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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倪匡] 衛斯理系列 第67a集 連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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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23:03:4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個印度人,在整件事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
  第一,他「拐走」了白色小眼鏡猴。
  第二,那怪房間,和他有關,是他去購買建築材料的。
  第三,推論下來,板垣的死、管理員武夫的死,也可能和他有關。所以,非找到這個印
度人不可!
  我的聲音很誠懇,因為我真心誠意想照我講的話去做。
  「健一,」我叫著他的名字 :「我要到印度去,找那個印度人!」
  健一的眼瞪得老大,看起來有點像那眼鏡猴,他像是聽到了最怪誕的事一樣,望著我,
一聲不出。
  我所要做的事,聽起來的確是夠古怪的 :到印度去找一個印度人!所持的唯一線索,是
這個印度人是男人––那樣,可以將六億人口減去一半,在三億人中間找他!
  過了好一會兒,健一才吞了一口口水 :「你有甚麼法子可以在印度找到這個印度人?這
裏的事,你不幫助我了?」
  我苦笑 :「我認為一切怪事的根源,全在於那印度人。我也不是全然無法,至少,我知
道他一定先要去見所謂靈異猴神。傳說中的靈異猴神在甚麼地方,一定有人知道,這樣,範
圍就狹了許多!」
  健一也苦笑 :「我倒認為,在這裏找到雲子,可以解決問題。」
  我實在連苦笑也發不出來 :「看來我們兩人是難兄難弟,同病相憐。你要在日本找一個
日本女人,我要到印度去找一個印度男人,希望同樣渺茫!」
  健一大聲道 :「不,至少我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的樣子、姓名和資料!」
  我攤了攤手 :「好,你有資料,還是一樣找不到!」
  健一被我的話氣得瞪著眼,吞著口水,答不上腔。找不到雲子,對健一來說,的確是一
個相當大的打擊。
  有了雲子的全部資料已經很久了,可以動用的人力,全都動用,雲子還是蹤影全無,到
如今為止,只不過找到雲子的衣箱。
  健一伸手,握著拳,先是在空中揮動著,然後,重重一拳打在桌上,震得桌上的一些東
西全部彈了起來。
  他以一種類似猩猩咆哮所發出的聲音吼叫道 :「這女人究竟到哪裏去了?」
  雲子到了東京,這一點,我和健一可以從有人在小巷中找到了雲子的衣箱推測出來。但
是雲子究竟到甚麼地方去了呢?我和健一當然無法知道。
  甚至是雲子自己,當那高大、英俊的男人,拋掉了她的衣箱,拉著她,穿出了那條巷子
,又登上了一輛計程車之際,也不知道自己會到甚麼地方去。
  通常女人在這樣的情形下,一定會嚷叫,至少也要掙扎,以圖抗拒的。因為一個弱質女
子,如果被一個高大的男人硬帶著走,不知那個男人的意圖究竟如何,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
  雲子卻只在開始,略有一下反抗的意思,以後一直只是抿著嘴,咬著下唇,並沒有出聲
,也沒有掙扎。
  雲子有著尖削的下顎,所以當她抿著嘴,咬著下唇的時候,使她看來更有一種十分嬌俏
的感覺。那高大、英俊的男子,神情看來很嚴肅,也像是有甚麼急事,但也忍不住在上了車
之後,看了她幾眼。
  雲子的心中,本來還有點擔心,她甚至也驚訝於自己的不反抗、不嚷叫。連她自己也說
不上何以如此鎮定,只是在心中,感到和這樣的一個男人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像雲子這樣,年紀輕輕就過著並不如意的夜生活,後來又不得不作人秘密情婦的女子,
安全感是極需要的。
  雲子也不知道何以會對這個行為如此奇異的陌生男人產生安全感,或許是因為他的高大
?或許是因為他臉上那種堅決的自信神情?或許是由於握住她手臂的手,是如此堅定有力?
等到雲子看到那男人向她連望了幾眼之後,她心中更是了無恐懼之感,她甚至現出了一絲佻
皮的神情來 :「你準備將我帶到哪裏去?」
  那陌生男子被雲子一問,神情反倒顯得有點狼狽,想了一想,才道 :「一個適宜談話的
地方。」
  他說著,皺著眉,像是一面在想著,甚麼地方才是「適宜談話的地方」。雲子輕輕吸了
一口氣,她倒知道一個很適宜談話的地方,但是她卻沒有出聲。
  因為,「一個適宜談話的地方」,可以作很多解釋,並不能單純作為到這個地方,就是
去談話那麼簡單。
  雲子保持著沉默,大約過了半分鐘,她才聽得那陌生男子對計程車司機說出了一個地址
,雲子對這個地址所在的區域,相當陌生,但是也可以知道,從他們如今的地方去,路程還
很遠。
  接下來,車廂中一直沉默著,陌生男子居然鬆開了抓住雲子手臂的手。雲子其實反倒願
意他緊緊抓著,被那樣一個男人緊抓著,心中會充實。
  車子繼續向前駛,經過的地方似乎越來越冷僻。
  雲子望著車外黑沉沉的街道,望著一直坐著不動的陌生男人,心中在想 :這個陌生男人
究竟是甚麼人呢?他分明就是曾打電話來問自己 :「計劃有沒有改變」的那個人,那是甚麼
計劃?
  雲子不由自主用力搖了搖頭,自從板垣忽然死了之後,她腦中一片混亂,只是在各地逃
避,根本不知應該如何才好,而如今,又出現了這樣的一個陌生男人!這陌生男人不是警探
,是不是認為板垣的死和自己有關?自己應不應該對警方講出和板垣的關係?
  還有,那間書房,在那間書房裏,怎麼會有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這個女人分明
就是自己,這個女人的神情,是如此悲苦無依,那種深刻的痛苦,自己想也不敢想,卻如此
明顯地在那女人的臉上表露了出來。
  雲子又開始陷進了混亂的思緒之中,以至車子是甚麼時候停下來的也不知道。只是手臂
上又感到了疼痛,那陌生男人再度抓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拉下了車。
  雲子看到自己又是在一條巷子口,那巷子的兩旁,全是相當古老的平房。這種平房在高
速發展的都市已不多見。
  那男人拉著雲子,向巷子中走去,停在一家這樣的平房之前。平房既然是傳統的形式,
門口的情形也是傳統式的,在門旁,掛著住這屋子主人的姓氏。
  雲子向那塊木牌看去,看到上面寫著「鐵輪」兩個字。
  那陌生男人取出了鑰匙,插入匙孔。木門的形式雖然古老,可是上面的鎖,卻是新型的鎖。
  門打開,陌生男子作了一個手勢,請雲子進去。雲子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雖然到目
前為止,那陌生男子沒有甚麼粗暴的表示,但這裏是這樣靜僻,以後會發生甚麼事,誰也不
能預料!
  雲子猶豫了一下 :「這是你的屋子?」
  那陌生男子皺著眉,點了點頭。
  雲子再向門旁的木牌看了一眼 :「鐵輪先生?你將我帶到這裏來,究竟想幹甚麼?」
  那男子被雲子稱為「鐵輪先生」,並沒有反對的表示,反倒是對雲子接下來的那句話,
表示了憤怒,他有點兇狠地蹬著雲子,用一種極度不滿的聲音道 :「算了,你又不是第一次
到這裏來,進去再說!」
  雲子陡地一怔,全然不明白對方這樣說是甚麼意思。她想反駁,可是對方的神情更加嚴
厲,帶著一種極度的威勢,有一種叫人不能不服從的氣概。雲子沒有說甚麼,順從地走了進
去。鐵輪跟在她的後面,將門關上。
  門內是一個傳統式的花園,有一條碎石鋪出的小徑,經過一道魚池上的木橋,通向建築物。
  這是傳統的日本庭院,這樣的園子,當然以前曾經到過,自己如果曾到過這裏,那麼一
定應該早已見過這位鐵輪先生。可是確確實實在車站中還是第一次見到他。
  真的是在車站中第一次見到他?雲子又不禁有點疑惑起來,第一次見到的陌生人,行動
又如此之怪異,為甚麼自己一直跟著他來到這裏,心中並沒有甚麼恐懼感?
  雲子不能肯定,真的不能肯定。
  來到了建築物前,鐵輪加快了腳步,走在雲子前面。傳統式的建築看來並沒有特別,但
是在關著的拉門上,卻有著一隻小小的鐵盒。雲子看到鐵輪用鑰匙打開了這隻鐵盒,盒中是
許多按鈕,有的有數字在按鈕上,有的只是用顏色來區別。
  雲子看得莫名奇妙,不知道這許多按鈕有甚麼用處,她只是看著鐵輪用手指在那些按鈕
上熟練地按著。
  鐵輪大約按了十來下,合上了鐵盒,過了很短的時間,拉門自動向一旁移開,鐵輪先走
進去,雲子心中充滿了好奇,也跟了進去。鐵輪著亮了燈,裏面的陳設很舒服,令得雲子有
一點跼促不安的是兩個人才一進來,拉門又自動關上。
  鐵輪的樣子,看來是竭力在維持著一個君子的風度,擺了擺手 :「請坐!」
  雲子答應了一聲,用標準的日本婦女坐的姿勢,坐在一張矮几之前,鐵輪仍然站著,以
致雲子要仰起頭來看他。
  鐵輪盯著雲子 :「好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和上次一樣,甚麼話都可以說了!」
  雲子怔了怔,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甚麼叫做「和上次一樣」?難道自己曾經和這個叫鐵輪的男人在這裏見過?
  不可能的!雲子一面急速地想著,一面四面打量著。在記憶之中,真的未曾到過這裏!
  雲子又轉過頭去,當她的目光接觸到鐵輪嚴厲的眼光之際,她心中有一股怯意,問道 :
「我––我以前和鐵輪先生見過面?就是在這裏?」
  雲子的聲音充滿了疑惑,鐵輪的神情卻有著不可抑制的憤怒。他重重坐了下來,伸出手
來,直指著雲子,但是又覺得這樣做十分不禮貌,所以猶豫了一下,又縮回了手。可是他的
聲音中充滿了憤怒 :「你準備怎麼樣?出賣我?向警方告密?」
  雲子的心中,本來充滿了疑惑,可是在她一聽得鐵輪這樣講之後,她反倒立即笑了起來
。因為在那一剎那間,她對於一切不可解釋的事,有了一個最簡單的解釋 :這位鐵輪先生,
認錯人了!
  雲子欠了欠身子 :「鐵輪先生,你一定認錯人了!」
  鐵輪略震動了一下,可是他的目光,卻變得更銳利,冷冷地道 :「大良雲子小姐!」
  雲子本能地應道 :「是!」
  鐵輪的身子向前略俯 :「一個唱來唱去唱不紅的歌星,板垣一郎的秘密情婦?」
  雲子口唇掀動著,沒有出聲。鐵輪繼續說著,說出了雲子的住址、雲子的電話。雲子驚
訝得張大了口。
  鐵輪的神情冷峻 :「我認錯了人?」
  雲子無法回答,只是道 :「我––我的確是––大良雲子,不過可能––可能有人和我
––和我––」
  雲子本來想說「可能有人和我完全一樣」,但是這句話她卻說不出來,因為常識上,這
是不可能的事!
  鐵輪又冷笑了一聲 :「我是甚麼人,可能你也不記得了?」
  鐵輪的話中,帶著明顯的諷刺意義,可是雲子卻像是得到了救星一樣,連聲道 :「是!
是!我實在未曾見過你!」
  這一句話,令得一直遏制著憤怒的鐵輪,陡地發作了起來,「砰」地一聲,重重一拳,
打在面前的矮几上,嚇得雲子忙不迭向後,閃了閃身子。
  鐵輪接著道 :「那麼,要不要我向你介紹一下自己?」
  雲子吞著口水,道 :「好!好!」
  鐵輪將聲音壓得十分低沉 :「我是一個第一流的職業殺手!」
  雲子嚇得心抨抨亂跳。可是鐵輪接下來所說的話,卻嚇得雲子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一個月之前,一個夜晚,」鐵輪的聲音仍然極低沉 :「是你找到了我,要我去殺死一
個叫板垣一郎的人!」
  雲子足足呆了一分鐘之久,才能夠有所反應,她先是站了起來,胡亂地揮著手,口中不
住地道 :「先生,請不要胡說,請不要胡說,沒有這樣的事!」
  雲子不斷否認著,鐵輪只是冷冷地望著她,過了好一會,等雲子揮手的動作已漸漸慢了
下來,才道 :「其實也不要緊,我做得極乾淨,沒有人知道是我做的事。不過,和過往不同
的是,以前,我接受委託,委託人從來不和我見面,更不知道我住在甚麼地方,但你卻有點
特別,我們不但見過,而且你知道得太多,在我的職業而言,我不能不隄防一下!」
  雲子愈聽愈急,幾乎哭了出來,語言之中已經帶著明顯的哭音 :「先生,你說些甚麼,
我完全不明白!」
  鐵輪吸了一口氣 :「我也有不明白的地方,要請你解釋,例如,你怎麼知道我那麼多?」
  雲子真正地哭了起來 :「我甚麼也不知道,我––你根本是一個陌生人,我對你甚麼也
不知道!」
  鐵輪的神情在惱怒之中,夾著椰揄 :「當年你離開靜岡到東京來,如果不是唱歌,而是
做演員的話,你已經是國際大明星了!」
  雲子淚流滿面,她真感到害怕,像是自己在黑暗之中,墮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之中。她
一面抽泣著,一面只是翻來覆去地講著同一句話 :「我真不知你在說甚麼!」
  鐵輪陡地大喝了一聲,止住了雲子的哭聲。同時,他粗暴地抓住了雲子的手臂,將坐著
的雲子硬提了起來 :「你或許未曾想到,上一次,由於你來得這樣突然,我必須保護自己,
將你的一切行動,全都記錄下來了!」
  雲子仍不知道鐵輪在講些甚麼,在充滿淚花的眼中看來,只覺得鐵輪的樣子,真是兇惡
得可以。
  雲子很快就明白了「全部記錄下來了」是甚麼意思。「全部記錄下來」,就是將事情發
生的經過,全部通過電視攝影管,用錄影帶記錄了下來。
  雲子被鐵輪拉進了一間地下室,看到了記錄下來的一切。
  而當雲子看完了「記錄下來的一切」之後,她癱坐在一張椅子上,可是在感覺上,卻像
是飄浮在雲端,她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可是神情還像是怕從雲端掉下來。
  鐵輪銳利的眼光一直注視著她,在等著她的答覆。
  雲子在過了好久之後,才不斷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那不是我,那是她!我也見過她,
她一個人,關在一間空房間裏哭泣!」
  雲子看到的是甚麼呢?
  以下,就是雲子看到的,「記錄」下來的一切。
  電視錄影帶的帶盤在轉動著,連接著的電視放映機在螢光屏上,先是出現了一連串雜亂
的線條,接著,便有了畫面,畫面是鐵輪住所的門,雲子剛才在這個門口,看到了門旁的木
牌,才知道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姓「鐵輪」。可是這時,她卻看到,就在這個門口,她站著
,在不斷按著門鈴。
  (剛才明明沒有按門鈴,是鐵輪先生來到門前,打開了一個鐵盒子開門的!雲子想著,
心中極度駭異。)
  螢光屏上看來,在按門鈴的雲子,神情極焦切,而且有一種深切的悲哀,不過這種悲哀
,正被一種極度的仇恨所掩遮。
  門打開,雲子急急向內走進來。(雲子駭異更甚,真是來過這裏的,一走進門,可不是
那條碎石鋪成的小徑?)
  碎石鋪成的小徑並沒有出現在螢光屏上,又是一連串不規則的線條之後,看到的是廳堂
,雲子坐著,坐在她對面的是鐵輪。
  鐵輪的神情,看來是驚惶之中帶著疑懼,雲子則反而直盯著他。鐵輪先開口 :「請問小
姐是––」
  雲子道 :「我叫大良雲子!」(雲子又嚇了一大跳。一般來說,自己聽自己發出的聲音
的錄音,會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因為人在聽自己說話的時候,不是通過耳膜的震盪而得到聲
音,但是聽一切外來的聲音,卻全是從耳膜的震盪,得到聲音。所以,一個人初次聽到自己
聲音的錄音時,會有「那不是我的聲音」的感覺。)
  (但是雲子卻不一樣,因為她是一個職業歌星,平時在練習的時候,已經習慣將自己的
聲音用錄音機錄下來,再播放出來聽。所以她對於記錄下來的自己的聲音,極其熟悉。)
  (那的確是自己的聲音!雲子可以肯定。她的身子在發著抖,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記錄下來的一切,還在螢光屏上進行著。鐵輪略揚眉 :「請問有甚麼指教?我好像不認
識你––」
  雲子打斷了鐵輪的話頭 :「我認識你,你有好幾十個不同的化名,現在,在東京,你用
的名字是鐵輪!」
  鐵輪的神色變得極度難看,面肉抽擋著。雲子卻接著又道 :「你的收入很好,而且完全
不用納稅,你是一個第一流的職業殺手!」
  鐵輪的面色更難看到了極點,兩個人對坐著,鐵輪看來高大而強有力,雲子看來嬌小纖
弱,但是高大的鐵輪,分明完全處於劣勢。
  鐵輪正竭力想扭轉這種劣勢,他現出十分勉強的笑容 :「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些甚麼!」
  雲子忽然笑了起來,伸出手來,作了一個手勢,示意鐵輪接近她一點。鐵輪神情勉強地
向前俯了俯身子。雲子也伸過頭去,在他的耳際,低聲說了幾句話。
  那幾句話,令得鐵輪大是震動,伸手抓住了矮几的一角,整個人都坐不穩!
  (雲子看到這裏,禁不住苦笑。她想 :我說了甚麼,令他那麼吃驚?這幾句附耳而說的
話,聲音極低,所以並沒有錄下來,可是,真的,自己絕未曾對他說過甚麼,那個來看鐵輪
的女人不是自己!)
  (那女人不是自己,是她!雲子突然想起了那個躲在空房間裏的女人,是她,一定是她
!雲子心中不斷叫著 :是她!)
  螢光屏上的事情在繼續發展,看到鐵輪陡然站了起來,面肉抖動,急速踱著步,雲子則
以一種憐憫的神情望著他。鐵輪在踱了一會之後 :「請問,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雲子道 :「有人告訴我的!」
  鐵輪像是被灼紅的鐵塊烙了一下,陡地叫了起來 :「誰?誰告訴你的?」
  雲子道 :「當然有人!」
  鐵輪的神情驚異莫測,指著雲子 :「你––你究竟想––怎樣?」
  雲子咬牙切齒,現出了一個極度憎恨的神情來,道 :「對你來說,其實很容易,我要你
殺一個人!」
  鐵輪盯著雲子。
  雲子繼續道 :「這個該死的人叫板垣一郎!」
  鐵輪並沒有說甚麼,只是吞一口口水,可以清楚聽到他吞口水的聲音。
  雲子的神情愈來愈充滿著恨意 :「這個板垣一郎,我是他的情婦,他不住說愛我,可是
每次只見我幾小時,回去就摟著他的妻子睡覺,我要他死,他用他的錢在玩弄我,我要他死!」
  鐵輪已鎮定了下來,冷冷地望著雲子!
  (雲子更吃驚。)
  (真是那樣恨他!雲子在想 :我不敢那樣恨他,一點不敢,因為他供給我的生活費用,
養著我,我就算那樣恨板垣,也一定將恨意埋藏在心底,不會對任何人講出來!可是,為甚
麼竟然講出來了?那要殺板垣的不是我,是她,是那個在空房間中哭泣的女人!)
  鐵輪道 :「要是我殺了這個叫板垣的人––」
  雲子道 :「那麼,你的秘密,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鐵輪冷冷地道 :「其實,我不必去殺甚麼人,只要––」
  鐵輪講到這裏,伸出手來,向雲子作了一個「射擊」的手勢。
  鐵輪的意思再明白也沒有,要他的秘密不洩露,只要殺了雲子就行。
  (雲子看到這裏,心中很吃驚,那怎麼辦?他說得對,去威脅一個職業殺手,那是最愚
蠢的事,會招致殺身之禍!)
  可是,在螢光屏上的雲子,卻十分鎮定,發出了兩下冷笑聲 :「你一定知道,我既然敢
來找你,自然已經將我知道的一切,交託了一個可靠的人,只要一死,這些秘密,就會公佈
出來!」
  鐵輪拉長了臉,神情變得十分難看,雲子又道 :「怎麼樣?這是很公平的交易!」
  鐵輪伸手在臉上撫摸了一下 :「我想,你可能只是一時衝動,你要殺的人,是你的情夫
,雖然他用他的金錢,佔用了你的肉體。但是這種賣買,在大都市中,十分普遍,也沒有甚
麼人強逼你,你何至於要殺他?」
  (我是不要殺他––雲子心中叫著 :誰要殺板垣?要殺他的人不是我,是另外一個女人
,那個躲在書房中哭泣的女人!)
  不過,螢光屏上出現的情形,卻和看著電視的雲子所想的,大不相同。
  螢光屏上的雲子,現出一種相當狠毒的神色來 :「當然,我另外有要殺他的原因!」
  鐵輪搓著手,道 :「好,講給我聽。我在下手殺人之前,總喜歡知道會死在我手下的人
,有他致死的原因!」
  雲子盯著鐵輪半晌,打開手袋,取出了一柄手槍來,放在她和鐵輪之間的矮几上,道 :
「請你看看這柄槍。」
  (雲子看到這裏,更是吃驚!一柄手槍!我根本沒有手槍,而且,一輩子也沒有碰過這
樣可怕的東西。那當然不是我,是那個女人!)
  錄影帶的轉盤在繼續轉動,螢光屏上也繼續在播映著當日記錄下來的實際情形。
  鐵輪猶豫了一下,自几上拿起了那柄手槍,槍到了鐵輪的手中,就像是麵粉團到了麵包
師傅的手中一樣。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3-26 19:0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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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鐵輪一下子就卸出了子彈夾,子彈夾中,有兩顆子彈。鐵輪再將槍移近些,審視了一下
,突然現出極度吃驚的神色來,一下子,又將槍打了開來,拆成三個部分,然後,用一種極
度疑惑的神情望著雲子 :「這柄槍––這一柄槍,你是哪裏弄來的?」
  雲子並沒有回答鐵輪這個問題,反問道 :「你是職業殺手,對各種殺人利器,一定有深
刻的研究,照你看來,這是一柄甚麼性質的手槍,有甚麼特殊性能?」
  鐵輪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樣的槍,我以前,只看到過一次,這是第二次––」
  他講到這裏,抬頭向雲子望來 :「你不可能有這樣的手槍!」
  雲子盯著鐵輪,說道 :「你先別管我是怎麼得到這柄槍的,請告訴我,這柄槍特別在甚
麼地方?」
  鐵輪又吸了一口氣,拿起子彈夾來 :「好,我可以告訴你,你看,子彈夾中,一共有兩
顆子彈,這種槍,也只能發射兩枚子彈。看來,它和一般手槍沒有分別,事實上,如果不是
專家,也根本察看不出。可是這是一柄經過極其複雜的技術製造出來的槍,當你扳動槍機時
,兩顆子彈同時發射,一顆子彈射向前,另外一顆,自槍柄部分射出來,射向後面!」
  雲子的神情很鎮定,她作了一個手勢,示意鐵輪將拔開來的槍再裝好,鐵輪只花了三秒
鐘就做到了這一點。雲子將槍接了過來,握著,將槍放近自己的額角,作出射擊的姿勢 :「
鐵輪先生,如果我用這樣的姿勢,扳動槍機,而我的目的是殺一個人,想將子彈射進對方的
頭部,結果會怎樣?」
  鐵輪乾笑了幾聲,道 :「我剛才已經解釋過了,兩顆子彈同時由相反的方向一起射出來
,你射殺了你要殺的人,同時也有一顆子彈,射進你自己的頭部!」
  雲子低下頭,將手槍放在矮几上。
  鐵輪道 :「你為甚麼要這樣問?實際上不會有人這樣做,那一定會殺死自己!」
  雲子低著頭,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睫毛因為眼睛的急速開合而在顫動,她的聲音聽來倒
很平靜,說道 :「有人給了我這柄槍,叫我去殺一個人,而且強調,我一定要用剛才的那種
姿勢握槍,才能一下子射中對方的腦部,令得對方幾乎毫無痛楚地立時死亡!」
  鐵輪發出了「哦」地一聲,神情更是疑惑 :「這個人!」
  鐵輪的話還沒有說完,雲子己接下去道 :「這個人告訴我,只要我殺了那個人,他就可
以自由,他可以和我結婚,我們可以在一起過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可
以公開!」
  鐵輪極吃驚,說道 :「這個人––」
  雲子道 :「這個人就是板垣一郎,他叫我殺的人,是他的妻子貞弓!」
  鐵輪吞下了一口口水,顯然這樣的事,即使在一個職業殺手聽來,也足夠震驚。他道 :
「那麼,板垣的目的,不單要殺死他的妻子,而且,連你也一起殺死!」
  雲子抬了一下頭,臉上有一種木然的悲哀的神情 :「我想是的,他將槍給我,教我怎樣
開槍,又告訴我,他的妻子貞弓,在兩天後,有一個婦女界的集會,到時會有很多人,在一
家禮堂外面,只要我向她走過去,開上一槍,立即逃走,不會有人捉得住我。而且,我和貞
弓之間一點關係也沒有,絕不會有人懷疑我是兇手!」
  鐵輪悶哼了一聲 :「他也答應了你,貞弓死了之後,就由你代替貞弓的位置?」
  雲子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鐵輪又問道 :「那是任何情婦都想得到的地位,你為甚麼不做?」
  (雲子一直看著,沒有出聲。這時,她反倒不覺得驚奇,只是被螢光屏中那種奇異的故
事情節所吸引,像是在觀看一齣引人入勝的電視劇,彷彿事情與她全然無關!)
  (事實上,她也不認為事情和她有關,她一直肯定,螢光屏上的那個不是她,是另外一
個女人,板垣或者曾叫過那女人幹這樣古怪的事,誰知道那女人和板垣是甚麼關係!)
  (雲子想到這裏,心中突然又起了一種極其奇異的感覺,這個女人,如果不是自己,那
麼,她是甚麼人?何以自己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有強烈的、幾乎立刻肯定「看到了自己」
的那種感覺?)
  螢光屏上的雲子,口角略為牽動了一下 :「我當時很震驚,連接過手槍來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板垣不斷告訴我,貞弓一死,我就可以得到一切。我可以晉身上流社會,從一個來自
貧窮小地方的八流歌星,可以變成一個成功商人的妻子。他又一再說他是如何愛我,這樣的
秘密來往,使他覺得痛苦,也使我覺得痛苦,除了這個辦法之外,不會有第二個解決方法,
因為他不可能和貞弓離婚,他也一再向我保證,只要我照他的方法去做,貞弓會在毫無痛苦
的情形下死亡!」
  鐵輪喃喃地道 :「你也一樣,我相信,不會有甚麼痛苦。」
  雲子現出一個十分苦澀的笑容 :「我被他說動了心,也感到只要除去了貞弓,我幾乎可
以得到一切,所以我接過了手槍,答應他到時照他安排而行事。板垣又說,事情發生之後,
警方一定以為那是一個女瘋子無目的殺人,只要我當時稍為改變一下外型,永遠不會有人找
到我!」
  鐵輪「唔」地一聲,不置可否。雲子繼續道 :「從我接過手槍起,我就決心開始行動––」
  鐵輪道 :「可是,你沒有做,貞弓還活著,你也活著。」
  雲子道 :「是的,那是因為在行事前的一個小時,有一個印度人來見我,對我說了一番
話的緣故。」
  (雲子看到這裏,忍不住了一聲 :「見鬼!」)
  (印度人!)
  (雲子在記憶之中,見過印度人的次數不會超過三次,每次都只不過以好奇的眼光打量
他們一下,從來也未曾和印度人有過任何的交往!印度人!)
  螢光屏上,鐵輪的神情也很驚訝 :「印度人?事情和印度人又有甚麼關係?」
  雲子道 :「我也不明由,那天,我記住了貞弓參加集會的時間,一小時之前就開始準備
。我戴了一個假髮,又改變了化妝,配上太陽眼鏡,還穿了一件可以翻起衣領來的衣服,將
手槍放在手袋裏,才一出門,就看到那個印度人,站在我的門口,看樣子正準備敲門。」
  鐵輪問道 :「你以前見過他?」
  雲子道 :「沒有!那印度人一見我,就道 :『大良雲子小姐?』我感到十分驚訝,點了
點頭,印度人又道 :『將你手袋中的手槍取出來,我告訴你這柄手槍特別的地方!』當時我
一聽,整個人都軟了下來,根本連站穩身子的氣力都沒有,向一旁倒了下去,印度人扶住了
我。我只覺得全身都在冒汗,恐懼到了極點,所以任由印度人扶著我坐下來,他又去將門關
上,我除了睜大了眼望著他之外,甚麼也不能做。」
  鐵輪「哼」地一聲 :「當然,任何犯罪者被人識破之後,總是這樣子的!」
  雲子像是根本沒聽得鐵輪在說甚麼,只是自顧自說下去。
  她繼續道 :「印度人將門關上之後,伸手向著我,我沒有力量可以抗拒他,自然而然,
打開手袋來,將包在手帕中的槍,交給了他。他接過了手槍,和你一樣!」
  雲子講到這裏,伸手向鐵輪指了一指,才道 :「他一下子就將槍拆了開來,向我解釋這
柄槍的特殊地方,並且對我說道 :『只要你一扳槍機,死的不單是貞弓,也包括了你!』我
當時吃驚得難以形容,只是不住地道 :『板垣為甚麼要殺我?板垣為甚麼要殺我!』」
  鐵輪揚了揚眉 :「這位板垣先生,除了你之外,一定另外有比你條件更好的情婦!所以
他要利用你殺他的妻子,好將你們兩人一起除去!」
  雲子尖聲叫了起來 :「不可能!不是這樣!板垣只有我一個情婦,他年紀不輕,雖然身
體很好,可是有時和我一起,也有點力不從心,不會有第二個情婦。他只不過是想除去貞弓
,又怕沒有貞弓之後,我會纏住他,妨礙他去找更好的女人,所以連帶也要將我除去!」
  鐵輪搖著頭,道 :「那看來和我的推測,沒有甚麼不同!」
  「當然不同!」雲子的聲音仍然尖厲 :「至少,他有我,不再會有第二個女人!」
  鐵輪的聲音很低,但還可以聽得清楚,他在道 :「這算甚麼?這也算是自尊心?」
  (雲子看到這裏,睜大了眼,簡直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事實。一切全都太荒誕了,自己
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怎麼會講這樣的話?那個女人究竟在玩甚麼把戲呢?)
  螢光屏上的雲子,現出一種哀傷的神色來,對於鐵輪的那句話,她居然並沒有甚麼反應
,只是喃喃地道 :「或許是,自尊心,雖然像我這樣,被人玩弄,但是我一定也有自尊心,
是不是?」
  鐵輪嘆了一聲,望著雲子,神情顯得很同情 :「那印度人!」
  雲子吸了一口氣 :「那印度人看來像是很同情我的處境,他對我說 :『雲子小姐,板垣
要殺你,你準備怎麼樣?』我心中氣甚,連想也不想,就道 :『我要先殺了他!』––」
  雲子續道 :「印度人聳了聳肩 :『你自己沒有本事去殺人,我倒知道有一個職業殺手,
東京是他的活動重點,這個職業殺手在東京所用的名字是鐵輪!』」
  雲子講到這裏,向鐵輪望了一眼。
  鐵輪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發出了一下悶哼聲。雲子繼續道 :「我問那印度人 :『怎樣才
可以找到這個殺手?』印度人告訴了我你的地址,又告訴了我你的一些秘密––就是我剛才
低聲告訴你的那些,看來那真是你的秘密,是不是?」
  鐵輪的臉色更難看,雲子道 :「印度人講完之後,就自己開門出去了!我就照他說的地
址來找你!」
  雲子講到這裏,停止了不再說,望著鐵輪,兩人都好一會不講話,鐵輪才道 :「好的,
我替你去殺板垣一郎!」
  鐵輪在說及答應去殺一個人之際,他的語氣如此之平淡,就像是去做一件最普通的事情
一樣。而雲子聽了之後,居然站了起來,向鐵輪鞠躬行禮 :「謝謝你!你幫了我一個忙,謝
謝你了!」
  鐵輪現出一種苦澀的神情來,想說甚麼,但是並未發出聲來,雲子已道 :「鐵輪先生既
然已經答應,我該告辭了!」
  她一面說,一面向外走去,鐵輪並沒有送她出去,只是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
  錄影帶到這裏,也已播放完畢,鐵輪走過去,按下了停止掣,然後轉過身來,盯著雲子
。雲子立時叫了起來 :「那不是我,那是她!我也見過她,她一個人,關在一間空房間裏哭
泣!」
  鐵輪的目光愈來愈凌厲,大踏步走過去,抓住了雲子的手臂,他的手指是那麼強而有力
,令得雲子手臂生痛。鐵輪振動手臂,將雲子提了起來,厲聲道 :「你再說一遍!」
  雲子說的還是那句話 :「那不是我,那是她,我也見過她的,她一個人關在一間空房間
哭泣!」
  在接下來的半小時之內,鐵輪軟硬兼施,威逼利誘,要雲子說出真相來,雲子也說出了
她見到「那女人」時的實際情形,可是仍然堅持「那不是我」。
  到後來,鐵輪無法可施,打開了一瓶酒,大口喝著,酒自他的口角流下來,他也不去抹
乾。他來到坐在沙發上的雲子面前,雙手撐在沙發的扶手上,俯視著雲子。他是身形高大強
壯的一個男人,嬌小的雲子,在他這樣的俯視下,除了怯生生地回望著他之外,無法有別的
反應。
  鐵輪苦笑了一下 :「雲子小姐,我是一個職業殺手,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我不想被
人知道我的任何秘密!」
  雲子無助地道 :「我根本不知道你任何秘密,那女人不是我,是她!」
  鐵輪已經聽雲子講過她看到「那女人」的經過,他只好苦笑 :「希望你對任何人都這麼
說,但是,那個印度人,他竟然知道我的秘密,我一定要將他找出來,我不但不能容忍人家
知道我的秘密,也想知道,那個印度人是憑甚麼知道我的秘密的!」
  雲子幾乎要哭了出來 :「我根本沒見過甚麼印度人!」
  鐵輪的濃眉打著結,雲子嘆了一聲 :「你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
  鐵輪悶哼了一聲,挺直了身子 :「好,你堅持說見過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女人,她在哪
裏,你帶我去見她!」
  雲子吞下了一口口水 :「全東京的警察都在找我,那地方––是我和板垣幽會的場所,
如果你去了––」
  鐵輪道 :「多謝你關心我,我為了找你,也花了不少心血,警員就算看到了我,也認不
出我是甚麼人來,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要見一見你說的那個女人!」
  雲子有點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 :「好,我帶你去!當晚我一看到她,驚駭莫名,奪門奔
逃,我不敢肯定她是不是還在那裏!」
  鐵輪來回踱著步,沒有開口。
  雲子又道 :「那個地方,警方早就知道了,可能,可能––」
  鐵輪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嚴厲 :「除非你一直全在說謊,不然,立刻帶我去!」
  鐵輪幾乎已在大聲吼叫了,雲子順從地站了起來。鐵輪又抓了她的手臂,回到了廳堂。
雲子拿起了手袋,和鐵輪一起離開,登上了鐵輪停在門口的車子,向雲子曾見過那女人的地
方,也就是她和板垣幽會的地方駛去。
  在我對健一表示我要到印度去找那個印度人之後,健一一直不讚成我做這種沒有結果的事。
  但是我卻覺得,關鍵在那個印度人身上,若不找到那個印度人,一切怪異的問題全得不
到解決。
  所以,我和健一之間,發生了一點爭執,我在當日下午七時左右,登上了一架印度航空
公司的飛機,直飛印度。
  我再也未曾想到,在登上了航機之後的兩小時,當我處身於接近一萬公尺高空之際,我
會又聽到了健一的聲音。
  當時,我正舒服地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一位額心點著硃紅印記的空中小姐,來到了
我的身邊,用柔軟的聲音道 :「對不起,打擾你了!」
  我睜開眼來,不知發生了甚麼事,只看到空中小姐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穿制服的機上人
員,看來相當高級。
  空中小姐問道 :「衛斯理先生?」
  我點了點頭。那穿制服的男人就向空中小姐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她離開,我已經意識到
有甚麼事發生了,所以站了起來,那男人先示意我跟他一起走,走向駕駛艙,一面自我介紹
道 :「我是副機長!」
  我「哦」地一聲 :「有甚麼意外?」
  副機長道 :「不算是甚麼意外,東京警方,有一位警官,健一先生,要求和你作緊急通
話。我們有義務讓你和他通話,但希望將通話的時間,盡量縮短!」
  我吃了一驚,心中也有點惱怒,健一這傢伙,上次將我從飛機場叫了回去,發生了那麼
多事,這次,又緊急到要利用航機上的無線電系統和我說話,不知又發生了甚麼大事?
  我連聲答應著,和副機長一起走進了駕駛艙,一位通訊員將一副通話的耳機遞了給我,
我立時道 :「健一,甚麼事?」
  健一的聲音也立時傳了過來,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興奮 :「謀殺板垣一郎的兇手找到
了!」
  我陡地震了一震 :「是麼?是甚麼人?他為甚麼要殺板垣?」
  健一的聲音又顯得很懊喪 :「可惜,死了!你能不能盡快回來?有些事情很怪,我一點
也沒有頭緒!」
  我被他說得心癢難熬 :「我怎麼回來?航機已飛出了日本領空,你也無法令航機折回來
,要是我手上有一枚手榴彈,或者可以令飛機回來!」
  我和健一講的是日語,沒想到無線電通訊員聽得懂,他立時現出極緊張的神色,我忙向
他作了一個鬼臉,才使得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健一道 :「飛機會在香港停留一下,你在香港下機,立時轉機回東京!」
  我苦笑了一下,這樣子趕來趕去,簡直是充軍了!
  我道 :「值得麼?」
  健一道 :「一定值得,要不然,你可以再也別理我,還有一點,雲子也找到了!」
  我吞下一口口水 :「也––也死了?」
  健一道 :「沒有,不過她說了一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相信的故事,現在,在警方扣押
中,正在接受精神病專家的檢查!」
  我道 :「或許她受到了過度的刺激!」
  健一道 :「或許是,不過在她說及的怪誕故事之中,有兩點,你一定會感到興趣,第一
點,她提及了一個印度人。第二點,她提及在那間怪房間中,曾看到過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
女人,正在傷心欲絕地哭泣!」
  我「嗖」地吸了一口氣 :「她––她看到了她自己!」
  健一道 :「可以這樣說,你是不是立刻就轉機來?」
  我了他一句 :「你是個流氓,你明知我一定會來!」
  健一哈哈大笑了起來,在他的大笑聲中,我將聽筒還給了通訊員,並且拍了拍他的肩,
表示感謝。通訊員猶有餘悸地望著我,我本來還想開點玩笑,但繼而一想上這種玩笑還是別
開的好,所以沒有出聲,就走出了駕駛艙。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之中,落機,等在機場,再登機,再落機,我又回到東京的時候,天
還沒有亮。
  健一在機場等我,登上了他的車,車子直駛到目的地,我下車一看,做夢也想不到健一
一下子就會帶我到這樣的地方來。
  健一自機場一接了我,就直將我帶到了殮房來。
  殮房存放死人,和死人有關的地方,總有一種陰森寒冷的感覺,或許這是由於人類到如
今還未能勘破生、死之謎的緣故。
  健一顯然是殮房的常客,他和職員一聯絡,就到了冷藏房,拉開了一個長形的鐵櫃,掀
開了白布。
  我在健一掀開了白布之後,看到了一張生得相當英俊、很有性格、約莫三十五六歲的男
子的臉。
  那男子的雙眼仍睜得極大,膚色相當黑,已經結了一層冰花在他的臉上。健一伸手,抹
去了他臉上的冰花 :「酒店的職員已來看過,認出他就是板垣死的那天,租用了那間房間的
男子。」
  我皺了皺眉,道 :「職業兇手?」
  健一道 :「一定是,而且掩飾得極好、極成功的第一流職業殺手,我們已有了屍首,可
是卻一點也查不出他的來龍去脈,只知道他叫鐵輪。」
  我將白布拉開了些,看到死者結實的胸膛上,有著好幾個槍彈射穿的孔洞,看來黑黝黝
的,極其恐怖。
  我忙又蓋上白布 :「這個––鐵輪,是怎麼死的?好像有不少人曾向他開槍!」
  健一道 :「是的,有四位警員,曾向他射擊,他一共中了八槍!」
  我道 :「槍戰?在哪裏發生的?」
  健一道 :「就在板垣和雲子幽會的那地方。」
  健一將三個地方列為這件案子的主要需要注意的地點。一個是雲子的住所,一個是板垣
的住所,而他認為最重要的,則是那個幽會場所。
  健一在三個地方,都派了幹練的人員駐守,他派的是便衣人員,在幽會場所的八個探員
,每四人一組,分成日夜斑,二十四小時監視。在當班的時侯,一個穿著管理員的制服,守
在大堂。另外兩個,扮成清潔工人,在樓梯口,還有一個,則扮成電梯修理工人,不斷在電
梯中上上落落,監視著每一個人。
  健一當時也對我解釋過這樣佈置的目的,說是那印度人既然佈置了這樣一間怪房間,他
可能捨不得放棄,會回來。
  他也對我說過,在這裏等那印度人出現,可能比到印度去找那印度人更有用。當時,我
講了一個中國的成語故事「守株待兔」給他聽,氣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時,他可能存心報復,當我再問到進一步的情形之際,他不立刻回答我,只是道 :「
讓你聽四個探員的直接述,比較好得多,別心急,他們全在我的辦公室中。」
  我拿他沒有法子,只好跟他再上車,到了他的辦公室。
  四個探員已在他的辦公室中,那四個探員的樣子,我也不想多描述了,四個人,我簡單
地稱之為甲、乙、丙、丁。
  這甲、乙、丙、丁四個幹練的探員,向我敘述事情發生的經過。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3-26 19:0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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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被派駐在大廈的大堂,」甲說 :「穿著大廈管理員的制服,每天十二小時,從晚上
七時到早上七時,坐在大堂的櫃臺後面,有夜班的管理員陪我,可是那管理員卻是一個言語
十分乏味的老人!」
  健一悶哼道 :「你想栗原小卷來陪你?」
  探員甲聽到了他的上司這樣諷刺他,現出了一種十分尷尬的神色來,幾乎囁嚅著難以再
講下去。
  我笑道 :「的確,那是很悶的事,但長時期的等待,究竟有了代價,是不是?」
  探員甲一聽得我這樣講,立時興奮了起來,連聲道 :「是的,是的,有價值,那天晚上
––」
  探員甲吸了一口氣,帶點怯意地向健一望了一眼 :「那天晚上,我正昏昏欲睡,大廈的
玻璃門推開,一男一女,走了進來,我一眼就看出,那女的,雖然戴著黑眼鏡,也豎高了衣
領,但絕對可以肯定,她就是我們千方百計要找的大良雲子!」
  探員甲又道 :「當時我的心情緊張極了,幾乎雙手一按櫃臺,就要翻跳出去,但是立即
想到,可能打草驚蛇,所以偏過頭去,假裝沒看到,一等到他們兩個人進了電梯,我立時通
知守在上面的同事!」
  探員甲講到這裏,補充了一句 :「我們配備有無線電對講機。在上面守著的,是他們兩
位––」
  探員甲向探員乙、丙指了一指。
  探員乙、丙一起站了起來,向我行了一個禮,探員乙道 :「我們一接到了通知,簡直不
敢相信,還以為夜班工作無聊,和我們開玩笑。可是看著電梯,電梯又的確是在向上升來,
所以我們兩人,立時採取行動,先佔據了有利的地位,躲在樓梯角上,可以看到從電梯中走
出來的人。不久,電梯門打開,那一男一女走了出來,我們也立時可以肯定,那女的真是大
良雲子!」
  探員丙接下去道 :「當時我們真是緊張極了!我們並沒有立時採取行動,因為這時,如
果現身,那一男一女可以有幾條路逃走。所以我們等著。雲子在出了電梯之後,取出鑰匙來
開門,那男的神情十分機警,跟在雲子的後面,四面看著,我們連氣都不敢透,唯恐被他發
現––」
  健一聽到這裏,揮手叱道 :「少廢話,不必加甚麼形容詞,不是叫你寫小說,是叫你講
事情的經過!」
  探員丙作了一個鬼臉,繼續道 :「是。等到大良雲子開了門,走進去,那男人也跟了進
去,我立時和同僚聯絡,在大堂的,和在樓梯角處守候著的兩人,在他們剛一進屋子時,也
就趕了上來。」
  探員丁繼續說下去 :「我是在接到了無線電對講機的通知之後趕到的,我到的時候,那
一雙男女已經進了屋子,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撞門而入。我先去按門鈴上立時傳來一個緊
張的男人聲音 :『甚麼人?』」
  為了使事情的經過,容易明白起見,不再用四個探員敘述的方式,而將他們敘述出來的
經過,作一番整理之後,再加以記述。
  探員丁按門鈴,在裏面的一男一女,女的是雲子,男的自然是鐵輪,探員丁聽到的那個
緊張的男人聲音,在問「甚麼人」,那自然是鐵輪發出來的。
  探員丁立時回答 :「是大廈管理員,才看到你們上來,你們很久沒有來了,有一點事情
,需要通知你們!」
  鐵輪的聲音,自內傳來,喝道 :「現在沒有空,明天再來!」
  在門外的四個探員互望了一眼,作了一個「撞門」的手勢。
  他們等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等到了雲子,當然不肯「明天再來」,而且,雲子就在那個
居住單位之內,沒有別的出路,他們守住了門口,撞門而入,當然是最恰當的拘捕雲子的方法!
  就在四人交換了一下手勢之後,探員甲、乙向後略退,探員丙、丁已向前衝去,準備用
自己的肩頭去撞門,將門撞開來,可以衝進去。然而,也就在這一剎那間,只聽得門內,傳
來了一下極其尖銳的女子尖叫聲。
  發出這下尖叫聲來的,當然是雲子。
  四個探員在門外,那時的心情,雖然十分緊張,但是還是可以清楚的聽到那女子(雲子
,)在叫的是甚麼,她叫道 :「看,是她,不是我!」
  緊接著,探員丙、丁的肩頭,已經撞上了門。
  只不過一下子,並沒有將門撞開,他們撞上去的力道雖然大,但是第一下撞擊,只不過
令得那扇門劇烈地震盪了一下。
  就在他們撞上門,發出隆然巨響之際,又聽得門內,那男子(鐵輪)的聲音,高吭而充
滿了恐懼,在嚷叫 :「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探員丙和丁的動作十分敏捷,一下子撞不開門,立時後退,又去撞第二下,他們聽到鐵
輪的叫聲,是他們的身子後退,再撞向前的那一剎那的事。
  第二下撞門,十分成功,門被撞開。由於兩人撞擊的力量大,門一被撞開之後,探員丙
、丁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內跌了進去。
  探員丙、丁一跌進去,探員甲、乙立時也準備衝進屋子。
  就在這時,槍聲響起。
  槍聲一連兩響,探員甲、乙立時伏向地上。
  他們一伏向地上,就看到那男子(鐵輪)的手中,握著一柄威力強大的軍用手槍,神情
像是瘋了一樣,手指緊扣在槍機上。任何有經驗的警務人員一看,就可以知道這個握槍的人
決計沒有停手的意思!
  所以,探員甲和乙,在那樣緊張的情形之下,也根本不及去察看剛才那兩下槍響所造成
的後果,一面在地上打著滾,一面也已拔出了槍來,而且,一拔槍在手,幾乎毫不猶豫就向
對方射擊。
  探員甲、乙手中的槍響了起來,鐵輪手中的槍,也同時響起,同時,在房子的一角,也
有槍聲響起。
  探員甲只覺得自己的肩頭,先是一陣發涼,接著是一陣灼熱,在極短的時間內,他只覺
得自己右手臂上的力量,在迅速地消失。但是在力量消失之前,他還來得及連扳了四下槍機
,將手槍中所剩下的四顆子彈,一起發射出去。
  探員乙的情形比較好,他滾到了一張沙發之後。在沙發之後,向著鐵輪發射。
  至於探員丙和丁,他們一撞門進來,槍聲就響起,他們全是久經訓練的警務人員,在槍
聲未響之前,他們已看到了有人握槍在手。
  所以他們在槍聲響起之前就伏向地上。
  鐵輪首先的兩槍,沒有射中探員丙、丁,探員丙、丁由於機警的緣故,避開了鐵輪射過
來的兩槍。他們在事後回憶中,一講起當時那一剎那的情形來,就臉色發白。因為鐵輪是真
正的神槍手,兩人的生命在那一剎那,簡直是一隻腳已進了鬼門關,子彈在他們的額旁擦過
,甚至灼傷了皮膚!
  他們一面避開了射來的子彈,一面也已拔槍在手,所以,當鐵輪第二次又扳動槍機之際
,他只來得及射出了兩枚子彈!一枚射中了探員甲的肩頭,一枚射進了沙發。
  而四個探員發射的子彈,一共是二十一顆,其中,大多射進了鐵輪的身子。
  接下來發生的情形,四個探員的敘述眾口一詞,可知那一定是事實。
  鐵輪在身中多槍之後,身子轉了一轉,可能是他主動轉動身子的,也有可能是子彈的射
擊力量,使他不得不轉過身去。
  但不論怎樣,鐵輪在轉過身子之後,面對著那扇打開了的書房的門。
  那時,大良雲子正站在書房的門旁。
  半分鐘之前,在這間小小的客廳之中,一共超過二十顆子彈,呼嘯橫飛,雲子居然沒有
中流彈,那可以說是一個奇蹟。不過,那時四個探員都沒有注意雲子,只是留意中了彈之後
的鐵輪。
  據四人的敘述,鐵輪在轉過身去之後,血自他中彈處湧出來上滴在地上,在槍聲靜寂了
之後,連血滴在地上的聲音,都一下一下可以聽得清楚。
  鐵輪居然沒有立即死去,他轉過身之後,還向前跨出了一步––這一點,有兩個探員說
,他事實上只是提了一下腳,想跨出一步而已,這其實無關緊要!身子向著書房的門,仆跌
在地,手發著抖,揚起來,指著書房,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問道 :「你是誰?」
  鐵輪在問出了那一聲之後,頭低下來,手也一下子落到了地上,死了!
  以上,是鐵輪臨死之前的詳細情形。
  我聽四個探員講述鐵輪死前的情形,情形大致上可以了解。
  鐵輪是職業殺手,當然有槍在身。
  兩個探員突然衝進去,鐵輪的第一個反應,自然是想擊傷闖進來的人,從而逃脫。可是
他所遇到的卻是四個久經訓練的探員,而任何受過訓練的警務人員,在這樣的情形下,一定
會還擊,四個探員一起還擊的結果,就是鐵輪的死亡。
  令我所不能理解的是,根據四個探員的敘述,他們第一下撞門之後,鐵輪已經在裏面,
高叫過一聲 :「你是誰?」
  而在他臨死之前,他還轉向書房的門,盡了他最後的一分力量,又問了一句 :「你是誰?」
  「你是誰」,是鐵輪一生之中最後的一句話!
  這很難令人明白,除非,在那間書房中,有著一個鐵輪所不認識的人在!
  所以,當四個探員一說完,健一轉頭向我望來之際,我立時問道 :「在書房中的是甚麼
人?」
  四個探員各自吞了一口口水,神情變得極其詭異,探員甲道 :「沒有人,書房中根本沒
有人!屋子中,除了我們四個人之外,只有死者和雲子兩個人!」
  我「嘿」地一聲,攤開手 :「那麼,死者是在向誰問『你是誰?』」
  探員乙道 :「不知道,根本沒有人!」
  我再一次強調 :「根據你們的敘述,在沒有撞門而入之際,已經聽到過鐵輪問過一次『
你是誰?』」
  四個探員齊聲道 :「是的!」
  我轉向健一 :「健一君,這好像極不合邏輯,如果鐵輪不是見到了一個陌生人,他決計
不會問出這樣一旬話來!」
  健一苦笑了一下 :「是的,邏輯上是這樣,但是整件事情,這扇反製的門、遮住窗的墻
、板垣的死,根本沒有一件事是合邏輯的!」
  我揮了揮手,沒有再就這件事問下去,因為我覺得問下去沒有意思,鐵輪死了,還有一
個主要的關鍵人物還在,就是雲子。
  有許多疑問,可以從雲子口中問出究竟來。
  我問道 :「雲子小姐呢?她應該可以解釋許多疑問,她在哪裏?」
  健一苦笑了一下 :「她很好,沒有受槍傷,我可以帶你去見她!」健一說了之後,向四
個探員揮了揮手 :「你們可以走了!」
  我忙道 :「等一等!」
  四個已向外走去的探員,又停了下來。
  我問道 :「在鐵輪死了之後,你們對雲子採取了甚麼樣的行動?」
  探員甲道 :「我先來到雲子小姐的面前 :『雲子小姐,你被捕了!』然後,我又指著死
者問 :『這是甚麼人?你們到這裏來幹甚麼?』」
  我問道 :「雲子怎麼回答?」
  探員甲聳了聳肩,道 :「她的回答,怪到了極點。」
  我有點不耐煩,追問道 :「怪到了甚麼程度?」
  「雲子說 :『不是我,是她!是另外一個女人!』」
  探員甲轉述了雲子的話,他說得很慢。其實他不必說得這樣慢,他就算說得快一點,我
也一樣可以聽得清楚,因為那並不是甚麼艱深晦澀的話。
  可是這時,我雖然聽清楚了每一個字,以我的理解能力而言,我卻實實在在不知道這樣
的一句話是甚麼意思,表示了甚麼!
  我向健一望去,健一仍然是那樣無可奈何、苦澀,看來他也不明由雲子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我道 :「讓我去見雲子!」
  健一點了點頭。
  一條長而窄的白色走廊,走廊的兩旁,全是一扇扇的門。門、墻、天花板、地板,一切
全是白色,加上並不明亮的燈光,這樣一條白色的走廊,真令人感到極度不舒服。
  當我和健一,還有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人跟在後面,走進這條走廊之際上這種不舒服,
像是身上有無數的蟻在喘咬著。
  加深了這種不舒服感覺的因素是,在長走廊兩旁的房間中,每一間都有一些極其古怪的
聲音傳出來,有的是雜亂無章的「拍拍」聲,有的是固定的「砰砰」聲,像是有人不斷地在
重複著同一個動作所發出來的聲音。這種聲音聽來還只不過是沉悶而已,最令人有毛骨悚然
之感的是,有幾間房間中,不斷地傳來一種十分可怕的呼叫聲、喃喃聲、笑聲和號哭聲。
  這是一家精神病院的病房。
  當健一說帶我去見雲子,而結果車子駛進了一家精神病院的大門之際,我已經知道不妙了!
  而如今,走在這樣的一條走廊上,我好幾次問 :「雲子究竟怎麼了?」健一都不回答。
一直等我和健一,以及那個穿白袍的精神病醫生,來到了走廊的盡頭處,那醫生打開了門上
的一個小窗,窗上也有鐵枝圍著。他打開窗子之後,側了側身子,健一向我作了一個手勢,
我踏前一步,湊到小窗口,向內看去,我看到了雲子。
  在我參與整件事情之後,我早已知道了有大良雲子其人,但直到這時,我才第一次看到她。
  雲子很美麗,雖然她的臉色極度蒼白,但仍然相當美麗。房間中的陳設極簡單,她坐在
床沿,神情木然,口中喃喃地在說著甚麼。她尖削的下頦看來相當稚氣。
  雲子發出的聲音很低,我要集中精神才能聽得出她是不斷地在說 :「那不是我,是另外
一個女人!」
  我呆了一呆,回頭向健一望了一眼,健一苦笑道 :「一直是這一句話。」
  我再轉過頭去看雲子,雲子忽然現出一種極驚怖的神情來,她也看到了自門上的小窗子
向內張望我,驚怖的神情,自然是因為發現了我而來的。
  我被她那種神情嚇了一跳,她忽然又笑了起來。
  她一面笑,一面伸手向我指來,她笑得十分輕鬆,像小孩子看到了可口的糖果。
  我被她的樣子弄得莫名其妙,健一在我身後道 :「她快要說另一句話了!」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3-26 19:0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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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23:06:15 |只看該作者
  健一的話才一出口,雲子已一面笑著,一面道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她一連說了三遍,高興地笑了起來,然後,神情又變得緊張,四面看看,像是在隄防甚
麼,然後,不再向我看來,低下頭 :「不是我,是另一個女人!」
  我後退了一步,向醫生望去,醫生搖了搖頭,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健一道 :「我
接到報告趕到現場,她就是這個樣子,醫生說她的腦部因為刺激過度,根本已不能思想了!」
  我問道 :「你沒有問過她甚麼?」
  健一有點光火 :「我想問她一百萬條問題,可是她不肯回答,老是說『那不是我,是另
一個女人!』我有甚麼辦法!」
  我再轉問醫生 :「這樣情形的病人,有沒有痊癒的希望?」
  醫生道 :「理論上來說,任何受突然刺激而成的精神病,都會痊癒,但是需要時間!」
  我來回踱了幾步 :「請將門打開,我進去和她談談!」
  健一作了一個嘲弄的神情,顯然,他已經作過這樣的努力而沒有結果。醫生倒沒有表示
甚麼,取出鑰匙來,打開了門,我示意健一別進來,我為了避免雲子受驚,所以慢慢推開門
。在我還沒有完全推開門之前,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轉頭,低聲對健一道 :「奈可呢?」
  健一悶哼一聲 :「那傢伙!」
  我對健一的這種態度很不以為然,事實上,雲子受了過度的刺激,召奈可來,比叫我來
更有用!我道 :「去叫奈可來,他是雲子唯一的親人,雲子見了他,或者會想起有甚麼要說
的話!」
  健一點了點頭 :「好,我要繼續去查死者的身份,我會叫奈可到這裏來的!」
  我吸了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雲子看到了我,倒並沒有甚麼特別駭異的情形,只
是自然而然地站了起來,望著我,直到我向她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她才又坐了下來。
  這是一般日本女性常有的禮貌。由此可知,她雖然神智不清,可是素常所受的訓練,卻
也不是全忘記了,這使我充滿了信心。由於房間中除了床之外,並沒有其他可供坐的東西,
所以我也在床沿坐了下來,坐在她的身邊。
  雲子側著頭,用一種十分好奇的眼光望著我,我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來柔和 :「雲子小
姐,我已經知道了你很多事!」
  雲子居然立時開口說話了,可是,她說的還是那一句話 :「不是我,是另一個女人!」
  我笑道 :「當然不是你!」
  雲子怔了一怔,陡然之間,大是高興,叫了一聲日本女性常用的表示高興的「好呀」,
道 :「不是我!」
  我心中大是興奮,使得自己的聲音再誠懇些 :「不是你,可是,那另一個女人是誰呢?」
  我根本不明白雲子口中「不是我,是另一個女人」意思是甚麼,只是感到她不斷這樣說
,目的像是想否定甚麼而沒有人肯相信她,所以我才「投其所好」這樣子問她的,也沒有想
得到甚麼滿意的回答。
  可是雲子一聽我這樣問,卻有異常的反應。
  她先是陡地一怔,像是正在想甚麼,接著,她現出極其茫然的神情來,聲音苦澀,倒是
回答了我的問題,可是只有一個瘋子,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說道 :「另一個女人?是我!」
  要不是我明知雲子已經神經失常,我一聽得她這樣講,早起身就走,不會再和她談下去了!
  聽她說的話,簡直不是人話!
  雲子先說 :「不是我,是另一個女人!」
  雲子又說 :「另一個女人,是我!」
  天下再沒有比這兩句話更矛盾荒誕的了,我只好苦笑,望了她片刻 :「你還記得板垣一
郎?」
  雲子側著頭,一副茫然的神情。
  我又問道 :「你記得你自己是甚麼人?你是一個歌星,是一個很美麗動人的女孩子,你
來自靜崗,你獨自在東京生活––」
  我就我所知,盡可能提示著她,希望她至少能記起自己是甚麼人。可是雲子對我的話,
只是搖頭,一點反應都沒有!
  大約四十分鐘後,奈可來了!
  這時候,我早已在十分鐘前,放棄了和雲子的對話,只是我望著她,她望著我,一起坐
在床沿上。奈可推門進來,一看到了雲子,便發出了一下低呼聲,急步來到了雲子的身前。
  雲子看到了奈可,也陡地震動一下,突然站起,向奈可撲了過去,抱住了奈可,叫了起
來 :「不是我!是另一個女人!」
  奈可一手撫著她的頭,一手拍著她的背 :「甚麼另一個女人?板垣這傢伙,又有了另一
個女人?」
  雲子卻不理會奈可在說甚麼 :「那另一個女人,就是我!」
  奈可怔了一怔,向我望了過來 :「雲子她怎麼了?這是甚麼話?」
  我苦笑了一下 :「她神經失常了!」接著,我將警方發現雲子的經過,約略地講了一遍。
  雲子一直把著奈可,奈可聽完之後,輕輕推開了她,扶著她坐下來,托起了雲子的下頦
在這樣的一個江湖小混屁的臉上,居然充滿了極其真摯的關切 :「雲子,別急,慢慢來,事
情不會一直壞下去,一定會變好的!」
  奈可的這兩句話,真是出自肺腑,看來他對雲子的感情,絕不是偽裝的,真和兄妹一樣
,這使我對奈可尊重了許多。
  雲子聽了奈可的話,像是她早已聽熟了這句話,呆了一呆之後,緩緩地嘆了一口氣。奈
可向我望來 :「和雲子在一起,被警察謀殺了的是甚麼人?」
  奈可這樣身份的人,必然對任何警務人員都沒有好感,所以他才會自然而然用了「謀殺
」這樣的字眼,我道 :「不明身份,健一君在查,死者先開槍!」
  奈可「哼」地一聲 :「警察殺了人,一定說是人家先向他攻擊!有甚麼法子,誰叫警察
有合法殺人的權力,哼!」
  我沒有理會奈可的不滿,正想要奈可向雲子發一些問題,看看雲子是不是會有反應之際
,一個探員陡然推開門,氣咻咻地道 :「衛先生,查明死者的身份了,請你立即跟我來,健
一君在等你!」
  雲子已經瘋了,不能回答甚麼問題,雖然死人更不能回答甚麼問題,但查明了那個神秘
死者的身份,這畢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所以我向奈可道 :「你在這裏陪雲子,我會和你
聯絡!」
  我說完了這句話,就匆匆跟著那探員離去。
  探員將車子駕得極快,而且響起了警號,所以接連闖過了幾個紅燈,直駛向一個幽靜的
高級住宅區。
  一路上,探員還解釋如何查明死者身份的經過。他說 :「我們將死者的相片,廣泛印發
,又在電視上播出來,有人看到了打電話來,說死者名字叫鐵輪,住在一個高尚住宅區中的
一幢獨立的、日本式的房子中,打電話來的人是死者的鄰居,我們立即派人到那屋子中去,
健一君也去,一到,就找到了一些東西,而且發現了這個鐵輪的一些重大的秘密!」
  我忙問道 :「甚麼重大的秘密?」
  探員道 :「這個鐵輪,是一個職業殺手!」
  我沒好氣道 :「這一點,早已知道了,何必還要找到了他的住所才發現?」
  探員忙道 :「不,不,我的意思是,他是一個職業殺手,世界上,有好幾件重大的謀殺
案,一直懸而未決,全是他幹的!好傢伙,這樣的一個殺手,居然匿居在東京!」
  我笑道 :「那有甚麼稀奇,東京,比職業殺手更驚人的罪犯,多的是!」
  探員連連點頭,表示同意,車子這時已駛進了一條相當寬的巷子。平時,這種高尚住宅
區的巷子,十分幽靜,但這時,卻塞滿了各種各樣的車子。其中,大部分是警車,也有幾輛
房車,我一眼就看出來,至少有三輛房車上,是有著國際警方高級人員所用的車子的特殊秘
密徽號。
  這種秘密徽號,只有極高級的國際警方人員,才有資格使用,由此可知,這個職業殺人
犯,真曾幹過許多駭人的謀殺案。
  車子無法駛過去,我只好下車,側著身子,在車子中走過去,一到門口,已看到花園中
已張起了探射燈。
  整幢屋子,燈人通明,人影幢幢,熱鬧非凡。
  我還沒有走進屋子,就聽到了健一的聲音,他的聲音聽來極激動,正在叫道 :「我不同
意,絕不同意!」
  我走進去,看到在一個傳統的日本式廳堂之中,有著不少人,但是所有的人,都絲毫沒
有傳統的日本尊重禮貌的作風。我才一進去,就看到健一脹紅著臉,向著一個人在揮動著拳
頭。那人年紀相當大,大聲斥道 :「健一君,你失態了!」
  健一喘著氣,縮回了拳頭來 :「對不起,可是我還是絕不同意!」
  他說到這裏,看到了我上立時又叫了起來 :「衛斯理君一定支持我!」
  我不知道他們在爭執甚麼,因為每一個人看來全很激動,剛才險些被健一擊中的那個神
情莊嚴的老人,我認得出他是東京警察廳的高級負責人。另外有六七個西方人,我全認識,
是國際警方的高級人員,其中,還有兩個穿著軍服,看來是將軍一級的軍人。整個廳堂中,
像是在舉行軍、警高級人員聯席會議,但是氣氛卻十分差,人人都臉紅耳赤,各人在爭著講話。
  我走到眾人之中,高舉雙手,大喝了一聲 :「各位都請靜一靜!」
  在我大喝一聲之後,廳堂陡地靜了下來。
  可是同時,也有好幾個人,向我怒目而視,當然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我是何方神聖之故,
向我怒目而視的全是日本軍方、警方的高級人員。幸而,國際警方的幾個高級人員,本來並
沒有注意我,在我大叫一聲之後,就紛紛向我打招呼,使那幾個對我怒目而視的人,知道我
一定有來頭,不是泛泛之輩。
  健一轉過頭來,看到了我,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即叫出了一大串話來,從他叫出來的話
中,我也明白了這裏為甚麼聚集了那麼多軍警要人,和他們在爭執些甚麼。
  健一大聲叫道 :「衛君,你來得正好,你來評評這個道理。板垣一案,一直是由我在負
責處理的,現在找到了射殺板垣的兇手,由於這個兇手的身份特殊,曾做過不少的大案子,
軍方和國際警方,竟然都要來插手,我們還怎麼辦案?」
  健一的話才出口,一個國際警方的高級人員便道 :「這個兇手,是國際警方十餘件懸案
的關鍵人物!」
  另一個穿著軍服的將官也嚷著道 :「不行,軍方要追究這個人!」
  健一用力揮著手 :「不行!不行!」
  我吸了一口氣 :「各位,我知道各位在爭執甚麼了,我想,這個兇手的身份雖然特殊,
但是他是由於板垣一案才被揭發出來的,應該由健一君繼續調查下去!」
  我才講到這裏,一片反對聲已經傳了過來,我作了一個「請稍安毋躁」的手勢,大聲向
幾個國際警方高級人員道 :「我保證健一君將他的調查所得的所有資料,毫無保留地移送給
國際警方!」
  那幾個首腦互望著,低聲商量了一下,一起點頭,表示同意我這個辦法。我再向日本軍
方的一個高級人員道 :「軍方也可以得到同樣的資料,這樣,只有使調查工作更容易進行!」
  軍方的幾個高級人員商量了一下,似乎也沒有別的意見,我看問題已差不多解決了,就
道 :「那麼,請大家離去,以免阻礙調查工作的進行!」
  一個日本警方的人員,年紀不大,看來職位相當高,多半是健一的上司,瞪著我,一副
不服氣的樣子 :「請問,你以甚麼身份說話?」
  我笑了笑 :「以我個人的身份!我個人的身份,能使國際警方完全聽我的話,也能使日
本警方如果少了我,就甚麼也查不出來!」
  那警官還待說甚麼,健一已道 :「是的,少了衛君,我們將一無所得!」他講了這一句
之後,頓了一頓,叉加強語氣地道 :「而且,我也立即辭職!」
  健一的口氣如此堅決,令得那警官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來。我和健一開始堅決而
有禮貌地請眾人離去,這項工作頗不易為,至少花了半小時之久,然後,屋子中只剩下我、
健一和受健一指揮的若干探員。
  我們開始搜索鐵輪的屋子。
  在發現了鐵輪的住址之後,所以會引起這樣的轟動,是因為健一找到了一本記事簿之故
。在那本記事簿中,簡單而扼要地記錄了鐵輪在他從事職業殺手的六年之中所幹的案件。
  由於所記錄的案件實在太驚人,健一沉不住氣,立時報告了他的上司。消息就是從他上
司那裏傳出去的。
  在屋子裏靜下來之後,健一先給我看那本記事簿。
  記事簿中記載著的案件,的確駭人聽聞,包括收了多少錢,在甚麼時候,甚麼地點,殺
了甚麼人。可是鐵輪的「職業道德」好像很好,最重要的一點,是誰要託他去殺人的,卻一
個字也沒有留下來。
  健一問我 :「你看怎麼樣?」
  我道 :「板垣一事沒有記著,不過你看,僱他去殺人,至少也要二十萬美金,誰會花那
麼高的代價去請他殺板垣?從簿中記載著的被害人名單看來,板垣一郎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
道的小角色!」
  健一道 :「是的,這一點很奇怪,不過我們已經找到了他的巢穴,一定可以在這裏搜尋
到答案的!」他揮著手,向他的手下道 :「展開搜查!」




【全文完】       這個帖不只是為了現在的會員,也是為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未來會員的"現在"會員而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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