗯。"燕悔點頭。
  "看起來像你爺爺約你在酒樓喝酒。"燕梅驚愕地張著嘴:"這——這怎麼可能?我根本不會喝酒,而且爺爺一直不許我下山的。"她說。
  "我在春風樓坐了一整個早上,沒在那兒看見什麼老頭子。""那爺爺究竟到哪兒去了呢?""你可別又哭了。"蕭聿見她的眼睛在瞬間又變得濕潤,忙出言警告她。
  "可……可人家擔心啊!"她吸吸鼻子。
  怎麼回車?她失蹤了三年,再出現時卻更像個孩子。
  "我知道了。"蕭聿無奈道:"現在就帶你回春風樓去確定一下。不過我話說在前頭,如果在那裡找不到你爺爺,你可得乖乖跟我回來,不許再吵了!"燕悔猛點頭,只要讓她去找爺爺,她什麼都可以答應。
  "先去換套衣裳吧,我已經讓小翠去替你準備了。"小翠? 好熟的名字……啊!難不成是——看著她臉上換過各種表情,蕭聿的嘴角不由上揚。
  "就是那個小翠, 她已經在一年前嫁給蕭福了。"
          ☆          ☆          ☆
  燕悔和小翠的重逢充滿笑聲和淚水,但因為小翠懷有五個月身孕,兩人的擁抱就像隔著顆球, 令她們忍不住又是一陣笑。
  "少主沒有說衣裳是為你準備的,我真的沒想過今生還能見到悔兒你,你就這麼無聲無息消失了三年,怎麼想都覺得你肯定是遭遇不測了,啊!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對不起,小翠姐,讓你擔心了。""柳大夫也很擔心啊,他和少主四處找你,據說還找來大內高手幫忙呢。""什麼是大內高手?""就是皇上身邊的護衛,個個都身手了得喔。""他們怎麼會幫著找我呢? 我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少主開的口,皇上當然二話不就應允了,我們莊主夫人和當今皇后可是情同姊妹的好朋友。""蕭大哥麼? "燕悔有些詫異。義兄當然會為她擔心,但是他——她從沒想過蕭大哥會費心找她。
  "是啊,你不知道少主有多生氣,他挑了薛府,還揚言要殺了少爺——""挑? "燕悔又聽不懂了。
  "聽是把薛員外的生意都給搶了過來, 因為他和薛如夢待你這麼刻保""那……那也用不看殺少爺吧? 少爺從沒有欺負過我。""他還活著啦!因為薛員外帶著剩下的家當,和兒子女兒連夜離開汴京城了。"燕悔一聽,總算鬆了口氣,她可不希望自己成了間接的劊子手。
  "所以小翠姐才到冷鷹山莊來的麼?"她問。
  小翠點頭。
  "少主好心收留我,當然,柳大夫也替我求了情,他們兩個是我生命中的貴人,還有悔兒你也是。"她抓著燕悔的手。
  "我?"燕悔眨眨眼。"可是我根本沒有幫你什麼——""認識你就夠了。"小翠笑著:"因為認識了悔兒,所以才有現在的我。"她撫著肚子,一臉滿足的神情。
  燕悔其實不太明瞭她所說的,但她覺得小翠姐好美啊! 雖然大著肚子,散發出一股母性的光輝,這種幸福的表情是因為有了自己的家庭嗎? 燕悔心想自己大無法瞭解這個,因為除了爺爺,她根本就沒有體會過家人所帶來的溫暖。
  發現已經耗去不少時間,小翠忙讓燕悔換上新衣服,替她梳了個簡單又不失俏麗的髮髻,披散的頭髮則理得又柔又順。
  "悔兒變得更漂亮了,這麼紅的小嘴和這麼白的皮膚,根本就用不著胭脂水粉,嗯,大功告成了!"小翠笑著拍拍她的肩,顯然對自己的手藝相當滿意。
  "謝謝你, 小翠姐。"燕悔不太習慣這樣的裝扮,但是一想到小翠姐挺著肚子為她忙了這麼久,她就說不出其它的話了。
  但是小翠姐真的沒有騙她嗎? 如果她這身打一點都不奇怪,為什麼蕭大可會一直盯著她看呢?好像她頭上忽然長出了角似的。
  蕭聿於是帶著燕悔重返春風樓,不過可惜他們並沒有找到她口中的爺爺,春風樓的夥計也說沒見過這樣的老先生。
  燕悔剛燃起的一線希望就這麼破滅了,她不懂為什麼爺爺沒有在春風樓出現,紙條上明明寫著要她到那裡去找的啊!現在該怎麼辦呢?燕悔早已六神無主了。
          ☆          ☆          ☆
  在春風樓外站了好一會兒,蕭聿終於開口:"回去吧。""可是爺爺…""我可是帶你來確認過了, 他根本就沒有來過春風樓。""會不會……"燕悔忽然想到——"爺爺會不會已經回山上去了?我——""你不能回山上去。"蕭聿就像知道她要說什麼似的,立刻予以否決。
  "為什麼? 為什麼我不能回山上去?""我的女人自然要跟我住在一起。"蕭聿說得輕描淡寫。
  燕悔聞言,臉皺成一團。
  "我怎麼會是你的女人呢?"
  "要不是你笨得連人都不會看,五年前你就該是我的人了. "五年前?燕悔認真思索著。
  "啊!"她忽然低呼。"你還在生氣,因為我選了薛姑娘而沒有選你。"蕭聿白了她一眼。
  "你看不出她是個壞心腸的女人麼?"他問。
  "可是你看起來比她更——""什麼?"蕭聿揚起眉問。
  "沒……沒什麼。"燕悔忙搖頭。"是我自己的關係,我一看見你就莫名地感覺害怕,所以才想要跟薛小姐走的。對不起,還讓你挨了她一鞭,一定很疼吧?"她說著,伸手去碰觸他臉上的疤。
  "小傷罷了。 "蕭聿道,任由她的小手在他臉上輕撫。說來奇怪,她的手算不上柔細,帶給他難以言喻的酥軟感受。
  該死!他當真徹底迷上她了麼?
  "我有什麼可怕?"蕭聿抓住她的手問。
  "咦?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麼?"燕悔詫異問道。
  蕭聿的臉色有些發青。她哪裡怕他了?根本什麼話都敢講。
  "那天我明明非常客氣,"臉上也堆滿了笑,這樣還不夠麼?"他冷冷問。
  哎呀!生氣了。
  燕悔畏縮了下。
  "都已經是那麼久以前的事了,不能原諒我麼?"她可憐兮兮地問。
  "你——"蕭聿大怒。"你以為這種小事能惹我生氣麼?"明明就很生氣啊!這話燕悔不敢,只有低著頭站在那裡。
  "算了,回去吧!"蕭聿道。
  "可是爺爺——"
  "別再提那個老頭子!"蕭聿咬牙。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爺爺?"燕悔也生氣了,她不許任何人批評她唯一的家人。
  "他把你從我身邊偷走了!"
  "爺爺救了我!"
  "如果你一離開薛家就來找我,又何須他來救你?""我怕你,怎麼可能去找你呢?我連去跟義兄辭行都不敢。""你怕我?剛剛不是還膩在我懷裡讓我吻了個夠麼?"蕭聿低喊。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對她好凶,燕悔鼓著雙頰轉過身去。
  "你不懂?要不要我再示範一次啊?"蕭聿抓住她的肩將她轉了回來。
  "你抓得我好疼啊!"燕悔苦著臉嚷。
  蕭聿立刻鬆開了手,即便再怎麼生氣,他也沒打算要傷害一個女人。
  "你總是這麼霸道,難怪人家會怕你,我……我要回山上去等爺爺。"燕悔說完轉身就跑,蕭聿則是一陣錯愕,愣了半晌才追上去。
  該死!她竟敢當著他面就這麼跑走,她真以為能逃得了麼?
          ☆          ☆          ☆
  "不許你走!"蕭聿輕而易舉地攔下燕悔,她則"碰"地一聲撞入他硬如磐石的懷裡。
  "好痛……"燕悔捷著鼻子啜泣。"為什麼你要這麼欺負我?""我說過你要跟我回莊裡去,是你不聽話。"蕭聿,語氣因為她的眼淚而變得輕柔了許多。
  "為什麼我一定要聽你的話? 我的話你不也從來不聽?"蕭聿聞言為之氣結!他對她己再三容忍、百般寵溺,這丫頭竟還得寸進尺,難不成她真以為他會乖乖讓她牽著鼻子走?"你——"為了壓下怒氣,蕭聿深吸了口氣才道:"你真是不知好歹。""我怎麼會不知好歹? 我義兄和小翠姐是好,你就是壞,我和你明明非親非故,你逼我非得跟你回山莊。"燕悔鼓看雙頰,氣呼呼的說。
  "什麼叫非親非故?你給我說清楚。"蕭聿問,聲音寒得讓人打顫。
  燕悔當然也怕,只要他沉下臉來就能嚇著她。
  "這……總之我一定要回山上,說不定爺爺已經回家了,他找不到我會擔心的。"她說著, 抬買看看蕭聿,見他依舊是面罩寒冰不發一語,燕悔開始扁嘴,接著就號啕大哭起來。
  "我要爺爺,我要爺爺啦!"她邊哭邊嚷。
  莆聿閉了閉眼睛,再以極冷的眼神趕走了好奇駐足的路人。
  "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哭什麼?"他拉過她,用袖子替她擦去淚水。"你究竟要怎麼樣?""我要回山上等爺爺。"燕悔吸著鼻子。
  "如果等不到呢?"
  "一定等得到的。"爺爺才不會丟下她不管,他一定會回來的。
  "那就走吧。 "蕭聿臉上的冰一化了。"我陪你上山等三天,三天之後如果仍不見你爺爺,你就得乖乖跟我下山。""如果爺爺回來了呢? ""你還是要跟我下山。""那怎麼行?我不可以丟下——""快帶路,當心我改變主意不上山了。"蕭聿冷冷打斷她。
  又沒有人硬要他去啊!
  燕悔嘀咕著,不情願地朝著回上的路一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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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6:49: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蕭聿發現燕悔所說的山上其實是京城近郊的一座小山,不是太高,路途也稱不上遠,不過因為盛傳這裡有猛獸出沒,還出過幾條人命所以早就少有人在此出入,畢竟這山上除了野獸之外什麼也沒有。
  "你在這山上住了三年?"一來到山腳下,蕭聿就挑高了眉問。"這裡有吃人的猛獸,難道你那個爺爺沒告訴過你? ""那頭老虎已經被爺爺收拾了,虎皮這會兒就鋪在爺爺床上。"想起往事,燕悔露出了微笑:"原本爺爺要把虎皮給我用,是我不肯收。爺爺年紀大了,他更需要那張又軟又溫暖的獸皮。
  瞧她,每說起那老頭就一臉陶醉,教人看了就直冒火。
  蕭聿在心裡咒罵,眼睛瞇了起來。
  "也許這山裡還有其他猛獸,他怎麼能讓你住在這麼危險的地方?"他說。
  "爺爺會保護我,而且我平常幾乎都不出門的。"燕悔抬頭看他。"你怕麼?如果你不敢上山,我可以自己——"蕭聿低頭咬了她的唇,他簡直是氣壞了。
  "好疼啊! "燕悔霎時就淚汪汪的,手著嘴一臉委屈。"為什麼要咬我?鹹的,一定流血了。"蕭聿拉開她的手,審視著她小巧的唇,果真在上頭看見一顆血珠子。
  他以手指抹過她的唇瓣, 而低下頭以唇代之,即使燕悔眼中還淌著淚,蕭聿毫下留情將她徹底吻了個夠。
  燕悔嘴巴疼不說,胸口也隱隱痛了起來。她開始試著推開蕭聿, 她應該讓他知道她不是可以隨便欺負的。
  然而蕭聿根本是不動如山,不僅在她唇上又吸又咬,另一隻手甚至還能在她的腰、背四處遊走,最後居然伸進她的衣服裡,隔著簿簿的裡農在她胸前的圓潤緩緩摩擦。
  燕悔喘不過氣來,卻又不懂她的身子究竟出了什麼錯。
  剛剛明明很難受的,嘴和胸口都好疼,為什麼這會兒又覺得渾身酥麻,還有種難以形容的怪異感受?她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得告訴義兄才行。
  燕悔騰雲飄浮的腦中閃過這麼個念頭,不知道蕭聿也一樣難受。原本只是想懲罰她的不敬,沒想到竟會一腳踩進情慾的漩渦,弄得自己原則盡失,狼狽不堪。
  蕭聿惱怒地撇過頭去,實在無法相信自己會對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產生這麼強烈的慾望,打從她忽然出現在他面前,他的世界彷彿整個變了。
  不再沉悶無睡,但充滿了情慾和衝突,這兩種生活究竟哪一個好? 蕭聿實在難以評斷。他厭倦了一成不變日子,但也不喜歡失去主控權的感覺。
  "蕭大哥……蕭大哥……"燕悔可憐的聲音喚回了蕭聿的注意力。
  "怎麼了?"他冷冷地問,為自己下腹的蠢蠢欲動深覺氣惱。
  "你的手……你的手不要再捏人家了好不好? "燕悔喘息不已,雙頰紅得似天邊的晚霞。
  蕭聿這才發覺自己的手遺留在她的衣襟內,而且就像有自己的意志似的輕捻著那顆突起。天! 他就像飢渴了半輩子的毛頭小子,恨不能就在這荒山野地將她壓倒在地,他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 雖然這麼唾棄著自己,蕭聿的手還是對她小巧堅挺的胸依依不捨,尤其看見她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陌生情慾而不知所措,那楚楚可憐的神情更讓他血脈僨張,自制力幾乎蕩然無存。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他警告她。
  "我……我很難受,蕭大哥。"燕悔輕喘著說,還發出令人心癢的嚶嚀聲。
  蕭聿一張俊臉難得地泛起紅最,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欺侮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雖然他在這過程中其實是非常享受,真的非常享受。
  嗯,她本來就是他的, 完全擁有她也是遲早的事情,只不過現在不是恰當的時機,地點則更是可笑。
  於是蕭聿抽回了手,撇過頭去輕咳了幾聲。
  "我們快走吧,天黑之前到不了就麻煩了。"燕悔點點頭。
  蕭聿拉過她的手正想上山,頭一低,正好對上了她胸前那一片雪白肌膚。
  "拉好你的衣服, 想誘惑男人你還早了點。"他怨聲對她,氣她又一次成功挑起了他的慾火。
  什麼誘惑男人?她的衣服明明就是他弄亂的。
  燕悔滿懷委屈不敢多說,萬一一不小心又惹火了他,只怕她可憐的嘴要遭殃了。
          ☆          ☆          ☆
  發生了爺爺失蹤、夜不能眠、急奔下山和巧遇蕭聿等一連串的事情,燕悔的體力和精神都已經到了極限,才從山腳往山上走了段路,便臉色蒼白地蹲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蕭聿轉身看不見燕悔,一顆心差點沒跳出胸□! 他急忙掉頭,幸而就在不遠處發現了跪坐在地的她。
  "怎麼了?"他在她旁邊蹲下,小心檢視若她的四肢:"扭傷了腳麼?為什麼不開口喊我?""我……我使不上力來,頭也很昏。"燕悔虛弱地回答。
  "頭昏?是因為我麼?"蕭聿沒好氣地問。
  他會讓她胸疼,這會兒連頭昏都來了。
  "不,大概是太累了。"
  蕭聿一聽,心情好了些,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對不起。"燕悔在他懷裡輕聲說。
  "用不著道歉。"蕭聿則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他早該注意到她累了,畢竟她只是個小女人,在短短的時間裡經歷了這麼多事。在冷鷹山莊和春風間來回奔波,現在又要徒步上山,再壯的男子都要吃不消,更何況是她。
  而他剛才還恣意輕薄了她呢!
  蕭聿抱著她繼續往山上走,而燕悔竟已在他懷裡沉沉睡去。他走著,不時低頭看看她疲倦的睡臉,然後不斷加快腳步,最後乾脆使出了輕功。
  早就該這麼做了,她要好好休息,而他要讓她在屋裡安心睡一覺。
  蕭聿沿著小路飛掠,不一會就看見前頭有小屋。此時已是夕陽西下,而燕悔則在他懷裡睡得正熟。
  他成了她幾聲,見她動也不動,於是低頭輕咬她的鼻尖,燕悔皺著眉呢喃了幾聲,這才眨了眨眼醒過來。
  "是不是這裡?"蕭聿問,又低頭吻她,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曾如此眷戀一個女人,無時無刻都想貼近她。
  燕悔看了看眼前的小屋,迷濛地點點頭。
  "有屋子的話就是了,這整座山裡只住了我們這麼一戶人家。"她說。
  "屋裡沒有點燈。"蕭聿道。
  "沒關係, 進去以後我來點。""我的意思是你爺爺可能不在裡頭。"這話令燕悔完全醒了過來,即使天色已黑,蕭聿仍能清楚看見她眼裡寫著無助和孤單。
  "我會陪你在這裡等他。"於是他又說。
  "嗯。"燕悔這才露出微笑。
  兩人於是進入屋內,燕悔並將燈點上,小小的屋裡藉著這微弱昏黃的光線而明亮溫暖起來。
  這小屋非常簡陋,甚至沒有隔間,進門就是一張方桌、兩張木凳子,桌子的兩旁則分別有一張床,其中之一就鋪著燕悔所說的那張虎皮。
  蕭聿四處打量,不敢相信燕悔就在這地方待了三年,這裡——這裡根本什麼都沒有!"我去燒水泡茶,順便弄點吃的,不過可能只有一些野菜,你吃得慣麼?"燕悔問。
  "你呢?你吃得慣麼?"蕭聿反問。
  "我一直是吃這個的, 怎麼會不習慣呢?""這麼苦的日子你都肯過,就是不肯來找我?"蕭聿怨聲道。"我並不覺得苦埃"燕悔不懂他為何不高興。"如果你吃不慣,我再去找找看爺爺醃的肉還有沒有,你不要生氣嘛! ""算了,我什麼也不想吃。"氣都給氣撐了。
  "呃,那……那就喝茶吧,我去燒水。"趁著燕悔到後頭去。蕭聿又一次把這屋子仔細巡視了一遍,怎麼看都不覺得這裡是人住的地方。
  他絕不會再讓她待在這種地方! 蕭聿下定決心,不管她爺爺回不回來,不管她會不會又用一缸子的眼淚來動搖他;他發誓一定要帶她離開這裡。
  他是絕對不可能住在這種地方的,而她,這輩子就只能留在他身邊了。
          ☆          ☆          ☆
  一杯茶還沒喝完,燕悔又趴在桌上睡著了。蕭聿輕歎,將她抱上那張鋪著虎皮的床,然後吹熄了燈,自己也在她身邊躺下。
  蕭卓很清楚這是一種自我折磨,就這麼貼著她的身子,他定力再高只怕也很難睡得著。
  的確,他不該傻得躺在一個不能對她為所欲為的女人身邊,然而闊別三年,她美麗的容顏令他深深著迷,他想時時刻刻將她擁在懷裡,於是選擇置身煉獄而放棄了一夜好眠。
  你這會壞了悔兒的名節。
  蕭聿可以想見柳子絮一定會這麼說,但他怎會在乎? 他要對她做的事可沒有一件是在世俗道德所規範之內的。
  而就因為慾火折騰了一整天,蕭聿決定自己還是別太貼近燕梅比較好。可這畢竟是一張適合一個人睡的小床, 而旁邊的人又已經睡死過去,壓根兒就沒存絲毫的危機意識。
  入夜後山上愈來愈冷,燕悔下意識朝熱源靠近,她拚命往蕭聿懷裡鑽,把腳擠進他雙腿間取暖,甚將手伸人他衣內胡亂摸素,直到貼上了他火熱跳動的胸。
  蕭聿不是聖人,事實上他正是整個汴京城裡最不像聖人的人。他恣意妄為,絕少在乎他人感受,一旦他的興致被撩起,誰也與法阻止他的行動。
  話說回來,這丫頭根本不會阻止他,她像隻貓似的在他身上不停磨蹭,如果不是深知她的習性,蕭聿或許會把她的行為視作一種刻意的誘惑。
  想像著燕悔在其他男人身上做同樣的事,蕭聿的臉就一陣綠、看來他得找時間跟她談談,教教她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 當然,他是不包括在那些"不親"的男人裡頭的。
  他冷笑想著,燕悔的手突然從他的胸口往下,莆聿倒抽了口氣,動都不敢動一下。
  這丫頭在做什麼?睡死了反倒更不安分!
  幸而她的手在他腹部上停了下來,雖然讓莆聿稍稍鬆了口氣,但這畢竟離他的"慾望之源"僅有數指之距, 所以即使他很努力想將注意力轉向其它地,依舊很難忽略擱在他肚子上的那隻小手。
  嗯。雖然稱不上絲般柔軟,但卻非常白皙好看,如果那隻手再往下一點——蕭聿倏地坐了起來,因為他的"某部分"站了起來。
  該死!他瘋了才會在這種時候胡思亂想!再這麼下去,用不著燕悔幫忙,他自己就可以害死自己!蕭聿在心裡不斷咒罵,沒想到那天殺的丫頭竟真的來湊熱鬧了。
  大概是他忽然坐起來驚動了她,但又沒把她完全驚醒,她迷濛著雙眼喃喃說著些他聽不懂的話,之後就動來動去試著要坐起來,結果是她翻身跨坐在他一腿上,原本擱在他腹部的那隻手則順理成章覆蓋在他的"要害"上。
  蕭聿發出低吟,一臉痛苦,但仍不忘狠狠瞪了燕悔一眼。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他暗啞著聲音咆哮道。
  燕悔終於清醒了,她眨眨眼睛,在看見蕭聿時顯得有些吃驚。
  "你——你怎麼會在我床上?"她問,忽然看見了那張虎皮,這並不是她的床。"啊!是我爬上你的床麼?"燕悔臉紅了。"對不起,我從來沒有這樣子過,爺爺在的時候——""別提你爺爺, 先看看你的手放在什麼地方。"蕭聿覺得自己就要爆炸了,而她竟還在那兒摸來撫去的。
  "手?"燕悔低下頭,隨即驚楞地瞪大了眼睛。"老天!""知道做錯什麼了麼?你不應該——""這是什麼? "燕悔語帶崇敬地問:"我沒有這個東西。""拿開你的手。"蕭聿咬牙切齒道。
  "它好……好奇怪埃"燕悔隔著布料摸索它的形狀。
  孰可忍,孰不可忍! 蕭聿把他這輩子的耐性全用在燕悔身上了,奈何這根本就是白費心機,這丫頭需要的顯然不是耐性,而是常識!而他將是那個教她"重要常識"的人。
          ☆          ☆          ☆
  燕悔忽然就被壓倒在床上,還來不及發出驚呼,嘴就已經被蕭聿用嘴堵住了。
  直到今天燕悔才明白男人的力量原來如此之大,不管如何掙扎,她就是被牢牢地釘在床上,任由他的唇壓著她的。
  他為何總喜歡這樣?
  燕悔腦中又出現這樣的疑惑,但是隨著蕭聿愈來愈激烈的動作,她的意識也愈來愈不清楚,別說是思考,連自己身在何處都給忘了,整個人沉沒在一片恍惚之中。
  好不容易她的唇獲得了自由,緊接著淪陷的是她的頸子,他在她的肌膚上吸吮,濕潤的舌尖更是令她喘息不已,呻吟連連。
  "不要……不要啊!蕭大哥!"燕悔害怕這種陌生的感受,忍不住抓著他的衣服懇求道。
  "已經不是你要不要的問題了。"蕭聿抽了空回答。他也是呼吸急促、心跳紊亂,慾望首次在他體內掀起這樣的狂濤巨浪。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做錯了什麼麼?""你是錯了,但這可不是懲罰。"蕭聿伸手解開她的衣服,很快的,她胸前已是一片赤裸。
  燕悔再怎麼無知也明白不能在他人面前裸露肌膚,她急得想用手遮掩,蕭聿卻不允許。
  "別遮,我想看。"他說。
  寒意讓燕悔粉紅色的乳尖高高挺起,僅是這麼看著,已經無法滿足蕭聿。
  "好美,太美了。"他喃喃道,伸出舌尖逗弄兩個突起。
  燕悔如遭電擊,拱起身子哭喊。
  這是什麼?這種既痛苦又舒坦的感覺是什麼?"不舒服麼?嗯?"蕭聿沙啞著聲音問,並沒有停下動作,他的舌再加上他的手,在未經人事的女孩身上燃起熾熱的火焰。
  燕悔流著淚搖頭,羞恥地閉上眼睛。
  她是怎麼了? 居然發出那種聲音,明明知道這麼做是錯的,為什麼還覺得舒服?為什麼還想要更多?她是壞女人麼?蕭聿停止他的折磨,轉而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我弄疼你了麼?為什麼哭?"
  "我……我好奇怪。"燕悔啜泣道。
  "哪裡奇怪了?"
  "我……"她看著蕭聿:"我覺得好熱,我的身體裡面有火在燒。""那是因為你想要我。"蕭聿微笑。
  "我想要你?"燕悔當然不明白。
  "你不奇怪,你很美。"蕭聿說著又在她胸前印下一吻。
  "我要你成為我的,我要你完全屬於我。"他說。
  "我不懂。"燕悔問:"一個人怎麼能成為另一個人的?如果你是要我給你做丫環,我……我願意,你不用這麼對我——""我不要你做我的丫環。""那——"蕭聿不待她說完便開口問:"你要我麼?悔兒。"燕悔更加疑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要你?我要怎樣才能要你呢?"她皺著眉問。
  蕭聿揚起嘴角。
  "看來你要學的東西還多得很,不過我可以現在就開始教你。""那麼我可以先穿好衣服麼?"蕭聿慢慢搖著頭。
  "這事要光著身子學比較方便。"他說。
  燕悔很難相信他的話,有什麼事是需要光著身子才能學的? 洗澡?"那你……你也要光著身子麼?"蕭聿點頭。這談話或許有些莫名其妙,卻有效地讓他拾回了主導權;在這之前他簡直急躁得有如初嘗禁果的小伙子。
  "這樣不好,你和我……我們不應該在別人面前裸露身體。"燕悔認真地告訴他。
  "穿著衣服我就不能這麼對你了。"蕭聿著,又將頭埋人她胸前,引來她一聲輕呼。
  "脫掉我的衣服,悔兒。"蕭聿抬起頭在她耳邊低喃。
  "不!"燕悔搖頭。
  "聽話,我保證我們要做的絕不是什麼壞事。""你……你也要我這麼對你麼? "燕悔的視線停在他的胸口。
  蕭聿的呼吸又開始急促,光是想像她粉紅色的舌尖在他胸上游移,蕭聿便覺得他再也無法等下去了。
  "我要你這麼對我,我要你對我做許多許多事。"他說著,開始解開自己的腰帶。
  "你要我做什麼?"見他脫去衣物露出精壯的上身,燕悔不禁臉紅了。"如果是你剛才做的那些,我一點也不會。""我會教你。"蕭聿說著,低頭佔據了她的唇。
          ☆          ☆          ☆
  好痛!真的好痛!
  燕悔蜷縮在床角啜泣,不明白蕭聿為何要對她做這種疼死人的事情。
  他真的這麼恨她麼? 只不過是做了別人的丫環而已啊抑或是為了她離開薛府時沒有去找他?為什麼他會這麼生氣?她都已經拚命道歉了不是麼?蕭聿從激情中恢復,回過神來竟發現燕悔不在身旁,他倏地坐起,雙眼在漆黑的屋裡四處搜尋,直到聽見抽泣聲,這才看見窩在角落的燕悔。
  她在哭?
  蕭聿蹙眉,隨即明白是自己弄疼了她。
  "過來。"他朝燕悔伸出手,她更往牆邊縮。
  蕭聿見了輕歎道;
  "過來這裡,悔兒,我有話對你說。""我很痛。"燕悔哽咽低語。
  "我知道。"蕭聿起身將她拉過來,讓她在身旁躺下並替她蓋好被子,然後低頭深深吻她。
  燕悔不由害怕起來,淚珠子一顆顆滾落。
  "不要再做了,求求你。"
  "不會再做了。"今天不會再做了,蕭聿在心裡加上這麼一句。
  "聽我說, 悔兒。"蕭聿輕咳兩蘆。"這——女人的第一次會疼是必然的。""第一次?"燕悔白著臉低喃。"不會有第二次了吧?你剛剛答應過的。""以後就不會再痛了。"騙人!燕悔想這麼對他說,但她只是拉清被子默默掉眼淚。
  "悔兒,"蕭聿耐著性子。"男人和女人做這事是天經地義的。""你說謊!"燕悔終於脫口而出。
  "是真的,所有的男人女人都這麼做,否則你以為小嬰兒是怎麼來的?""不是送子娘娘給的麼?"燕悔諒愕地喊。
  "當然不是。"沒有娘的孩子還真可憐,蕭聿在心輕歎。
  "這麼說來小翠姐也是……""是呵!"蕭聿微笑。"因為她跟蕭福也這麼做,肚子裡才會有小寶寶。""啊?"燕悔怔忡了好半晌,忽然回過神來。"這麼說我的肚子——我也會有小寶寶了?"蕭聿聞言一愣!小寶寶?他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沒這麼快。
  燕悔懷著他的孩子會是什麼模樣? 如果生了個相貌像她的女孩,那麼他這個做爹的豈不是要忙壞了? 真是奇怪了,蕭聿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排斥這個念頭,雖然悔兒自己也還像個孩子。
  "我肚子裡有寶寶了?"燕悔還喃喃自語著,她撫摸平坦的腹部,無法瞭解小孩子是何時被放進去的。
  "並下是做一次就一定有小孩的。"蕭聿擁住她。"悔兒,你喜歡寶寶麼?"燕悔點點頭。
  "喜歡呵! 我一定會好好疼他,絕對不曾扔下他不管的。""還不知道有沒有寶寶呢。"她的回答讓蕭聿頗為開心。
  燕悔沉默了會,開口道:
  "蕭大哥……"
  "什麼事?"
  "做娘的是不是應該愛自己的寶寶呢? "她問"當然了。""那為什麼我娘不愛我呢?我不好麼?"蕭聿的心一緊,為了那個年幼的燕悔。
  他將她擁得更緊。
  "沒這回事,你娘一定也很愛你,因為悔兒是這麼好的孩子啊!"蕭聿對她說。
  "可是她不要我了,爹常說娘討厭我,所以才丟下我走了。""你娘一定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絕對不是因為討厭你。""真的麼? ""嗯,悔兒一定是你娘的心肝寶貝。"燕悔想哭,但是是一種喜悅的哭泣。
  蕭大哥果然是個好人,他是壞人的話就不會這麼安慰她了不是麼? 雖然他剛才對她做的事很可怕,但那會給她小寶寶耶! 只要這麼一想,她的身子似乎也就不那麼疼了。
  "在想什麼呵?"悔兒她忽然靜了下來,蕭聿問道。
  "我在想義兄說得沒錯,你其實也不是那麼可怕。"燕悔笑著說。
  蕭聿一聽冷哼了聲。
  "用不著那傢伙替我說好話。"燕悔眨了眨眼,有些愣住了。
  "好怪啊! "她露出詫異的表情:"蕭大哥好像有兩種性格呢。"蕭聿聽了,可不怎麼開心了,這無疑是在指控他對這丫頭特別不同。
  畢竟他剛奪走了她的貞操,對她好些是應該的。
  蕭聿如此解釋他的性格轉變,就此結束了他們今夜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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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6:53:2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因為燕悔始終忘不了第一次的疼痛經驗,待在山上的後兩天蕭聿一直很安分。他得的仁慈是對自己最殘酷的折磨,隨著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他的情緒——不應該說他的身子也愈來愈緊繃,令他覺得相當不適。
  幸而時間終究會過去,轉眼已經是第三天了,燕悔因為等不到爺爺而不停哭泣,但蕭聿已無法在這蠻荒之地再多待片刻,於是他堅持帶燕悔下山,唯一的讓步是桌上留下紙條,以防萬一那老爺爺回來找不到他可愛的孫女。
  老實說,蕭聿並不怎麼在乎那老頭子的死活,只要一起他將燕悔帶離他身邊整整三年,而且是音訊全無,他就覺得那老頭還是別出現在他面前比較好,他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做了什麼,會教燕梅恨他一輩子。
  在下山的路上,燕悔怎麼都不肯讓他抱,蕭聿無法施展輕功,只得陪著她慢慢走,等回到冷鷹山莊,都已經過了正午。
  然後燕悔又不肯吃飯, 雖然她不哭了,但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而且怎麼都不肯踏出房門一步,簡直讓蕭聿氣惱不已!她究竟想怎麼樣?在山上空等又能怎麼樣呢?傍晚柳子絮打外頭回來,蕭聿的另一波折磨於是開始。
  "悔兒呢?"柳子絮一進門劈頭就問,惹來蕭聿一聲冷哼。
  "好好的在房裡,"他回答。
  聽他這麼一說,柳子絮緊繃的情緒總算是放鬆了下來。
  "你這幾天究竟帶著悔兒上哪兒去了?知不知道我和蕭福四處找你們,都快急瘋了。"他拉了張椅子坐下,並替自己倒了杯茶。
  "這齣戲蕭福之前已經演過了,你可別又來一回。"蕭聿不耐道。
  "你這是什麼話?悔兒才剛回來,你不吭一聲就帶著她失蹤了三天,難追我和蕭福不該著急麼?""你們也知道她是跟我在一塊兒,有什麼好著急的?""就是這樣才更教人擔心。"柳子沽握著拳嚷。
  蕭聿瞇起了眼睛,柳子絮於是清了喉嚨。
  "其實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兄弟,誰都知道你向來是我行我素不理曾旁人的,不過悔兒終究是個姑娘家,你總得替她想想啊!"他說。
  "她的事我自有分寸。"
  "你的意思要我別管?這可不行。"柳子絮搖頭。"既然認了悔兒做義妹,我這義兄就等於是她的家人——""人家現在是真有家人了,你忘了她那個爺爺了? "蕭聿提醒他,也成功地把話題帶開了。
  "對了, 我還沒問你這是怎麼回事呢。悔兒有沒有告訴你她怎麼會平空多出個爺爺來?""有。""那你快告訴我啊!"要他說故事?別開玩笑了。
  蕭聿揚揚眉,哼了聲撇過頭去。
  "你不說?那我問悔兒去了。"柳子絮說著,站起來就要走。
  "你給我坐下。"蕭聿開口。
  "你改變主意了?"
  "她累了,你別去煩她。"
  "那就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訴我。"柳子絮又坐回椅子上。
  蕭聿無可奈何,深吸了口氣後把燕悔對他的事大略對柳子絮說了一遍。
          ☆          ☆          ☆
  聽完蕭聿的敘述,柳子絮瞭解地點點頭。
  "原來是老爺爺救了悔兒埃"他說。
  "什麼'救'?他根本就壞了我的好事!"蕭聿奇怪地瞄了柳子絮一眼,似在嗤笑他的看法怎會偏頗得如此厲害。
  "話不能這麼說,如果不是老爺爺出現,悔兒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更不堪的遭遇呢,難道你沒想過這點?""如果不是他把悔兒藏在山裡,我早就找到她把她帶回莊裡了。""這可難說,咱們知道悔兒被趕出薛府都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了。""這又是誰的責任?"蕭聿瞪了他一眼。
  柳子絮無話可說,當時確實是他阻止了要上薛府要人的蕭聿,雖然他沒想過燕悔會被逐出薛府,但仍舊是他的責任。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不替悔兒找她爺爺麼?""怎麼找?"蕭聿看了看他:"只留下一張其名其妙的紙條,誰知道那老頭子到哪裡去了?""會不會真的被壞人或仇家帶走了呢?"柳於絮蹙眉問。
  "目的呢? 要錢麼?你若去過他們住的屋子就知道,一切都是自給自足,在那兒住了三年, 說不定悔兒連銀兩長什麼樣都給忘了。""說起來還真是有點怪,要悔兒到春風樓卻又不見人影。""也許那老頭不想要她了。"蕭聿冷冷說。
  "喂! 喂!"柳子絮聞言跳起來。"這種話你可別在悔兒面前說,她會受不了的,她親娘好像在她小時候就拋下她離開家了不是麼? ""這點用不著你提醒我。""我怕你一發火就什麼都忘了。"柳子絮說著探過頭去。"話說回來,你究竟一個人在這兒生什麼悶氣啊?""誰說了我在生氣?"蕭聿白了他一眼。
  "用不著誰說,我自然看得出來。"事實上想要不看出來還真難。
  "不關你的事。"
  "和悔兒有關的事就和我有關。 "梆子絮大膽假設,並從蕭聿的沉默得到證。"怎麼? 你們吵架了?""我怎會閒得跟個小孩子吵架?""那究竟是怎麼回事?""還不就為了那老頭。""老爺爺啊? "柳子絮不甚同地看清蕭聿。"你還是別這麼稱呼他老人家比較好,萬一成了習慣,在悔兒面前改不過來就糟糕了。""你以為我會在乎?"蕭卓嘴硬道。
  "別嘴硬了。"謊話馬上被戳破。"我最知道你在不在乎。""多事! "蕭卓撤過頭去。
  "老爺爺怎麼了? "柳子絮重拾方纔的話題;"難不成你們有他的消息了?""就是沒消息她才不開心。""悔兒會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這樣就可以不吃飯麼?"蕭聿的臉又結了層冰。 "她在山上吃了三年的野菜,還說好吃得不得了,也不看看自己瘦得差不多就剩骨頭了,還在那兒硬撐著,像話麼?"他愈說愈氣,乾脆吼了起來。
  "不像話,不像話。"柳子絮安撫道:"我會勸她吃點東西,你用不著為了這種事動怒嘛!""別理她,等她餓夠了自然會吃。"蕭聿又在嘴硬,不過這回柳子絮決定裝作不知道。
  "我看你還是想想辦法幫悔兒找她爺爺吧, "他說。"沒有老爺爺的消息之前,只怕她會一直這麼悶悶不樂。 "蕭聿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站起來不說一句話就走出了大廳。
          ☆          ☆          ☆
  吃晚飯時燕悔仍沒有出現,結果蕭聿只胡亂吃了兩口就摔筷子走人了。偌大的桌於前只剩下柳子絮一個人,他舉著手不知道該吃魚還是肉,只能對著滿桌的菜餚搖頭歎息。
  蕭聿在書房批他的卷宗, 卻怎麼都無法集中精神,直到 '啪地'一聲把筆給折成兩半,他終於放棄了。
  他起身離開書房,直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燕悔被安排睡在那裡,當然,他也會睡在那裡,只不過其他人還不知道。
  蕭聿"碰"地一聲推開門,坐在桌前的燕悔倏地轉過頭。
  "你——你沒有敲門。"燕悔指控地看著他。
  "進自己的房間用得著敲門麼?"蕭聿說。
  "這裡是他的房間?她一點都不知道。
  "那我換一間房——"
  "你給我坐下!"
  還是那種不容置疑的,燕悔只得乖乖坐下。
  "為什麼不吃東西?"然後就聽見蕭聿這麼問。
  "我不餓。"她答。
  "一整天什麼也沒吃,怎麼會不餓?""我在想事情。""想你爺爺?"燕悔點點頭。
  "我在想他有沒有東西吃。"她說。
  蕭聿的眼睛瞇成一條線。
  "你說什麼?"
  "我擔心那些壞蛋不肯給爺爺東西吃。""還不確定究竟有沒有壞蛋。"蕭聿不得不提醒她。
  "當然有! "燕悔則斬釘截鐵反駁他。"爺爺不會無緣無故扔下我不管!""事實上他是扔下你了。"蕭聿扯扯嘴角。"以及一張紙條。"燕悔受傷地瞪著他。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太過分了!"她試著不眨眼睛,因為那麼做的話眼淚會掉下來。
  "我就是這樣的人,這點你最好牢牢記祝"燕悔抿著嘴,再次站起來說:"我去別的房間。""你安待在這裡。"蕭聿拉住她的手,並使勁讓她坐回椅子上。
  "我不要!"燕悔喊,但怎麼也無法掙脫他的箝制。
  "別考驗我的耐性,我要了你並不代表你可以在冷鷹山莊為所欲為。"他這是什麼意思?聽起來……聽起來教她心好痛!燕侮撫著胸口落淚,蕭聿則一臉鐵青。
  又哭了!她為何總教他心亂?一個小姑娘竟妄想左右他的心思嗎?不可能!就像要證明他絕不受人控制,蕭聿拉起燕悔並將她往床上一帶,自己隨即上前壓住她的雙手,接著就攫住了她的唇,無視於她睇淚縱橫拚命掙扎,硬是撬開她的嘴,更深更深地吻她。
  燕悔從未如此無助,即使是在她被逐出薛府時也沒有,爺爺失蹤了,而她以為可以信任的人卻待她有供人恣意擺弄的玩偶,她不明白自己何以要承受這些,她真的不明白。
  "回應我……"蕭聿在她唇邊低喃:"抱著我回應我的吻。"燕悔就像沒聽見似的毫無反應,只是淚水不斷落下。
  "悔兒!"蕭聿啞聲低喊。
  而燕悔閉上了眼睛。
  "可惡! "蕭聿咬牙,一把扯開了她的外衣和兜胸,對她的渴望已經到了難以控制的程度,而忿怒則更加速了慾火的蔓延。
  他的手粗暴地揉捏她的胸,唇則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一處處紅色的印記,失去了理智的蕭聿,溫柔已經徹底遠離了他的心。
          ☆          ☆          ☆
  當晚蕭聿盡情在燕悔身上馳騁,一次又一次在她體內釋放自己,當他倦極沉睡過去,燕悔才緩緩睜開眼睛。
  她的淚已流盡,就像她的感覺已經麻木一樣。雖然從沒有人告訴她這樣的行為代表什麼,燕悔能清楚意識到自己的骯髒。
  好女孩是不會被這麼欺負的,這點她明白,而她,大概並不視為一個好女孩吧?燕悔模糊地想著,繼而也沉沉睡去。
  隔天天一亮蕭聿便醒了,卻不見燕悔的身杉,他甚至傻氣地翻開被子找,只找到了床鋪上的斑斑血跡。
  淺淺的紅色看起來怵目驚心,蕭聿的腦子在瞬間化為一片空白。
  他做了什麼?他對才初經人事的燕悔做了什麼?蕭聿並非忘了昨晚的一切,當他稍稍冷靜了下來,所有的經過就逐漸清晰了起來。
  伸出顫抖的手,卻遲遲不敢碰觸床上那紅色的印子,他想著她所承受的痛楚,強烈的懊悔令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傷害了她,不管是在身體或心理上他都深深傷害了悔兒。她幾乎還是個孩子,對男女之事可以說全然無知,雖然她已非處子,但由留下的這些血跡就可以想見他必然待她極為粗暴。
  悔兒一定受傷了,她拖著那樣的身子上哪兒去了呢? 蕭聿掀開被子下了床,抓起衣服穿上就往外跑。雖然心急著要找人,對燕悔會去什麼地方沒有絲毫概念。
  她是什麼時候走的呢?而他又怎麼曾睡得這麼死?萬一悔兒出了事——蕭聿愈想愈是心慌,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跑過迴廊,在穿過後院時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他瞥見那頭有個熟悉的身彤。
  是她嗎?還是他眼花了?
  蕭卓遲疑著,久久不敢走向前去,怕眼前的人影不過是鏡花水月,又怕一旦證實了真的是她,他又該如何向她解釋昨夜的事情? 他可不會道歉,因為從沒做過,所以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開始。不過話說回來,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一切嗎? 如果可以,如果真的可以,那麼他或許願意嘗試——蕭聿蹙眉,他在思索自己是否真能說出"對不起"三個字。
  不,他用不著道歉!說出那種話會令他生病,最後他這麼決定。
  蕭聿不明白自己何以會突然慌亂起來,而現在,一切又回到控制中了。
  他走向涼亨,看見燕悔單薄的衣裳時皺起了眉。
  "你在這兒做什麼?為什麼不多加件衣服!"他悶聲問。
  坐在涼亭裡的燕悔轉過頭,看見蕭聿時似乎一點也不訝異,一雙眸子反倒在他臉上停留了許久。
  "好像,太像了……"她喃喃過,聲音幾乎輕不可聞。
  蕭聿不知道燕悔在嘀咕什麼,但她似乎透過他在看著什麼人,這令他感覺極為不悅。
  "怎麼了?一大早就發呆。"他冷聲問道。
  燕悔回過神來,又看了蕭聿一眼後搖搖頭。
  "沒什麼。"她說,又將視線移向正前方。
  "涼亨裡瀰漫著一股冷凝寂靜,燕侮似毫無所覺,蕭聿幾乎喘不過氣來,總覺得胸口悶得很。
  "進去吧,"於是他開口打破了沉默。"這裡——風大。""我想再坐一會兒。"她卻這麼告訴他。
  蕭聿有些氣惱,但看清她纖柔消瘦的身子,心底卻湧現一絲不捨。
  "你——還好吧?"不知不覺,話已脫口而出。
  "嘎?"燕悔微偏過頭看他。
  "你的傷……"蕭聿咳了聲·其它的話竟說不出口了。""你要說什麼?"燕悔不解問。
  "我……"蕭聿深吸了口氣:"你呢?難道你沒有話要說?"她搖頭。
  "你不疼麼?"蕭聿又問。
  燕悔眨眨眼,半晌後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臉在瞬間染上紅暈。
  "究竟要不要緊?你倒是說話呵!"蕭聿耐性盡失。
  "我不知道……"燕悔低下頭。"應該不要緊吧?已經沒那麼痛,也不再流血了。"蕭聿聞言一陣懊惱,道歉的話到了嘴邊,但就是說不出口。
  "我去跟子絮拿些藥給你——"
  "不要!"燕悔急忙道:"我不需要什麼藥!""為什麼?"蕭聿皺眉。"擦些藥會讓你舒服些。"燕悔一直搖頭,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你——"蕭聿納悶不已, 正想問問她是怎麼回車,忽然間靈光一閃,就這該明白了。"只是些外傷藥,子絮不會多問的。""不用擦藥了,真的不用。"燕悔還是堅持。
  蕭聿只能輕歎。
  他氣她的固執,卻沒有再說什麼,反正藥他是一定曾跟子絮拿,到時候如果她不肯用,他會親自替她擦上的。
  這裡果然是冷,不管如何都要帶她進屋去。
  蕭聿正欲開口,後頭便傳來喊他的聲音,轉頭一看,柳子絮在不遠處朝他招著手,而且不知是不是他多心,那傢伙的臉色似乎不怎麼好看。
          ☆          ☆          ☆
  "我聽說你昨晚和悔兒睡在同一間房裡,這事是不是真的? "柳子絮將蕭聿拉到後院角落,劈頭就問。
  "是又怎麼樣樣?"聽了蕭聿冷冷的回答,柳子絮伸手欲抓他領子,想了想,最後又收了回來。就算是為了妹妹也犯不著賠上一條命,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嘛!"什麼怎麼樣?悔兒可還沒過門耶,你怎麼可以跟她同室而眠?她或許不懂世事,你總不會也不懂吧?"結果他還是責難地看了蕭聿一眼。
  "她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
  "你胡說什麼?我可是她的義兄耶!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我疼她絕對和親生妹妹沒兩樣。"柳子絮盯著好友。"對悔兒,你究竟有什麼打算? ""我不曾虧待她的。"蕭聿不耐道, 轉頭看了看涼亭,發現燕悔已經不在那兒了,不禁一陣氣惱。"你什麼時候成了保護小雞的老母雞了?"他把怒氣全出在柳子絮身上。
  "就算你這麼說也無所謂,總之我不許你欺負悔兒,這話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柳子絮勇敢地說。
  "我不會欺負她。"蕭聿撤過頭去。
  "是麼?我倒覺得你這話說得有些心虛呢!""你究竟想怎麼樣?"蕭聿瞇起了眼睛。
  "你——何不就娶了悔兒呢?你明明很喜歡她不是麼?""不可能!"蕭聿斷然道。
  "你的意思是不可能喜歡她,還是——"我是喜歡她,但絕不可能娶她。""為什麼? "柳子絮蹙眉。"如果你真這麼介意門當戶對,我願意回去求我父母正式收悔兒為義女,這麼一來就沒問題了吧?"蕭聿盯著柳子絮,半晌後道:"你對燕悔的關心真是令人感動。""我說過她就像我的妹妹——""你對她當真只有兄妹之情麼?"柳子絮闈言一愣,隨即認真地思索起來,但想了老半天也沒有個答案。
  "你為什麼這麼問呢?蕭聿?"結果他又反問了回去。"若我對悔兒不是兄妹之情,還會是什麼?""我怎麼會知道?"蕭聿一臉冰霜。
  柳子絮又想想,之後點點頭。
  "也許讓你說對了,我對悔兒其實還有其它感情。""你說什麼?"蕭聿握起拳頭。
  "應該還是兄妹之情吧, "柳子絮看清蕭聿緊握的雙拳。"就算聽見悔兒和你要成親的消息,我也不會有和你一樣的反應,所以我想她對我而言僅僅是一個妹妹。"蕭聿這才鬆開了拳,臉色也緩和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悔兒一定要幸福,好像我有責任替她尋得幸福一樣。"柳子絮頗為納悶地說。
  "這是身為一個醫者悲天憫人的胸懷麼?"蕭聿扯扯嘴角。
  柳子絮給了他一個白眼。
  "我是很認真的, 你在調侃我。""沒事的話我要走了,我還有話對燕悔說。""等等! "柳子絮喊住轉身就要走的蕭聿。"你還沒有給我答案呢,究竟什麼時候娶悔兒過門? ""我說過不會娶她。""嘿!我已經說了會讓我父母收她做義女——""我的回答還是同樣一句話。"柳子絮一聽臉色大變。
  "這是為什麼?你倒是給我個好理由!"蕭聿不耐地閉了閉眼。
  "我們可以不要再談論這個問題了麼?"他說。
  "不行!"
  "你怎麼知道她就一定想嫁給我呢? ""那麼她可以嫁給別人麼?你會允許?"蕭聿沉默了半晌。
  "我曾收了她做妾,這麼說你滿意了吧?"他說。
  "我滿意麼?"柳子絮迎面給他一拳,而蕭聿並沒有閃躲。"我的寶貝妹妹只夠資格做你的妾,你說我滿不滿意?""我有我的考量,"蕭聿這麼說。
  柳子絮聞言冷笑。
  "你的考量就是五年前那個算命的所說的那些話吧?為了一個荒謬的預言而辜負心愛的女人,值得麼? 你自己想想,蕭聿,如果你無論如何都堅持要賭氣到底,我也有我的打算。""別干涉我們的事,子絮。"蕭聿沉聲警告。
  "到時候我會帶走悔兒!"柳子絮以難得的嚴肅語氣過。"既然你的所作所為令我如此失望, 我想我們十多年的交情也可以到此為止了。"他說完轉身高去,留下蕭聿面無表情地佇立風中。
  然後蕭福喘吁吁地跑過來。
  "少主!少主!"他喊著,令蕭聿紛亂的心更添波瀾。
  "什麼事?"他問,看都沒有看蕭福一眼。
  柳子絮的話在他腦中一次又一次地重複,每一次都令蕭聿一陣畏縮。
  冷鷹山莊在江湖上或許赫赫有名,他這個少主也算得上是眾人爭相結交的人物,然而蜂擁而上的人不少,鎩羽而歸卻更多,他冷絕高傲的個性幾乎讓所有有心與他為友的人打了退堂鼓。
  唯有柳子絮一直在他身邊不曾離去,至今將近二十年了,其間雖然因為他離家學藝而有數年未曾碰面,再見時卻沒有絲毫的陌生與隔閡,反倒自然得像是他們從未分離。
  這自然得歸功於柳子絮,是他的微笑和包容持續了這段情感,讓他孤獨的人生有了些許色彩,所以蕭聿無法下在乎,他實在不願意失去這唯一的朋友。
  "少主不到大廳去麼?"
  蕭福的聲音忽然傳人他耳中,蕭聿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閃了神。
  "你剛剛說了什麼?"於是他問。
  "我說少主您不到大廳去麼? ""在這之前呢?""之前?"蕭福想了想道:"回少主的話, 我說老爺和夫人回莊了。"第九章燕悔又坐在涼亨裡吹風,看著池塘裡悠遊的魚,她的心暫得到了靜。
  啊!什麼都不去想的感覺真好,池子裡的魚是否也如此呢?燕悔正想著,有件袍子在這時侯披上了她的肩,她一回頭,對上了小翠那雙憐惜的眼睛。
  "你怎麼就不知道照顧自己呢? 這種天氣還坐在這兒,受寒可怎麼辦?""小翠姐。"燕悔站了起來,扶著大腹便便的小翠坐下。
  "我很好,山上比這裡冷多了,倒是你,不好好休息行麼?"小翠笑了。
  "傻孩子,我是懷孕又不是病了,休息什麼?"她說。
  "很辛苦吧?肚子都這麼大了還得幹活,不如這樣吧,小翠姐,你的事我來替你做。""胡說什麼?"小翠笑著瞪了她一眼。"你現在可是咱們少主的貴客,我怎麼能讓你替我幹活呢?""我才不是什麼貴客。"燕悔喃喃道。
  "怎麼了?忽然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小翠蹙眉問。
  燕悔搖頭,並擠出一點笑容。
  "沒什麼,只是……只是想起了爺爺。""那個把你帶到山上去住了三年的人麼?""嗯。""別擔心,少主一定會替你把他找回來的。
  燕悔沉默,她很清楚蕭聿對爺爺是何觀感,也早就不指望他替她找回爺爺了。
  "對了。"燕悔將話題拉開:"昨天莊裡好像鬧哄哄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啊?""什麼?少主沒告訴你麼?"小翠聽了她的話頗為詫異。
  "是老爺和夫人回來了,我來冷鷹山莊也有段時日了,這還是第一次見著他們呢。聽說老莊主和夫人喜歡雲遊四海,三年五載都不見得回莊裡一趟。""是這樣埃"為什麼蕭大哥沒有跟她提起呢? 燕悔不解,她也應該去跟老爺夫人問個安不是麼?"昨兒個用膳時不見你跟柳公子,我也覺得奇怪,後來聽我家相公說你好像不太舒服,在房裡歇著,所以這會兒我才了空來瞧瞧你。"小翠說著,擔憂地看著她。"你——還好吧?悔兒。""我?我很好埃"想起自己那難以對人言的"不適",燕悔有些臉紅,蕭大哥實在不該將這種事四處對人說的。
  "是麼? 那就好。"雖是這麼說,但小翠臉上依舊寫著擔心。"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悔兒。"她道。
  "什麼事?"
  "這……如果我說錯了,你可得原諒我。"燕悔聞言一笑。
  "你是怎麼了?小翠姐,我們之間還用得著客套麼?""既然如此,那——"小翠面有難色,但終究還是深吸了口氣道:"你老實告訴我,悔兒,你已經是少主的人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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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6:54:42 |只看該作者
        ☆          ☆          ☆
  你已是少主的人了是不是?這話教燕悔愣住了,老實說她並不瞭解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聽起來有些暖昧,但卻又那麼模糊。
  當然,這段日子以來她也想過自己和蕭大哥之間的關係,但因為一直沒有人可以詢問,而這事似乎也不是可以隨便和人討論的,所以她心中始終存有疑惑。
  這或許就是個機會了,除了小翠姐,還有誰可以為她解惑呢?"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小翠姐。"小翠點點頭。
  "我已經是少主的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燕悔問。
  "咦?"沒有料到是這樣的問題,小翠有些不知所措。"這個……你不知道麼?"燕悔搖頭。
  "不是很清楚。"她說。
  小翠一聽,皺起了眉,雙頰也有些泛紅。
  "你這麼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她極為煩惱追:"這種事情……少主他難道沒有告訴過你?"燕梅想了想"他倒是說過'你是我的'這樣的話。""那……他做過什麼麼?"燕悔的臉紅透了。
  小翠見了,歎息道:
  "我想他什麼都做了吧? "為了進一步確定,她還壓低了聲音問:"你覺得痛麼?""嗯。"燕悔根本不敢抬頭。
  "唉!這麼說來是八九不離十了。"小翠心裡百感交集,不知道該怎麼對燕悔說明。
  "我——算是蕭大哥的人了麼?"燕悔問。
  "是啊!"小翠又是歎息。
  燕悔沉默了片刻,又開口問。
  "我算是蕭大哥的人,那麼他呢?他算不算是我的人?""悔兒!"小翠臉上是心疼的表情。 "你聽我說,我們女人應該從一而終,但是男人——男人是可以有很多女人的,他們可以三妻四妾享盡齊人之福, 而我們也只能由著他們去,你明白麼?"燕悔無語,她雖然不是很清楚小翠姐所說的,但也隱約知道了蕭大哥並不屬於她; 他雖有了她,但還可以有其他更多更多的女人。
  小翠有點想哭,因為燕悔好像在這一剎那長大了,她的表情好落寞、好無助,她忍不住將這半大不小的孩子擁入懷裡輕拍著。
  "沒關係的,悔兒,少主是個負責任的人,他會好好照顧你的,而且莊裡還有我,所以你用不著害怕,知道麼?"小翠說。
  "那……我的小寶寶也可以留下來麼?"燕悔這句話簡直就像平地悶雷,嚇得小翠臉都白了!"你——悔兒!你肚子裡有少主的骨肉了麼?"她錯愕地問。
  "我不知道。"燕悔抬起頭看著小翠。"但是蕭大哥說這麼做的話,很可能會有孩子。 ""是有可能。""我……"燕悔的表情又黯了下來。"小翠姐,其實…我並不想留在這裡,我情願回山上和爺爺一塊兒生活。""你在胡說什麼? 少主不會讓你離開的。"小翠蹙眉低嚷。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留在這裡。""悔兒?"燕悔抓住小翠的手。
  "怎麼做才可以不懷寶寶呢?你教教我好不好?小翠姐。"她要求道。
  "怎麼?你不想懷少主的孩子麼?"小翠又皺起眉。
  燕悔聽了,拚命點頭。
  "我想, 我很想有小寶寶的,但是……"她白淨的小臉染上哀傷。"有小寶寶的話我就走不了了,我不能丟下孩子不管,我不願意像我娘……""那就別走,別走不就成了麼?"小翠疼惜地擁緊她。
  "可是我想爺爺,我好想爺爺呵!"燕悔縮在小翠懷裡哽咽地低語。
  她雖然也想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家人,然而這願望卻有如遙掛天際的星辰,她再怎麼伸長了手也碰觸不到。
  當天晚上,燕悔又被獨自留在房裡。雖然她向蕭聿提起過要向他父母問安,卻被他一句"不需要"給斷然拒絕了。忽然間,燕悔明白了一切,不讓她到前廳用膳是刻意的,並非真是體恤她身子不適。
  有人為她送來晚膳,豐盛的萊餚擺滿了桌子,雞鴨魚肉樣樣不缺,全都是她不曾吃過、甚至見過的東西,然而燕悔卻沒有食慾,僅僅喝了些湯,吃了點青菜就停下了。
  燕悔想起在山上的日子,雖然經常只有兩盤野菜加上一點醃肉,她和爺爺卻總是吃得津津有味。家人就是最好的佐料,他們讓東西吃起來更可口。
  燕悔話出一絲淺笑,她在回憶著和爺爺生活的點點滴滴。爺爺殺了老虎,他們醃肉醃到渾身酸痛; 到小溪裡抓魚,她卻掉進水裡弄得滿身濕,是爺爺伸手把她撈了起來……她在溫睡的回憶中睡去,夢裡出現一雙熟悉的眼眸,似曾相識,卻又記不起是何時何處。那雙眼睛邪佞地盯著她,揚起的嘴角似笑非笑又狂妄勝天。
  "何不到我身邊來呢?天女。"
  "我想要的東西遲早都會屬於我, 你也不例外。"那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後,狂笑著離去。
  燕悔倏地睜開眼睛,淌著冷汗,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夢見這個男人了,但她依然看不清他的長相,除了那雙眼睛。
  她怕他,毫無理由的。燕悔俱怕一個只在夢中出現的男人,然而現在還有更可怕的,她明明已經醒了,那雙眼睛卻仍在她面前。
  燕悔倒抽了口氣,而當那人伸手碰觸她的肩,她發出驚惶的尖叫。
  "該死!你是怎麼了?"蕭聿咬牙低嚷,顯然被燕悔劇烈的反應結嚇了一跳。
  "你——"驚魂未定的燕悔撫著胸喘息,好半晌才將現實與夢境區隔開來。"蕭大哥?"她似要確定般問道。
  "不是我是誰?"蕭聿蹙眉。"聽說送過來的膳食幾乎原封末動,這是怎麼回事?"燕悔盯著他看,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一樣的眼睛,一模一樣的眼睛,眼前這個人竟和夢中男子如此相似! 她夢見的人是他嗎?這麼像,卻又似乎有什麼地不同,燕悔相當疑惑不解。
  "你聽見我的話沒有?"受到忽視的蕭聿不說地問,這丫頭究竟透過他在看誰?這麼呆愣愣的。
  "好像,真的好像……"燕悔喃喃道。怒意更高的蕭聿於是抓著她的肩搖晃。
  "你究竟是醒了沒醒?"
  不耐的咆哮聲喚回了燕悔的注意力,她眨眨眼,又問道:"蕭大哥?'"沒錯,就是我!"蕭聿咬牙道,"我再問一次,你為什麼不吃東西?"燕悔又眨眼。
  "我吃了,只不過吃得不多。"她答。
  "丫環說飯菜動都沒動過。""我真的吃了。"蕭聿盯著她,半晌後又開口:"剛才是怎麼回事?作夢了?"燕悔點頭,以袖子擦拭額頭冒出的汗珠。
  "夢見了什麼?"
  她搖頭,不想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夢見了什麼?"蕭聿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執意問過。
  "我……我夢見一個男子。"燕悔乖乖回答:"不知道為什麼,我偶爾會夢見他。""他是什麼人?"蕭聿瞇起了眼問。
  一個男人? 她竟然"敢"夢見其他男人?"我不知道,他的穿著打扮有點怪,而我總是看不清他的臉。"蕭聿冷笑。
  "不過是作了個夢,需要大呼小叫的麼? "而且還是瞪著他的臉尖叫,活像見了鬼似的。
  "對不起。"
  "我要你道歉了麼?"蕭聿沒好氣道。
  這兩天他簡直要煩死了,四處遊蕩的爹娘忽然回莊也就罷了,居然說這次回來為的就是他的婚事,還揚言不達目的絕不離開,令他啼笑眥非、又惱又怒。
  是巧合嗎? 子絮才為了燕悔的事情怒而離開冷鷹山莊,爹娘就為了他的婚事返家,忽然間,好像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要為他找個妻子。
  今兒個從早到晚,他的書房就陸續送來各家閨女的畫像,顯然他要"招親"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蕭聿臉色發育,然而因為罪魁禍首是自己的雙親,可能還加上當今皇上,他一股怒氣無處可發,一幫下人全都成了替死鬼。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的心情好像很差。"見他板著張臉,燕悔關心問道。
  "我是心何不好,你究竟為什麼老夢見那個不知道是誰的男人?"蕭聿對她吼。
  燕悔一楞。
  "我……是我作夢惹你不高興了?"她問。
  "我沒這麼說, 你只管回答我的問題就是了。""你的問題是——""你為何老夢見那男人?"蕭聿重複,一樣是用吼的。
  "這我也不知道埃"燕悔畏縮了下。
  蕭聿冷哼了聲,臉色更加難看。
  "不過爺爺倒是過——"
  "那老傢伙說了什麼?"
  別喊我爺爺老傢伙!
  燕悔很想這麼對他說,但一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便作罷了。
  "爺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她說。
  "你不懂?"蕭聿一把將她從床上拉起,並在她幾乎安摔落床下時抱住她。"意思是你對那男子思思唸唸、牽腸掛肚,所以才會一再夢見他!""這怎麼可能?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啊!""這倒奇怪,為何你就從不曾夢見我?""你跟他——"燕悔想告訴他,他們兩人非常相像,但蕭聿低下頭攫住她的唇,也堵住了她的話。
          ☆          ☆          ☆
  蕭聿恣意吸取她的甜蜜,以舌撬開她的唇不斷需索,即使他心底曾漾起一絲溫柔,但只要一想起她心中始終有個陌生男人,那一丁點的柔情便馬上被狂暴所取代。
  她竟敢想著別的男人!她竟敢!
  他撕扯她的衣裳,將她壓在床上揉捏撫弄,蕭聿愈來愈生氣,他氣自己失去了一切自制力,火熱的慾望總在看見她的剎那徹底點燃。
  她只是個漂亮的丫頭,只是眾多美人中的一個而已,他遲早會對她厭倦,遲早會的! 蕭聿不斷在心裡說服自己,一方面卻又難以克制地輕舔她柔軟的雙峰和粉紅色的蓓蕾。
  "不要! 求求你不要!別再弄痛我……"燕悔低泣,前一次痛苦經驗記憶猶新,她不由嚇白了臉。
  燕悔的話和啜泣聲終於讓蕭聿抬起頭來, 也就在這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經在她白皙無瑕的胸口留下了一個個紅色的印子,而這些印子將在明天或後天變為青紫色,這些他非常清楚,因為之前他也在她身上做過同樣的事。
  蕭聿的手輕撫過她的胸,終於將那一丁點的溫柔又抓了回來。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她還非常生嫩,他為何總忘了這一點?"可是上次你……那時侯我很疼。"燕悔還是害怕,她希里的是他別脫她的衣服,也別再碰她。
  "這次不會了。"
  "真的麼?"燕悔還是害怕。
  "我保證。"蕭聿再次低頭輕吻她的胸,很輕柔、很輕柔的,在燕悔體內掀起一股燥熱,令她睜大了眼睛。
  "蕭大哥……"她低喃。"不疼吧?"蕭聿在她胸前問。
  "可是很熱,我覺得很熱。"燕悔拱起身子,想更貼近他。
  "我知道, 我也一樣。"蕭聿抓著她的手貼在他袒露的胸前,讓她感受他的心跳。
  然而蕭聿馬上就發現這麼做相當不智,她微微顫抖的手先是嘗試性地輕觸他的皮膚,繼而就像個好奇心傾巢而出的小孩,一雙手毫不猶豫地在他身上探素著,愈來愈快速、愈來愈著迷。
  "悔兒……悔兒……"他啞聲低喊, 試圖將燕悔的注意力從他胸前拉開,但顯然並不成功。
  "嗯?"她胡亂應了聲,手還是在他身上四處遊走,甚至學著他伸出舌尖輕舔他。
  "天! "蕭聿呻吟,幾乎攤軟在燕悔身上。"你究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我也想讓你舒服嘛,你不喜歡麼?"蕭聿低頭覆上她的唇,以狂烈的吻說明他有多喜歡。
          ☆          ☆          ☆
  轉身卻尋不著身旁的人,蕭聿倏地坐了起來。
  這丫頭似乎有壞習慣,和他歡好後總不肯在他懷裡好好睡。
  蕭聿氣惱地想著,正打算下床去找她,便看見她縮在床的一角熟睡著,隨意穿上的衣物春光處處,令他下腹又是一陣蠢動。
  竟以那種姿勢睡在那種地方,她究竟在想什麼? 蕭聿蹙眉,但仍輕輕地將她抱回身邊睡好,燕悔在他胸前磨蹭了幾下,之後便睜開朦朧的眼睛。
  "蕭大哥?"她喃喃問。
  "是我,可別你又夢見了其他男人。"蕭聿沒好氣道。
  燕悔搖頭。
  "我夢見你了,不過你穿著奇怪的衣服。"她笑著,跟著還打了個呵欠。
  蕭聿歎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為什麼睡在那種地方?"他問,還拍拍燕悔的臉頰。
  "啊?"燕悔讓他給拍醒了。"我在那兒想事情,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她說。
  還有力氣想事情?蕭聿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
  "我要得你不夠麼?"他說著又壓上了她,房裡再次傳出嬌喘和呻吟聲。
  良久良久,燕悔終於乖乖待在蕭聿懷裡,但她已經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他還不肯讓她睡。
  "說,你縮在牆角想些什麼?"他問。
  "沒什麼埃"燕悔胡亂應了應,接著又打了個呵欠。
  "沒說清楚之前不許你睡。"蕭聿捏住她的鼻子。
  那就別害得她這麼累啊!
  燕悔在心裡嘀著,可伶兮兮地強打起精神。
  "要我說什麼呢?"她問。
  "你是不是還在想那個男人?"蕭聿問,怎麼也壓不下胸口泛起的那股酸意。
  "哪個男人?"
  "你剛剛不是說了在想事情麼? 是在想他吧?""那個礙…"燕悔眨眨眼睛。"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蕭聿一聽,坐了起來。
  "什麼叫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他挑起眉問。
  "怎麼可能知道呢?太奇怪了。"
  "不知道才奇怪,你明明說過是個男人。""我說過麼? "燕悔皺著眉納悶道:"不會吧?""你快給我醒過來!"蕭聿咆哮。
  "我已經醒了埃"
  "那為何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的? ""我是真的不懂嘛!"燕悔委屈道:"寶寶沒生下來之前怎麼可能知道是男是女呢? ""寶寶?"蕭聿低語,然後轉頭盯著燕悔:"你說什麼?""我……我說錯什麼了麼?"燕悔有些畏縮。
  "你有身孕了?"蕭聿問。
  燕悔一愣,繼而猛搖頭。
  "我不知過,只是想想而已。"她說。
  "想想而已?"
  "嗯。"
  "你剛剛想的是孩子的事?"
  "是埃"
  蕭聿又躺下,他覺得自己開始有睡覺的意願了。
  想寶寶?那就儘管想,只要跟那個其名其妙的男人無關就行。
  蕭聿擁著燕悔閉上眼睛。
  "蕭大哥?"燕悔推推他。
  "嗯?"蕭聿仍閉著眼睛。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
  "什麼?"
  "你……你是不是……"燕悔支支吾吾。
  "究竟是什麼事?"蕭聿不耐問。
  "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快說,說完了我們好睡覺。""那我就說了,"燕悔深吸了兩口氣:"你打算何時娶妻呢,蕭大哥? "
          ☆          ☆          ☆
  燕悔的問題讓蕭聿睡意盡失!他睜開眼睛盯著燕悔;她則將視線移開,不敢看他。
  "問這個做什麼?"半晌後蕭聿問。
  "我聽說老莊主和夫人是為了你的親事回來的, 也知道有很多大家閨秀搶若要做你的妻子。"燕悔低聲道。
  蕭聿聞言瞇起眼。
  "看來冷鷹山莊養了太多閒人。"他說。
  "我是無意間聽見的, 你可不要怪罪別人。""沒錯,我爹娘確實正積極在張羅我的婚事。""那麼……我……""你怎麼樣?也想做冷鷹山莊的少夫人?"蕭聿嘴角微揚,眼底卻不見笑。
  燕悔楞了楞,隨即坐起來並搖頭。
  "我知道我不行。"
  "哦?"這倒出乎他意料之外了。蕭聿也坐起來。
  "為什麼?"他問。
  "因為門不當、戶不對,因為我是個小孤女。"燕悔低下頭。"如果我有了寶寶,請你讓我留下來好麼?"蕭聿在心裡冷笑。
  他還當她有些天真過度了,如今才知道她原來也是個工於心計的女人。不過只怕她這如意算盤要打錯了,他絕不會容許她以孩子為工具而對他予取予求! "就算你懷了我的孩子,情況也不會有什麼改變。"蕭聿瞇起眼睛。
  "什麼情況?"
  "你可以是我孩子的娘,不會是冷鷹山莊的少夫人。"蕭聿毫不留情道。
  "我明白。"燕悔點頭,甚至抬頭對他微笑。"我只要能跟孩子在一起就夠了。"第十章 這日燕悔又在涼亭裡看魚, 近來她都只能待在後院裡。聽說是少主蕭聿的命令,想來是不願他爹娘知道他在莊裡藏了個女人,而且還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這些是燕悔慢慢想通的,以前的她實在太傻了,竟然真以為自己是冷鷹山莊的客人,事實上她根本什麼都不是,所以沒有資格見老莊主和夫人。
  她還要去跟他們請安呢,一定鬧了笑話。
  這些天莊裡上上下下都很忙,因為莊主和夫人返莊,登門求見的人忽然就多了起來,再加上冷鷹山莊少主招親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上門的媒婆竟多達十多人,而且每個媒婆都分別"代表"著三到六個名門閨秀。
  太子選姐也不過如此吧!
  這話是小翠姐說的,她偷看過書房裡成疊的畫像,聽說每一個都有如天仙般漂亮""肯定是花了銀子請畫匠大大潤飾過。 "小翠還說過這樣的話,燕悔聽了著實很難理解。
  外貌真這麼重要麼? 憑智一張圖就能選出要攜手一生的伴侶,太——不可思議燕悔扯扯嘴角,卻發現自己笑得好苦澀。
  蕭大哥要娶妻了,什麼樣的女人才配做冷鷹山莊的少夫人呢? 她經常想起這個問題,但是一想就覺得胸口疼,這毛病已經好久不犯了,最近又常常侵襲她。
  唉! 如果能跟爺爺回山莊去就好了。在那裡既不會犯胸疼,也沒有這麼多大大小小的煩惱。
  燕悔撫著腹部輕歎,嘴角漾起一抹笑。
  這裡是不是有個小娃娃了呢? 她就要有真正的親人了,是跟她有相同血緣的親人,那種感覺真是難以形容的關好。
  是的,只要能跟孩子在一起,就算胸口再疼她都能忍受。
  燕悔滿足地笑了,想像孩子的種種讓她的心既溫暖又平靜,她覺得自己並不是孤獨一人,有寶寶陪著她啊! 不過究竟她的肚子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像小翠姐一樣鼓起來呢?燕悔低頭看看自己平坦的腹部,納悶地皺起眉來。
          ☆          ☆          ☆
  "我聽說你要成親,這件事是真的麼? "闊別數日的柳子絮再次回到冷鷹山莊,對著蕭聿劈頭就問。
  這幾天來蕭聿心裡一直掛記著好友,見他衝進書房時的直覺反應竟是鬆了口氣。
  "是你,子絮。"他微笑。"先坐下喝茶——""我不是來喝茶的。"柳子絮直接走到他面前。"你聽見我剛才的話了,回答我。""我沒有要成親。"蕭聿蹙眉,近來他簡直快被這個問題給煩死了!"沒有?那為何京城裡人人都在談論這件事?""人們要說什麼我管不著。""連皇上都在替你物色人選,這事還假得了麼?""是我爹娘的意思,我也很頭痛。""你自己呢?一點成婚的意願也沒有麼?"柳子絮問。
  "如果你要問我是否會娶悔兒,我的答案是一樣的,事實上我還沒有娶任何人為妻的打算。"蕭聿回答。
  柳子絮看清他,良久後歎了口氣。
  "那就別這麼大張旗鼓四處宣揚,現在弄得眾所皆知,你打算如何善後?"他問。
  蕭聿一臉寒霜說不出話來。
  柳子絮見狀露出笑容。
  "見你這麼苦惱,我總算是開心了點。"他說。
  "你這算什麼朋友?"蕭聿白了他一眼道。
  "伯父伯母呢? 剛才急著我你,還沒有向兩位長輩問安呢。""他們進宮去了,我娘要和皇后娘娘好好敘敘。""一定是聊你的婚事吧? ""你能不能別再說了?"蕭聿蹙眉道,柳子絮則朗聲大笑。
  "少主!不好了,少主!"一陣慌亂的嚷嚷聲響起,接著小翠上氣不接下氣地敲了書房的門。
  柳子絮起身拉開門,對身懷六甲的小翠道:"別慌,小心孩子。""您來了,柳公子,"小翠行了個禮,忙又轉身對著蕭聿道:"事情不好了,少主,您快到前頭去一趟。""如果又是哪裡來的媒婆,讓蕭福趕她們走就是!"蕭聿不耐道。
  "不是媒婆啊!少主。"
  "那究竟是什麼事?"
  "是悔兒!"小翠焦急道。
  "悔兒怎麼了?"蕭聿站起來;柳子絮也同聲問道。
  "她忽然說要走,我怎麼勸都沒用,我家相公在前廳攔著她。但只怕也擋不了多久。"小翠說著經過。
  "出了什麼事? 好端端的她怎麼會忽然說要走?"柳子絮問。"這……"小翠面有難色,支支吾吾。
  "罷了,我自己去問她。"蕭聿說著,繞過桌子朝外走,他可沒有耐性在這兒聽什麼鬼理由。
  "我也一塊兒去!"柳子絮道,卻被小翠給留住了。
  "對不起, 柳大夫,我剛才走得太急了,這會兒有點不舒服,能不能請您替我瞧瞧?"她邊邊撫著肚子喘息,表情有些痛苦。
  柳子絮見狀,只能點頭,他雖然也擔心燕悔,卻萬萬無法扔下大腹便便的小翠而去。
  "來,快到這兒坐下。"他扶著小翠坐好,然後開始替她把脈。
  小翠則在心裡喃喃向柳子絮道歉,她走得是急了些, 但身子並沒有什麼不適,只不過她覺得如果讓少主和悔兒兩個人單獨談談,也許事情有轉機。
  她實在不想讓悔兒走啊!所以…
  總之對不起了,柳公子。
          ☆          ☆          ☆
  蕭卓到了大廳卻看不見蕭福和燕悔。他停了下,隨即出了大廳,走過前院向大門走去,果然大門是敞開的,那兩人就在門外僵持不下。
  燕悔拎著個小包袱,蕭福則張開雙手擋住她的去路,她走他追,還苦苦哀求著:"有什麼事等少主來了再說嘛,你這麼走的話我可就糟糕了。""我已經來了。"蕭聿冷冷出聲,蕭福終於鬆了口氣。
  "少主——"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蕭福離去後,燕悔仍要走,結果當然是被蕭聿伸手給拉了回來。
  "你是怎麼了?竟想背著我偷偷離開。"他咬牙問。
  燕悔低頭不語,蕭聿於是使勁拉過她。
  "你說話啊!"這女人為何無時無刻都想著要離開他?然後他看見了燕悔的臉,發現了上頭的淚痕,胸中的怒火在瞬間被她的淚水澆熄。
  "你——你又哭了? "他無奈歎息。"發生什麼事了麼?"經他這麼一問,燕悔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又再次氾濫。
  "寶寶……寶寶沒有了!"她抽泣,淚珠一顆接著一顆沿雙頰滾落。
  "寶寶?"蕭聿揚起眉。"我不知追你'曾經'有過孩子。"難道她有過,但小產了?"我沒有……"燕悔哭著道:"小翠姐說我肚子裡根本就沒有寶寶。""小翠?她又怎麼會知道你懷孕了沒有?""她問了我一些問題……""什麼問題?""一些……就是一些女人家的問題。"燕悔有些臉紅。
  蕭聿約莫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不明白的是這她要離開有什麼關係。
  "你就是為了這事哭?"他問。
  燕悔還在哭。
  蕭聿瞇起眼睛。
  "我不是說過了嗎?有沒有寶寶根本不重要。"她還以為其能用孩子改變她的身份地位嗎?他已說過那絕不可能。
  "很重要!很重要?"燕悔哭著輕喊。
  "有什麼重要?"
  "他是我——"燕悔話說一半就停了,反正沒有人能瞭解她對擁有自己骨肉的那種渴望。
  "你就別再鬧了。"蕭聿不耐地道:"回去吧,你義兄來了,他和小翠都很擔心你。"燕悔搖頭。
  "既然我肚子裡根本沒有寶寶, 那麼我也用不著留在這裡了,我……我要去找爺爺。""我已經讓人去找了。""嗄?"燕悔眨眨眼。
  "你爺爺。"蕭聿一臉不悅。"我已經讓人去打聽他的消息了,你就乖乖留在這裡等,哪裡也不許去。""你騙人! "燕悔流著淚。"你最討厭爺爺了,怎麼可能派人去找他?""我是討厭那老頭沒錯,但你……是你口口聲聲說要找他的不是麼?"蕭聿握起了拳頭,咬牙道。
  "我想跟爺爺回山上生活。"燕悔抹著淚道。
  "你休想!"
  蕭聿說得斬釘截鐵, 臉上又是不容爭辯的決絕神情。燕悔聽著看著,不由無助地蹲坐在地。
  怎麼辦?爭不過他,也走不了,難道就留在這裡看著他對別的女人好?一陣疼痛竄起,燕悔又撫著胸落淚。
  "是誰這麼大膽子,敢欺負我孫女兒啊?"忽然傳來的宏朗嗓音令燕悔極度錯愕,她瞠月結舌、愣了半晌才有勇氣轉過頭去。
  遠遠的地方有個人影,隨著他愈走愈近,燕悔的心也愈跳愈快,待她終於看清來者是何人,立刻就起身朝他飛奔而去。
  "爺爺!爺爺!"她抱住朝思慕想的家人,涕淚縱橫,激動不已。
  蕭聿眼睜睜看著燕悔投人"另一個"男人懷裡,原本就鐵青的臉色越發難看,然而當他將注意力拉向那個老頭,把他的臉看了個清楚,蕭聿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師父?!"他喊道,心裡希望是自己看錯了!燕悔的爺爺竟是他的師父?哈!這種車情怎麼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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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6:56:25 |只看該作者
          ☆          ☆          ☆
  稍後,在冷鷹山莊的大廳裡。
  "就是你欺負悔兒?"老人責難的視線掃過蕭聿。
  無名子是江湖上比蕭聿更為傳奇的人物。傳聞他年歲近百卻仍聲若洪鐘,武功深不可測,並且行蹤不定。個性古怪的他總是獨來獨往,拒絕了無數拜師學藝的人,卻在初見蕭聿時便堅決收他為徒。而因為他和蕭聿的父親一見如故,老莊主幾經思量,終於毅然把年幼的兒子托付給他,跟著他習武強身。
  數年前蕭聿返家接管家業,無名子也跟著失去了蹤影, 任憑蕭聿怎麼找都沒有消息,今日是他們師徒兩人闊別多年來首次碰面。
  "師父,您——"
  "你膽子不小,敢欺負我孫女。"無名子冷冷地看著他,語氣也是冷到極點。
  "師父,這些年您究竟上哪兒去了? 至少也——""你給我閉嘴!咱們這是在談悔兒的事,你休想結我打馬虎眼!""徒兒不敢。"蕭聿無奈道。
  "那還不快招來?"
  "師父要徒兒招什麼?"
  "當然是我孫女的事了。"無名子挑起一雙白眉。"這麼乖巧善良的孩子,你對她究竟有什麼不滿?""徒兒不是——""蕭聿對悔兒可是滿意得很。"柳子絮在此時走進大廳,微笑著對無名子行了禮。"久聞前輩大名,晚輩柳子絮,是蕭聿的至交好友,也是悔兒的義兄。""悔兒的義兄是麼? "無名子點頭,這才首次露出了笑容。"悔兒經常提起你,你是個醫術高超的大夫,而且一直很照顧她。""她從不曾提起過我吧?"蕭聿聞言,酸酸地問。不聽答案也知道結果,如果她曾在師父面前提起過他,師父又怎麼會這麼多年都不跟他聯絡? "提起過啊!"結果卻是出乎蕭聿所意料。"她說你是讓地害怕的大哥哥。"蕭聿一聽,站了起來。
  "這麼說來您一直都知道了?"他問。
  "知道什麼?"無名子喝了口茶後反問。
  "知道悔兒和我認識啊, 而你居然一直瞞著我,還帶著她失蹤了整整三年。"蕭聿握起了拳。
  "咦?你這是在怪我了?"無名子睨了蕭聿一眼。"你跟悔兒非親非故的,我為何要特意將她的消息告訴你? ""是啊,蕭聿。"柳子絮出聲打圓常"前輩又不知道你和悔兒的事,怎能怪他老人家呢?"沒想到無名子的反應是嗤笑了聲。
  "我知道的才多呢。"他嘀咕著。
  "咦?"柳子絮不解,沒有機會發問,因為老前輩已經先提出問題了。
  "對了,我那個乖孫女呢?她沒事吧?""她很好,前輩,可能是情緒突然間太過驚動。所以有些昏眩,我已經讓她喝了些湯,開了點藥讓她睡著了。""只是這樣?"無名子聳動著白眉。"我還以為我就要有曾孫可抱了呢。""呃……"柳子絮乾笑著:"這個——抱歉, 讓您失望了,目前看來悔兒並沒有懷孕,還沒有。"他在最後三個字加重了語氣。
  "不過那是遲早的事吧?"無名子轉頭看向蕭聿。"你打算什麼時侯娶悔兒過門?"蕭聿詫異地睜大了雙眼,為什麼他這個多年不見的師父卻好像知道所有的事情? "他根本就不打算娶悔兒。"柳子絮趁機告狀,得到的是蕭聿一個冷眼。
  "不打算娶悔兒? "無名子瞪著他唯一的徒弟。"這是怎麼回事?"蕭聿知道他惹火了師父,但仍開口道:"就像子絮所說的,我沒打算娶委悔兒為妻。""為什麼?"無名子問。
  "我還不想娶妻。"蕭聿簡單回答…"是因為那個算命先生所說的話。"柳子絮二度告狀,這回換來的是蕭聿惡狠狠的一瞪。
  "你閉嘴!我才不會理會一個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蕭聿冷聲道。
  "你明明就是——"
  "什麼江湖術士?"無名子開口打斷兩人的爭執。
  "沒什麼,師父。"蕭聿深吸了口氣,他開始懷疑和柳子絮相交是否明智。
  "你還當我是你師父麼?"老者忽然哼了聲。
  "師父!"蕭聿蹙眉喊。
  "你拆了我的攤子,還把我打了一頓,為師不過是戴上面具換了張臉,你這個做徒弟的就認不得了,枉費你我還一同生活了這麼多年。"蕭聿和柳子絮都仍住了,他們正在試圖整理方纔所聽見。
  師父說了什麼?
  老前輩說了什麼?
  師父的意思該不會是——
  難不成老前輩就是——
  兩人腦中閃過無數臆測,但最後他們得到了同樣的結論,一個令他們震驚不已的結論——無名子就是那個斷定蕭聿將和燕悔結為夫妻的算命先生!

        ☆          ☆          ☆
  整個大廳一時陷入寂靜中,三人的呼吸甚至清晰可聞。沉默就這麼持續著,直到蕭聿開口問:"為什麼要這麼做?師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前輩。"柳子絮也回過神來。
  無名子歎了口氣。
  "這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說了也許你們不會相信,不過我還是得說。""我們洗耳恭聽。"柳子絮拉著蕭聿坐下。
  無名子點點頭,看了兩人一眼後緩緩開口道:"聽說過輪迥吧?這是一個和輪迥有關的故事。在惰朝,蕭聿是晉王楊廣,而子絮則是晉王的哥哥楊勇。""什麼?!"柳子絮蹙眉嚷。
  "太荒謬了。"蕭聿嗤之以鼻。
  無名子恍若未聞,繼續往下說:
  "楊廣心機深沉, 為圖謀帝位無所不用其極,他有計劃地剷除了楊勇,並急欲得到護國天女王芸娘的神力。""護國天女?"柳子絮愈聽愈迷糊。
  "就是燕悔的前世。"無名子道:"傳聞護國天女百年一出,皇族如能得她庇佑,便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大隋建國機運據說即是契機於天女的降世。""這——是真的麼?"柳子絮喃喃低語。
  "芸娘深知晉王屬性,也預料到若惰朝江山落入楊廣之手,則必生靈塗炭,國運漸微。然而天女知命卻無力回天。縱使犧牲了自己也僅能讓大隋子民多得兩年好日子過。 最終楊廣還是除去了兄長,登上帝位,也種下了隋朝覆亡之因。""原來你曾是個昏君。"柳子絮轉頭看著蕭聿。"你怎麼可以對為兄的我如此殘忍呢?"聽了這些話,他忽然有些混淆了,其實是嚴重的混淆。
  "就您說的是事實,過去的事和我們這一世又有什麼關係呢?"蕭聿問。
  他曾是晉王楊廣? 那個隋煬帝?這簡直可笑!"原本的確是沒有關係,人們本來就不會記得自己前世,甚至前幾世的事情。"無名子歎息。"壞就壞在晉王的性子, 猜疑善妒,愈是得不到的愈是要。天女本屬清命,注定世世不識情愛, 太子妃死後她被許與太子楊勇,晉王卻執意要將她攬為己用,而芸娘為求大隋百姓之福,為了不教晉王的煞氣將其吸入王運之中,她不惜以濁氣先污了自己清明的元神,在眉心的罩門下了封櫻""真傻。"蕭聿道。
  "是傻, 這麼做使得天女不再是天女,之後的輪迥她將不具任何異能,再不能洞悉古今。"無名子喝了口茶繼續述說:"天女猝逝於十九歲,一個飄著細雪的春日,然而她的死卻無法叫晉王罷休。當他獲悉有法子和芸娘相約來世,狂傲的他便去做了。""蕭聿做了什麼?"柳子絮問。
  "是楊廣做了什麼。"蕭聿咬牙更正,又狠狠看了柳子絮一眼。
  "在天女眉心滴人自己的血, 這麼一來,在轉世輪迥之後,此男子將是天女命定之人。"無名子說著,看向蕭聿:"或許你倆會覺得荒誕,但這就是事實。你在前世任性妄為, 怎麼都要得到芸娘,而這世你的性格仍是如此自我,為擔心你此世又一次傷害悔兒,也為了挫挫你的傲氣,為師這才扮成算命先演了出戲,順道給你些指點,沒想到反倒害得悔兒這般辛苦。"無名子輕歎道。
  "悔兒在下意識裡就是怕你, 所以才會選了那個薛家千金。""我可不會為晉王的所作所為道歉。"蕭聿青著臉說,他到現在還覺得這一切真是絕頂荒謬。
  "你用不著為楊廣的作為負責,因為你是蕭聿不是他。
  但是對悔兒,你難道沒有責任麼? "無名子看著徒兒。"你是真的在意她孤女的身世?抑或根本就是因為和為師的十年之約?"蕭聿不語,無名子等了半晌後搖搖頭。
  "再要如此心高氣傲,日後後悔可就來不及了。"他說著,起身對柳子絮道:"來,帶我去瞧瞧那孩子,她瘦多了。或許我根本就不該安排她去春風樓見這渾小子。"老人說著向內院走去,柳子絮則深深看了蕭聿一眼。
  "你'曾經'對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 為何這輩子我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的好友呢?"他皺著眉說。
  "我什麼也沒做。"蕭聿氣惱道,被人當成暴君可不是件舒服的事。
  "也許, 但既然我'曾經'是你的兄長,那麼現在開始,我要拿出為人兄長的氣魄來了,如果你還是沒打算給悔兒一個交代,那我會帶她回家,她願意的話甚至可以成為我的妻子,不願意的話就一輩子當我的妹也行。"蕭卓聽了瞇起眼睛。
  "你敢搶我的女人?"他咬牙。
  "有什麼不敢?"柳子絮向門口移動了幾步,"反正你從前也搶過我的。"他說完,飛快溜了,大廳裡獨留蕭聿一人靜坐沉思。



幕落

  微風徐徐,燕悔端著茶經過後院涼亭,看著魚兒在水中悠遊自得,不自覺流露出一抹微笑。
  轉眼間數年已過,二十歲的燕悔更加美艷動人,少了些許孩子的單純傻氣,多了一股成熟嫵媚的氣,舉手投足皆是嫻靜纖柔、楚楚動人。
  她回過神,繼續往前走去, 敲了門進入書房,坐在裡頭審視帳冊的是冷鷹山莊少主蕭聿。
  他抬起頭見燕悔端著茶水,不由挑起了眉。
  "不是說過了,這種事讓丫鬟去做就行了。"他不悅道。
  "我就是丫鬟埃"
  "悔兒?"蕭聿更是氣惱。
  燕悔微笑。
  "聽說薛員外一家人回京城來了,還住回荒廢幾年的宅子裡,是不是真的?"她問。
  "嗯。"蕭聿應了聲,將帳冊合上推在一旁。
  "你沒對人家怎麼樣吧?"
  蕭聿冷哼了聲。
  "我早晚會去宰了那個薛如龍。"他說。
  "為什麼?"燕悔微蹙雙眉。
  "都什麼時候了,他竟還對你念念不忘! 已經娶妻生子,還在打探你的下落,當年我根本就不該饒他!"蕭聿青著張臉道。
  "薛大哥只是關心我,難道關心我的人都該死?""不許你喊他薛大哥!"蕭聿專制道,燕悔則露出微笑,這話題於是就到此為止。
  "莊主和夫人的信回來嗎? 兩位老人家可好?""他們好得不得了,終日遊山玩水樂不思蜀, 只有我在這兒忙得焦頭爛額。"蕭聿看了看桌上成堆的巷宗帳冊,不耐地輕歎一聲。
  "為人子本就該為父母分擾解勞, 你就別再抱怨了。""說得倒好,這些年你幾乎什麼都學會了,為何不見你為我分優解勞呢?"蕭聿抱怨。
  燕悔微笑搖頭。
  "悔兒是個丫鬟,怎可過問莊裡的帳務?"她說。
  "你又來了!"蕭聿怒道,撇過頭生了好一會悶氣。
  燕悔也就由著他去,自己則在書房東擦西抹的。
  "遙兒呢?"過了半晌後蕭聿問。面對燕悔,他覺得自己的怒氣愈來愈無法持久。
  "跟蕭盈在前院玩,小翠姐陪著他們。"蕭聿一把拉過燕悔,讓她穩穩地坐在自己的腿上。
  "別這樣,傷了孩子可怎麼辦?"燕悔給了他責難的一瞥。
  蕭聿根本就不理會,逕自伸手撫摸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悔兒,你究竟想跟我嘔氣嘔到什麼時侯?""悔兒沒有跟你嘔氣,蕭大哥。""遙兒都兩歲了,你肚子裡現在又懷了我的孩子,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嫁給我呢?""悔兒配不上你。""你——你又在氣我了!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我已經道過歉了吧?"蕭聿嚷。
  "這倒沒有。"燕悔低頭微笑。
  "那——總之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會娶你為妻,你若不點頭答應嫁我,我豈不要獨身一輩子? 還有孩子,孩子也得有個名分啊!""孩子只要能跟父母在一起就夠幸福的了。"燕悔撫著肚子微笑。"蕭盈那漂亮的模樣好討人喜歡,一雙眼睛圓圓的像極了小翠姐,我也想生個女兒呢。""遙兒有什麼不好? "蕭聿摟著她問,他兒子可俊得沒話說。
  "他十足像你, 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從不知道對我這個做娘的撒撤嬌,還是女娃兒比較貼心。"燕悔故意說,當然她對兒子蕭遙是疼愛極了。
  "那就生女兒,生幾個都行,重要的是你究竟什麼時候嫁給我?我爹娘每回修書回來都免不了罵我一頓。而師父他雖然經常來看你,對我卻是一句話都不說,悔兒,你——你就別整我了,我——"悔兒離開他的腿,順了順衣裙以掩飾嘴角的笑意。
  "義兄說要替我送安胎藥來,我到前頭去等他了。"她說。
  "悔兒!"蕭聿喊,專制裡帶著哀求。
  可借燕悔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蕭聿在後頭氣得直冒煙。
  他這算是贏了,還是輸呢? 十年之約已至,燕悔果真還不是他的妻,可他卻也真是愛慘她了。
  蕭聿嘲諷地揚揚嘴角,長歎口氣喃喃道:"我都三十歲了,你可別讓我等到頭髮花白、齒牙動搖啊! "
          ☆          ☆          ☆
  山上的小木屋裡,無名子坐在桌前品嚐美酒,看著鋪在床榻上的虎皮,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女兒啊女兒,為世人飽受輪迴之苦,薄命的你在這一世總算尋得了美滿姻緣,當能過著和常人無異的幸福生活,為父再無所求,再無所求了啊! 老者舉起酒邀明月,笑著飲盡中醇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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