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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橘千奈]惡女的條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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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9:31:03 |只看該作者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九章
     ……有人!

    清晨,剛從床上坐起的邢雙芸對著顯示六點鐘的鬧鐘發呆了一會兒,才注意到外面有細微的聲音傳來──

    極輕、盡量避免被听到的腳步聲。

    她蹣跚下床,將門打開一條縫,以為是哪個室友回來了,可走廊上卻不見人影。

    下一秒,卻見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從室友的房間退出來,手上是一把裝了滅音器的槍。

    她幾乎失聲叫出來,慌忙掩口。

    那男人轉向另一個房間,但門鎖住了,他一槍打壞鎖,推門進去。

    是甘火明的手下!邢雙芸無聲退回床邊,第一個念頭是逃!可要出去得經過走廊,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她抓來手機,還有些發燒的腦袋不是很清楚,一時竟想不起該打幾號報警,亂按著手機里所有儲存的號碼……但是,清晨六點,有誰是醒著的?

    那男人再度退出房間,臉色陰沉,顯然正為了這里隔間太多、找不到她而惱怒著,旋即又走入另一個房間。

    她把握時機,立刻沖出走廊。房東就住在二樓,只要能逃到那兒就可以求援了……無奈頭暈目眩,腳步怎麼也快不了,就在離樓梯口還有幾步的地方,她听到男人的皮鞋聲再次響起,顯然正要走出來。

    她無法在男人看到她之前跑下樓梯!她立刻下了判斷,目光落在樓梯旁的大紙箱上。紙箱很大,可以躲兩個人,半開的縫像怪獸的大嘴,正等著一口吞掉她。

    她沒有時間猶豫,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閉起眼,抬腳跨入紙箱內躲好。

    男人早在上樓時巳察看過紙箱,里面空無一物,此刻也沒想到他要找的人會躲進去,繼續其他房間搜去。

    刑雙芸就躲在紙箱的最角落,從狹小的縫隙看著男人。紙箱與黑暗一起成為妯的屏障,將她連同恐懼感一起完全凍結住,這次,沒有人會救她,只有她自己……她用力捂住嘴,因發燒而昏沉的意識沒有別的想法,只知道不能出聲,不能出聲……茫然將手機放到耳邊,沒想到竟傳來聲音

    “雙芸?你這麼早就醒了啊?”汪懷瑋的聲音沒有剛睡醒的迷糊,倒是充滿驚訝,“昨晚睡得好嗎?還是發燒不舒服,所以沒有睡?”

    她不能回答,怕被男人听見,實際上,她也說不出話來,恐懼扼住喉嚨,教她幾乎無法呼吸,只能僵直瞪著縫隙外男人的身形,任憑淚水不斷地流,沾濕了手機……

    “雙芸?你怎麼了?”手機那頭的聲音听來很困惑,“雙芸?你還在嗎……你在家吧?我現在正要過去你那邊……”

    男人剛退出一扇房門,似乎听到聲音,猛地轉頭看向紙箱。

    邢雙芸心跳幾乎要停止,看著對方狐疑地打量紙箱,正要走近察看時,某個房間內忽然鬧鈐聲大作,男人馬上轉回頭,挨到那扇房門邊。

    “……豬頭林!關鬧鐘啦!”另一個房間傳出學姊愛困的聲音,不過鬧鐘的主人似乎不在,所以鈴聲還是響個不停。幾秒後,學姊打開房門,怒氣沖沖跑到走廊上,“豬頭林,你睡死了啊?!我昨晚做實驗做到半夜三點,你的爛鬧鐘在吵什麼吵……”見到帶槍的男人,頓時瞠大雙目。

    “邢雙芸在哪里?”槍口對準學姊左眼。

    學姊……邢雙芸心里有個理智的聲音在叫喊,只要她出去,學姊就會沒事,那人要的只是她!可理智以外的部分卻牢牢鎖在恐懼之中,她無法反應也無法動彈,眼中看到學姊驚愕的面孔,看到學姊猶豫著沒有指出她的房間,她拚命想移動身體,卻連耳畔的手機都無法放下,而手機里的聲音正和逐漸上樓的話聲重疊……

    “雙芸?你在嗎?”甫上樓的汪懷瑋看見人影,以為是邢雙芸,三步並作兩步跳上階梯,映入眼簾的卻是男人橫戾的臉龐。

    “邢雙芸在哪里?”男人又問了一次,槍口轉而瞄準汪懷瑋。

    汪懷瑋緩緩舉起手,瞄了手機一眼。沒斷訊,雙芸應該還在房里吧?

    學姊猶豫了下,伸出手……

    汪懷瑋險些失聲叫出來,卻見她指向一個房客目前出國不在的房間。

    男人踏步過去,伸手轉動門把,發現是上鎖的。他咒罵一聲,將槍瞄準門把。

    學姊趁機後退一步,捧起角落矮櫃上的魚缸用力往他頭上砸去。

    碎玻璃和金魚灑落一地,水和著血流下。男人狂吼一聲,還沒抹開眼前的水草,汪懷瑋已上前鉗住他手臂交錯一扭,“喀啦”聲響,男人痛嚎一聲,手中槍枝落地。

    汪懷瑋扭住對方後頸,一掌推去,男人踉蹌幾步,往後撞破窗戶玻璃,從三樓跳下。

    “雙芸?”無視于學姊驚愕的目光,汪懷瑋沖進邢雙芸房里。

    沒有人!

    他的心直沉到谷底,對著手機大叫,“雙芸!你在哪里?雙芸?說話啊!”逐一看過打開的房間,卻依舊不見她人影。

    手機明明顯示她還在線上,為什麼不出聲?為什麼不回應?他陷入絕望,刺耳的鬧鈴聲還在響,響得尖銳而絕望。難道……他來得太遲,沒來得及救她?

    “雙……”經過大紙箱旁時,突然听到小小的聲音──壓抑、急促,類似抽泣的細微聲音,幾乎被淹沒在鬧鈴聲中。他猛地拉開紙箱,驚喜萬分地喊︰“雙芸!”

    邢雙芸一手捂著嘴,一手仍拿著手機,受驚過度的黑眸映出他面孔,卻是一片什麼也不識的木然,唯有淚水潸潸不止,顯示出她的極度驚恐。

    “雙芸?”他想將她拉出來,她卻微微後仰,避開他的手。“雙芸,是我啊,我是懷瑋。”小心拉住她的手腕,在她極力掙扎下,他仍堅持不放手,柔聲道︰“沒事了,出來吧。我在這里,己經沒事了……”

    邢雙芸的表情依舊如塑像般木然,睫毛卻開始顫抖。眼前一塊塊混亂的顏色逐漸凝聚,凝聚成一張熟悉的臉龐,一張她可以全心信賴的臉龐……她不是獨自一人,有他在啊,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即使沒有人要她,他也會回應她的呼救,不會拋下她啊……

    手一松,手機墜地。邢雙芸淚流滿面,撲進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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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來了?好,我馬上過去。”李秀慧結束手機通話,從屏風後走出來。“阿笙,雙芸的爸爸要我過去和醫生談,就麻煩你陪陪雙芸了。”

    “沒問題!”病床旁的汪笙笑著點頭,坐在她旁邊的男友魏胥列則翻著雜志。

    床上的邢雙芸疲憊地睜開眼,“要談什麼?”

    “醫生說,你發燒只要多休息幾天就可以了,但是幽閉恐懼癥要早點治療,你爸要我過去了解一下療程。”李秀慧執起繼女正插著針打點滴的細瘦手臂,心疼地嘆息,“你還是搬回家里來吧,離學校是遠了點,可至少比較安全。”

    “嗯。”邢雙芸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勉強微笑。

    “今天就先在醫院好好休息一晚吧。”她受驚過度,還是住院一晚比較安心。李秀慧愛憐地捏捏她的手,忐忑地瞄了始終沒有說話的魏胥列一眼,才轉身走出單人病房。

    一出病房,就見汪懷瑋匆匆而來,手中提著一個紙袋,“邢阿姨,雙芸她──”

    “她沒事了,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現在治安真差,竟然會遇到搶劫。”李秀慧嘆息,感激一笑,“幸好你早上過去看她,不然真不知會出什麼事呢。”

    為了怕橫生事端,也怕邢家人擔心,汪懷瑋編了個謊,說雙芸的租處遇上了搶劫。

    “她發燒,室友又幾乎都不在,我不放心,所以過去看她。”汪懷瑋有些不自在,將紙袋藏在身後。

    “她上大學以後就不住在家里,說是想體驗和朋友一起住的感覺,寧願住學校宿舍;後來沒分到宿舍,還出去租房子。”其實,李秀慧很清楚,邢雙芸真正要的是獨立,離開那個自覺已經不屬于自己的家。

    這讓她一想到就難受,可又不能明說,三番兩次委婉地向繼女提起,她總是輕松笑笑,旋即帶開話題,沒有半字回應。就連這次重感冒發燒,若非出了事,大概又會瞞著家里不說。

    “經過這件事,我想她應該會願意搬回家了。”汪懷瑋看出她的憂慮,含蓄地勸慰。

    “應該吧,她剛才也答應她爸爸會把租來的房子退掉。”丈夫總說這男孩對雙芸不一樣,可都上大三了,也沒見兩人特別親密,教她有些懷疑。直到今早目睹他寸步不離地陪在雙芸身邊,不斷安撫她的情緒,警察來了也全程陪著她做筆錄,盡可能代她回答問題,這才有些相信。

    尤其在知道他清晨五點多就起床,騎著腳踏車橫越半個城市去看雙芸時,更讓李秀慧對這個大男孩的好感直線上升。

    而一向冷靜自持的邢雙芸或許是驚嚇過度,什麼也沒說,但最後汪懷瑋送她上了邢家的車子前往醫院,自己卻沒上車時,李秀慧清楚看見,那雙疏離的眼中有著一絲依戀。

    能讓那顆閉鎖的心打開,這孩子也吃了不少苦頭吧?

    “雙芸告訴過你,關于她父母的事嗎?”

    汪懷瑋搖頭,“很少,幾乎沒有。”

    “當年雙芸母親娘家那方資金周轉不靈,瀕臨破產,亟需援助。”他若真想和雙芸在一起,多少該知道一些邢家的內情。李秀慧決定盡量把能說的都告訴他,“她母親那方找上了政德,那時‘拉斐爾’己經起步幾年,做得很不錯,而政德當時也正在追求雙芸她母親,邢家人于是決定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他。

    “有‘拉斐爾’的幫忙,邢家的公司是保住了。政德雖然知道妻子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他的,卻依然很愛她,尤其在雙芸出生以後,更一心期盼孩子會改善兩人的關系,怎知孩子還沒滿周歲,妻子就有了外遇。

    “本以為她終究會回頭,可是幾年過去,她卻變本加厲,而且對雙芸……”李秀慧猶豫了下,該這樣挖出一個已過世之人的過往嗎?但見汪懷瑋一臉關切,顯然關于邢雙芸的一切細節都不想錯過,她于是繼續說下去,“雙芸的母親討厭政德,生下雙芸對她而言根本是個錯誤,偶爾雙芸的父親說了讓她不高興的話,她甚至會把氣出在雙芸身上,甚至打她。”

    “太過分了吧?”他忍不住出聲,“雙芸是她女兒啊!”

    “對她來說,雙芸不是她女兒,只是她討厭的丈夫的孩子。雙芸自然不知道她母親的心態,總以為自己被打是因為做錯了什麼,從小就很用功,也格外听話乖巧。政德很愛她,對妻子這樣對待女兒很不諒解,慢慢地和妻子感情也淡了,後來才遇到我……”李秀慧輕嘆,“雙芸告訴過你,我曾經是她國小五年級時的導師嗎?”

    汪懷瑋為之錯愕,“不……”

    “她的導師有一陣子請假,我去代課,也因此在家長懇談會上認識了政德。雙芸非常文靜,功課好得沒得挑剔,但在學校幾乎都不說話,我覺得這個小女孩文靜過了頭,所以特別找她父親談。原本只是想了解她的家庭狀況,可是一談就停不下來。她父親郁悶了十年的心事,頭一次有對象可說,就……”就這麼開啟了她成為第三者的道路。李秀慧的眼因憶起往事而朦朧,卻沒有絲毫後悔。

    “雙芸知道嗎?”她說過她母親不喜歡她,他一直以為是當時還是孩子的她想太多了,原來卻是孩子最敏銳的直覺察覺到實情。他的心揪緊。

    李秀慧緩緩搖頭,“她始終不知道。她父親不願她難過,隱瞞了一切,包括她母親出軌的事實。雙芸看起來冷淡,其實感情很強烈,父母離婚對她的打擊已經很大,要是再讓她知道她母親……唉,不知她會做出什麼事。

    “還好她年紀慢慢大了,想得也多了,總算熬過了這幾年。可是經歷過這些,讓她變得很沒有安全感,不容易相信人,她……跟她父親一樣,付出感情的時候都毫無保留,一旦受了傷也會比別人跌得更重,所以面對感情時會格外謹慎,你明白嗎?”

    “我懂。”汪懷瑋頷首。不只明白她所說的話,也明白她像個母親般,希望自己孩子過得好的心情。

    “秀慧?”邢政德轉過走廊,看見久候不至的妻子正在和汪懷瑋說話,微微詫異。

    “雙芸只是需要時間克服心里的恐懼,給她時間,她會回應你的。”李秀慧望了丈夫一眼,迅速結束對話,“你也該進去看雙芸了。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麼多時間。”

    “和年輕人在說我壞話嗎?”邢政德走近妻子,微笑著。

    李秀慧一笑,挽住丈夫手臂,“在交代他要好好對待我們的寶貝女兒,否則你這個做父親的絕饒不了他。”

    “把我說得這麼可怕?”邢政德失笑,神情欣慰,“我想懷瑋不會讓我失望的。他是個好孩子,大概也只有他受得了我女兒別扭的脾氣。”

    李秀慧淡淡一笑,“也許吧。”

    雨人的腳步漸行漸遠,住醫生辦公室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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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汪懷瑋一進病房,就見病床邊的汪笙驟然回頭,滿臉不高興,“你去哪里了?雙芸生病了,你還亂跑!”

    “有點事情,所以──”面對小妹的怒氣,汪懷瑋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麼事情比雙芸生病還重要──”汪笙還想繼續罵,卻被打斷了。

    “快期中考了,他是去上課吧。”邢雙芸適時為汪懷瑋解圍。此時她已坐起來,啜著繼母事先泡好的桂圓茶,目光卻看著窗外。

    “也不是上課,就……總之是有點事。”汪懷瑋遮遮掩掩地藏著紙袋,向魏胥列點頭一笑,赫然看見放在矮桌上大把亮燦燦的黃色姬百合,眼珠險些掉出眼眶,“那……那是什麼?”

    “花啊。”汪笙看白痴似的橫了哥哥一眼,“你念獸醫念到只認得動物,不認得植物了嗎?”

    “我知道是花,可是……這麼大一束花做什麼?”大眼難得顯露出嫉妒,揪緊手中的紙袋。可惡,好不容易找到了想找的東西,他趕著來醫院,根本忘記探病該帶花來!那束包得像要陪媽祖進香的豪華百合閃閃發亮,簡直剌傷他眼楮啊!

    “不是買的,是我親手包裝的!”汪笙得意洋洋,“黃色姬百合,今天早上才送來花店的哦!顏色很漂亮對不對?本來我想送白玫瑰,可是覺得太普通了,所以選了姬百合……”揮舞著解說的手臂忽地被捉住,她瞪了魏胥列一眼,“干嘛?”

    “走吧。”跟她相似的另一雙大眼正目不轉楮盯著床上的病佳人,早就沒听她在說什麼,而他這個不識相的小女友還在這兒瞎攪和。魏胥列拉著汪笙住病房外走去,“該去送花了。”

    “等等,我要多陪雙芸一下……”汪笙的抗議聲消失在門後。

    “……坐啊。”邢雙芸放下茶杯,語調不改平日的淡然,唯有揪著毯子的手泄漏出內心的緊張。

    “早上那個人也是黑道的嗎?”汪懷瑋坐下來,將紙袋放在膝上。

    “嗯,是阿美子她叔叔的手下,我中午跟阿美子通過電話了。”甘紗美得知她叔叔派人對她下手後,相當火大,想必又會起一場風波。“听學姊說,你……弄斷了那個人的手?”

    事後才得知,那男人先摔到二樓的雨棚,再滾到一樓的花園,暈了過去。幸好只有輕微外傷,只是右手手臂斷了。博士班學姊比手畫腳地解說他是如何解決掉那人時,崇拜的模樣簡直把他當成李小龍了。

    “那時心里很急,所以……不小心出手太重了。”一來,他除了和汪笙練習之外,沒和別人動手過,二來,他急著找到她,就算對方是千年神木,只怕他也會毫不猶豫當場劈散。他輕輕抓住她手腕,皺眉盯著上頭的點滴針,“很痛吧?”

    若非怕驚醒家人而不敢開車,他可以更早趕到她身邊的,而她也不必經歷這些了。她本就瘦弱,加上發燒,一早又受了驚嚇,縴弱的身子怎禁得起如此折磨?如果他再晚到個幾分鐘……他不敢再想,懊惱地垂下頭。

    “護士用的是軟針,不會痛。”溫熱的指在她腕上流連,似要撫去她所經歷過的一切痛苦,教她一顆向來被自己強迫無感的心微微顫抖。

    在醫院待了一個早上,發燒的昏眩和心頭的期盼絞揉成無邊的空洞,盡管探視她的人來來去去,就是覺得還缺了什麼。直到見到他,才恍如一幅破碎的拼圖,終于找到最後幾片而變得完整。

    幾年前還能對自己裝傻,而今終于不得不承認──她被他左右情緒,她意志的每一部分都在期待他。听見王靜對他說的那番話,她只害怕他會答應了王靜的示愛,根本沒想要祝福他們!

    但,厘清了這些又如何?她依舊會恐懼,恐懼付出的情感最後將失落,恐懼他會像她母親一樣,沒有任何解釋就棄她如敝屐,輕易離她而去……

    “你昨天說喉嚨痛,好多了嗎?我買了點潤喉的東西給你吃。”汪懷瑋打開紙袋,拿出幾顆喉糖和薄荷糖放在小桌上,“還有這個。”

    邢雙芸怔怔地看著她的熊貓布偶被放在毯子上。

    “我想你在這里可能會無聊,所以把它帶來了。我以為應該是一對的,可是在你房里找了半天卻只找到一個。”

    “嗯,我就只買一個而已。”

    “哦?”溫厚的聲音轉為低沉,像在勸哄,“你不覺得,它一個人很孤單嗎?”

    “我……我買的時候,就剩最後一個了。”感覺到兩道灼灼目光盯著自己,她無措地捏著熊貓的耳朵,“老板說這款布偶做得不多,當時已經沒有存貨……”她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從紙袋里又拿出另一個熊貓布偶,跟她原本那個一模一樣,只是多了幾根綠色竹子,是個正在吃竹子的熊貓布偶。

    “現在,”他溫柔的低語輕拂過她耳畔,“它有伴了。”

    她來不及反應,也無法反應,霧氣己涌上眼底。

    “很久以前,有個女孩告訴我,她不喜歡不能持續永遠的東西。我想了很久,怎麼也想不出要怎麼給她她想要的‘永遠’?人的壽命有限,我根本無法承諾她永遠啊。”他抓過她雙手,將兩個熊貓布偶一起緊緊捧住。

    “後來我想到,我也許不能永遠陪著她,但只要我活著,只要她要我,我一定會在她身邊,這是我能給她的永遠。”生平第一次告白,在唯一一個讓他動心的女孩面前,即使事前練習了無數次,他還是緊張得快咬到自己的舌頭,“你想,她會接受我給她的這個‘永遠’嗎?”

    “也許……”淚水哽咽了她未完的話語,“也許他弄錯了,那個女孩不值得他付出這麼多。”

    “為什麼不值得?我喜歡她,為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他的手指沿著她手腕按捺,溫柔地撫平她的不安,微笑道︰“我是有點迷糊,可至少不會弄錯自己想要什麼。”

    “我……”來得太快、太多的淚,分不清是在宣泄積壓多年的夢魘,或是滿溢得教她無法負荷的感動。她低啞地道︰“我……怕。”

    他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苦澀一笑,“不只你怕,我也怕啊。怕我這麼努力幫你找來熊貓,卻還是連一個機會都換不到。我想出來的這個‘永遠’……”他凝視著她,近乎卑微地喃語,“你還是不要嗎?”

    “我不要嗎?”淚眼模糊中,她笑了,美麗如一朵噙淚的百合,“是啊,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哽咽地環住他頸子,在他溫暖如陽光的氣息中不斷流淚,像要流盡二十年來的彷徨無依。

    汪懷瑋無語圈住那縴細的身子,俯首在她柔軟的黑發中,用他所有的溫柔一點一點撫平她的顫抖,一如幾年前在那黑暗的後車廂中所做的一般。

    不同的是,這次,迷路的女孩終于飛出黑暗,棲息在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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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9:31:28 |只看該作者
惡女的條件 正文 第十章
     “學長,”資工系大一的學弟從黑沉沉的人工隧道里探頭出來,“確定只放三個燈?不會太暗了嗎?”

    “圖上是這樣寫的。”汪懷瑋看著手上的設計圖,果定地點頭,“就三個。”

    “當然只能放三個燈!”另一個一年級學弟道,“我還嫌阿德學長設計三個太多咧!鬼屋里就應該都沒有燈才嚇人啊!”

    “鬼屋里沒有燈,連鬼都會撞到啦!而且學長根本搞錯了,我們是要過聖誕節,不是萬聖節,弄個鬼屋嚇得情侶都不敢進來,那我們園游會還賺什麼?我看還是應該把這里弄亮,‘愛情隧道’當然比‘鬧鬼隧道’好賺……”兩個男孩開始吵起來。

    汪懷瑋則在听到“情侶”兩字後,忍不住回頭看正站在場邊和學妹說話的女孩。

    “是嗎?謝謝你們告訴我……”邢雙芸還沒說完,背在身後的雙手就被握住了。她回頭,朝汪懷瑋一笑。

    “你跟她們在說什麼?”學妹們離開之後,汪懷瑋審視著她含笑的臉龐。

    “沒什麼,有個學妹想修法律系當輔系,問我一些課程。”邢雙芸望著天邊漸沉的夕陽,“听她們說,你們資工系博士班有個助教學姊,常常約你去喝下午茶。”

    汪懷瑋一窒,“我從沒答應過!”

    “我知道,學妹說你一直拒絕,但是美麗的學姊越挫越勇,甚至還跟著你到大學部旁听。”

    “可能她想溫習以前的課吧。”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你知道我只跟你去喝下午茶,就算要和朋友出去,也會告訴你。”

    “我知道。”他認真的口氣傳達出對她的重視,她淡淡一笑,“有個太優秀的男朋友,果然會有很多煩惱。”

    汪懷瑋停步,“會讓你煩惱,表示我還做得不夠好!”

    “不,你很好。”是她自己的信心還不夠,沒有安全感。忽然之間,生命中多了一個人陪著她哭,笑、快樂、煩惱,盡其所能的呵護她,如同他所承諾過的。可她卻覺得這幸福來得太突然,恍如虛幻的美夢,一朝醒來,一切都會回到沒有他的最初……那時要她如何承受?

    “學長,燈裝好了!”一個學弟鑽出操場上的人工隧道,朝他喊著,“和你女朋友來走走看吧。”

    “你去就好了。”天色漸暗,而操場周圍的燈還沒亮起,那紙板做成的人工隧道像條邪惡的大蛇,張開黑森森的大口準備吞噬所有人,教邢雙芸臉色微變。雖說己開始接受幽閉恐懼癥的治療,但她不認為自己能負荷那烏漆抹黑的恐怖隧道。

    “一起去吧。”汪懷瑋卻拉著她就往隧道走去,“我會陪著你。”

    隧道里還沒布置各種嚇人的機關,但所謂的三個“燈”只是三個小燈泡,在彎彎曲曲的隧道里轉幾個彎就沒了光亮,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好暗。”邢雙芸無法克制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是太暗了點。”汪懷瑋好幾次差點被貼著他走路的身子絆倒,索性停步,環住她,“還好嗎?”感覺到她點頭,卻仍在發抖,他嘆口氣,“對不起,我以為這里面有燈,應該不會太暗。你閉上眼楮別看吧。”

    “嗯。”她將頭枕在他肩上,汲取他冬陽般溫暖的氣息,恐懼很快就被驅走了。就這樣靜靜的依偎,什麼都不想,幸福的感覺卻不斷涌上來。只是個單純的擁抱,卻因為身邊是他,再簡單的一個接觸都是最甜蜜的經驗。她悄悄在他毛衣領印下一吻,“你真的會永遠在我身邊?”

    “當然。”他答得毫不猶豫,微微收緊的手臂傳達著堅定。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不記得從何時起,總是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尤其獨鐘她的笑顏,溫婉含蓄,唯有深深凝視著她時,會發現眼底那抹狡黠嘲弄的光,仿佛蘊藏著矛盾的秘密,吸引人探索。他于是不自覺追逐著她的一切,想要解開那個秘密,而在明了之前,卻已教她進駐自己的心,喜歡上這個不安的靈魂……

    除了她之外,他不曾花這麼多心思去注意一個人,而太多太多的喜歡累積起來,已不單純只是喜歡……可從來沒說過的字眼無法輕易出口,吐只能藉由此刻貼合的身體、環衛著她的手臂,溫柔地傳遞最濃烈的情感。

    “沒人對我說過這句話。”她眼眶微微濕潤,“沒人說過喜歡我。媽媽很少跟我講話,爸爸對我的感情是放在心里的,阿姨到現在還是有點怕我,月月也和我不親……只有你,讓我知道自己不是沒人要的。”她抬起頭,在黑暗中辨識他模糊的輪廓,“你真的喜歡我?”

    “要我發誓嗎?”他開玩笑地說著,一手把玩著她的發絲。

    “只有喜歡,沒有別的?我對你,似乎不只……喜歡……”

    “你說什麼?”她聲音漸小,他听不清楚,傾身向前,唇忽地踫上一片柔軟,輕輕一觸立即退開。

    ……有熟悉的薄荷味,是什麼?他愣了愣,剛想到自己一整天都沒吃薄荷糖,已被她推開。

    “我想試著自己走完。”她後退幾步,“你先出去等我吧。”

    “你可以嗎?”擔心立刻蓋過了他剛聯想到的旖旎。

    “剛才有點怕,現在好多了。醫生說主動接觸恐懼的事物對治療也有幫助,我想試看看。”見他仍有些猶豫,她干脆把他推出去。

    等他的腳步聲消失在黑暗中,她才徐徐吐出一口氣,捧住自己發燙的雙頰。

    沒想到自己竟然敢吻他……想吻他的念頭才起,加上他又靠得好近,近得她只需努力一公分就能完成這念頭,于是她……真的做了!下場是嘴里薄荷糖的涼意,也擋不住臉上的燥熱,只好逼他出去,讓自己冷靜一下。他應該不知道吧?

    但他一走,四壁的黑暗像收緊的網子,開始困住她。她深吸口氣,喃喃說著︰“只是暗了點,沒事的。”醫生要她在開始恐慌之際,馬上往實際的方向想──黑暗不會吃人,她隨時可以離開,沒什麼好害怕的。

    唯有面對,才能克服。“只是比較暗而已,沒事的……”她喃喃念著咒語,跨出腳步,循著方才汪懷瑋出去的方向走。

    對母親的付出從沒有得到回報,母親永遠冷眼看她,像看著一個和她無關的小東西。她渴望從母親身上得到認同和關愛,母親卻給她無盡的疏離和冰冷,教她墜入近二十年的惡夢,以為一生再也無法掙脫……

    呼吸開始不穩,腳步也踉蹌起來,咒語的上半句、顯然不足以支持她擺脫內心根深抵固的恐懼,她遂喃喃加入下半句,“他在,他會來找我的。只是比較暗而已,沒事的。有他在,他一定會來找我……”

    直到遇見他──在她還無法相信任何人之前,是他先伸出手,即使她害怕傷害而抗拒著,他始終沒有離去,甚至對她許下永遠的承諾。

    黑暗漫漫,而那一端,有他在等她。她終于願意正視心底渴望被愛的寂寞,是他允諾的“永遠”推了她一把,踏出自我的局限。

    轉個彎,已近出口,暮色中可見他憂慮的臉龐在見到她後霍然明亮,喜悅地張開雙臂,背光的身形嵌在光亮中,像一幅世界上最美的畫。

    她不自覺加快腳步,開始跑起來,毫無猶豫地沖出隧道,撲進他懷中。

    “還好嗎?”汪懷瑋顧不得一旁學弟艷羨的目光,急著上下審視她。

    “我很好。”她緊擁著他,深嗅著他身上陽光的氣息,耳語道︰“我喜歡你。”

    “我知道。”他目光轉柔,更摟緊她。

    他帶來光明,他就是光明……無所不入的光啊,她還能逃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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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南部?”

    “這是獸醫系的傳統,獸醫系和南部一家大型動物醫院合作,每年都會讓大三的學生過去實習。”下了公車,汪懷瑋挽著邢雙萎,沿騎樓走著。

    “要去多久?”

    “三天。下禮拜五的課不上,搭車南下,禮拜天晚上再回來。”汪懷瑋看她一眼,“你也一起去吧。”

    “我?”邢雙芸一怔,“我不是獸醫系的學生啊。”

    “說是實習,其實只是觀摩,跟課堂上學到的理論相互印證,也算是一趟教學旅行。老師說想趁機帶朋友、家人去玩也可以,不過只限晚上的空閑時間,而且費用得自己負責。”他微笑,“就當你抽中了南台灣免費三日游,下禮拜五早上收拾好行李,和我一起去玩吧。”

    他知道她缺乏安全感,所以想盡量陪在她身邊吧?祁雙芸心頭涌起幸福的暖意,卻搖了搖頭,“不了,你去就好。”

    “為什麼?你有別的約會了?”他立刻一臉哀怨,語氣開始泛酸,“不會是和前天到你們系上演講的那個律師學長吧?”

    邢雙芸驚訝萬分,“你那天有去听演講?”他若有出席,應該也看到她了呀,怎麼沒來找她?

    “學校舉辦優秀校友回校演講的活動,我每一場都有去听啊。你們那位學長,听說是年收入上千萬的紅牌律師?他演講時還請你擔任引言人,不是嗎?”

    “引言人本來是大四的學姊,但她那天臨時感冒失聲,所以找我代替。”呀,原來他吃醋了?她一笑,認真解釋,“不,我不和你去南部跟學長無關,因為我不是獸醫系的學生,去了只會讓你分心,而且我期末有個小論文要交,下禮拜得泡圖書館找資料呢。”

    “不是學長約你去圖書館?”

    “不是。”大概是演講結束後,律師學長和她多聊了幾句,感謝她臨時接下引言人的任務上讓演講順利進行,卻被他看見了。她微笑,悄聲耳語,“第一,學長有未婚妻了;第二,不管誰約我,我都不會答應的,因為我有你了啊。”忽然領悟,“你是在報復我之前懷疑你和學姊的事嗎?”

    “說報復太嚴重了,我只是提出一點小小的抗議而己。”他悶聲說著,“你不相信我。”

    “我若真的不相信你,就不會提出來跟你說了。”他顯然還是難以釋懷,她輕捏著他掌心,柔聲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提了。”

    “知道我為什麼從不告訴你,薄荷糖在哪里買的嗎?”

    “因為你怕我蛀牙?”

    “不是這個原因。”他笑了,繼續拄前走,帶著她經過了幾個店鋪和住家。

    這段路她走過許多次,因為“廣海盟”旗下的撞球場就在這條路上,她以前常搭公車來這里枚阿美子,最近則是陪著懷瑋去他打工的動物醫院。

    他過了街口,拉著她進了一家雜貨店。

    店很小,賣的東西卻不少,擺放得很整齊,有一般商店賣的飲料、零食,也有蔬菜、雞蛋,是都市中已經很少見到的傳統雜貨店。

    “小朋友,又來買糖果了?”店內只有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滿臉皺紋,看來至少有八十歲了,笑咪咪的面容很是和藹。不等汪懷瑋回答,她拿下架子上的塑膠罐,里面滿滿裝著綠色薄荷糖。

    “嗯,今天也買一百元。”他摸出皮夾,看了驚訝的邢雙芸一眼。

    老太太抓出糖果秤重,又看了邢雙芸一眼,以肘推推汪懷瑋,悄聲問︰“你妹妹?”

    他搖頭。

    “你常來買糖,是買給她吃的?”

    見大男孩點了點頭,臉蛋微紅,老太太會意地笑了,又抓了一大把糖放進已秤過重的袋子里,朝他眨眨眼,低聲笑著,“這些就免費送你。要好好對人家啊。”

    臉色微紅地離開雜貨店後,邢雙芸頻頻回頭看。

    “我沒想到你是在那家店買的。”她曾經過那家雜貨店無數次,卻從沒停下來過。

    “高中時,我……第一次跟蹤你來這兒,就注意到那家店了。那時因為口渴,進去買飲料,看見架子上的薄荷糖似乎很好吃,就買了幾顆。”

    “其實你可以告訴我店在哪里,我自己來買就行了啊。”

    “告訴你之後,你就不需要我了。”汪懷瑋微笑,低頭看著袋子里一顆顆的綠色圓球,“你沒什麼特別的興趣或嗜好,我想不出要怎麼引起你的注意,好不容易發現你喜歡這種糖果,雖然店就在撞球場附近,我也不能告訴你,因為……你一旦知道了,就不必等著每回和我見面的時候,才拿到一、兩顆,也就不會……常常想到我。”

    “所以你把找當成魚,放了餌釣我上鉤?”淚意又涌上眼眶,讓眼前靦腆而深情的臉龐有些模糊。不只她害怕,他也是呵,可他卻選擇了不變的付出與等待,若她始終不願接納他,那將傷他多深?

    “我只是想在你我之間,至少保留住一條聯系的線。”高二那天在他家廚房談過之後,她始終對他采取逃避的態度,多虧了這些小小的糖果,擔任他每次與她見面時的開場白,以甜味軟化了她的防備。

    “現在又為什麼願意告訴我了?”

    “因為你收下熊貓,讓它們在一起了啊。收下就不可以退回哦。”他環住她的腰,頑皮地眨眼,“可惜我找不到拿著薄荷糖的熊貓,只找到啃竹子的。”

    她噗哧笑了,淚珠同時滾出眼眶,她以手背擦去,“真是的,我最近越來越愛哭了。”面對深情的眼神,她一時赧然,趕忙遮住自己的臉,“別看,我哭起來很丑。”

    “不,”他拉開她的手,“沒人比你哭得更美了。”他只手捧住她臉龐,細細揩去淚痕,淚水與細致如瓷的肌膚,溫熱地引發他一向含蓄的情感。

    她微微一震,因為頰上溫柔撫觸的指忽然換成了唇,他輕輕吻去每一顆淚。她闔上眼,微顫地感受那細密而珍惜的吻,白睫毛緩移至頰上、唇畔……直到她嘗到意外的咸味,剛意會到那是自己的淚,他溫軟的唇已覆上了她的。

    他吻得很輕,雖青澀,卻像春天第一場雨絲般溫柔,千回百轉地眷戀著。她試著回應,像一株冬眠許久的嫩芽,笨拙地抖開蜷曲的葉,終至完全舒展,沐浴在雨中……而後雨絲漸歇,陽光帶來暖意,誘人地邀請她敞開更多,她遂輕啟雙唇,讓那溫煦的暖意輕巧探入,漸轉為熾熱,教人心醉地糾纏……

    一切漸漸平靜下來,她氣息不穩地睜開眼,眼前深邃的眼瞳如星子閃爍,“你……”才吐出一個字,他拇指卻拂過她的唇,抹去她言語的能力。

    羞澀冒出了頭,將她白皙的容顏染成一片瑰紅,而他沙啞的嗓音則教她想找個地洞鑽──

    “在鬼屋里,你……吻了我,對吧?”嘗到她唇間涼涼的薄荷味,此刻他完全確定了。

    “我……”她雙頰如火,想逃,無奈被他抱在懷里,只能老實承詔,“你靠得好近,我只是想試看看,沒想到真的……以後不會了。”

    他輕嘆,“我不是怪你主動啊。”心里還滿高興她主動的,可他寶貴的初吻就這樣草率地在一條烏漆抹黑的隧道里獻出去,不甘心哪!幻想過浪漫晚餐、攜手散步,醞釀絕佳氣氛,結果一條未完工的鬼屋隧道就完成了一切!

    “不然呢?”他似乎相當扼腕,讓她不解。

    “嗯咳。”突如其來的輕咳打斷殘余的旖旎氣氛,兩人同時轉頭,就見穿得一身黑的女孩站在兩公尺外。

    “阿……阿美子……”邢雙芸吶吶無言,粉頰熱得要燒起來了。

    “我不想打斷你們,不過我有事趕著走,正好被你們卡在這里。”甘紗美語調平板,眼眸隱藏在墨鏡下,看不出情緒,“正好在這里踫到你,省得我還要跑去學校找你。”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精致的銀藍色短柄,雕有對稱的幾何花紋。

    汪懷瑋皺眉,“那是什麼?”他不太喜歡這個黑道老大的女兒,一來覺得她戾氣很重,二來雙芸幾次遭遇到危險都是因為她,連帶地讓他不相信她給的東西。

    甘紗美按住短柄一側,放開時短柄迅速展開,露出銳利的刀鋒。“是蝴蝶刀。”遞給邢雙芸。

    她驚喜地道︰“要送我?”

    “我不能保護你,至少讓你可以保護自己。看在你兩次都保護了雙芸的份上,”甘紗美斜了一臉不苟同的汪懷瑋一眼,手再次伸進口袋,“這個送你。貝瑞塔隨身刀,鈦合金握柄,不到十五公分,很適合帶在身上。”

    “我不需要。”汪懷瑋臉都快黑了。帶這種東西去學校,人家還以為他準備謀殺誰哩!

    “送給你不是因為你需要,是讓你保護雙芸。本來想送你幾把槍,但我想你不會用,萬一走火傷到雙芸就糟了。”言下之意就是走火斃了他自己倒沒關系。甘紗美硬把刀塞到他手中,同時注意到他手上提的東西,“那是什麼?”

    “薄荷糖。”邢雙芸接過袋子,抓了一把給好友。

    “我知道是薄荷糖,是在附近的雜貨店買的吧?”

    “嗯,剛剛去買的。”連阿美子也知道那家店,她怎麼從來沒注意到?

    “你也吃?”甘紗美看著汪懷瑋剝開糖紙,墨鏡下的眼流露一抹詫異。

    “不行嗎?這是我買的。”他鼓起雙頰,連塞了幾顆進口中。好好的旖旎氣氛被兩把刀割得七零八碎,要多吃點糖平衡一下。

    他一連吃了好幾顆,直到嘴里再也塞不下,才嚼著糖果斜了甘紗美一眼,顯然希望她趕快走,別打擾他們倆。

    甘紗美看向邢雙芸,“你沒告訴他?”

    她一瞼茫然,“什麼?”

    “你忘了?有一天我們閑聊的時候,我告訴過你啊。”甘紗美自行剝了一顆糖,含進口中,上下掃了汪懷瑋一眼,“男人吃薄荷糖會陽萎,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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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汪笙听到電鈴聲,跑去玄關開門,“哥、雙菩……”

    “怎麼?”汪懷瑋注意到小妹臉色不對,隨即看見父親和魏胥列坐在客廳里。

    “沒有啦。”汪笙絞著手,瞄了邢雙芸一眼,“他們……在談打官司的事。”

    邢雙芸明白汪笙是怕她為難,淺淺一笑,“沒關系,我也差不多該回家了。”

    “拉斐爾”與汪笙她男友的個人工作室正在打官司,她身為“拉斐爾”的大小姐,確實不適合待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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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9:31:40 |只看該作者
“既然來了,就進來坐一下吧。”汪父淡然道︰“懷瑋,我下午讓佣人買了水果,放在冰箱里,你去切一盤來。”

    “我不餓。”察覺父親似乎有意將自己與邢雙芸隔離開來,汪懷瑋警覺地握住她的手,擋在她身前。

    “誰問你餓不餓?家里有客人,快去切水果來招待人家。”

    “我……”看見小妹使了個眼色,暗示有她在,老爸絕不敢動邢雙芸一根寒毛。猶豫一下,又捏捏邢雙芸的手,汪懷瑋才走進廚房。

    有汪家小公主護航,猶如免死金牌在身,老爸就是有通天本事,也抵擋不了最鐘愛的小女兒向他一瞪的打擊。

    “這麼晚回來,和懷瑋去哪里了?”一等兩個女孩坐下來,汪父立即針對邢雙芸發問,口氣盡量平和,表情也不敢猙獰,只有眼底藏著殺氣。

    “懷瑋教授的朋友開的動物醫院收了一批流浪狗,我和他過去幫忙。”懷瑋始終沒讓父親知道他在獸醫院打工,她也幫著隱瞞。和他在一起,她早有心理準備,早晚要與不喜歡邢家人的汪父正面交鋒。此刻她坦然微笑,沒有絲毫畏懼。

    “听說你只修法律系,沒有修雙學位或輔系?”

    “法律系的課不輕,我負擔不起太多的課。”

    “就我所知,資工系的課也不輕吧?懷瑋卻沒跟你看齊,還是念了獸醫。”語氣隱隱有著挑釁。

    “那是懷瑋比較聰明,才應付得了雙倍的課。”

    “念是念了,以後能好好運用在公司上才有用。”好個丫頭,無視于他暗指她煽動兒子反抗親爹的語意,輕描淡寫一句贊美就把重點略過。怎麼他兒子就沒這麼機靈?

    汪父暗暗扼腕,含蓄地又拋出一個尖銳的問題,“你既然是法律系學生,公司正在打官司,多少會去了解吧?”

    魏胥列一逕不動聲色。

    正打開那袋薄荷糖的汪笙則柳眉倒豎,似乎就要向父親發火。邢雙芸輕推她一下,示意她可以自己應付。

    “我叔叔請了律師負責,我只是學生,懂得不多。”

    “是懂得不多,還是不想懂太多?”見小女兒沒發作,汪父步步進逼。

    “我目前以功課為重,沒有時間了解。如果汪伯伯想了解詳情的話,最近報紙上有很多報導寫得相當詳細,應該不需要我多作解釋。”

    “听說你們‘四境’內定你的堂哥為繼承人?”撇開兩家事業上的競爭不談,汪父其實頗欣賞這女孩,看似柔弱,內里卻相當強硬,並非三言兩語就被嚇倒的小角色,與他愛妻倒有幾分相似,不過當然比不上他心愛的老婆了。

    至于他兒子就別提了,雖然不情願地接下公司,到公司實習、開會時倒很認真,員工們也很喜歡他,可惜親和力有余,魄力、野心卻不足;公司在他手中雖不至于倒閉,恐怕也難有發展。除非有個賢內助,就像他和老婆聯手打拚一樣……

    “這我就不知道了,總之不是由我決定。”邢雙芸沒忘了對方可是“四境”的總裁,焉能隨便透露自家機密?

    “你父親是總裁,不過只有女兒,可能會把位子讓給你叔叔的兩個兒子吧?”兒子死心眼,一旦認定了一個女人就不會再改變,萬一──只是萬一──兒子娶了這女孩,也許會成為“四境”的得力人才,也許還能從她身上榨出一點‘拉斐爾’的內幕!

    “吃糖果吃糖果!”汪笙看不下去老爸咄咄逼人的質問,剝了幾顆薄荷糖住老爸嘴里塞。

    汪父心里算盤打得正響,笑咪咪吃了,不再多問。

    “呃……”邢雙芸看著汪父一臉心滿意足的模樣,有些尷尬、“汪伯伯,你最好不要吃這種糖果。”

    “我不能吃?這是懷瑋買的吧?我吃好幾年了,有什麼不能吃的?”怎麼,還沒過門就指使起他這個公公來了?何況是小女兒親手喂的,就算是胃片他也心甘情願吞個一打!哼哼,看來不能對這丫頭太好,免得日後爬到他老人家頭上來。

    “不,阿笙可以吃,但是……”眼睜睜看著汪笙又喂了魏胥列一顆,邢雙芸知道自己該阻止的,卻只是想笑,認真道︰“為了阿笙的幸福著想,你最好也別吃。”

    魏胥列倒沒質問她有何用意,只是務實地看了糖果紙一眼,上頭標明的保存日期還沒過,味道嘗起來也沒什麼不對,也就不以為意。

    汪笙自己也吃了一顆,才好奇地問︰“為什麼我老爸不能吃?”

    “水果來了。”擔心邢雙芸招架不住視邢家人為眼中釘的老爸,汪懷瑋匆匆切好水果端到客廳。一到茶幾旁,就見父親和未來妹婿正在吃那袋薄荷糖,不禁大驚失色,“你們……”又看向邢雙芸,“你沒告訴他們不能吃?”

    “為什麼不能吃?”汪父這下可生氣了,“兒子買的東西,當爸爸的竟然不能吃?!”不內子,一交女朋友心就偏了!

    “不是啦……總之,其他東西都可以,就是薄荷糖不行啦!”如果在場的都是男人,他還能解釋,可旁邊還有一臉困惑的小妹和轉頭悶笑的邢雙芸,那兩個字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再說,老爸要是知道這幾年他都拿這種東西孝敬他老人家,鐵定會讓他頭頂主機罰跪三天三夜。想了想,只能婉轉警告道︰“爸,你跟媽如果想再幫我添個妹妹或弟弟,最好不要吃。”

    “我就是要吃,不行嗎?”汪父完全是意氣用事,又塞了好幾顆進口中。

    “那……好吧,你高興就好。”面對老爸的頑固,汪懷瑋著實無技可施,不過未來妹婿這邊可不能不提醒,事關他妹妹一生幸福哪!

    附在魏胥列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就見他臉色一僵,唇邊肌肉動了下,深黑的眸子緩緩看了忍笑的邢雙芸一眼,隨即端來茶杯,不動聲色地把糖吐在杯子里。

    “喂,那是我的烏龍茶!”汪笙來不及搶救才喝了一口的茶,怒道︰“你干嘛把糖吐掉?上次你說好吃,我才拿給你吃的!”

    “拜托你跟我爸解釋了。”把這項棘手任務交給魏胥列,汪懷瑋拉著邢雙芸逃到廚房。

    “你相信阿美子說的?”邢雙芸從門縫窺看客廳里的三個人。

    “老實說,我不是很相信。”听起來不太像是有科學根據的說法。“但是……我拿給小齊吃過。”“效果”驚人哪!

    “啊。”邢雙芸吃了一驚,“傳言中他的確是……可是,他的情況應該是心病的因素佔比較多吧?”

    “可能吧。不過──”他從背後環住她,聲音細如蚊蚋,“我吃的比他們三個加起來還多好幾倍啊。”嗚嗚嗚嗚……

    邢雙芸噴笑出來。

    他抱怨道︰“喂,這很嚴重耶,你還笑?”

    “是很嚴重。不過,這是你未來老婆該煩惱的問題。”她笑著,試著鑽出他懷拖。

    “哦?那你應該很煩惱才對。”他籀緊她的身子,在她發際印下一吻,“真的不和我去南部?”

    “下次再說吧。那篇小論文很重要,我一定得趕出來。”

    “學長會陪你找資科嗎?”

    “學長有他自己的工作,還要陪他的未婚妻,沒辦法把時間分給我。”她回過身心凝視他的眼,認真允諾,“除了交情比較好的朋友之外,我不會單獨和任何異性出去,相信我,好嗎?”

    “好。那你也要相信我。”或許因為等待了太久,讓他們懸著的心一時還放不下來,讓他們都懷有不安,但為了最愛的彼此,他們都願意去克服、去相信對方的心。

    “懷瑋!”汪父的怒吼聲從客廳傳來。

    “糟糕,老爸知道了!”汪懷瑋大驚,連忙鎖上廚房的門。

    “我也該回去了。”邢雙芸注後門走去。

    汪懷瑋拉住她,“真的不跟我去?回來我再幫你寫那個小論文嘛。”

    “不了。你還是好好去陪那些小動物,多學點經驗。我會利用這段時間找好資料,盡早完成論文,等你回來,我們再……一起去找外婆家。”

    “真的?”他雙眼發亮。“不可以騙我!”

    “騙你的話,我下輩子就投胎變成熊貓。”她嫣然一笑,退出汪家後門。

    夜空里,星光滿天。她抬起頭,深深吸了口氣,感受著山風帶來的寒意,以及四周樹木青草的氣味。

    “媽,我有他了。”她喃喃道,望著星空深處,仿佛這樣就能與天上的母親對話。“我不再迷惑了。你或許不要我,但他要我,他對我說‘永遠’……我想我會過得很好,如果你曾經惦記過我,現在可以安心了。”邁開腳步,她朝自家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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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09:31:53 |只看該作者
惡女的條件 正文 尾聲
     數年後──

    邢雙芸換下法官袍,匆匆走入休息間。

    兩位正在看報的法官與她打招呼,其中一人道︰“雙芸,你中午怎麼都不跟我們去吃飯?”

    她還沒回答,另一位較年長的法官笑道︰“因為她老公疼她,怕她吃外食營養不夠,每天都做便當讓她帶來呢。”跟著嘆口氣,“真幸福啊,有這麼好的老公,每天要上班,還得早起幫你做便當。我求老婆幫我做便當,她塞給我幾張鈔票,叫我中午自己去吃。”

    “真的?你中午那個壽司便當是老公幫你做的?”另一個剛進門的女書記羨慕極了,“看起來好精致,比外面賣的還好吃呢。”

    “那明天我叫他多做幾份請大家吃吧。”邢雙芸微笑,提起背包,“我先走了。”

    她輕盈地走往地方法院後門,走得快了些,又提醒自己要放慢腳步。

    “真是麻煩。”她咕噥著,卻還是乖乖放慢步伐。

    一出後門,就見汪懷瑋倚在車旁等待,蹙著眉在講手機。

    她加快腳步,小跑步來到他身旁。

    汪懷瑋連忙扶住妻子,“……好,等我回去再談,要丘總把案子先壓著。”結束通話,他上下打量妻子懷孕兩個月的身形,確定她沒事後,才責備道︰“不是叫你慢慢走、別跑步嗎?”

    “我忘了。”她吐吐舌,揚揚手中裝便當的提袋,一臉乖巧,“我今天有吃完哦。公司的事怎麼樣了?”

    “和‘矩陣’的合作案很快就談好了,自己人嘛,合作當然沒問題。”他頓了頓,“我妹夫說,下個月要正式收購你家公司。”

    “哦!”她把背包和提袋扔上車。

    “你不在乎?”

    “我的堂哥們無能,弄到公司要被收購,我要在乎什麼?再說又不是倒閉,公司里的員工們也不會丟掉工作,我更沒什麼好擔心的。”

    “這樣啊。”他咳一聲,觀察著妻子的臉色。“那──萬一以後我的公司也沒有了呢?”

    她詫異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因為照這情況發展下去,再過幾年,‘四境’可能也會被‘矩陣’並吞@!br />
    “哦?”她凝視著他,“你不是故意把公司弄倒的吧?”

    “當然不是!”他鄭重否認,“是我妹夫太厲害了。我很認真在管理公司,可是他的公司發展就是比‘四境’好,我不想認輸也不行啊!”

    “是這樣嗎?”她一指點著額頭,“奇怪了,我常常听到半夜有人說夢話,一下子說秋田犬很乖,一下子說長毛貓到了夏天應該剃毛,又說公司好忙好忙,他好累好累,好想開動物醫院哦……”她微笑看著丈夫,“你真的不是故意把公司弄倒的?”

    在愛妻犀利的眼神下,汪懷瑋最後小小聲承認,“好啦,我承認是有點混,只有一點點喔。”

    “最後總裁只能有一個……所以你就是離開公司去開動物醫院的那個@俊br />
    “。”他只好點頭,“可能是吧。”

    “我看你明明是故意的!”

    “沒有啦!我絕對不是故意的!”他只差沒指天畫地的發誓了,“真的,我是幻想過有人幫找管理公司,可那只是幻想,我知道自己的責任……好啦好啦,我是跟魏胥列提過一次,叫他把事業做大一點,然後來並吞我們公司,可那只是開玩笑而已──”

    “看吧!你果然是故意的。”

    “真的沒有啦!”他哀叫,“你要相信我的人格!就那麼一次而己,誰知道他那麼厲害……”

    黃昏,暖暖的風襲來。

    混過黑道的法官,跟一心想開動物醫院的某總裁一起上車、懷著滿心幸福離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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