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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 [紅獅之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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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19:53: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如果的話,她希望立刻消失在地球表面,不然弄個地洞給她也行!
    唐欣羞紅著臉、望著對座的兩個男人,心底連連哀歎。
    要不是因為她那毫無責任感的妹妹,她也不必接連兩天代妹相親,
    更不會好死不死去相到郝家兩兄弟……唉!這世上最衰也不過如此了吧!
    這分明是蓄意污辱!這女人竟敢在相完他大哥兩天後,又來相他?
    也不看看自個兒的樣子!哼,小圓肉球一個,也敢惹他“紅獅”?
    可是……怪了!她那溫柔甜柔的笑容,
    竟有種奇異的魔力,能撫平他火爆易怒的心……


一群男人和一群女人相約出去玩,在學生時代叫做——聯誼;對於上班族而言當然也叫——聯誼。
  一次偶然的聯誼活動,我認識了麥克,隨著活動結束後,一遍緊接著一遍的聯絡電話,我印證了向來深信的“星座論”,天蠍和雙子是大不合的星座。
  為了永絕後患,我決定將這個雙子座的男人介紹給我的干姊瑪莉。
  瑪莉二十六歲,正值適婚年紀,全家人都急著幫她相親,他們應該會很合適,我是這麼想的。
  然後,就在瑪莉准備去相另一名二十九歲男子的前一天晚上,我又接到麥克的電話,他告訴我,他哥哥明天要去“歐巨西餐廳”相親,我想,那就一起解決吧!省得夜長夢多。
  結果當晚,麥克在歐巨門口遇見他哥哥,而我則遇見了瑪莉,我發誓我不知道瑪莉的相親對像是麥克的哥哥,真的!
  但既然這麼巧合的事都發生了,我想……我還是溜吧!
  也許世間的緣真的是非常奇妙又詭異,但何妨將之視為有緣人得以相聚?
  偶然間聽到一首閩南語歌:
  海水會干,石頭會爛,虱目魚會跳過岸,愛你的心卻永遠不會變……
  當然希望每一段感情都能有好結果,就像比莉同我去參加裘比的婚禮,卻發現裘比老公的大哥是比莉的國小同學。
  而我和裘比及她老公,則是同一屆的國小同學。
  理解嗎?
  相差了三屆的學長、學姊、學弟、學妹竟成了一家,舉辦婚禮像在開同學會,只差沒請校長來致辭而已。
  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我想,珍惜緣分,記得當下的快樂,或許是最重要的。

                             淑美

  妮子注:我本來以為這篇序拿不到了,不過還是A回來了。
  這個胡塗媒婆就是妮子的二妹,“紅獅之吻”的始作俑者,或許我不該這麼說,畢竟妮子多了一個故事寫,而且倒霉的又不是我,哈!
  所以我模模良心還是決定說一句:謝了,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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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19:55:24 |只看該作者
如果……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立刻消失!
  唐欣嫣紅的蘋果臉擱在雙掌中,心底的哀喚夾雜著渴切的祈禱。
  已經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替唐艷背黑鍋了。哦,唐艷是她的三妹,人如其名是個嬌艷不可方物的大美人,今年二十,卻已迫不及待想結婚了。
  唐艷到處拜托親朋好友幫她介紹好男人,只要有相親的對像她絕對答應,可那並不表示她一定會去赴約。
  通常,唐艷只要一探聽到男方年薪不足百萬,她就會臨時冒出許多意外——意料中的外務:然後,剩下來的爛攤子就變成唐欣的責任了。
  可以取消的約會、好說話的媒人,唐欣會為她推掉相親;至於不能的……很遺憾,她只有代妹上陣了。
  然而……真的是夜路走多了會碰到鬼,對方來的兩位男士中,竟有一位是她前天代妹相親的對像,他好像叫……郝……什麼然的?替妹妹相太多次親了,她的記憶力已經呈現混亂狀態。
  老天!就算不能消失,也請弄個地洞給她吧!唐欣心底第N次哀嚎,只希望那位郝先生早忘了她姓啥名誰。
  “你是……唐欣……唐小姐。”無奈天不從人願,郝韞然仍舊是認出了唐欣。畢竟只隔了兩天,要遺忘相親對像,確實是件不容易的事。
  “嘿嘿……嘿……郝先生,你好!”唐欣傻笑,沒遺漏郝韞然隔壁那位外型粗擴、高大健碩男士臉上的疑惑。
  “我想不到小禮的對像是你……哦!忘了跟你介紹,這是我二弟郝韞禮。”郝韞然斯文俊秀的臉上流露著淡淡的笑意。
  顧不得在飯店的高級西餐廳裡露出下巴掉地的蠢相是一件多失禮的事情,唐欣滿臉驚訝地瞪著眼前郝家兩兄弟。
  一個像是畫裡走出來、一副俊俏文弱書生模樣的郝韞然,和一個高大壯碩、一身飛揚不馴氣質的郝韞禮會是親兄弟?上帝,請降下一道雷來劈死她吧!
  “小欣啊!”今天的介紹人郝姑媽,她是唐家的鄰居,兩位郝兄弟就是她的侄子;打一看到赴約的人是唐欣後,郝姑媽上下兩排牙齒就直打顫到現在。“怎麼又是你來?小艷呢?”
  “她……”唐欣圓月也似的臉蛋一垮。“公司臨時有事,所以……”
  “前天也是這樣!”郝姑媽靠近唐欣耳邊低聲抱怨,可也不敢叫兩位侄子聽見。郝韞然還好,他脾氣溫和;至於郝韞禮……她幾乎不敢看這位二侄子的臉了!郝韞禮有個外號叫“紅獅”,就是火紅獅子的意思,因為沒人敢再拿那個“火”字來增添他的怒氣,所以大家直接稱他“紅獅”,他的個性如何,不言自明。
  “對不起。”唐欣喃喃地抱歉。她知道郝姑媽一直想介紹唐艷給郝家三兄弟認識,聽說那三兄弟個個英俊挺拔,成就不凡:配上美麗嬌媚的唐艷確是天生一對。
  今天她看了兩個,的確是一對出色的兄弟,想必那位老三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只可惜,唐艷一探聽到郝家三兄弟,一個教書匠、一個攝影記者、另一個在寫小說,全不是可以大富大貴的職業,便連相一眼也懶了!
  可憐她這個做大姊的無端端成為眾矢之的,嗚……
  “大哥,這位就是前天才跟你相過親的唐欣小姐?”郝韞禮一雙火眼盡是往唐欣身上燒。難怪他覺得這名字挺熟的,原來是近兩日大哥老掛在口中的鄰家女孩!
  郝韞禮目光一轉,勃勃的慍火蔓燒到郝姑媽身上。姑媽在搞什麼鬼?當初不是說好了,要治療大哥因為失戀而破碎的心靈,最好的辦法就是助他開創另一段戀情,因此他和老三才勉強答應買一送二,參加姑媽安排的相親活動。
  結果她介紹的是什麼女孩?一顆圓圓的肉球,沒姿沒色的不打緊,“相”完了大哥,還想“相”他?!他見鬼的才會相信姑媽,連相片都沒看就跑來赴約,該死!
  郝姑媽縮了縮肩膀。好可怕,韞禮生氣了!他會不會將她生吞下肚?
  “呃……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郝姑媽見情況不對,迅速祭出尿遁,心中不斷祈禱能安然縮回大哥的保護圈裡。韞禮再火爆,總不至於連老爸也扁,有大哥護著,她這把老骨頭才保得全。
  唐欣望著郝姑媽,哀求的眼神拜托她萬萬不可將她棄置虎口。
  這一幕沒逃過郝韞禮的法眼,他冷然一笑,自然不可能任她們的詭計得逞!
  “唐小姐要不要先點菜?”他以一個問題留下唐欣。至於姑媽,沒關系,就讓她逃嘛!反正是一家人,早晚碰得到,總有機會批鬥她。
  “我……”唐欣的求救訊號都還來不及發出。
  郝姑媽就拍拍她的肩,投給她一記“各自保重”的眼神後,倉皇而逃。
  完蛋了!失去了後援的唐欣絕望地低下頭。
  郝韞禮看著她泫然飲泣的表情,心底的怒火竄燒三丈余。
  本來相親這種事,彼此看不看得對眼是很難說得准的,可是人總有為己心態:在郝韞禮眼裡,身為大學教授、一派斯文俊秀的大哥是天下間最好的男子,唐欣看不上他是她沒眼光。
  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在和大哥相親兩天後,又與弟弟相親,她存的是什麼心態?蓄意侮辱他們兄弟?還是拿相親當游戲?可惡的混帳女人!
  所以他一直厭惡相親就是這樣,哪個媒人不把介紹對像誇得天花亂墜?即便親如姑媽,當初也說唐家小姐美艷不可方物,事實呢?一顆小圓肉球!
  他凝視的目光轉向大哥,郝韞然斯文的臉上浮著一絲迷茫與愴然。可憐的大哥,才與女朋友吵架分手,心裡已經夠難過了,又被唐欣和姑媽這樣戲耍,他破碎的心靈要何時才會康復?
  “唐小姐對於兩天前那場相親的感想如何?”雖然郝韞禮厭惡死她了,卻還是想藉她的日給大哥添些信心。
  “啊?”唐欣大眼眨呀眨的。這可該從何說起?那晚,與郝韞然相親的餐廳是他與他女友第一次約會的地點,他觸景傷情,整晚都在纖悔自己的愚蠢與遲鈍,留不住初戀情人。而她只是靜靜地聽著,對於他的傷痛她不了解、也插不上口。這般感想該如何說與郝韞禮明了?
  唐欣的沉默只叫郝韞禮更怒火中燒。長得不怎麼樣也就算了,腦袋再差勁,就可以直接扔進焚化爐裡改造重生了。哼,但是偏偏大哥卻誇她可愛!這可是大哥自失戀以來,首度誇贊別的女孩;因此,無論他再怎麼討厭她,為了大哥也得忍耐。
  “我的意思是,你對我大哥的印像如何?”說得這麼白,她該懂了吧?
  唐欣點頭。一直以為郝韞禮鐵青的臉色是針對她而來,不意他真正關心的是他大哥,真是個體貼的弟弟!她圓圓的蘋果臉放松似笑了開來,一種溫如可親的風韻迸發於外。
  “郝大哥溫柔專情、又忠厚老實,是個很好的人。”
  嗯!還算有點兒眼光。郝韞禮滿意地減低了怒氣。
  “這樣說來,你對大哥的印像不錯嘍?”
  她續頜首,那夜就與郝韞然說好要當朋友了。
  郝韞禮趕緊望向大哥。自己有好感的女孩也喜歡他,他該開心了吧?
  可惜郝韞然還是一臉的迷茫,似乎沒把他們的談話聽進耳裡。
  “大哥。”郝韞禮搖了他一下。“你有沒有聽到唐小姐說的?她對你也很有好感,你們要不要交往看看?”
  “啥兒?”唐欣臉色大變。“不是這樣的!”郝韞然已經有了心上人,她怎能再去當破壞的第三者?
  “你說什麼?”火苗兒竄上郝韞體的雙瞳。
  “我不能跟郝大哥交往。”唐欣實話實說。
  “你——”郝韞禮氣得五官扭曲。這該死的女人,竟敢往大哥的傷口上撒鹽?不教訓她,他就不姓“郝”!
  突然,一聲悠悠長歎逸出郝韞然的唇縫,餐廳裡正演奏的歌曲“ILOVEYOUFOREVER”是他的前女友時心紫最愛的旋律;好幾次在月光下,他為她哼唱這首歌,她偎在他懷裡,嬌柔多情……那時,他們是如此地相愛,如今卻走到分手這步田地!唉,世事多變莫過於此了。
  可不管事態如何演變,他終究是舍不下時心紫,只想去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你們慢用,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郝韞然丟下一句話後,便匆匆離去。
  “大哥——”瞧他大哥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郝韞禮簡直氣瘋了。
  郝韞然一走,他臉上虛偽的假笑迅速撕下。
  “你是什麼意思?”郝韞禮拍桌斥喝。“才和大哥相過親,又輪到我,存心給大哥難堪嗎?”要是殺人不用坐牢的話,他一定立刻掐死她。
  “這……”她不敢說,因為唐艷嫌他們兄弟年薪不足百萬,臨時蹺頭了,可憐的她這才會代妹相親;要說了,他一定會更火大。
  “說話啊——”他張口,活生生噴出一道烈焰。
  “對不起!”唐欣怯怯地低下頭。“這是場意外,我不知道今天的對像是你,而你和郝大哥……我真不曉得你們是親兄弟,我很抱歉!”
  “不知道?不曉得?”一想到大哥黯然的神情,郝韞禮就忍不住要罵人。“你的腦袋是長好看的?吃這麼胖,所有的能量都變成肥油了,沒長半點腦漿!”
  她垂首,看了看自己稍嫌豐滿的身材……是不像骨感美女那麼窕窈,但她很健康啊!
  “大概是我的消化系統比較好吧!”她笑一笑。“我從沒犯過胃痛呢!”
  聞言,郝韞禮吹胡子瞪眼睛。被一個蠢到無可救藥的女人反諷回來,深深刺傷了他的男性自尊。
  “那麼你是害怕嫁不出去,只要有親可相就巴巴地趕來,啥兒都不管了?”
  唐欣大眼眨了兩下。“我以為郝伯母都安排好了,所以沒想那麼多。”而且當初與郝姑媽定約會的人是唐艷,她哪兒來的管道去了解相親對像?
  郝韞禮張口結舌。因為他也是那種凡事交給姑媽安排,時間到了,他就出門赴約的人。
  “但是也沒人像你這樣一天到晚都在相親啊!你相親完後,難道從沒試著與相親對像交往看看?”
  她愣了一會兒,然後若有所悟地道:“你指的是郝大哥嗎?”
  說起大哥,郝韞禮又火大了。“我大哥哪裡不好?你今天這種作為對大哥是一種天大的污辱,你知不知道?”
  “郝大哥很好,可他已經有一位交往多年、論及婚嫁的女友了,為什麼你還要我與他交往?”明了他的所言所為全是為了郝韞然之後,對於他不甚有禮的態度,她便不太在意了。
  “誰說的?”大哥與時心紫早分手了,要不然干麼來相親?
  她澄澈的視線望著他。“郝大哥告訴我的。”
  “大哥!”他不信大哥這麼蠢,會在相親對像面前談論前任女友。“那我問你,大哥的女朋友叫什麼名字?哪裡人?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他懷疑根本是有人在破壞大哥的行情。最好別給他找出來,否則一定叫那混蛋好看!
  “我不知道,郝大哥沒說。”唐欣搖頭。“郝大哥只告訴我,他們第一次約會是在‘羅蔓西餐廳’,當晚餐廳裡放的音樂就是現在正在播的‘I LOVE YOU FOREVER’,他們一整夜都在跳舞,從餐廳的舞池跳到馬路邊的安全島,那晚,本來月色明亮的夜空突然降下毛毛細雨,雨珠落在他們頭上,經由路燈一照,顆顆發出珍珠般美麗的光華。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夜。”
  郝韞禮瞪大了眸。這些形容詞的確很像他那教中國文學的笨蛋大哥愛用的,可是……大哥究竟在搞什麼鬼?為何要在相親時說出那種話?
  “大哥怎會跟你說這些?”
  “大概是觸景傷情吧!”想起郝韞然俊秀的臉龐帶著惹人心憐的憂郁,唐欣打心底祈禱老天爺成全他那一段多難的戀情。
  “觸景傷情?”他一臉疑惑。
  “那天我們相親的地點就在‘羅蔓西餐廳’。”
  原來是姑媽搞的烏龍!全台北市那麼多西餐廳她不選,偏偏選上“羅蔓”,白痴也沒她這麼蠢啊!
  “因為那日郝大哥整天都有課,才會選在距離T大最近的西餐廳方便郝大哥。”唐欣進一步解釋。
  敢情還有這層地緣關系在,郝韞禮也只能感歎上天弄人了。
  “如果我現在告訴你,大哥跟他的女朋友早分手了,你還願意與他交往嗎?”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他那個為情傷風、為愛感冒的蠢大哥。
  唐欣搖頭。“我寧願幫郝大哥追回他的女朋友。”
  “你就這麼討厭我大哥。”他的聲音不覺又低了兩度。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郝大哥既然對她念念不忘,可見愛戀已深;郝大哥本身是難得動情,一旦動心就絕對專一、持久的人,要叫他輕易改變是不可能的事,不如成全他。”
  “大哥跟那個時心紫在一起只會吃苦受罪,她是我見過最霸道、任性的女人!”相較起來,這個“唐圓”……郝韞禮猛然想起,對她又諷又刺這麼久,還沒見到她發脾氣呢!而他……以往生起氣來沒幾個小時不會平復的火氣,幾時降了溫?
  是因為她的關系嗎?那張圓滿滿、溫吞、平和的笑臉,似乎帶有某種奇異的魔力……
  “你……小心——”突然看見一位走過她身邊的服務生腳步顛了下,幾盤沙拉和一瓶香檳傾向她腦袋。
  唐欣被他伸過來的大掌,壓趴在桌上,那瓶香檳打到了他的手臂,聽到他悶哼一聲,一些冰冰涼涼的液體在她背上散開。
  郝韞禮及時撥開了那幾碟沙拉,盤子是沒打中她的頭,可裡面的生菜和沙拉醬就淋得他們半身了。
  事情發生在零點一秒間,那位踩著自己鞋帶而闖禍的服務生面色發白。
  而郝韞禮則整張臉都黑了。“你沒事吧?”他悶著聲問。
  “我很好。”唐欣抬起頭來,因為他的保護,她沒受傷,可是一身大概要費力清洗了。
  “對……對不起……”那服務生看起來像要哭了。
  “你也不是故意的,沒關系。”唐欣笑了笑,聳聳肩。
  郝醞禮從鼻孔中噴出兩道冷氣。“幸虧這些東西都是冷的,若是熱湯,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服務生瑟縮了下,仿佛想起那種慘狀。
  這時經理來了,他的臉是鐵青的。
  “很抱歉,是我們飯店的錯,我們立刻為兩位客人善後,對不起。”他的腰都快折成兩半了。
  可是郝韞禮臉上的火氣卻仍未消散,他張開嘴正想開罵,唐欣卻搶先開了口。
  “這是一場意外,我們不會介意的,經理先生,可以先安排讓我們梳洗一番嗎?”
  “當然,我們飯店有洗衣服務,二十分鐘就可以幫客人將衣服洗淨,我立刻為兩位客人准備房間。”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唐欣的溫和是天生,她似乎永遠不會生氣。
  可怒火就全燒在郝韞禮肚腹裡了。眼睜睜看著肇事者逃之夭夭,他只能嘔得快吐血。
  “你倒很會出主意啊?左一問沒關系、右一句不介意,完全沒有征詢我的意見。”
  “但你受了傷啊!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裡做無謂的爭吵,不如早些兒弄干淨去看醫生。”
  “你又知道了!”
  “剛才我聽見你悶哼一聲,是被酒瓶還是盤子打到了。”
  喝!她還真細心!無奈郝韞禮心裡就是不痛快,他本就是脾性躁烈之人,要他一天別生氣,比要太陽不升起還難。
  “這不是什麼大傷,不用你多管閒事。”
  “可我不能不關心朋友啊!”她站起身,看見經理走了過來,大概已安排好讓他們暫憩的房間。
  “我僅代表敝飯店對兩位致上最高歉意,現在由我領兩位到客房暫做休息,兩位的洗衣費和今天的晚餐全由飯店負責,很抱歉。”經理鞠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
  唐欣走過去,順道拉起郝韞禮。“那就麻煩你了,經理先生,”
  郝韞禮帶著幾分愕異地被她強拉著走。瞧不出來這顆小圓肉球還挺有膽量的,敢招惹盛怒中的他?

         ★        ★        ★

  沒給唐欣半點好臉色看,一路進得房來,郝韞禮僵硬的面皮上刮著狂風厲雪。
  氣死了!嘔得像要吐血:想罵人,唐欣又早早把飯店經理、服務生請出門。他的脾氣是差,卻從不在女人身上發作,只好憋得自己內傷。
  “哇!”唐欣雙眼發亮地環視裝潢奢華的總統套房。“我一輩子還沒見識過總統套房的布置呢!”
  少見多怪!韞禮打鼻中噴出兩道冷氣,不屑地撇嘴。其實自己也是第一次進總統套房,由金錢和權力堆積起來的氣派果然炫目。
  “這晝……”她指著一幅勇者屠龍的油畫。“是真的嗎?”
  郝韞禮走到她身邊,先是聞到一股沙拉醬的酸味,他忍不住皺眉。“應該是很精致的復制畫。喂!你不先去把身上那般臭味洗掉,難聞死了!”
  “你不先洗嗎?”她回過頭來看他,他沒比她干淨到哪兒去。
  “你先洗。”他悶哼。“洗快點兒!”
  唐欣領首,輕歎一聲。“你說我們這是不是因禍得福?雖弄髒了衣服,卻見識到了一輩子可能僅能享受一次的總統套房,很值得是不?”
  她瘋了嗎?郝韞禮瞪著她走進浴室的背影。剛才那場意外,一個搞不好,她的腦袋可是會被酒瓶砸破的耶!
  正怒著,敲門聲條起。
  他打開房門,沒好氣地瞪著手推餐車的服務生。“什麼事?”
  服務生被他陰鷙的表情嚇得倒退一步。“對……對不起,經理……讓我送些餐點來向先生賠罪……”
  “放著吧!”郝韞禮退開讓服務生進來放餐點。
  服務生弄好一切,吶吶地低下頭。“先生,我很抱歉。”就像郝韞禮說的,今天倒翻的幸好不是熱湯,否則救護車怕不要將飯店大門擠破了。
  “嗯!”他冷哼。浴室裡那個倒霉鬼都不介意了,他有什麼權利幫她開罵、扁人。
  “對不起。”服務生再道一次歉,有些無措地推著餐車退出套房。
  唐欣剛把自己洗干淨,罩著一件寬大的浴袍,從浴室走了出來。“剛才什麼人來了?”
  “那個笨蛋服務生!”他抬頭,看了她一眼,胸口的火氣差點沖破腦殼。
  唐欣不美,圓圓的蘋果臉充其量只能稱為清秀,她身高適中,身材比豐滿還要豐腴一些,所以他都在心裡偷罵她——小圓肉球。
  可這顆小圓肉球在淋浴過後,白皙柔嫩的肌膚隱隱泛著粉紅色的光澤,水氣蒸騰,就像一粒剛出爐的白胖包子,那樣綿軟可口誘得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他的喉嚨有些干澀,眼光竟然自作主張地盯在她身上不肯離去。
  “服務生送來的啊?”她走過去,掀開盤蓋,兩只烤得香噴噴的大龍蝦惹人饞涎地躺在磁盤上,兩盅魚翅羹、鮑魚沙拉、水果蛋糕、一大盆紅艷碩大的草莓和一瓶香檳。這麼豐盛,得花多少錢啊?“你……做啥兒叫這麼多東西?很貴吧?我出一半好了。”雖然相親多由男士付帳,可這場事故純屬意外,不能全賴給他。
  “飯店送的!”粗嘎的聲音像要冒出火來,他邁著僵直的腳步閃入浴室,倚在門板上的健碩身軀燥熱得可以拿來煎蛋。
  浴室裡煙霧迷蒙,水蒸氣中隱約還可以聞到女性特有如蘭似馨的香氛;他的喉頭加快滾動,身上某個部位迅速突出。
  “該死的,我是怎麼回事?出國兩、三個月,母豬賽貂蟬。”他應羅蘭服飾之邀到大溪地拍了一連串的春夏裝目錄,上星期才回來。
  郝韞禮基本上是個非常有能力,又極端自負、暴躁的男人。雖名為攝影記者,可欣賞他的攝影能力、請他擔任專業攝影師的人並不在少數。
  他也很樂意到世界各地出外景,因為可以拍到全球性的新聞,也順便開拓自己的視野。
  這期間,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不是沒有,更多的是美艷多嬌的模特兒,可他不要;對於終生伴侶,他要的是高嶺之花,兼具美貌與智能,溫柔體貼、善良純真的絕代佳人。他自負地以為只有那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可如今……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心動竟是為了一個小胖妹?!要美貌,沒有:論智能,等於零……這樣一顆小圓肉球,為什麼?他竟會為了她頭暈目眩……瘋了!他八成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男人果然都是運用下半身的生物。”他敲了下自己的腦袋,輕碎一口。
  “郝先生。”唐欣輕敲浴室的門。
  “干什麼?”他沒好氣地應了聲。
  “服務生來收待洗的衣服了,你的衣服要不要先丟出來洗?”她柔軟的音調不因他的怒吼而改變。
  “該死!”他低咒一聲,匆匆忙忙脫下衣服,拿條浴巾圍住下半身,打開浴室門,她就站在門口,一臉燦笑盈盈。“喏!”他粗暴地把衣服扔向她,又“砰”一聲關上門。
  唐欣輕聳肩。這人的脾氣似乎不太好。
  她收好了兩人的衣服交給服務生。“麻煩你了。”
  “哪裡。”服務生收了衣服退出房去。
  唐欣走到餐桌旁,細心地布置好餐具,切開龍蝦。這飯店裡的人都好客氣,一場意外,他們也很慎重地處理,服務態度這麼好,難怪不景氣的時候,飯店裡用餐、住房的人還是非常多。
  有時做買賣的人真該檢討一下,是花大錢做廣告好?還是提升產品品質、服務態度能得到更大收益?
  “發什麼呆?”郝韞禮沖完澡,鐵青著臉走到餐桌旁。為了降溫,他洗冷水澡,所以凍得牙齒直打顫。
  “在想我們今天的好福氣。”她笑著,端了盅魚翅羹給他。“試試我們今天的口福能好到什麼程度?”
  熱熱的湯碗一接觸到他冰涼的手掌,一陣溫暖流進他心底,滿腔躁火好像被綿綿春風吹散了。輕嘗一口魚翅羹,鮮美甘甜的味道在唇齒間擴散,美好得像要融化他的心。
  “嗯!這飯店的服務生雖然莽撞,東西倒做得不錯。”
  “那個‘莽撞天使’給我們帶來了好運道呢!”她吃得眉開眼笑,這飯店裡的食物好吃得無法形容。
  “天使!”他習慣性的輕哼,但沒啥兒火氣:唐欣的笑臉和美餐具有良好的降火功用。“別忘了,這位天使可是差點砸破你腦袋的罪魁禍首。”
  “可他沒有啊!”
  “那是因為我成了替死鬼。”他的手不痛,可是心很煩。
  “你……還疼嗎?”她放下刀叉,小心翼翼地盯著他。
  他撇開頭去,突然覺得她深黝如海的秋眸有種叫人陷溺的危險。
  “沒有,吃你的東西吧!不准看我。”
  “哦!”她聽話地低下頭,繼續吃東西,喃喃贊美不斷。“好快樂喔!能夠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去!”他暗碎了聲。她就是這麼愛吃,才會胖得像豬!
  可不管別人的眼光如何,她圓滿溫和的笑臉竟始終未改,為什麼?這世上難道沒有什麼是可以叫她憤怒、悲傷的?
  “喂!你到底在高興什麼啊?相親被搞砸了、衣服被弄髒了:這些事員值得這麼開心?”
  唐欣抬頭看他,嘴邊還咬了一塊龍蝦肉。那副蠢模樣逗得郝韞禮忍不住.一笑,這是今晚,第一次,他心底完全沒了火氣。
  “你覺得笑起來感覺好?還是生氣時舒坦?”
  “廢話,當然是笑起來感覺好。”
  “那為什麼不多笑?”
  “又不是白痴,有事沒事亂笑。”
  “沒事的時候,表示日子過得順遂平安,不該開心嗎?有事時,代表不會無聊了,又可以展現聰明才智,更令人覺得充實。你說這世上有什麼事是真讓人、惡到無法忍受的。”
  這是什麼想法?郝韞禮怔愣半晌,才鬥氣似地開口。“跟一個笨蛋說話!”
  “恭喜你,這表示你是一個智商一流的聰明人。”她似聽不懂他的諷刺,笑出了一臉陽光。
  郝韞禮迷惑了。她為什麼能打心底享受這一切的好與壞、痛苦與悲傷、幸運與倒霉?因為那個白痴想法,所以她總是過得幸福又快樂?望著她恬適的笑臉,那份滿足莫名地撥動了他心底某一根情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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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19:56:21 |只看該作者
一次的相遇是偶然,兩次的話,大概就是情緣的牽扯了!
  唐欣縮縮脖子,一陣熟悉的咆哮鑽入心底。
  記憶卷回一個月前那場烏龍相親,她被妹妹唐艷陷害,意外和郝家一對親兄弟相親。大哥郝韞然是個斯文俊秀的大學教授;而老二郝韞禮,他擁有和耳旁吼聲相似頻律的大嗓門,高壯健碩,是某知名攝影記者。
  攝影記者和攝影工作室本身就有解不開的緣,因此,會在這間籌備中的“幻影工作室”聽見他的聲音、進而與他重遇,應該不是件太過離奇的事吧。
  “郝先生,你還是一樣精神飽滿。”唐欣微笑著打聲招呼。
  怒吼因為這聲春風也似的軟語戛然而止,郝韞禮愕異的視線迎上她的。
  “小圓肉球——”語音一落,尷尬立刻布滿他的臉,不過,幸好他黝黑健康的膚色替他掩飾了一閃即逝的紅潮。
  想不到他還沒有忘記她,不過這綽號她不大喜歡。
  “好久不見。”她還是一樣,沒什麼火爆的細胞。
  郝韞禮松下一口氣的同時,心情有一瞬間的恬適。
  “好久不見,唐小姐,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你,真是巧合。”
  “不是巧合,郝先生,我是被邀請來的。”
  “邀請?”他神色一變,心髒在剎那間被揪緊。“你是來相親的?那個王八蛋是誰?”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沖動,他想揍扁她的相親對像。
  “郝先生!”唐欣感到啼笑皆非,他以為她每天都在相親嗎?就算是,他也沒有發火的理由吧!“我不是來相親的,而且我已經一個月沒相親了。”自那次先後與郝家兄弟相親,她深深領悟到“壞事做不得”的真諦,因此與唐艷談判清楚,再不替妹妹背黑鍋了。
  “太好了!”他突然覺得開心,原因不明。“那你今天來是……”
  “邱先生請我來的。”她指著被他吼得抱頭縮在牆角的裝潢公司負責人邱離,
  視線一轉離她圓月也似的溫和面容,郝韞禮深遂的眼不期然又燃起火光。
  “這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邱離用力吞下一大口唾沫,額上一滴冷汗流進了他的眼。
  “說話!”又是一陣高頻率的咆哮。
  唐欣忍不住皺眉。“聽說你想將工作室設計成一處兼做攝影棚、展示所、接待處的綜合所在。我的專長是拼布設計,可以用不同布料拼湊出你所需要的空間。”
  “拼布?那是什麼玩意兒?”
  “它在台灣還不是很流行,但在歐美、日本已經很廣泛被應用在空間設計了。”她拿出一本自己設計過的CASE為他做介紹。“一般而言,我們做空間區隔多半運用牆壁、屏風、玻璃磚、或者矮櫃……等硬體設備,但這些東西要嘛就太笨重,一經使用,短期內不可能再做更改:當然,用的若是櫃子或屏風,就可能改變這項缺點,可它卻不能做到完全區隔。拼布就不一樣了,因為材質是布料,更改容易,也可以應主人要求,做到半區隔或完全區隔。”
  “聽起來好像不錯!”他緊緊盯住她神采奕奕的眼,裡面潛藏的溫和,十足地賞心悅目。
  “而且你的工作室還要兼做展示所和攝影棚,隨著不同類型的攝影和展示品,你會想要不同味道的環境,以便配合。而只要你要求,我可以給你穩重、浪漫、頹廢……所有你想要的空間。”
  “真的這麼好?”他揚起眉,嘴角隱泛一絲笑意。
  唐欣保證似地點頭。“只要你雇用我。”
  “是啊!唐小姐是業界最好的。”邱離眼見火山逐漸止息了,便壯起膽子在一旁敲邊鼓。
  “我問你了嗎?”郝韞禮厭惡他的打擾。“還有,邱離,合約上簽得明明白白,下個月月底,裝潢工程應該完工,而今,只剩一個月了,你還有一半以上的工作沒有做……”郝韞禮張大眼,憤怒地瞪著他。“別告訴我你要延期,你敢拖延到我開幕的時間,就別指望我付你一毛錢。”
  “不會的,郝先生,只要有唐小姐跟我們合作,工程絕對可以如期完工。”邱離瑟縮地搓著手,搞裝潢的誰不知業界有支強力救火隊——唐欣,他這回全靠她救命了。
  郝韞禮從眼中射出兩道火辣辣的視線,才張開口,唐欣輕柔的笑聲隨即插了進來。“你很趕嗎?那我今天晚上就把設計圖傳真給你,是否可以給我你的傳真電話?”說著,她朝邱離眨眨眼;後者如釋重負似地輕吁了一口氣。
  那番“眉目傳情”落在郝韞禮眼裡,令他心底的不快累積到頂點。
  “0二……”
  唐欣拿筆記下了號碼,又自懷裡抽出一張名片遞給他。“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疑問,你都可以跟我聯絡。”
  “嗯!”他氣悶地點頭,轉頭瞪了邱離一眼。
  邱離畏縮到唐欣背後,她竟也主動用身體擋住他。
  那兩人當他是毒蛇猛獸似,郝韞禮胸口中的怒火又更甚了,邁著僵直的腳步離開工作室。他不曉得自己為何這麼生氣?只是體內的火燒得好像要煮沸他全身的血液。
  “呼!”郝韞禮走後,邱離解脫地倚在牆邊直喘氣。“幸好走了,唐小姐,謝謝你。”要是沒有唐欣解圍,他一點兒都不懷疑郝韞體的怒火會將他燒成焦炭。
  “為什麼這麼怕他?”
  “唐小姐不知道他的綽號吧?‘紅獅’就是會把人燒熟,再撕吞下腹的火獅子,那還不恐怖嗎?”
  “那只是外表,他的內心其實是非常溫柔的。”一直記得相親那晚,他為了郝大哥的事氣得面紅耳赤的樣子,沒有一顆溫柔的心,是不會有那樣的反應的。
  “溫柔!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唐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人是一種很容易先入為主的動物,一旦認定了某件事情是壞的,再想改變它,除非發生一個程度以上的契機,否則是很困難的。
  她不強迫說服邱離相信郝韞禮是個溫柔的人,反正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邱先生,可以告訴我你們做的是何種風格的設計、和目前的裝潢進度嗎?”
  “可以,請跟我來。”

         ★        ★        ★

  郝韞禮吹著口哨進家門。
  唯一在家的老三郝韞霆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
  “請問眼前可是我家二哥?”人人都知道郝家有只“火獅子”,除了睡覺時不噴火,其余時間,他身旁的溫度都維持在頂點,今天突地降了溫,周遭還吹起春風,莫非真是世界末日到了?
  “你眼睛瞎了嗎?連自己二哥都不認識!”郝韞禮瞪了他一眼,然後摸著口袋裡唐欣的名片,嘴裡哼著歌謠上樓去。
  “我不只眼睛瞎了,我怕連耳朵都壞了。”郝韞霆忽然決定今天不寫稿了,他懷疑自己病得不輕。
  那種瞪人的迫勢確實是“紅獅”專有,可……“紅獅”居然在哼歌耶!那比看見大像在天空飛還要恐怖。
  就如同大多數的單身漢一樣,郝韞禮在房間裡要找個落腳處,得先將床舖或沙發上的臭襪子、髒衣服、雜志、報紙……撇開才尋得到。
  那不知道是幾天前的髒衣服被他塞進床底,他豁身躺在床上,手裡拿著唐欣的名片。
  沒有多余的頭銜與裝飾,用粉藍色雲彩紙裁制而成的名片上,只單純地簽了“唐欣”二字和她的電話號碼。
  看得出這張名片是自制的,設計風格就和她的人一樣,簡單、大方;她的簽名秀氣又文雅,一如她圓月也似的笑臉,散發著春風的味道,撫慰人心。
  只是那張永恆不變的笑臉底下,真實的想法又是什麼?她對誰都是這麼溫柔地笑著……他突然想起邱離躲在她身後尋求護衛的樣子,平穩的心湖開始翻騰。
  “那該死的王八蛋,下次他再敢膩著她看看,我非摘了他的腦袋瓜子不可。”說完,又禁不住地用力撞了一下床板,“砰”發出好大一陣聲響。
  可是唐欣也有不對,她待誰都那麼地好,見人就笑,就像個花痴。
  郝韞禮氣她的一視同仁,居然把他也包含在裡頭;他從來只願做人上人,而他的能力也使他做到了。
  因此她的同等對待之於他,變成一種不公,他該值得有更深一層的溫柔,在她心裡,他要占的是最重要的位置。
  “下次要跟她說清楚。”他在心裡提醒自己。“我不是一般人,她應該更看重我一點,對我更溫柔、體貼些。”
  “不,更正!”想了一下,他又搖頭。“她沒事對那麼多人溫柔干麼?浪費精神,所有的溫柔全都給我就好了。”
  郝韞禮就這樣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驚醒了他。
  “二哥,吃飯了。”是郝韞霆。
  “不吃啊!”郝韞禮順手拿了本雜志扔向門板,又是天大的噪音在屋裡回響。他要在房裡等唐欣的傳真,沒等到前,他絕不離開房間。
  門外的郝韞霆掏了掏耳朵,慶幸“紅獅”總算恢復正常。
  “對嘛!家裡少了二哥的吼聲那多詭異?”
  也不曉得等了多久,郝韞禮眼中的火花幾幾乎乎要將桌上的傳真機燒成一堆垃圾,唐欣的傳真仍然未到。
  “該死的,人肥動作就慢,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沒傳真過來?”他本來就是暴躁易怒之人,全身上下的耐性加起來絕對不超過零點一公釐,肯靜靜窩在房裡等她的傳真已是奇跡,再要他不開口罵人,等於是強迫小狗吃素,不可能!
  不過他再生氣,還是舍不得拿唐欣的名片泄憤,他把它小心翼翼地鎖進抽屜裡,就怕一個控制不住會“怒極生悲”。
  一直到了凌晨三點半,傳真機終於動了。
  他的耐性也剛好用完,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去看她給他的作品。
  唐欣還在傳真紙上給他留了幾句話,約他看完後,明天出來一起討論,或者打電話也行。
  “打電話!”郝韞禮雙眼發亮,他記得名片上的號碼。沒辦法,直直瞪著它六個小時,想忘記都難。他立刻撥了電話給她。
  響了兩聲,對方接起了話筒。
  “喂,我是唐欣,請問找誰?”她向來柔和的嗓音裡有著難掩的沙啞,顯得慵懶。
  “我剛看完你的傳真。”郝韞禮的眉峰打結,不喜歡她有氣無力的聲音。“你干麼?要死不活的。”
  唐欣打個呵欠。“對不起,我才趕完設計圖,有些兒累。”
  他看一下手表,才發現夜已經過了大半。“你白痴啊!誰叫你熬夜的?”
  “我答應你今晚給你設計圖,卻拖到這時候,傳真吵醒你了是不?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你的身體”他怒吼。“明天你不用到工作室了。”
  “那我們該如何討論設計圖?”
  “明晚我去接你,晚餐時再討論。”
  “那好吧,明晚見。”她正想掛電話。
  他的咆哮又傳過來。“明天一整個白天都不准你工作,好好補眠。晚上要讓我看到你要死不活的蠢臉,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說完,郝韞禮甩下電話。“笨女人,連自己都不會照顧,笨蛋、傻瓜、IQ有問題!”
  可是……罵著罵著,他又忍不住心花朵朵開。她可是全為了他呢!因為是他的工作室,她才會這麼拚命吧?
  郝韞禮越想越開心,就算不是,也當她是了!
  至於另一邊的唐欣,被他吼完,她的耳朵還嗡嗡作響呢!老天,他的嗓門還真不是普通大。
  但……他是在關心她吧?可是,叫她睡一個白天,真當她是豬啊?

         ★        ★        ★

  這樣子惶惶不安的心情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坐在車子裡,郝韞禮借著後照鏡整理領帶、頭發,總覺得今天諸事不順,領帶結不好、頭發吹不順,氣死了!
  他抿緊唇,面皮兒有些僵,搜索枯腸也想不出見到唐欣後,該怎麼開口說第一句話?
  “你好!”聽起來好蠢。
  “晚安。”廢話嘛!天都黑了,難不成要說“日安”?
  “很高興見到你。”他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算啦!不管了,反正一見面,拖了她就走!
  郝韞禮幾乎是踏著正步來到她家門前,行前的演練全叫眼前這一幕逼走了樣。
  邱離捧著一束花,像要塞進唐欣懷裡,她雙手舉起,似要收下。
  “你們在干什麼?”郝韞禮像個捉奸的丈夫在怒吼。
  邱離嚇得雙手高舉過頭,做出投降狀。“別搶我,我沒錢!”他還以為遇到強盜了。
  但郝韞禮著火的雙目、猙獰的五官卻比強盜還恐怖,直可媲美閻王重生。
  “你,過來。”他搶前一步,硬將杵在門口的唐欣拉進懷裡。
  她圓圓的鼻尖撞上他硬實的胸膛,痛得低聲悶哼。“唔!”
  “怎麼了?”郝韞禮緊張地放開她,見到她通紅的鼻子,又氣又心疼,“真笨,連走路都不會。”
  這男人真不是普通霸道!唐欣輕喟口氣,卻也沒想要與他爭執,只是乖乖地站著,任他按摩她的鼻子。
  “好點兒沒?還疼不疼?”口氣緩沒兩分鐘,他眼兒一瞪,又喝道:“以後小心點,鼻子已經夠扁了,再撞塌看你怎麼辦?”
  “涼拌嘍!”對於他老用咆哮來表示關心的方法,她已習慣。
  “哼!”再睨她一眼,郝韞禮沒忘記還有一個“外侮”立在跟前,先解決了邱離,再來與她算帳。“邱離,裝潢工程能夠如期完工吧?”
  “呃!”唐欣被郝韞禮攬在懷裡,邱離沒了護衛,吶吶地不知該如何面對郝韞體的火氣。
  “你啞了啊?到底怎麼樣?”“紅獅”開始噴火。
  “我……”邱離雙腳一抖,只得再向唐欣發出求救訊號。
  她圓潤的小手輕扯他的領帶。“你不跟我把設計圖定案,我們怎麼工作?”
  她又來了!郝韞禮最恨她到處對人施舍溫柔。他牙一咬,拖著她進入車裡,車子像火箭一樣,飆射上大馬路。
  唐欣手梧胸口,這樣超高速的行駛對心髒不大好。
  “你慢一點好不好?”她懇求的嗓音裡帶著哭意。
  郝韞禮心口一痛,急踩煞車,車速由一百六,立降到五十,然後維持平穩地往前駛去。
  唐欣松了一口氣,這才有心思觀察他變色的神情。真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愛生氣?她最近沒再做什麼會惹他發火的事啊!他究竟在氣些什麼?
  “郝先生,你……”
  “韞禮!”
  “什麼?”
  “我說,你叫我‘韞禮’,我不要聽到‘郝先生’那三個字。”那讓他覺得自己像所有無關緊要的路人一樣,沒半點兒重要性。而他要的是不一樣的對待,最最起碼在她心中,他要占有與大多數人不同的地位。
  “不會太失禮嗎?我們才見第三次面。”跟他在一起,唐欣常覺得自己在應付一個任性的小弟弟。
  “我要你叫我‘韞禮’你就叫,囉嗦什麼?”他一副氣悶的樣子,大有她不叫,就將她推下車的魄勢。
  “韞禮。”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雖然只是一介小女子,可也懂得見風轉舵。
  郝韞禮咧了咧嘴,聽她喊他的名字,覺得好舒爽。
  “再叫一次。”
  難得他收起了火氣,她趕緊順應他的要求,再叫一遍。“韞禮。”
  “嗯!”他滿意一笑。“我看了你的設計圖了,很好。”
  “謝謝。但傳真稿是黑白的,今天我帶了色卡給你看。”
  “那我們找個地方坐吧!”他方向盤一打,將她帶到已經訂好位子的餐廳。
  那是一間裝潢樸實的居酒屋,大異於一般高不可攀的日式料理店,一層樓的平房,拉開紙門走入,一間間小隔間裡舖著榻榻米,充滿“家”的味道,十分舒適。
  穿著和服的老板娘領著他們進入一間小房間,郝韞體和唐欣脫下鞋子,坐在榻榻米上。
  點完菜,唐欣看著他像回到家裡一樣,很自然地拉下領帶。
  “你常來這裡?”
  “這裡是韞霆……就是我小弟,他有一點投資,所以我們常在這裡舉行家庭聚會。”
  “韞霆!是不是寫小說那個?”
  “姑媽告訴你的?”
  唐欣領首。“聽說他的小說賣得很好。”
  “是很暢銷,但他專寫社會黑暗面、或政府弊案……之類的寫實小說,搞不好哪一天會被干掉,很難說。”他抿抿唇,很不開心她對小弟了解這麼多。“邱離找你做什麼?”
  噢喔!他的臉色又開始變了!唐欣內心忐忑,更加小心回話。
  “不就談一些工作室裝潢的問題。”
  “他送你花!”
  “合伙人彼此送花,不過是一種禮貌。”
  “但男人送女人花就不一樣了,而且……”他一臉的指控。“他還想拉你的手。”
  “他沒拉到。”她揉著太陽穴,頭都疼了。他的質問沒道理啊!不過是連朋友都談不上的交情,他管誰送她花?
  “那是因為我先一步拉走你。”邱離該慶幸自己沒拉到唐欣,不然郝韞禮打斷他的手。
  “韞禮,你為什麼要問我這個?我們今天出來不是要談設計圖的事嗎?我們來討論色卡好不好?”
  “不好,你先回答我,邱離為什麼要送你花?”
  “唉!”她沒有跟男人這樣糾纏不清的經驗,真不知該如何應付他的任性。“他想請我吃飯,但我拒絕了。”
  “你不喜歡跟他去吃飯?”而她卻跟他來了,那是不是表示,在她心中他是不一樣的?
  “我不喜歡隨便讓人請吃飯。”
  果然在她眼中,他不是隨便的人。郝韞禮心中的怒火燃得快、滅得也快,一下子轉怒為喜。
  “來看色卡吧!”
  流星都沒他臉色閃耀得快。面對他的喜怒無常,唐欣真被打敗了。
  “我想用紅色為基調來裝飾你的工作室。”她拿出幾張彩色設計圖和一疊色卡指給他看。
  郝韞禮第一次發現世上有這麼多種不同的紅、粉紅、磚紅、赭紅、朱紅……或深、或淺,變化萬千。
  “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唐欣指著設計圖面為他做解釋。“我為你做的最基本設計是用各種深深淺淺的紅,隔出每個功能不同的立體空間。”
  “我不知道。”郝韞禮搖頭。“我根本分不出這麼多不同的紅色,只是用紅色會不會太艷?”
  “我會盡量只表現出它的搶眼,收斂艷光。”
  他注視著設計圖,看起來真是漂亮又有質感。
  “你拿主意吧!但這麼復雜的設計,趕得及開幕日嗎?”
  “可以。”她肯定地加重語氣。“我一定會如期完成。”
  “那就照你的意思做吧!”他折起設計圖,遞還給她。
  這時,他們點的菜剛好送到。
  唐欣試了口味噌醋章魚,香Q的口感令人食指大動。
  “想不到這裡的菜做得這麼好。”
  “你喜歡可以常來吃,待會兒我跟老板要一張貴賓卡給你,可以打八折,歡迎你隨時來這裡用餐!”
  “也可以帶親朋好友來嗎?”
  “男的?”他驀地叭一聲放下筷子。
  “我妹妹啦!”她喝下一口清酒,暖暖的酒意在粉頰上燒出兩朵明艷的紅花。“你不要老是突然生氣好不好?”
  “我……”他是有點神經過敏了。以往脾氣雖不好,卻沒跟她在一起這樣容易激動,簡直變成一顆不定時炸彈了。“對不起。”
  “有時候我真不知該如何與你相處。”唐欣忍不住輕歎。“我了解你人很好、心腸也善良,可是脾氣太差了,難免令人心生畏懼。”
  “你也怕我?”從來也毫不在乎的事,此刻卻因為她的在意,而變得難以忍受,他恨她的退縮。
  唐欣吟哦沉思片刻。“倒不會害怕,我曉得你不會隨便傷害人。”念頭一轉,她揚唇淡笑。“其實只要你不大聲吼,我反而覺得與你在一起很輕松,因為你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不像很多人,心裡想什麼沒人知道。”
  “那麼你呢?你怎能老是笑著?”她連抱怨他的吼聲都是溫溫柔柔的,讓他是既憤怒又心憐。
  “因為我很開心啊!快樂的時候不笑,難道要哭?”
  是啊!怎麼問都是這種答案,又不是白痴,怎可能天天開心、時時快樂。惶然中,他又有些氣悶了。
  “對了,你怎知我家地址?我好像沒告訴你吧!”唐欣邊吃著壽司,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聊著。
  “噗——”郝韞禮口裡的清酒搶進氣管裡,咳得面紅耳赤。
  “你怎麼了?”她焦急地跑到他背後,輕拍他背,幫他順氣。“好點兒沒?”
  郝韞禮痛苦地搖頭,趴在榻榻米上大口喘氣。“你不要突然說些奇怪的話好嗎?”叫他怎麼好意思說,這地址是去威脅姑媽說出來的,姑媽還用那種很曖昧的眼光直盯著他,好像他做了什麼天地不容的壞事。
  “對不起,我一時忘了你跟郝姑媽是親戚,地址一定是她告訴你的,瞧我遲鈍的。”她一臉慚紅。
  郝韞禮頓時癱軟在榻榻米上起不來。還說遲鈍咧,她根本是機靈過了頭!
  “你別再去跟姑媽討論這件事了,知道嗎?”他可不想再被恥笑一次。
  “知道了。”唐欣領首,體貼地扶他起身。“你沒事了吧?”
  “嗯!”他坐起來,大大口地灌了杯清酒:“很可惜,今天訂位訂得太倉促,沒有松扳牛排和河豚火鍋好吃,改天有新鮮貨空運到的時候,我再請你來吃。”
  “你要請我吃飯?”她正在掏錢包的手僵了一下。
  “怎麼?你不喜歡?”他的好心情又在崩潰中。
  “我以為應該是我請你呢!怎麼好意思賺你的錢、又讓你請客。”
  “有什麼關系,我高興請你吃飯。”原來她是在意這個,他松了口氣。
  “走吧!我送你回家。”
  “那就……謝謝。”她恭恭敬敬地回了個禮,隨他一起走到櫃抬結帳。
  郝韞禮一路上很開心地吹著口哨送她回家,沒說什麼、也沒做些怪動作,只是在她下車前,突然冒出一句。
  “喂!以後如果只有你一個人在家時,別亂開門放陌生人進去,也不能隨便讓其它男人請客,知道嗎?”
  唐欣愕然瞪大眼,目送他的車子離去,始終不明白他的喜怒無常所為何來?而那些難解的叮嚀又是為了什麼?
  唯一的結論大概就是——郝韞禮是個愛操心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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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19:57:20 |只看該作者
郝韞禮發現自己最近的心情就好像在坐雲霄飛車一樣,高低起伏、迅忽疾然,而這一切全是那顆小圓肉球——唐欣惹的禍!
  他煩躁地來回跺著方步,剛剛還在他身邊討論設計圖樣的唐欣又被邱離請去了,那個混帳家伙老愛以工作為借口纏著她,可惡到極點!
  她在邱離跟前,笑得像朵在春風中翩舞的小白花,看了就礙眼!
  “唐欣!”實在忍不住了,他刻意壓低聲量吼著。“我有事問你。”因為她好像有些害怕他的咆哮,所以有她在的時候,他都會盡量壓抑自己的脾氣。
  “韞禮。”她笑瞇瞇地小跑步過來。“剛剛邱先生提了個建議,你瞧瞧好不好?”她動手,迅速地修改設計圖。“這樣一來,工程可以提前結束,而且更充分地利用了所有空間。”
  郝韞禮看著她忙碌的圓潤小手,白白嫩嫩的恰似萌芽青蔥,心裡真想摸摸看。
  “真可愛。”他自言自語。
  “這樣的設計可愛嗎?”她以為很大方的。
  “呃……我的意思是很好,我很喜歡。”只要有她的笑臉伴在身邊,他的心情自然大好。
  “真的嗎?那麼我們就改成這樣嘍!”唐欣大大的眼盯著他。
  郝韞禮痴然點頭。“就照你想的去做。”
  “那我們去選顏色吧!”她興奮地拉起他的手,走到放置色卡的大桌旁。“你喜歡什麼樣式?何種色調的布料?”
  終於如願碰到那只勾引得他心癢難耐的玉手了!郝韞禮陶醉地揚起唇角,如他所想,她的手柔軟嫩滑,就跟她的人一樣可親,而中指上小小的筆繭,大概是長年拿筆書設計圖的關系。
  “我覺得這種花樣不錯。”她沈迷於工作中,一點都沒發覺他痴纏的視線。“你看呢?”
  郝韞禮茫茫然點頭,注意力根本無法轉離她笑臉以外的地方。
  “那就選這一塊摟!”她拿筆做個記號。
  “唐小姐。”是邱離在叫她。
  郝韞禮憤恨地瞪著那將她叫離他身邊的罪魁禍首。唐欣不喜歡他怒吼,所以他要忍耐,可是……
  該死!她干麼要對邱離笑得那麼開心?
  啊!那家伙居然靠她這麼近!
  你給我滾離她遠一點兒!郝韞禮在心裡大罵。王八蛋,你敢再靠近她一步,我打斷你的腿——
  正想著,唐欣條忽回過頭來,對他嫣然一笑。
  霎時,他像個傻瓜一樣,呆呆地發起愣來。她對他笑了……即便在工作中,她依然沒有遺忘他。所以,他就再忍耐一會兒,讓他們把話談完吧!
  然後,五分鐘過去,郝韞體的眉頭打了無數個結。什麼鬼玩意兒,談了那麼久還沒談完,他忍不下去了——
  “唐欣。”他握緊拳頭,耐著躁火喊她。
  唐欣對邱離微頜首,朝他跑過來。“什麼事?”
  “快中午了,我們去吃飯。”就算要他的開幕典禮開天窗也沒關系,只要能讓討厭的邱離遠離唐欣,他什麼事情都不在乎。
  “可是我和邱先生的工作還沒談完,再等一會兒好不好?”
  “還要多久?”他整個人都快被烏雲淹沒了。
  “再一會兒就好了。”她也不知道要多久,反正先安撫他再說。“我很快就好,真的。”
  “那……好吧!你快一點兒。”
  “嗯,很快的。”她許諾,又跑回邱離身邊。
  可兩人談沒三分鐘,郝韞禮的叫聲又在不遠處響起。“你好了沒?”
  邱離別具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郝先生好像特別喜歡你?”
  唐欣雙手連搖。“邱先生,你千萬別誤會,韞體的個性就是這麼急躁,你知道的。”解釋完,又忙對郝韞禮的方向喊了聲。“就快好了。”
  邱離揚起眉。一個“邱先生”、一個“韞禮”,差別在哪裡?很清楚了。
  “快一點兒。”郝韞禮沒耐性地催促著,
  唐欣不敢再拖延,趕緊和邱離定好一切裝潢細節。
  “邱先生,那就照我們說的,我後天將材料搬進來方便嗎?”
  “沒問題,我會叫工人清出一塊地方給你放東西。”
  “謝謝。”唐欣點頭道謝。
  另一頭,郝韞體的叫聲有越來越高亢的氣勢。
  唐欣氣虛地抹著汗,待會兒要記得跟他說一聲,他這樣緊盯著不放,她根本無法做事。
  邱離莫測高深地望了她良久,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拒絕我是不是因為他?你正在與他交往?”
  “他?”她可不知道自己目前有什麼交往中的對像。呃!更正確一點來說,她從沒想過要談戀愛。
  以前,唐家三姊妹每回站出去,大伙兒都誇贊她兩個妹妹美麗大方,她們也確實如此。讀書的時候,兩位妹妹從沒缺過追求者,相較起來,她這個做大姊的就寂靜多了。
  曾經,她覺得難過,可媽媽告訴她。“你為何要老想著自己比較差的地方呢?換個方向想,小姿和小艷雖然美艷不凡,卻很難交到知心的女性朋友,那和女人的嫉妒心與小姿和小艷的個性有關;相較起來,你身邊隨時伴著一堆體貼的女性朋友,不是快樂多了?而且你是家裡身體最健康的,從小到大,生病的經驗五根指頭數得完:不像小姿、小艷,只要有流行感冒,她們絕對逃不掉。上帝為一個人關上一扇窗、就會為他開散另一扇窗;世界其實處處有幸福,端看你如何去享受。”
  她一直記著母親的話,愉悅地過著每一天。不因為被愛情遺棄而傷心,因為上天已賜給她更多其它的東西。而她萬萬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有一個人當面指著她說,她談戀愛了,這……太不可思議了!
  “我怎會與人交往?我從沒想過要與人交往!”
  邱離可迷糊了,若郝韞禮對她表現出來的獨占性,以及他瞧著她的專注眼神,他明明是在乎她的,除非……他們還處在你追我跑的單相思境界?這可有意思了!
  “他,就是咱們的郝老板,正在追你,你不知道嗎?”
  唐欣嚇得臉色發白直搖頭。“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我們……只是雇主與員工,我們沒有……”
  “可你卻因為他而拒絕我的追求。”
  “你沒說過要追我啊!”天老爺,這項指控她可承擔不起。
  邱離愣住了。這個二十六歲的女人該不會以為男人送她花,又約她一起吃飯,只是純粹地請吃飯吧?
  “我說要請你吃飯,又送你花,就表示我對你有好感,我想追你。”
  邱離的話,像是一顆原子彈在她腦袋裡爆炸,徹底破壞了她的思考能力。
  “而你拒絕了我的邀約,反與郝先生共餐,不正代表著你接受了他?”
  唐欣只感到頭昏腦脹,眼冒金星。為什麼有這麼多……“奧秘”她都不知道?不過吃一頓飯就表示正在交往了?天!她快昏了。
  “喂,你……”邱離看她搖搖晃晃的樣子,長手一伸,急忙攬住她,免得它的腦袋跑去親吻地板。“唐小姐,你……還好吧?”
  “我快昏了。”唐欣哭喪著臉,眼前的邱離好像變成火星人,他說的話全是一堆匪夷所思的外星語。
  “放開我的女人”——突然,一聲暴龍也似的怒吼劈了進來。郝韞禮整個人沐浴在烈焰中,一拳揮向邱離鼻端,另一手將唐欣搶進懷裡。
  “你說我什麼?”她神思乍醒。“我就是我,我才不是誰的女人。”很難得地,她生了氣。
  郝韞禮也愣住了。他說了什麼?而她又在說些什麼?
  “放開我!”不敢看他,唐欣只覺心緒被扯成一團糾結難解的亂線。一個人說她戀愛了、一個人又聲稱她是他的女人,空白了二十六年的心,突然被莫名其妙闖進,在她還沒一點感覺與防備的時候,這太詭異了!
  她承受不住,猛然推開郝韞禮,匆匆忙忙往外逃去。這麼多麻煩事兒,她得一個人好好想清楚才行。
  她走後,郝韞禮才驀地回過神來,滿腔怒火發向邱離。“你這個混帳,你跟她說了什麼?”
  什麼?邱離他一肚子疑問,談個戀愛值得這樣大驚小怪嗎?
  “我不過是問她,你們是不是正在交往?”
  郝韞禮滿腹怒火霎時泄盡。“交往?我和唐欣?”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邱離點頭,覺得情況越來越脫軌了。
  “你瘋啦!我做啥兒要和唐欣交住?”火獅子再度噴火。
  “那你為什麼說她是你的女人?”
  “我說過這句話嗎?”郝韞禮用力抓著腦袋。
  邱離給他一個非常慎重的肯定答復。“你喊得很大聲,大伙兒都聽到了。”
  郝韜禮看向周遭幾個工人,連連見到數人頜首,他更形痛苦地扯著頭發。
  “我怎會說這種話?”
  “我還以為你喜歡她,如果不是,我是不是可以追她?”邱離對唐欣很有好感,這麼溫柔的女人,再適合當老婆不過了。
  郝韞禮想都不想地伸手揪住他的領子。“不准,你敢再靠近她一步,小心我的拳頭。”撂下警告,他懷著滿腔疑惑離開工作室。
  這種牽牽掛掛、不時又氣又喜的感覺就是戀愛嗎?他沒談過戀愛,不知道。
  但唐欣完全不符合他心中預想的對像啊!她不夠漂亮,雖然她很可親;她也不大聰明,不過她很努力;卻有點過胖,可是她健康又愛笑,這……
  唉唉唉!一切的不符又被他自己給否定掉了,唯一無法否定的是,他喜歡待在她身邊,那種仿佛被春風圍繞的溫和感,暖暖的、令人通體舒暢。
  “我真的喜歡唐欣?”他自問,一想起她圓月也似的笑臉,暴躁的心就忍不住低聲歡唱。
  他的脾氣不好,老是在發火,除了家人之外,唯一能與他和平相處、又彼此感到愉悅的就只有她了。
  比溫和的親情更容易撼動人心靈的感情——應該就是愛情了吧?
  想和她在一起、見到她就很開心、想要獨占她、一意將她擺在心底裡,更盼望她同樣重視他……是的,雖然不知情種的附著是在何時,可萌芽的愛苗確已真真切切地在他心底扎根了——他愛上了唐欣。
  “既然如此,她也該愛我才對。”他以為這樣才公平。
  可是……在愛情的國度裡,真能以“公平”二字來衡量嗎?

         ★        ★        ★

  “我喜歡你,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這就是郝韞禮對唐欣的告白語。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也不明白該如何應對?她甚至不相信他們會有交往的一天!
  總之,她什麼也不曉得!
  只是在聽完他的告白後,莫名其妙地被塞進他的車裡,送入這幢位於天母的大別墅。
  他在表明要追求她後的當天晚上,便押她來見他的家人。
  這是怎生一種詭異的情況?她雙腳定在地上,死也不肯進他家門。
  “干什麼?我家人又不會吃了你?”郝韞禮覺得介紹女朋友給家人認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搞不懂她在鬧什麼別扭?
  “我知道他們不會,我只是不明白,我為什麼非來這裡不可?”
  “你是我的女朋友,認識我的家人是你的義務吧?”
  “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女朋友了?”
  “從我愛上你那一刻開始!”他自信滿滿地說道。
  唐欣卻差點沒暈倒。這男人沒病吧?哪條法律規定他愛她、她就非得喜歡上他不可?
  “我們根本不了解對方,怎能做男女朋友?”
  “我這不是帶你來了解了嗎?看看我的家庭、我的生長環境……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你沒有問過我。”
  “問什麼?”
  “問我喜不喜歡你?”
  “你討厭我嗎?”
  唐欣搖頭,對他的感覺是交錯雜亂的,非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
  “那不就得了!”他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好討論的,只要彼此印像不算太差,交往久了,總會有感情的。“走吧!難得我老爹沒應酬,在家吃飯,我帶你進去,正好給他一個驚喜。”
  敢情他連家人也沒通知,就想把她塞進去?這太可怕了!她忍不住倒退兩步,心跳得像要蹦出胸膛。
  “你在這裡等一下,我開門。”他低下頭找鑰匙。
  唐欣趁他一個沒注意,轉身便跑。
  “唐欣!”居然想逃?郝韞禮氣得丟下鑰匙追在她身後。“你給我回來。”
  “不要!”她好害怕,這男人太恐怖了,那麼地強勢、霸道、高高在上……她好怕他,她為什麼會被這樣的男人喜歡上?
  郝韞禮完全不像她以前認識的每一個人,她承認他很特別,搶眼得叫人無法不看他,他完完全全顛覆了她過往溫吞如水的生活。
  因為他,她的日子更多變了,她並不討厭這種多采多姿的感覺,但她卻無法立刻適應他急促的腳步。
  拜托,不要再逼她了,她現在腦子裡一團亂、心緒慌亂如麻,什麼也無法想、無法做;他就不能高抬貴手,放她一馬嗎?
  “看你能跑到哪兒去?”郝韞禮追上了她,憤怒的眼同時對上了她驚慌失措的表情。“干什麼哭啊?”
  不知何時開始的,她臉上滑下一道道熱燙的鹹水。
  她兩手遮著臉,完全不知所措地低聲飲泣。
  他被她奔流不止的淚弄得心慌意亂,煩躁的火焰在體內翻騰。
  “閉嘴,不准再哭了。”他用力把她拉起來。
  唐欣渾身一顫,以為他要打人了,想不到下一刻,環繞她的卻是一具溫暖又寬厚的男性胸膛。
  一陣純陽剛的體味鑽進鼻端,她的心髒以另一種詭異的頻率加速跳動。她本來很害怕的,怕得連靠近他三尺都覺得膽寒,怎麼一偎入他的懷裡,她反而感到安全得直想永遠沈溺……
  她知道心裡有某一種感覺改變了,只是她還沒查出到底是哪一種?
  “既然你這麼討厭見我的家人,那就算了,我送你回家吧!”他悶悶不樂地說完,牽起她的手,走回車旁。
  回家的路上,唐欣一直低著頭,偶爾偷瞄幾眼他僵硬的測臉,視線一旦掃到他的胸膛,臉上的微血管就會多爆幾條。
  直到返抵家門,她的臉已經紅得媲美成熟的石榴。
  郝韞禮把車停在她家門口。“到了!”從他的口氣可以很明顯地察覺出他的不悅。
  唐欣小心翼翼下得車來,再看一眼他沈郁失望的臉,心頭竟然一陣抽疼。她沒有多想,便脫口說出。“我不是討厭去見你的家人,只是太突然了,我有些害怕……”說完,她燒紅著臉跑進家裡。
  郝韞禮愣了三秒鐘,待消化完她方才話裡的意思,臉上的笑容直咧到耳邊。
  “我明天來接你上班。”
  唐欣在屋裡聽到他說的話,單純地以為他們化干戈為玉帛了,今晚可以安心入眠:完全沒想到,她一句心軟的話,又將自己的未來推進了更麻煩的深淵。

         ★        ★        ★

  唐欣甚至以為自己撞了邪,橫禍才會接二連三從天而降。
  成串連聖人都會被逼瘋的倒霉事,已經不是她單純的樂觀所能排遣。
  郝韞禮,他追求的手段就跟他的脾氣一樣,火爆而激烈,他不停地跟著她、一刻不離纏著她。
  他強迫她跟他一起吃飯、看電影、逛街……除了睡覺之外,他要參與她每一分每一秒的生活。
  這男人本就自負又霸道,而她的個性又無法與人起爭執,結果,他連她的工作也插上了一腳,現在她與人談生意,只要對方是男人,他一定強跟到底,除非她另找女伴陪同。
  他的理由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免瓜田李下之嫌。天!什麼世紀了,他的觀念比她爺爺還保守!
  她的胃好痛,不知該如何是好?尤其他的出發點還是因為愛她。
  愛!她終於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愛情等於顛覆,徹底顛覆兩個人的思想、生活、作息……一切一切;說明白點兒,它是一種流行性病毒,而患上這種病的人就叫做傻子。
  可雖說如此,活了二十六年,他仍是第一個說愛她的男人,說不動心是騙人的,他的眼睛總是直勾勾地看著她,眸裡潛藏的岩漿熱情,每每令她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再加上他渾身上下魅惑人心的絕佳氣質,只要是女人,絕對抗拒不了這份致命的吸引力。
  她甚至認為他比她還好看。這樣了不起的男人為何會喜歡平平無奇的她?有資格伴在他身邊的該是艷冠群芳的絕世佳人才對。
  她不懂,總是越想胃越疼。她又不敢問他愛她的原因,怕承受不起他火一般的激情……她……如果她夠誠實的話,她該坦白,她根本不想嚴詞拒絕他。
  只要他的愛戀不要這樣火熱,其實她挺喜歡與他在一起的,倘若他肯多給她一些自由的空氣,她會……會更眷戀他的懷抱。
  “欣!”一個俏生生的身影黛眉顰蹙地瞪著唐欣。“欣——我叫你,你轉見沒有?”一襲黑緞般的秀發,嬌媚無雙的大美女正是唐家老麼,唐艷。
  乍見小妹,唐欣緋紅的頰燒得更加熱燙。
  “你干麼?臉這麼紅,莫非……”唐艷惡意一笑。“在想郝韞禮啊?”
  “你”——唐欣指著妹妹,牙齒去咬到舌頭。“嗚……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才沒有……沒有想……”
  “郝韞禮!”唐艷翻了個白眼。“那家伙在工作室對你發表愛的宣言時,早鬧得人盡皆知了。”
  “他……哪有……才沒有……”
  “都指著你的鼻子,當眾宣告你是他的女人了,你還想抵賴?”
  “不是那個樣子啦!”
  “唉呀!反正什麼樣子都好,他喜歡你,你就讓他追嘛!多釣一個凱子,上街有免費司機、買東西又有人付帳?多好?”
  “但……他是郝伯母打算介紹給你的人啊!”唐欣還記得,郝韞禮真正的相親對像是唐艷。
  “拜托,我又不喜歡他。”唐艷對於家無恆產的男人沒興趣。“我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
  “昨天送你回家的那個保羅?”唐欣得確定一下,畢竟唐艷交往過的男人太多了。
  “保羅可是國際知名的‘羅蘭服飾’少東,他本人目前在藝大學習繪畫,前途不可限量。”唐艷的想法,挑男人就像買股票,一定要選支有遠景的,平平無奇的她不愛。
  唐欣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她瞧保羅只有那頭及肩長發像藝術家,他每天陪著妹妹到處玩,非鬧到凌晨不肯回家,她不明白這樣的大學生,什麼時候才是他上課的時間,更遑論創造了。
  “我只是要告訴你,聽說郝韞禮那男人脾氣不大好,又沒多少錢,你跟他玩玩可以,千萬別來真的,當心將來吃苦。”
  不知怎地,唐欣不愛聽人批評韞禮。總覺得挨罵的是他,受傷的卻是她的心。
  “他只是不善於處理情緒,其實心地很好的。”
  “心地!欣,你到底是什麼時代的人?”唐艷不屑地輕碎一口,“不管他心地好還是不好,他管不住自己的脾氣就容易鬧事,誰敢保證他不會動拳頭,你小心變成‘人肉泄氣包’。”
  “他不會這樣的。”他甚至沒吼過她……呃!剛開始,他以為她蓄意傷害郝大哥時,確實口氣不大好,可她與他說過,怕聽他的吼聲後,他就再沒在她面前咆哮過了。
  “戀愛中人都是傻子!”唐艷瞪她一眼。“我不管你了,你以後吃了虧別回來哭就好了。”
  唐欣泄氣地垮下肩膀。真會這樣嗎?他的壞脾氣終究會傷害到她?
  “鈴”——一陣沈長的門鈴聲又叫唐艷瞪圓了眼。
  “欣,你如果非跟他玩真的不可,麻煩你告訴他,別一大早就來按門鈴,上午是我睡美容覺的時間,他這樣很吵耶!”
  “他是來接我上班的。”唐欣小聲為郝韞禮辯駁。
  “我知道。”唐艷悶哼聲。“你們這些上正常班的最討厭了,都不了解夜貓族的痛苦。”重重地跺一下腳,她跑回房裡,補回籠覺去了。
  唐欣長歎口氣,走過去開門。
  “怎麼這麼慢?”郝韞禮不耐煩地低喊。為了不嚇著她,在她面前,他盡量壓低聲量。“可以走了吧?”
  唐欣輕頜首,與他並肩走了幾步才鼓起勇氣,細語道:“其實……你不用每天來接我上班的,我很習慣搭公車。”
  “反正我們的目的地相同,可以省一筆公車費,有什麼不好?”而且他們平常都太忙了,上下班和吃飯時間是難得可以相處的機會,他不願放棄。
  “可是……”她也很想換個方向,將它想成一件很幸福的事,但他把她逼得太緊,她已經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無法再運用她豐富的想像力來享受他付出的熱情。
  “你很討厭跟我在一起嗎?”他瞪眼,也發現到了,自他開始追求她後,她臉上春風也似的笑容就越來越淡,最近更常見她眉頭深鎖,眼底藏著憂郁。
  唐欣抿了抿唇。“我不知道怎麼說?”
  “實話實說啊!喜歡就說喜歡、討厭就說討厭,哪這麼多毛病?”走到車門前,他煩悶得想捶車子發泄。
  如果能夠這麼簡單就好了。唐欣低垂螓首,她喜歡與他在一起,卻害怕相處時那幾乎窒人呼吸的熱情,這又該如何說明白?
  “不是討厭,但……”
  “也談不上喜歡。”郝韞禮急躁地自下了定論。“那表示我的追求還不到火候,以後我會加緊腳步追你,現在,上車吧!”
  他怎會做出這種結論?她瞪大了眸,還來不及解釋就莫名其妙被他推上車。
  “我們現在去吃早餐。”他將車子彎進麥當勞。
  “可我已經吃過了啊!”
  “那只是借口,外主要是想找個機會與你溝通。”他說。
  沒有反抗余地的,她又被推進了麥當勞。
  沒有問過她的意見,他徑自為她點了咖啡,他不知道她不能喝咖啡,一接觸到刺激性的食物,當晚就會失眠。
  “我想我們相處的時間太少了,以後我會想辦法多抽些時間陪伴你,晚上下了班,吃完晚飯,我們就找個咖啡廳坐下來聊天……”
  他一直、一直說著,她幾度張口,卻在還沒發出聲音前,又被他截斷了話。
  他聰明又能干,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麼,然後努力去爭取。相較起來,她太遲鈍了,在他面前,她的意見還沒表達出來前就先夭折在肚腹裡了。
  好難受……她的胃又開始疼了。
  “韞禮。”有氣無力喊了聲。
  他終於注意到她了。“你怎麼了?臉色不大好,生病了嗎?”
  唐欣搖頭。“快十點了,我和邱先生約好今天要去挑布料。”
  “那好吧!你們約在哪裡?我送你過去。”
  她實在很想告訴他,放松一點,給她一點點悠閒的空氣呼吸,要不然她會窒息的,但在他熾烈、誠摯的眼神注視下,她還是只能回答。“工作室一樓。”
  “那走吧!”他拉她起身,離開麥當勞,開車回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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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19:58:31 |只看該作者
“幻影工作室”一樓大廳上,邱離一看見唐欣,就忍不住抱怨道:“你怎麼這麼慢?快一點兒,下午還有一批板子要進,再弄不好,明天就開不了工。”
  “對不起!”唐欣緊張地往二樓跑。“我馬上去拿設計圖,再確定一遍尺寸就可以了。”
  郝韞禮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腳踏三吋高跟鞋在工地匆忙飛奔的樣子,他兩道濃眉都皺在一起了。
  “別這麼急,明天不行就後天嘍,你小心一點,跑這麼快,摔下去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行,我跟人家約好了。”做生意最重信約,一次失信造成的後果將是難以彌補的憾恨。
  “那也不用趕這麼急啊!”郝韞禮越瞧越覺不對勁,她臉色蒼白得比鬼還難看。“你怪怪的你知道嗎?”
  自從被他愛上後,“正常”就徹底與她的生活道再見了,一點點奇怪算什麼?“我很好,絕對可以應付今天的工作。”
  “是啊!前提是那份工作只要動口、完全不需浪費體力。”他低嘲。她的身體可比她的嘴巴誠實多了,蒼白的臉色、不穩的身形,很明顯地表現出虛弱的現像。
  她忙得團團轉,沒空再與他鬥嘴。
  郝韞禮額上冒出幾條青筋,身形頓閃,擋在桌前不讓她拿設計圖。“取消你今天的約會,我要立刻送你上醫院,你最近太累了,需要徹底的休息。”
  唐欣深吸口氣,胃部又是一陣燒灼般的痛。
  “韞禮,我不能這樣做,你講點道理好嗎?”
  “沒有道理!這地方是我的,我說了算。”
  “你”——她捂著腹部,水霧湧上眼眶。老天,該怎麼說他才會懂呢?她無法承受這般激烈的愛戀,他束縛得她幾乎窒息,而她……她的胃該死的痛得令她快死了!
  “欣,”看她要哭不哭的樣子,他心裡也舍不得。“你真的非去不可嗎?”
  她鄭重地點頭。
  他用力一跺腳,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了開來,讓她拿設計圖。“我是關心你耶!你卻……本以為你不是那種拿工作當生命的女強人的,想不到全都一個樣兒,我還比較喜歡一開始就認識那個凡事往好處想,樂觀、開朗有些傻氣的唐欣。”
  唐欣拿設計圖的手一僵。他的意思是說他不喜歡眼前的“她”嗎?那麼它是否又得回復往日的平靜與自由了?
  可以重新過回悠閒懶散的日子,她該感到慶幸的,但……為什麼她一點兒都不覺得開心?反而感到頭暈目眩、一股寒氣在背脊上鑽蝕著。
  郝韞禮滿心的焦躁,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她怎麼突然變得搖搖欲墜的?
  “欣……”他伸出手想要拉她。
  “不”——她著慌地避了開去。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非怕她受驚,他真想捉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散她全身骨頭,看看她到底是哪裡弄壞了,怎地好好一個春風也似的小可愛,忽然別扭得令人難以忍受?
  “對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想接近他,又受不了他周圍迫人的氣勢;等到他真的討厭她了,那撕心裂肺的痛又直啃蝕著她體內每一條神經,無法排遣的憂郁全往胃部堆積。她咬著牙,覺得身體快被掏空了。
  “算了!”他沈歎口氣,急躁的心甚至抽不出一種叫做“耐性”的成分來了解她溫和抗拒裡的真義。“你不是很急,還不快走。”
  “我……還要再量一遍橫梁的尺寸。”她怯怯地開口。
  郝韞禮抬頭看一眼橫梁的位置,那麼高,她一個女人穿裙子跨上鋁梯去量尺寸……不大好吧?“尺給我,我來量。”
  “這……”橫梁上是要做L形設計,她自己量過才比較知道該如何畫設計圖、做工作,由他來代工,反而不方便。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
  “快一點兒。”他已經不耐煩地搶走她手中的卷尺,沒三兩下量好尺寸。“好啦!都記下來了,可以走了。”他領頭走下樓梯。
  唐欣始終沒機會表達完自己的意見,就這樣毫無反抗余地的被他拖著走。
  跟在他身後,她一直注視著他高壯的背影,那樣的寬廣雄偉,好像可以支起一片天地般,光是看著她的心跳就會主動加速。
  這種的情形。應該就叫戀慕吧?可她為何又無法忍受他的如影隨形,他強壯的懷抱叫她既想倚賴又想遁逃。
  “你們總算下來了!”大廳裡,邱離急得哇哇叫、直跳腳。“快點,老何打電話來催了。”他跑到門邊發動摩托車,招呼唐欣上車。
  她才往前走了兩步,郝韞禮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
  “你要坐那個玩意兒?”肉包鐵耶,多危險!
  “郝先生,你放心啦,我的技術很好,從沒出過車禍。”邱離坐在摩托車上笑著。“而且羅斯福路快中午的時候都會塞車,騎摩托車還比較快。”
  “是啊!韞禮,邱先生的摩托車以前我也坐過幾次,他騎車很平穩、很安全的。”唐欣邊看表,邊著慌地拜托韞禮放行。
  “不行!”坐摩托車一定要摟著騎車人的腰,他又不是死人,怎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朋友去摟別的男人腰?
  “韞禮”——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我已經遲到了,拜托。”她抱著腹部,胃真的好痛、好痛。
  “遲到就遲到,總之你別想坐他的摩托車。”他執意不放手。
  此時,唐欣早已緊繃到頂點的神經終於斷裂。“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這樣?”她用力咬住他緊抱她的手,成串的珠淚同時滑下眼眶。“我好累你知不知道?你好霸道,我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你一直一直逼我,我快不能呼吸了,嗚……為什麼?你都不聽我說話,我好難受……”
  “欣……”被她咬了一口的手背微微滲著血絲,可比手上的傷更痛的卻是他的心,他居然……把她惹哭了,她一直是那樣樂觀又開朗的。“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
  “你當然不知道,你根本不讓我說話,每次我才開口,你就不停地催我、趕我,我比較遲鈍,我跟不上你啊”——在他如火的熱情中,她追趕得又累又無奈,他是那麼地強勢,強到她為他神暈目眩,無法自己。
  可他的超強勢也正凸顯了她的無能又懦弱,不管如何努力,她始終無法與他並駕齊驅。委屈又難堪的淚盡情宣泄著,一聲又一聲的悲鳴不停溢出齒縫。
  “欣,我……”他從沒發覺自己的強勢對她造成這麼重大的傷害,滿腔的後悔全數化為對她的憐惜。
  “閉嘴,我不要再聽你說話了。”她抱著肚子,胃越來越痛了!嗚……她不行了,再也承受不住這份過熱的激情。
  哭累了的身軀軟軟癱倒在他懷裡,神魂兒飄離那窒悶的空間後,她才感到一絲自由的風,原來,她好久好久不曾這樣放松了。
  “欣”——郝韞禮嚇得心魂俱喪,她竟然毫無預警地昏倒了。

         ★        ★        ★

  唐欣躺在病床上,醫師對她病情的診治是——神經性胃炎。她不是因為勞累過度而倒下,而是壓力太大,身體和心靈已無法承受才會生病。
  撫著她蒼白微涼的面頰,郝韞禮有滿心的後悔,他居然逼迫她至此,這一切全是他的錯。
  “欣,對不起。”向來我行我素的心第一次有了想要改變的念頭。“原諒我,只要你好起來,我會改的。”
  他懷念她春風也似的笑容;沒有她體貼入微的溫柔,他的心永遠只能在火焰地獄中浮沈:這世上唯有她可以拯救他離開那兒地方,帶給他暖和舒爽的生活。
  “欣,我發誓,我再不那麼急躁,我會耐心聽你說話,不會再霸道要求你聽我的話,不亂發脾氣、學習尊重你的意見。欣,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你說的是真的嗎?”一聲細不可聞的聲音突然響起。
  郝韞禮驚喜地盯著她甫睜開、依然滿溢著疲倦的雙眼。
  “欣,你醒了,我……”他激動地握緊她的手,感覺她的溫暖正在一點一滴恢復中。“你差點嚇死我了。”
  “對不起。”她不好意思地咬著唇,緋紅的頰依然為著他剛才的許諾而持續發燙。
  “沒關系,你好了就好。”他開心地拍拍她的手。“我去叫醫生,啊……你要不要先喝點兒水?你暫時只能吃一些流質的東西,但不能忘記補充水分和鹽分,還有……”
  “韞禮……”地想開口問他方才說過的話算不算數,可才一轉眼,他耳朵的收聽功能好像又自動關閉起來了。
  “你目前得好好休養,工作的事就暫時擱著吧!剩下的問題我會交給邱離,由他幫你去訂貨……”他淘淘不絕地說著。
  “韞禮,我……”唐欣根本沒有插嘴的余地。
  “你一點兒都不曉得照顧自己的身體,所以我決定,以後你的三餐就由我來負貫,飲食和睡眠全都要正常……”
  “你撒謊”——一聲無力的控訴後,成串珍珠也似的淚珠滑下她蒼白的粉頰。
  “欣!”他無止無盡的自以為是終於被打斷,剩下來的是被他的淚勾引出來的無措。
  “你說過願意聽我說話、並學習尊重我的意見的,但……你現在根本就不理我……”怎麼樣都無法與他溝通令她難過得淚流不止。
  “我……對不起。”該死!他又得意忘形了。
  “我不知道怎麼辦?”搖著頭,她的淚繼續揮灑。實在是不曉得該如何談戀愛啊!尤其對像是一個如此霸道、自我的男人。
  郝韞禮心疼地坐到床邊,輕摟她顫抖不已的肩膀。“是我的錯,現在我就坐在這裡,絕不說話,你就把想說的都說出來好不好?”
  “你真的肯聽我說?”要這個霸道的男人不自作主張,可能嗎?
  他舉起右手做發誓狀。“我保證!”
  唐欣頜首,想了一下。“是不是什麼都說?”
  “都說。你的想法、意見、決定……哪怕你要我永遠別再接近你,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會學著去尊重。”
  “我……”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從頭說起。“其實當初郝伯母要安排與你相親的對像不是我……”
  “那有什麼關系,我喜歡的是唐欣本人,又不是相親對像……”他忍不住又自顧自地發表意見。
  唐欣悶悶地低下頭,抿緊唇,為他的不守信用微感不悅。
  郝韞禮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完了,他又毀約了。
  “欣,對不起,我……我一時忘了。”
  她不說話,一意地沉默著。
  郝韞禮這才發現到,她溫和的表像下有著多麼堅毅的心性,這樣的女人更叫人怦然心動,他實在不願輕言放棄她。他默然牽起她的手,讓四只手糾纏交握著。
  “欣,這樣好不好?為了提醒我遵守約定,以後我們溝通時,就牽著彼此的手,倘若我又犯了專制霸道的毛病,你就用力捏我,讓我想起自己的承諾。”
  她濕潤的眸蕩漾著美麗、又迷惑的波光凝視著他。
  他心頭一動,情不自禁俯身在她頰上輕輕一吻。
  “相信我,我絕不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唐欣豐澤的唇微微勾起,仿佛春風吹化,周遭的氣氛那麼奇妙地改變了。
  深吸一口睽違已久的舒爽氛圍,郝韞禮陶醉地將她攬進懷裡。
  “欣,我真的很喜歡你,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好快樂,這是你教我的,人生中沒有什麼是會令人厭惡到無法忍受的;看待事情的方法不同,就會有不同的感受。也許我給你帶來了困擾,但在你身上我卻真真實實一口的受到了幸福,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這是我的自私。你能接受嗎?”
  “如果……我是說,你原本的對像是個比我漂亮上一百倍、甚至一千倍的人,你還會喜歡我嗎?”她一直很害怕,當他看見美麗的唐艷後,會後悔此刻的決定。
  “我是個攝影記者,見過的漂亮模特兒不知凡幾,要動心早就動心了,不會等到現在。”
  “那你是……真的喜歡我嘍?”
  他慎重地點頭,小心翼翼地壓抑住心底要冒出頭的專斷話語,培養耐心聽她溫婉的嗓音,慢慢吐露心事。
  真摯的愛語震撼得她心湖波濤蕩漾,蜜一般的甜美在每一根血管裡流竄。
  “我……從沒談過戀愛……”
  “那有什麼關系,我可以教你啊,只要你照我說的做……”心愛的女人是個像天使般純潔的女性,他不免有些樂暈了頭。
  唐欣顰蹙黛眉。他又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了!她手下些微用力,握緊他的手。
  一股壓力自掌中傳來,郝韞禮心底的承諾被喚醒開來。“欣……對不起,你繼續說,我……”他索性舉起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唐欣好笑又好氣地望著他孩子氣的舉動,她輕輕拉下他的手,一雙豐腴的玉手滿合著溫柔包圍住它。
  就是這份春風也似的溫暖深深吸引著他,令他魂牽夢縈,久久無法忘懷。為了保有她天使般的笑容,他願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待在她身邊,再難克制的火氣他都肯費盡全身精力壓住它。
  她的螓首輕倚在他肩窩。“我也許不會是個好情人,因為我不懂,你可以等我嗎?”
  當她渴求的視線落在他難得不被火氣扭曲猙獰的五官時,她看見他輕頜首,痴迷的目光糾纏著她。
  “我很遲鈍,你可能要等很久哦!”
  “沒關系。我願意與你先從朋友做起。”雖然他的身體不停發出想要碰觸她的怒吼,但為了不叫她的笑容再次逝去,他只好咬牙忍了。
  唐欣感動地往他懷裡倒去。“我答應你,我也會加快腳步努力適應你。”
  郝韞禮激動地回擁住她。第一次,他的付出有了響應,而他們終也達成共識!

         ★        ★        ★

  意見上達成共識或許不難,但行為上的共識可沒那麼容易了!
  尤其他們二人出身不同、價值觀不同、性格更是南轅北轍,很容易互相吸引,但要彼此適應,可不是嘴巴說說就可以的。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唐欣在昏倒清醒的第二天,就想繼續工作;她那固執的模樣,別說素有“紅獅”之稱的郝韞禮要七竅生煙了,連聖人都會發火。
  唐欣挫敗地望著他,她是擔心他的工作室開幕典禮會開天窗耶!他怎麼就是無法了解她的苦心?“韞禮,你聽我說好不好?”
  他用力一搖頭。“總之你想都別想。”
  “你……”對於他的蠻牛個性,她真真是沒轍了!窘羞的視線落在佇立門口,一臉為難表情的邱離身上。
  昨天他們對布料行老何爽約,聽說老何很生氣,邱離無法應付,才會一大早跑來醫院搬救兵。
  誰知卻遇上了郝韞禮;那家伙向來我行我素慣了,女朋友包含在“我”的範圍內,他只想唐欣身強體健,才不管那個老何是要氣死、還是氣活?
  “你給我出去。”想到邱離是來折騰唐欣的,郝韞禮身上發出來的人就直往沸騰點飆去。
  “郝先生,你不能這樣子的,我……”
  “你想變得連你老媽都認不得你嗎?”郝韞禮掄起拳頭威脅邱離。
  後者求救的視線轉向唐欣。
  她長喟口氣。“邱先生,你先在門口等一下,我和韞禮談一談,很快就好。”她有些吃力地下了床,走過去關上病房門。
  “你看,你連走路都東倒西歪的,這樣子去和人談生意,你想找死嗎?”他氣憤得口不擇言。
  唐欣無奈低下頭,兩手溫柔地執起他的大掌。
  郝韞禮剩下的咒罵立刻吞進肚子裡。他答應過的,要努力了解她、與她做溝通、學習尊重她的意見。
  “韞禮,我知道以我目前的狀況還不適宜工作,我會聽你的話,好好休養身體,但昨天的事是我不對,我應該去道歉的。”
  “但你還沒好啊!有必要急於一時嗎?”
  “這不是急不急的問題,老何為了等我,害他損失了中午以後兩樁生意、邱先生因而信用掃地,這個責任我有義務去背負。”
  “事情耽誤了就是耽誤了,會因為你去道歉而改正嗎?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為何不等你身體好了以後再去處理?”他唯一擔心的只有她的身體,其它人的死活與他無關。
  “就算無法挽回,我也不能將自己的信用賠進去啊!”她說不過他,只好哀求他。“韞禮,你忍心讓我也跟著信用破產嗎?那我會很難過、很傷心的。”她水汪汪的大眼眨呀眨的,楚楚可憐的神色緊緊揪住他的心。
  郝韞禮用力扯著自己的頭發。“別……你別哭啊!就算我願意讓你走,醫生也不見得會放行的。”
  “你有辦法的,我知道。”她兩手用力握住他的手。“你那麼聰明,絕對能把我弄出去的對不對?”
  “我……”他有苦難言。既不願弱了在她面前的英雄形像,又不想放她出醫院。這會兒可該如何是好?
  突然,她抽泣的聲音隱隱響起。“韞禮,求求你!”她就這樣,軟軟地倒進他懷裡,小手全心攀住他。
  她是如此地信賴他,他怎忍心讓她失望?
  “好吧!”他豁出去了,打開病房門。
  “二哥。”郝韞霆卻站在房門口對他揮著手。
  “你怎麼來了?”郝韞禮瞪了他一眼,要他小心說話,別驚壞了唐欣;萬一嚇跑了她,親兄弟一樣將他扁得連老爸都認不出他是誰!
  “我聽說你交了女朋友,怎能不來看看?啊!”郝韞霆眼尖地見著了郝韞禮身後的唐欣,像發現新大陸似地大吼。“就是你吧?未來二嫂,我一直很好奇,哪個女人這麼大膽子,敢跟‘紅獅’談戀愛,你很了不起,你知道嗎?”
  “郝韞霆!”郝韞禮鐵青了臉色。
  “‘紅獅’?”唐欣一臉疑惑,以前也聽過邱離這麼叫韞禮,那是什麼意思?
  “‘紅獅’就是”——郝韞霆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郝韞禮兩手揪住領子將他拖進病房裡,一腳踹上病床。
  “你給我在這裡頂著。”
  “什麼?”郝韞霆臉色大變。
  “我和唐欣要出去一下,待會兒醫生或護士來了,你就幫忙打發掉。”郝韞禮陰冷地笑著。再多嘴嘛!敢招惹“紅獅”就要有隨時向閻羅王報到的准備。
  “不會吧?”郝韞霆嚇白了臉。“二哥,我……”
  “要是穿幫,回家有你好受的。”郝韞禮恨恨丟下一句,摟著唐欣。“走吧,欣,去跟老何道歉。”
  “這樣……”唐欣不好意思地看著被韞禮踹倒在病床上的韞霆,後者可憐兮兮的視線正向她發出求救訊號。“會不會太麻煩郝先生?”
  “不會。”郝韞禮惡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不准他再用那種曖昧的眼神瞧著唐欣。“他正閒得發慌,派些事情給他打發時間,他高興還來不及,怎會嫌麻煩?對不對,韞霆?”
  見鬼了,誰閒得發慌啊?他可是忙得要死呢!郝韞霆在心裡罵著,卻還得強擠出一絲笑容附和郝韞禮的話,因為他還想留著這張俊臉去泡妹妹!
  “是啊,我很閒,請讓我幫助你們,拜托!”
  “那……麻煩你了,郝先生。”唐欣點頭道謝。
  “哪裡,我才該謝謝你給我這個打發時間的機會,感激不盡。”在惡霸的欺壓下,郝韞霆不得不低頭。“你們有什麼事盡管去辦,不用理我,再見。”
  “那……”唐欣看看郝韞禮。“韞禮,可不可以請你帶我去布料行?”
  “我隨時等著為你服務。”郝韞禮萬分體貼地護著她離開醫院。
  邱離跟在他們身後正想一起去找老何道歉,郝韞霆突然喊住他。“邱先生,可以請你等一下嗎?”
  “郝三公子,你叫我啊?”邱離在接下郝韞禮的工作室裝潢工程前,曾幾次拜訪郝家,因此認識郝韞霆。
  “是的,邱先生,我有件事想要麻煩你。”郝韞霆笑意盈盈走過去,將他拉進病房。
  “什麼事?”
  “是這樣的,”他唇邊無辜的笑意頓斂,大腳一抬將邱離踹上病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二哥交代下來的偉大任務就麻煩你了,再見。”
  “啊”——邱離還沒反應過來,郝韞霆已經逃得無影無蹤。
  而另一邊,醫生巡房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怎麼辦?邱離縮進被窩裡,不停發著抖。

         ★        ★        ★

  “邱先生。”唐欣手裡捧著一大盒蛋糕卻滿臉的愧疚。
  上回她神經性胃炎住院,卻因臨時有事必須離開醫院兩小時,所以韞禮拉了他小弟韞霆睡在病床上、代她瞞住偷跑的事實。誰知道這項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最後竟落在邱離身上,害他莫名其妙挨了一大針,而且還是打在屁股上。
  他的臉黑了好幾天,唐欣也跟著羞愧得恨不能鑽進地洞裡,永遠別再出來了。所以她一出院,立刻買了一大盒蛋糕來向他賠罪。
  “你別跟我太接近,省得我又要倒大楣。”他喜歡唐欣,卻受不了姓郝的一家人,唐欣既已被郝韞禮內定為妻子人選,為了保住他的小命,他最好與她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你終於學聰明了。”郝韞禮神出鬼沒地來到他們身旁。
  “韞禮。”唐欣羞得滿面通紅。
  他志得意滿地摟住她的腰,對邱離說道:“為了獎勵你的識相,我要送你一樣禮物。”他遞給他一張邀請卡,是張“幻影工作室”開幕典禮的邀請卡。
  “十二月二十五日!”邱離張大了嘴,這日期比他們預定的晚了一個月。
  “最近發生太多事情了。”郝韞禮憐惜的視線落在唐欣略顯削瘦的臉龐。因為不想她太累,所以他自動將開幕日期往後延。“我想聖誕節會是個不錯的日子。”
  “這一回我絕對不會再延誤工程。”邱離大喜過望,跑出去招呼工人們加緊工作。
  “韞禮,”她怯怯地拉住他的衣襟,明白這一切的犧牲全是為了她。“謝謝你。”
  “傻瓜!”他滿心愛憐摟住她幾乎少了一吋的腰。“你要趕快把身體養好,我喜歡看你健康康康的樣子,”
  “但……我現在的身材不是比較標准嗎?”她有一百六十公分,六十公斤,病了一場,瘦了五公斤。以醫學的角度來看,她的體重倒一直維持在標准範圍內,但若換成現代人“瘦即是美”的基准,她是豐腴了些。
  “標准個頭啦!”他兩道濃眉高高地聳起。“瘦巴巴的,一堆骨頭,有什麼好?抱起來也不舒服,有點肉才好,軟綿綿,我才喜歡。”
  “你……怎麼說這種話?”不依的拳頭輕經落在他胸前,她羞窘的俏臉冒出陣陣白煙。
  “我是實話實說。”他一本正經的。“有個抱起來舒服的老婆是老公的幸福,你怎能剝奪我的幸福?”
  “我……不理你了!”她羞得是無地自容。
  “沒關系,我理你就行了。”噘起的唇正想吻上那早已渴望良久的紅唇時,一聲不識相的打擾突然而至。
  “韞禮,你好了沒,大家都在等你耶!”一個長發男人站在路邊,朝著工作室大聲吼著。他是名化妝師彼得,經常和郝韞禮合作拍照。
  “SHlT!來得這麼准時干什麼?”郝韞禮臭著一張臉,百般不願意地放開她,背起相機往外走了幾步。好不容易才找著機會吻她,這麼簡單就被破壞了,實在不甘心!
  想想,他又走了回來。“欣,你要不要去看我拍照?”
  “看你拍照?”
  “是啊?讓你了解一下我的工作性質和攝影風格,對你的設計應該會有幫助的。”他覺得這是個好借口。
  “那要不要找邱先生一起去?”唐欣直覺既然對設計有幫助,就該與另一位設計師共享。
  “他不用。”他走過來拉她。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吻他!韞禮在心裡輕碎,卻在面對唐欣時,立劃換上一臉溫柔的微笑。“上回他去過了,所以這次我們去就好。”
  “哦,那好吧!”唐欣跟著他坐上九人座廂型車。
  八輛車子,浩浩蕩蕩往墾丁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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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19:59:29 |只看該作者
拍照原來是件如此辛苦的事,唐欣從不曉得。
  為了汲取黎明的晨暉,攝影師、模特兒、工作人員……趕了八小時的車,到這裡等候金陽灑下的第一道光明。
  相機不停地轉動,郝韞體的吼聲充斥在沙灘上。
  或許他的咆哮是來自天性裡的火爆,但他的大嗓門絕對是在工作場合中訓練出來的。
  “打光的,不要把她的臉照得跟鬼一樣!”
  “彼得,你到底干了幾年?連妝都不會化!”
  “那個白痴,退後一步,你的影子把女模特兒的臉遮住了。”
  他指揮全場,像個威風的大將軍;在他的命令下,沒人敢多說一句話。雖然他的專制和霸道令工作人員背負著異常深重的壓力,而個個神色不善,但進度因為他的控制,分秒不差地准確又迅速往前推,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唐欣著迷地望著他那寬闊像似足以頂天立地的雄偉背影,她的心跳正為他而加速著,但她的呼吸同樣也桎梏於他全身、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迫人氣勢。
  郝韞禮身上同時融合了令人迷戀和逼人窒息兩種特質。就像小妹說的,愛上他會很辛苦,但……她已經抽不了身。
  尚未來參觀他的攝影工作前,她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是怎樣專注地追尋著他,來到這裡,她才發現,她不能一分鐘沒看見他,他不知何時開始,在她心版烙下了身影,那影像逼迫著她的眼,然後,除了他之外,她眼裡再也容不下其它人。
  “喂,哪個人有空幫我到車上拿瓶礦泉水下來?”化妝師彼得伸著舌頭喘氣,他被操得快要昏倒了。
  現場人員奔來跑去,而彼得的助手正在挨郝韞禮的訓。
  唐欣看了一下,自告奮勇道:“我去。”
  那細細的柔嗓在海灘上此起彼落的吼叫聲中,本應被忽視的,但偏偏有個順風耳聽到了。
  “誰准你使喚她的?”郝韞禮暴跳如雷,彎腰拾起一把海沙,砸得彼得臉上滿嘴沙。
  彼得被刮得莫名其妙。他使喚誰了?
  整片海灘驀地安靜了下來,工作人員面面相覷,沒人敢再多說一句話,招惹盛怒中的“紅獅”。
  卻有一個溫婉的女聲大膽地插了進來。“你渴不渴?我去拿水給你喝。”唐欣正對著郝韞禮嬌柔地笑著。
  就好像寒冬裡的隆雪被春風吹化了,他猙獰的五官瞬間恢復平和。
  “你才出院,別太勞累,反正快拍完了,等拍完再回車上喝也是一樣。”
  “可是我也想喝啊!”她低頭扭著十指。
  “那……好吧!你回車裡喝水,順便幫我帶瓶運動飲料。”他才說完。
  靜默半晌的沙灘上忽然爆出聲聲要求。
  “我要礦泉水。”
  “我也要。”
  “我要舒跑。”
  “閉嘴。”郝韞禮一聲暴喝截斷眾人的話語。“她不是來給你們使喚的。欣,別理那些人,你快去喝水。”
  唐欣望著那些被他嚇傻的人,真覺得他的火爆性子應該改改了,瞧瞧,他一句話造成多大的震撼?又為自己樹立多少敵人?這樣的人即便能力再好,也很容易為社會所孤立的,她實在擔心他。
  一直到唐欣離開後,終於有人出面打破沉默。彼得吐掉滿口沙,笑睨著郝韞禮。“你確定你是‘紅獅’?什麼時候學會了體貼女人?”
  郝韞禮狠狠瞪他一眼。“不關你的事,繼續開工。”他和唐欣的事才不要無聊的第三者來攪局,彼得休想從他日中獲得一絲一毫的八卦消息。
  彼得饒富興味地揚起眉,在場工作人員中就屬他與郝韞禮的認識時間最短,但他卻最欣賞他。郝韞禮就好像一只猛獅,沒人可以馴服得了他,人們稱羨他、卻也畏懼他,因為他是那麼地雄偉又有力。
  然而,這只“紅獅”似乎非常在意那個豐滿圓潤的女人,她是怎樣馴服這只火獅子的?他對這個故事充滿興趣。
  遠遠地,唐欣抱著一箱礦泉水和一箱運動飲料走來。“水來了。”她喊了聲。
  比郝韞禮更快的是彼得,他一個箭步沖到唐欣身旁,大掌搭上她的肩。
  “哇!小姐,你滿有力的哦!”沒多少女人能一次扛起兩箱飲料。
  “我習慣了。”從事與室內設計有關的工作讓她常接觸到建築材料,那些東西沒一樣是輕的,她還曾搬著一箱磁磚走上五樓的鷹架呢!兩箱飲料根本不算什麼。
  “拿開你的髒手!”郝韞禮一拳將彼得揍離唐欣身旁。他什麼都可以忍受,就是無法眼睜睜看著唐欣被人吃豆腐。“跟我走。你們休息半小時。”他憤憤不平拖著她跑到另一邊無人的沙灘上。
  他得跟她說清楚,他無法忍受任何男人碰觸她,嫉妒之火會將他燒成灰燼!
  “欣,我愛你,你是我的!”他眼裡閃著激狂的紅光,周身散發出來的火氣燙得嚇人。
  唐欣根本不知道他突然抓狂的原因何在?只能吶吶地張著嘴,欲言卻無語。
  她微敢的紅唇對郝韞禮而言簡直是一種最迷人的邀約,他無法再運用理智來思考,雙唇迫不及待覆上她的。
  早就想吻她了,自發現愛上她後,他無一夜不夢到那柔軟芬芳的嫣紅,它們嘗起來是否就像春風一樣甜美?他終於有機會印證。
  唐欣的腦子剎那間空了,除了心髒這不隨意肌仍自主性地持續跳動,她身上其余由大腦發出命令控制的機能全都暫時停止運作。當然,她的呼吸也停了。
  郝韞禮發現他喜歡她的味道,喜歡得不得了,因此,他一點兒都不想停止吻她,他試著勾引出她的紅舌與他的共舞、他想點燃她體內的欲火,教會她懂愛。
  他的舌激烈地在她的唇腔中游移、翻騰著,努力贏得她的響應,然而……不知過了多久,連他的舌頭都因為運動太久而略感酸麻,她依然一點反應也沒有,莫非是他的技巧太差?這太傷人了吧?
  他條然離開她的唇,卻發現——她眼睛睜得大大的,人已經休克了。
  “笨欣!”他氣急敗壞捏住她的鼻子為她實行人工呼吸。“你呼吸啊!快點呼吸——”
  另一邊,已經有人在喊開工了。
  郝韞禮急出一頭一臉的冷汗。“欣,拜托你,快點呼吸,快點醒過來……”要是被人發現他把女朋友吻暈了,他一世英名就會盡毀於一旦的。
  但他不知道,這一幕已經被第三者看見了。彼得就躲在一旁,笑得大腸和小腸在肚子裡打架。
  “老天,這肯定是世紀末最好笑的笑話,紅獅把他的女人吻暈,哈哈哈——”

         ★        ★        ★

  暈黃的燭光映照出一室的羅曼蒂克,悠揚的綱琴樂音隨風飄送。
  桌上,松扳牛排分布若雪花的油脂滴在紅燙的鐵板,陣陣食物香氣撲鼻而來。
  這絕對是處最佳的用餐環境!只要來用餐的人也懂得享受。然而……此刻相對而坐、兩手交握的兩人,郝韞禮是一臉的無奈與挫敗,而唐欣羞紅的臉頰則微微冒著白煙、與牛排上騰騰不敬的油煙和成一氣。
  並非他們不懂得享受,而是……目前正在溝通的問題太嚴肅了!
  “對不起。”沉默實在持續太久了,她再羞慚也得鼓起勇氣炒熱氣氛。
  “唉——”他歎了好大一口長氣,把從墾丁一路憋回台北的怨氣一次吐盡。“為什麼?我知道你沒有戀愛的經驗,理所當然也不可能接過吻,但……我一碰你,你就暈,這……”他懊喪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是我太粗魯了嗎?還是……你壓根兒就不信任我,你怕我會……會傷害你?”
  唐欣抬眼,看見他激情的瞳眸裡閃耀著痛苦,心口一陣抽疼。
  “不是的,我並不怕你,我只是……嚇了一大跳,你前一秒鐘才氣得像要噴火,下一秒鐘突然……吻我,所以我就……”
  “嚇暈了!”這不是怕他?是什麼?
  她搖頭,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請他等她說完再插嘴。
  “我是嚇了一大跳,但暈倒的主因卻不是畏懼,我只是……太驚訝了,一時忘了繼續呼吸。”
  “忘了呼吸?”
  “對!因為忘了呼吸,因此……休克暈倒。”她的初吻以如此下場作結,怎不叫人一掬同情之淚?
  “休克、暈倒!”他登時變成一只學語鸚鵡。因為這答案太過匪夷所思了。“那是不是表示以後我若要吻你都得先通知一聲?”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她還是赧紅著一張火燙的俏臉輕點螓首。
  “最好是這樣,讓我……先有一點心理准備。”
  “屆時你就會記得呼吸,不會再休克暈倒?”盡管這種事說起來非常可笑,但郝韞禮仍不希望每回都把女友吻暈,然後被冠上一個“接吻終結者”的綽號。
  “我……盡量。”還沒試過的事最好別把話說的太滿,以免日後丟臉。
  “那……我要吻你嘍!”郝韞禮決定先確認一下,省得再被她嚇一大跳。
  唐欣彎彎的柳眉輕微一蹙。“韞禮,你能不能想個代名詞?這樣光明正大說‘吻’,好像……很不好意思。”
  “會嗎?”他沒感覺,但女孩子顧慮的總是比較多。
  “我……覺得好尷尬。”她的臉確實紅得可以滴出血來。
  郝韞禮注視著她柔嫩的芳唇一開一合,紅艷的姿態好似正成熟的櫻桃。
  “以後我要吻你,就說‘我要吃櫻桃’,這樣可好?”
  櫻桃?他覺得她的唇像櫻桃嗎?想起那種可愛的水果,她粉臉不由得燒得更燙。“好。”她輕點頭。
  郝韞禮迫不及待以指抬起她的下顎。“那麼,我要吃櫻桃嘍?”
  看見她沒反抗,他更加興奮地橫過身去,噘嘴輕點她的櫻唇。她果然沒暈,太好了!再試一下法國式深吻,她若能響應他的熱情,一切就沒問題了。
  唐欣本來就躁得全身發紅,像只剛煮熟的章魚,又被他條然輕吻,只覺全身血液都往腦袋沖去,手腳不由微微顫抖。
  “韞……韞禮,不要在公眾場合好不好?”雖然這家餐廳燈光昏暗、環境也很優雅,她仍感到羞慚不已。
  心疼她的無措,他再有多大的想望,也得努力克制住。
  “先吃東西吧!牛排涼了,就不好吃了。”
  既已達成共識,他們放開彼此交握的手,郝韞禮全心全意攻擊他面前那塊松扳牛排。
  趕快吃完飯,回到車上去,找個沒人的地方,他要好好地、狠狠地吻她千百遍,以證明她的暈倒絕對不是他的錯。
  唐欣不曉得他的心思,茫茫然受他影響,不知不覺也越吃越快。
  郝韞禮用十分鐘解決掉韞的牛排,急切的目光就此鎖定在唐欣身上。
  “韞禮!”她痛苦地吞咽下那原本應該很美味的牛肉。“你這樣看著我,我吃不下。”
  “那就包起來,等你想吃的時候再吃。”以他急躁的個性,一件事情懸在心上未決,別說吃飯了,就算憋得再急,他也會把事情處理完,再去洗手間。
  “咦?”她不知道他原來這麼趕,眼睜睜看著他招呼服務生將她未吃完的牛排打包帶走。“你有什麼緊急的事趕著要處理是不?”
  他慎重點頭。“這件事是十萬火急。”
  “那你不要送我回家了,我自己搭公車,你快去處理那件急事。”
  “不行,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頭走很危險。”他一口回絕,拉著她到櫃台結帳。
  “這樣好嗎?會不會害你趕不及?”
  “不會,因為你要跟我一起去。”沒了接吻對像,他找誰試驗去?
  “我一起去,不會妨礙到你嗎?”
  “少了你,這件事就辦不妥啦!”他說著,拿筆在帳單上簽名。
  到底是什麼事非她不可?唐欣疑惑地歪著頭。吧台邊,一條熟悉的背影突然映入眼簾。“韞禮。”
  “等一下,就快好了。”他簽完名,拿了發票就想拖著她離開。
  “待會兒啦。”她頓住腳步,再瞄一眼,確定那條熟悉的背影就是郝韞然。他好像……喝醉了耶!
  “待什麼?快走吧!”他可是急得眼睛都快冒出火花了。
  “那個喝醉的人……”唐欣不肯走,指著吧台邊的男子。“好像是郝大哥。”
  “大哥是滴酒不沾的。”郝韞禮不信。
  “真的啦!”
  “你認錯……大哥!”郝韞禮猛然一瞥,那條醉醺醺的背影竟真是郝韞然。“大哥——”他放開唐欣的手,跑到吧台邊,扶起一身酒臭味的郝韞然。“你怎麼喝成這樣?”
  “啊!小禮。”郝韞然醉態可掬地望著他,驀地,眼兒一紅。“我以為這世上只剩我一人了!”
  “大哥,你在說什麼啊?”郝韞禮濃眉打結。“還有,別在公眾場合叫我小禮,難聽死了。”
  “呵……”郝韞然錯愕地搔搔頭發。“對不起,我一時忘了。”
  郝韞禮睨了他一眼。自幼就拿這個溫和的大哥沒轍,他太善良了,好到讓人舍不得對他發脾氣。“大哥,你不是不喝酒嗎?怎麼又……發生什麼事了?”
  “我今天……給心紫找了個幸福的歸宿……很幸福、很幸福的……”愛情是什麼?郝韞然並不了解,但對於他心愛的人,他一心只願她幸福過一生。
  “又是時心紫!”郝韞禮輕碎口氣。他一直不喜歡那個女人,年紀比大哥大,掌握一家公司,氣勢迫人:工作能力是很強,家務卻一竅不通,大哥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連她的衣服掉了顆鈕子都得替她縫,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一家之主?
  “心紫……”這個名字對郝韞然而言是一生永難忘懷的回憶。一切已成過去,而他卻仍深深愛戀著她。“我還要一杯馬丁尼。”他大聲對酒保說。
  “大哥,你醉了。”郝韞禮揮手退了郝韞然剛點的酒。“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回家!”郝韞然趴在桌上,他甚至不想待在台灣,任何一處可以回想到心紫的地方他都不想待。
  “大哥!”郝韞禮低吼了聲。“那個任性又刁蠻的女人到底有哪點好?要你為她弄成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德性!”
  “住嘴,不准你說心紫的壞話。”溫和的郝韞然難得發了脾氣,雙手往郝韞禮用力一推。
  “你為了那個女人想和我打架嗎?”郝韜禮火冒三丈地握緊拳頭。
  “韞禮。”一旁的唐欣急忙拉住他。“郝大哥心情不好,你別這樣。”
  “還不是為了那個任性的女人。”郝韞禮撇開頭。“搞不懂大哥到底哪條神經錯亂了?那種為所欲為的女人,也拿來當寶。”
  “韞禮!”唐欣沈下聲音。“他是你大哥,你們做兄弟二十幾年,郝大哥是什麼樣的人?他的眼光如何?你應該很清楚才是,時小姐也許不是你欣賞的那一型,但她也絕對有她的優點,你不該在郝大哥面前這樣說她。”
  郝韞禮驚訝地張大了嘴,溫柔似水的唐欣幾時也有膽量跟他頂嘴。而奇怪的是,他並不感到生氣,反而……覺得據理力爭的她挺有魅力的:當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唐小姐!”郝韞然顯然也很訝異會在這裡見到唐欣,不過他更開心,她為時心紫說話。“謝謝你,心紫真的是個很好的女人,是我配不上她。”
  郝韞禮怒目擰眉,正想開口,將郝韞然好好罵上一頓,看是不是能罵醒他!
  唐欣突然用力握住了他的手。這是個暗號,每當他們有事情要討論、要溝通,他們就彼此握著手。這時,郝韞禮得盡力收斂他的火爆和急躁,聽唐欣將她的意見說完。
  “郝大哥,你跟時小姐吵架了嗎?”
  “吵架?”郝韞然通紅的眸隨之一黯。他根本無法理解她的心思,怎麼吵得起來?“我們沒有吵架……我們從沒吵過架,只是……分手了!她要回去相親,然後……結婚!”從此,她將永遠離開他的生命。
  “那個女人根本任性到極點,只會對大哥做一些無理的要求、為所欲為,我懷疑她是在愛大哥、還是在虐待大哥?”郝韞禮低聲抱怨。
  “心紫的脾氣也許任性一點,但她本性善良,又會為人著想,她是真真正正難得的好女人。”郝韞然可不准有人任意詆毀心上人。
  “她的任性是‘一點’嗎?不過是忘了她的生日,就吵著要分手;情人節忘了送花,就給你閉門羹吃:這樣還不夠為所欲為?”郝韞禮真為這個傻大哥感到心疼,他根本是被時心紫耍得團團轉。
  “你……”郝韞然脹紅了臉。
  唐欣突然拍拍它的背。“恭喜你,郝大哥。”
  郝韞然怔愣地張大了嘴。“恭喜我?”
  “大哥被整死了,你還恭喜他!”郝韞禮憤怒地提高了聲量。
  唐欣用力一握他的手,微慍的眼神望向他——你的承諾呢?
  郝韞禮不得不用力壓下滿腹的不平。
  唐欣笑了笑,贊賞他的信守承諾。
  他撇開頭,雖然氣大哥的痴傻,但唐欣的笑容適時幫他滅了火,他已能持平靜的心靈面對整件事。
  “郝大哥。”唐欣溫婉的柔嗓有一種安撫人心的魔力。“你知道嗎?我們女孩子不會隨便對人耍性子的。除非他夠特別,我們知道他愛我們,愛到願意接受我們任何的要求,女人才會恃寵而驕。”
  這話別說郝韞然不懂了,郝韞禮也是聽得一頭霧水。
  “聽韞禮說,時小姐是一家公司的負責人,這樣的人,可能隨便對男人耍任性嗎?她若真是如此刁蠻、不懂事,公司怕不早倒了,哪還會有女強人之說?但她就是對你如此任性,因為她知道你愛她,非常愛她,可以容忍她的為所欲為,所以才對你任性。另一方面,我想她也是在測試你,你愛她到底有多深,願意容忍她到什麼程度?”唐欣進一步解釋。
  “那不是說,太高到現在所受的苦都是自作自受,誰叫他把她寵壞了。”郝韞禮低聲抱怨。
  “那就要看郝大哥自己了,他喜歡對他撒嬌的時小姐?還是工作場合上,強悍干練的時小姐?”唐欣說道。
  “我喜歡心紫對我撒嬌。”郝醞然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唐小姐,照你的說法,心紫其實是喜歡我的?”
  “這就要郝大哥你親自去證實了。”其實唐欣對於郝韞然和時心紫的戀情是持正面肯定的。不然一個堂堂的董事長,要什麼沒有?哪會為了幾朵花在那裡計較半天?
  “你說得對,我不能這麼簡單就放棄,我要去找心紫,證明我們是相愛的。”郝韞然深吸口氣站起來,抽了兩張千元鈔票遞給郝韞禮。“小禮,麻煩你幫我結一下帳。”說完,他跑得無影無蹤。
  “別叫我小禮……”餐廳裡只剩下郝韞禮的低咒,他最討厭那個聽起來幼稚到極點的小名了。

         ★        ★        ★

  因為郝韞然的耽擱,郝韞禮失去了測試唐欣的機會。
  他一直很想吻她,法國式的深吻,看她還會不會暈倒了。但離開餐廳已經凌晨十二點了,他們明天都還要工作,他不希望她又累倒,只得壓下滿心的急躁,心不甘、情不願地送她回家。
  “我聽你對大哥說的話,真不敢相信你沒有戀愛經驗,你是這麼了解戀愛中人的想法。”
  “因為我也是戀愛中人啊!”唐欣不好意思地低聲說著。
  郝韞禮眉兒一揚。這是一種變相的示愛嗎?
  “那麼我是不是該感到相當的幸運?你不會用那種無聊的任性來測試我。”
  她紅著臉,聲音細如蚊蚋。“其實這是我住院五天想到的。以前……你還沒說要追我之前,我雖然覺得你的脾氣不大好,但……也許是因為與自己無關,我總能一笑置之,可一旦置身其中,我才知道自己沒有想像中那麼大方樂觀;我很小氣、也無法忍受天天挨罵、不喜歡被人家管……所以……嚴格說來,我也得謝謝你願意忍受我的遲鈍。”
  他在她家門前停了車,傾過身用力抱緊她。
  “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心目中最好的。”
  “謝謝你,韞禮。”她的聲音悶在他胸口,就是這方溫暖又寬廣的天地令她眷戀不己。
  “我寧願要另一種感謝。”他的手指托起了她的下巴。
  “你……”那種火熱激狂的眼神她很熟悉,每當他想碰觸她時,就會如此凝視著她。
  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除了畏懼之外,另一種好奇、渴望的感覺更加明顯,如果她夠誠實,她該坦誠,她也很想碰觸他。
  “我可以吻……不!應該是吃你的櫻桃?”他的手指緩緩在她柔軟的紅唇中摩挲著。
  她用力吞了口唾沫,被他撫過的地方又熱又燙,她忍不住伸出紅舌想要硫濕它,卻在那一剎那,舌尖碰觸到他粗糙的指頭。兩人同時一顫,情不自禁傾身靠近彼此。
  “韞禮。”她輕聲呼喚他的名兒,四片唇瓣方才接觸。
  “王八蛋,放開我——”一聲尖叫突然自唐欣家中傳出。
  唐欣愕然回過神來。“是小艷的聲音!”她臉色大變。“小艷出事了,韞禮——”
  “進去看看。”他領著她下車,沖進屋裡。
  客廳的沙發上,唐艷被一名長發男子緊緊地壓在身下。
  “欣,快把這個混蛋拖開。”唐艷一見唐欣,立刻向她求救。
  唐欣望向郝韞禮,他隨即上前一步,一只手提起企圖偷香的男人的領子。“混帳,男人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他一拳揍向那男人,將他打掛在牆壁上,再軟軟滑下地板。
  “小艷,你沒事吧?”唐欣急忙扶起妹妹。
  才站穩,唐艷憤憤地推開唐欣,沖向倒在地板上的男人。“王八蛋,你不知道女人說‘不要’就是‘不要’嗎?隨隨便便就想碰我,別說門了,窗兒都沒有。”說著,她不甘心地抬腳,踹了那男人好幾下。“大色鬼,不要臉的家伙,去死啦——”
  “小艷,小艷……”唐欣看那男人已經被踢打的一頭一臉血了,緊張地阻止唐艷繼續泄憤。“你會打死他的。”
  “這種人渣,死了活該。”唐畿對他吐了口唾沫。
  那男人在地上掙扎著。“你……你好……我不會放過你的。”他瞪了唐艷一眼,又把箭頭指向郝韞禮。“郝韞禮,你敢打我,我絕對會報仇的……”
  這家伙認識韞禮!唐欣心下一驚,將他看了個仔細。
  “你不是……保羅!”她驚喊,回視唐艷。“你們不是正在交往。”保羅是“羅蘭服飾”的少東,郝韞禮是“羅蘭服飾”的專屬攝影師,難怪保羅認識他。
  “誰說的,我早就跟這個沒用的家伙分手了。”唐艷從不諱言自己是個勢利的女人,她喜歡有錢的男人,越有錢越好,她也自信自己理當是豪門少奶奶的命。所以在前天認識英國來的小伯爵肯尼後,她當下決定甩掉保羅,與肯尼交往。只可惜保羅不願放手,才會造成剛才那種局面。
  “你這個賤女人,你以為肯尼真的會娶你?”保羅憤恨地爬起身。“哼!今天你們人多,我鬥不過你們,但給我記住,我絕對會報仇的。”
  “我覺得把這個家伙送交法辦比較好,你認為呢?”郝韞禮陰狠地瞪著他。“羅蘭服飾”的少東又如何?如果他想要復仇的對像包括唐欣的話,他肯定拆了他全身的骨頭喂狗去。
  “不行。”誰也想不到搶先提出反對意見的居然是唐艷。她正夢想著當上伯爵夫人,怎肯讓醜聞纏身?“這個孬種不會有膽子做什麼壞事的,把他趕出去就好了。”她跑進廚房,拿來一支掃把,朝著保羅劈頭就打。“滾,你給我滾出去,再敢糾纏不清,小心我打死你。”
  保羅被打得抱頭鼠竄,狼狽不堪地被掃地出門。他的懦弱倒是被唐艷百分之百瞧清了。沒辦法,家裡保護得太好,自幼嬌生慣養,造成他欺善怕惡、眼高手低的個性。
  平時耀武揚威,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可當唐艷撒起潑來,他就嚇得手腳發軟,盡管心裡又嘔又氣,實際上卻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硬是被打了個夠本。
  “小艷。”唐欣看不過去,搶下唐艷手中的掃把。“你也打夠了,就放他走吧!”她太清楚自己的妹妹了,最先變心的絕對是唐艷,保羅不服也是人之常情,實在不能太苛責他。畢竟是唐艷玩弄人感情在先。
  “哼!”唐艷用力甩上門,不再看保羅一眼。“欣,以後那家伙的電話我都不接,他來了也別給他開門,知道嗎?”說完,便氣沖沖地跑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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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20:00:44 |只看該作者
郝韞禮目送唐艷全身冒火的俏麗背影消失,突然好生感謝天地神明,幸虧那天與他相親的是唐欣,若是唐艷,他八成會當場氣死在餐廳裡。
  “那就是唐艷?”
  唐艷不好意思地輕點頭。“小艷……平時不是這樣子的,她……”唉!再怎麼樣親的姊妹,要她昧著良心說渾話還是很困難。
  郝韞禮挑高濃眉。“是很漂亮。”可惜太棘手了,又沒氣質。“我還是最喜歡你,以後你不用再擔心我會變心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那種想法了。”
  “值得慶祝,我們能夠達成共識的問題越來越多了。”他向前一步,用力抱緊她。“今晚你也累了,早點睡,明天我來接你去上班。”
  “嗯!”她漫應了聲,心裡擱著重重的困擾。“韞禮,剛才的事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什麼麻煩?”
  “就是保羅啊!為了救小艷,你打了他,他又是‘羅蘭服飾’的少東,萬一他在公司裡找你麻煩……我怕會妨礙到你的攝影事業。”
  “我是憑實力接下這份工作的,他有什麼本事妨礙我?就算他真搞鬼了,以我的能力還怕會沒工作做?”他自負得緊。
  “是嗎?”可惜她仍然憂心忡忡。
  “別胡思亂想,你的男朋友不是那麼沒用的人!”他笑著拍拍她的頰,走出門,一點兒都不把今晚的事放在心裡。

         ★        ★        ★

  今天是聖誕節,一個情人相聚的好日子。
  同時也是郝韞禮的“幻影工作室”開幕典禮,與會嘉賓如潮,政商兩界都有人參加,記者、媒體們更是將附近幾條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好幾份報紙以“紅獅的崛起”為頭條,鉅細靡遺地報導郝韞禮的經歷、創作和“幻影工作室”未來的遠大目標。
  這個年僅二十八歲的男人,頓時成為天之驕子,被數之不盡的歡呼與掌聲緊緊包圍著。
  但多數人的歡喜並不代表他本人的高興。最明顯可見的是,站在講台上、手裡拿著麥克風,為這場開幕典禮致詞的郝韞禮,其眉間又深又重的幾層死結。
  火力四射的視線定在前方不遠處,他心愛的唐欣身上。他當然不可能生她的氣,真正該死的是那個名化妝師彼得。他哪裡不好站,靠在她身邊干什麼?還對她動手動腳的!
  唐欣漾著佣懶的淺笑倚在廊柱旁。“謝謝你,彼得。”多虧了他的扶持,否則她非當場栽個四腳朝天不可。
  最近一個禮拜天天拿“SK-II”當補品敷臉,因為她每天只睡一個小時,又想保持晶瑩剔透。唉,差點沒累死在會場上:真該學邱離,他聰明,完工後就躲回家裡睡大覺,不管外頭的邀請函發得滿天飛,他都當沒看見。
  她卻卡在女朋友的身分上,宴會前忙得險些斷氣,事後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還不得不強撐起精神來參加開幕典禮。
  而且那些與會嘉賓的致詞個個比長的,聽得人頭腦發暈,沒一個人曉得演講的真義——要像女孩子的裙子,越短越有看頭。
  “要不要我幫你拿點什麼東西吃?”彼得關心地問道。壓根兒沒發覺身後,郝韞禮殺人的視線一道道,磨刀霍霍地砍過來。
  “不必了,謝謝,我休息一下就好。”她閉上眼睛,卻在感覺到彼得探尋的視線後,又豁然張開。“有什麼事嗎?彼得。”
  “不,我只是覺得好奇。”他又靠近一步,目光細察她的五官,她外表雖有些過於豐腴,眼耳口鼻倒十分精致,不搶眼,但很耐看。“你和韞禮是怎麼認識的?”能夠跟“紅獅”相安無事的女人都該送進博物館裡好生保護。
  “我們……”她臉紅了下。“相親。”
  “相親!”眾家姑娘捧在手心中呵護著的黃金單身漢,竟要去相親才找得到女朋友,怎不叫他驚訝得像看見恐龍在街上走?
  那倏然拔尖兒的聲量嚇了唐欣一大跳,她雙腳一軟。險此一滑倒。
  “小心點兒。”彼得手快,扶了她一把。“沒事吧?”
  “還好。”搖著昏眩的腦袋,她沒發覺彼得的手就放在她的腰上。
  但有一個人卻看見了。
  “給我放開她——”從麥克風中傳出來的吼聲足堪擊碎好幾只玻璃杯。
  那熟悉的咆哮讓兩個相扶相持中的男女,不約而同地蹦離對方一大步。
  “紅獅”全身沐浴在沖天烈焰中,大踏步來到他們身旁。
  “我警告過你的。”他拳頭一揮,彼得的身子飛過了一張桌子,而後空降到地板上。
  “你干什麼?”唐欣驚呼,正想跑過去扶起彼得時,腰杆兒卻已經被郝韞禮乘隙截住。
  “是他的錯。”郝韞禮咬牙,用力抱起她,往屋外走去。
  “放我下來。”天!他怎麼這麼粗暴?還在那麼多人面前……她以後都不要做人了。
  那突然的一幕讓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個機靈的記者沖到突遭襲擊的彼得身旁。
  彼得歪歪可能已經烏青的下巴站起來。“不過是‘紅獅’錯把醋當成酒,喝多了些,沒什麼大事。”他大笑,百分之百確定那只蠢獅子要完蛋大吉了。
  眾人被他一番調侃弄得哄堂大笑,可能會演變成惡劣的醜聞也遽降到有趣的八卦緋聞。
  彼得更把郝韞禮的相親趣事加油添醋喧鬧一番;本來就很欣賞那只火爆獅子的能力,但他又強到讓人覺得有點兒討厭,難得他有一些些弱點了,他不乘機好好玩他一玩,怎對得起自己這受苦受難的下巴?
  不過這場鬧劇演完,他得溜了:欣賞他,不代表受得起他的火氣,他還沒活夠,暫時不想被“紅獅”的怒焰燒成焦炭。

         ★        ★        ★

  坐在郝韞禮的車子裡,唐欣緊抿著唇,她不常生氣,但不代表她沒有火氣,誰能忍受一個動不動就揮拳的男友?
  “你為了那個混帳跟我鬧別扭?”他額上青筋暴跳。男子漢大丈夫,啥兒都可以忍受,唯獨綠帽子,死也別想抑到他頭上!
  唐欣把臉撇向車窗,打定他不道歉,休想她再理他!
  “那個混帳有什麼好?”他用力一拳捶向方向盤。“他在吃你的豆腐,你知不知道?而你就呆呆的……任他摸個過癮?”
  “下流!”她惱得俏臉通紅。“我跌倒,彼得只是扶我一把,才沒有你說的……你可惡!”缺少吵架的經驗,她實在無法貼切抒發出心底的怨氣。
  “只是攙扶的話,應該很快就放開了,但他……整整抱了你三分鐘耶!”
  她鳳目圓睜怒瞪著他。敢情這家伙還給她計時了?
  “我是在過了第三分鐘時才出手的。”他一副振振有辭的樣子。
  唐欣給他氣得差點腦中風。
  “你神經病!”
  郝韞禮用力踩下煞車,車子再剛好不過地停在她家門前。
  “你是我的女朋友,就是我的女人,除了我之外,其它的男人休想碰你一根頭發。”
  唐欣死命握緊拳頭,酸澀的水霧不爭氣地往眼眶上湧去。
  “我是我自己的,我不屬於任何人,誰也不能抹殺我獨立的存在性。”她愛他,好愛、好愛。但相愛是一回事,她不確定在日後的長久相處中,她能忍受他的專制、霸道到什麼時候?
  她突然覺得好悲哀:熱戀時,一切的不合都可以被戀愛中的甜蜜沖淡,但熱戀過後呢?
  如果他們不能真正協調出彼此的不同,而試著容忍、調整各自的步伐,未來的日子只有一片黑暗可期。
  而他雖答應傾聽她的意見、想法,但他根本沒打心裡去了解她話裡的真義,更遑論對她的信任了。
  她在付出了真心之後才驀然體會到這一點,已經交付的情再也收不回來了,若他仍堅持不改,強以這種方法逼迫她,她又該如何是好?
  “我不在那任何人當中,我是獨一無二的,在你心裡,我也該是那最重要的一人。”他是極端自負的,在他一帆風順的人生中,只有她是唯一的變量。
  她像一陣春風,撫慰著每一顆受傷害的心,無遠弗屆、一律平等。
  然而他卻愛上了這樣的她。她的溫柔與善良讓他時時浸淫在火焰地獄中的心得到舒緩,他極樂意付出一切,只求永遠守護住她甜美的笑容。
  可是談了愛情之後,就會產生獨占欲,不願她對人笑,不想將她的溫柔與人分享,她該是他一個人的,他怎能忍受其它的男人碰觸到她一絲一毫?
  “你永遠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但我仍然不屬於任何一個人。”唐欣哀傷的眼對上他的。這樣的爭吵耗費精神、又毫無建樹,她已經不想再繼續下去了。“今天我們都太累了,這件事以後再談吧!再見。”
  “不許走。”郝韞禮害怕,這一分離將會造成永遠的遺憾。他使勁拉住她想要開車門的手,她無力的身軀隨即倒進他懷裡。“我會證明你是我的。”
  “你想干什麼?”她虛弱地掙扎著,訝異地發現他眼裡的沈痛與闑黑。在這場糾葛難解的情戰中,他同樣也是戰敗者,為什麼?他們之間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欣!”他厚實的大掌滿含著憐惜地輕撫過她滑嫩細致的粉頰。“我不夠好嗎?為什麼你不能只看我、只想我、只對我笑?”
  唐欣渾身一顫。她給他的感覺是這樣嗎?不夠重視他。
  “我要你只專屬於我,這輩子我只要你,你也只能有我。”那痛苦的眼睜中因為有了決定而發光。
  唐欣心下一驚,眼睜睜看著他的唇朝她逼近。
  “不,別這樣,韞禮……”她知道他的性子,這霸道又自負的男人是不會管什麼地點問題,只要他想,就算在車裡,他也會當場要了她。
  但她不想這樣,用性愛解決問題不是長久之計,在她尚未想通,頭腦昏昏的當時,就算被他逼出了承諾,也不能算數。
  “我要,這是唯一證明你專屬於我的方法。”他的手掌探進她的衣襟下擺。
  “不——”她倒吸一口涼氣,全力閃躲著他接下來的熱吻。
  “我們可以試試。”他只要一只手就可以制住她的掙扎,兩片唇瓣密密合合堵住她的。
  好熱……一股火氣與激情自他唇腔沖進她體內,早已累得發昏的腦袋更被燒燙得一片空白。霎時,所有的感覺一起離開她的身體,她蠢動不止的雙手同時無力地垂下。
  沉醉在熱吻中的郝韞禮猛然一驚,這情況依稀、仿佛、曾經發生過。萬般不舍地離開那方溫暖甜蜜,他看見她緊閉的雙眸和虛軟癱倒的身軀。
  一個月前的墾丁事件二度重演,她再次昏倒在他的親吻中。
  “唐欣——”夾雜著憤怒與悲哀的咆哮沖口而出,她就這麼地討厭他,打心底排斥他!可惡——

         ★        ★        ★

  當唐欣再次清醒已是隔天的傍晚。
  沒辦法,為了裝潢郝韞禮的攝影工作室,苦熬一個禮拜的夜,她沒睡它個三天三夜以補回失去的睡眠,已經很夠意思了。
  迷迷糊糊走到廚房,睡了一天,她餓壞了。
  隨便煮碗泡面端到客廳裡吃,打開電視,“幻影工作室”的開幕典禮居然也榮登在晚間新聞的榜單上。
  原來郝韞禮是一個如此出名、眾所矚目的男人。她都不知道,瞧來她這個女朋友做得是有點失職,有必要深自檢討一番。
  也許這份出色的能力就是他自負、霸道的來源?她瞪著電視,想起昨夜他對她說的話:你不能只看我、只想我、只對我笑嗎?
  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是如此地渴求著她全心全意的愛,而她也確實給了,為何他卻沒發現?是她的態度有問題?
  或者麻煩就出在她的遲鈍上?他火熱的情需要親密的肢體接觸來回應,而她卻連親吻都才剛學會,他得不到他想要的,壓力和醋桶才會越養越大。
  然後……一想起昨夜的事,忍不住要叫人為他一掬同情之淚,她又昏倒在他的熱吻中了。不同的是,她這次不是嚇到忘了呼吸,而是……她太累了,又被他逼急了,無處可逃的膽小心靈干脆一睡了事。
  想必他的自尊心又再次遭受到嚴苛的打擊。
  “可憐的韞禮!”這時,她可有精神笑了。
  “你起來啦?欣。”好難得唐艷沒過了凌晨就返抵家門。
  “現在才七點多,沒錯吧?”唐欣看看表,電視上正在播晚間新聞,應該不會錯!
  “昨晚那個郝韞禮氣沖沖地送你回來,而你一直昏睡不醒,我怕你會出事,特地推了約會趕回來。”唐艷站在門口挑著眉。早知道唐欣沒事,她就跟朋友去唱歌了,這麼早回家,也不知道要干什麼?
  “既然回來了,今晚就早點兒睡,別再出去玩了。”
  “神經!現在睡要睡到幾時天才亮?我要去‘海鳥pUB’今天是淑女之夜,女性免費入場,不玩自不玩。你去不去?”
  “不要。”唐欣低著頭努力與她的泡面奮戰。
  “就知道你這老古板不懂得玩。”唐艷歎氣。“你還是去跟你的郝韞禮玩玩純情游戲吧!但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家伙快不行了,雖然媒體把他捧得很高,可我得到消息,有人要整他,你如果夠聰明的話,玩完了趕快溜,省得被他拖下水。”
  “我和韞禮之間的感情我會自己拿主意,謝謝你的關心。”因為兩姊妹的感情觀實在差太多了,唐欣壓根兒不想與唐艷討論這個問題。“你說有人要整韞禮,是誰?”
  “天曉得,在PUB裡聽人說的。”常去玩的人都知道,那裡龍蛇雜混,口語流傳,誰知道最初的消息是從何而來?“總之你別跟他認真就是了。”
  “謝謝你,這事我心裡有數。”唐欣思忖著有人要整韞禮這消息的真實性有幾分?他的事業正值高峰,若說有人嫉妒他,因而惡意中傷他,可能性很高:加上他的個性又是超級會樹敵的,老實說,沒人恨他,那才奇怪!
  “那我走了,拜——”唐艷腳跟一轉,卻在玄關處撞上一睹堅實的肉牆。“SHIT!搞什麼鬼?”
  胸膛的主人是郝韞禮,他雙眼冒火地瞪著唐艷,八成是聽到她們兩姊妹間的談話,恨死唐艷在背後挑撥他和唐欣的感情。
  唐艷吐吐舌頭,暗罵一聲倒霉,快步繞過他往屋外走去。
  “怎麼不把門關上?”唐欣轉身,迎上郝韞禮。“你……怎麼來了?”
  他默默地彎腰,放下一籃水果,眼神是冷峻的,說出口的話語也像冰珠子般凍人心骨。
  “以後要說真心話的時候,記得把門鎖上。”
  “你誤會了,韞禮……”唐欣知道他一定是因為她沒有當場反駁唐艷說的話,而心裡有所不快。
  但他不了解唐艷的個性,她的執拗非比尋常,除非讓她看到完整的結果,否則她聽不進任何意見。與這樣的人做姊妹,想要和平相處,就得學會多做事少說話。唐欣便是打定這主意讓真實的行動去證明一切。
  若換做從前,郝韞禮絕對二話不說相信唐欣的話;但如今,在她二度昏厥在他的親吻中、二人大吵過後,他已經分不清楚何謂真實、何謂虛假了?
  “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拖累你。”他轉身往外走。
  唐欣急著拉住他。“你聽我解釋啊!”
  他搖搖頭,表情淡漠得一如酷寒的北風。
  唐欣突然被凍住了,這樣冷凝的男人一點都不像她的韞禮;他……他該是更熱情、更火爆的,像是一團燦爛的煙火,眩目得叫人移不開眼。
  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消逝,仿佛也帶走了她的體溫,她冷得渾身打顫。腳邊是他送來的水果籃,裝了滿滿一籃碩大紅艷的草莓,他還記得她愛吃草莓。
  幾滴珠淚滑下眼眶,濡濕了粉頰後,更多清澄的淚水泛濫成災。怎麼辦?不知道原來“失去”是一種如此痛徹心靡的劇疼!
  “回來,韞禮,聽我說啊——”如果……剛剛假設她有一點勇氣,用力摟抱住他,讓他的身體感受到她的愛,是否就能留下他來?
  從追求開始,就一直是他主導著全局,她享受著他的甜蜜慰哄,要求他適應她的腳步,卻忘了,他也需要別人來了解、呵護。
  交往中的男女,沒有誰理當是付出的那一方!為什麼她到現在才明白?
  “韞禮,我從現在開始改變,來得及嗎?”抱起水果籃,每一顆紅艷艷的草莓都像是他純摯的心一樣。“等等我,我很快就會追上你的,拜托。”

         ★        ★        ★

  的確是有人在整郝韞禮;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羅蘭服飾”的少東保羅。
  前一陣子,保羅欺負唐艷未遂,被郝韞禮揍了一拳,他一直懷恨在心,恰巧“羅蘭服飾”的原負責人,也就是保羅的父親生病住院,由保羅暫代公司事務,他便乘機撤了郝韞禮專屬攝影師的工作,還到處散播不利於郝韞禮的流言。
  新聞媒體最是現實,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則無。在“幻影工作室”開幕那當頭,誰不將他捧得高高的,如今不過是丟了一份工作,立刻將人貶入谷底。
  現在鬥大的標題上不再是“紅獅的崛起”,已變成“江郎才盡的紅獅”了。
  那些曾經合作過的伙伴,也紛紛另擇良枝而棲,只剩彼得,他一直很欣賞郝韞禮的才華,不信他會就此沒落。
  “喂!你喝夠了沒有?”彼得搶下郝韞禮手裡的酒瓶。自“羅蘭服飾”的工作丟了之後,郝韞禮就一直躲在工作室裡喝酒,像個廢人一樣,長久下來,再有能力也會被酒精消磨殆盡。
  “不要你管,把酒還我。”郝韞禮紅著眼睛跟他搶酒瓶。
  “你真的已經完蛋了?”彼得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爛泥也似的男人曾經被喻為最美麗、火爆的野獸——“紅獅”。
  “對,我是完蛋了,你滿意了吧?”郝韞禮搶過酒,仰頭又灌下一大口。
  鬼才去理“羅蘭服飾”那份爛工作,他喪失的是對“愛”的自信心。
  事實很明顯,唐欣根本不愛他,所以她不要他碰她,只要他一碰她,她就會昏倒,SHlT!什麼玩意兒?他是瘟疫嗎?人見人怕!
  不過就算不是也差不多了,他的展覽三天賣不出一張門票、整票工作的伙伴跑得只剩彼得一人、工作室開幕至今一個禮拜,還沒開過工……
  “紅獅”……沒落的“紅獅”,太可笑了,這樣她就可以更光明正大地離開他了,任誰也不能責備她薄情,因為他確實垮了!
  唐欣,他最現實的天使,可惡——
  “喂,你再喝就死啦!”看他那種灌酒,彼得的頭皮都發麻了。“你……誰?是你!”一只纖纖玉手突然搭上他的肩。
  唐欣對他搖搖頭,悄聲將他拉到一旁。
  “彼得,這裡交給我,讓我們獨處一下好嗎?”
  彼得看看她,又回頭瞄了眼醉得亂七八糟的郝韞禮,聽說他的墮落有一半是為了她,在這樣緊張的時刻,讓他們獨處真的可以嗎?會不會發生凶殺案?
  “拜托!我和他必須好好談談。”唐欣懇求他。
  “那……好吧!你們談,我到展覽廳去,有事情你盡管喊我。”
  “謝謝。”待彼得走後,唐欣落上了辦公室的鎖,走到郝韞禮的身旁。“韞禮。”
  他抬頭,看到她,眼裡閃過一瞬間的驚喜,又隨即隱沒。他撇開頭,就當沒她這個人的存在繼續喝酒。
  “你這是在折磨自己?還是折磨我?”他躲了她七天,卻不知道這些日子她是如何辛苦地在尋找他,她甚至跑到“羅蘭服飾”去找保羅算帳,而保羅卻只消吩咐一聲,自有旁人擋她的駕,令她永遠見不著。
  今天,若非他的伙伴們都跑得差不多了,她也上不了他的工作室。多諷刺的事,他的眾叛親離造就了他們重遇的契機。
  折磨?他咬牙,一口氣灌完剩下的半瓶酒後,酒瓶在他手下碎成片片。這該死的女人,他若狠得下心折磨她,也就不必躲進酒精裡當孬種了!
  “你若躲夠了?鬧夠了?就清醒一點兒聽我說話。”他若以為他這樣不吭半聲,就是對她最大的仁慈,那就大錯特錯了;他的自殘反而更傷她的心。“我知道你最近因為工作的事情不順心,但世上並非只有‘羅蘭’一家公司,歐洲的‘采利堂’也正在征選專屬攝影師,只要你去應征,應該不難得到這份工作。”
  郝韞禮一言不發,腳步顛躓地走到酒櫃旁,再拿出一瓶酒。工作?他連自信心都快崩潰了,還談什麼工作?混帳——
  唐欣被他這種陰冷的態度氣壞了,跑過去搶下他手中的酒。
  “我說不准再喝了,你聽到沒有?”
  他聽到了,那又如何?他的酒、他的地方,他想干麼就干麼?才不要人管。少了一瓶酒,他再拿一瓶,反正酒櫃裡多的是酒。
  “你……可惡!”唐欣發起狠來,索性推倒他的酒櫃。
  砰!酒櫃倒地,一櫃子的酒剎那間砸得一瓶也不剩。
  “你瘋啦!”他氣極,搶過原先被她奪走的那瓶酒,用牙齒咬開瓶栓,以口就瓶,一灌就是大半瓶。“這是我的酒,我愛怎麼喝就怎麼喝,關你什麼事?”
  “我說不准喝。”她傾過身去與他搶酒瓶。“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就有資格管你!”
  “哈!男朋友?”不談感情,他還不會這樣地激狂,事情一牽扯到她,什麼冷靜、理智……就自動自發收拾包袱,離開他的體內了。“唐大小姐,你忘記令妹說過的話了?別跟我這個掃把星牽扯太近,會被我拖累的。”
  “小艷的意見不代表我的想法,我從來也沒有說過怕你拖累這句話。”
  “但你也沒有否認!”
  “那是因為我覺得事實會證明一切,我有自信我們之間的愛情可以造就出幸福的未來,小艷終有一天會了解,沒必要在那當口做一些無謂的辯駁。”
  “愛情?我們之間有愛情嗎?”
  “為什麼沒有?”
  “問問你的身體!”郝韞禮悲憤地指著她。“嘴裡說的都是假的,只有身體最誠實,你根本無法接受我,還談什麼愛?”
  唐欣被他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我說過我是生手,我什麼都不懂,希望你等我的啊!你不能因為我遲鈍就拿這罪名扣我。”
  “我沒有等你嗎?交往一個多月我才親你,平常我連摟你的腰都問過你的意見。”
  “或許這種戀情對你來說是平淡了點兒,但我的心也沒有少愛你一分啊!”
  “是啊!就好像你散播溫柔給那個混蛋服務生、幫邱離收爛攤子、為彼得添茶送水一樣!”他仰頭大笑。“我要一個給我大眾溫柔的女人做什麼?你愛我,就跟愛路邊的行人、小貓、小狗一樣。你以為只要笑一笑、摸摸頭,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麼?”
  “男朋友!”她也大吼回去。“你是我有生以來,第一、也是唯一一個男朋友。”
  “證據呢?我不一樣的地方在哪裡?”
  “我愛你!”她眼泛淚光。“而對於他們,我只是喜歡,喜歡每一個人,希望大家都能過得開開心心的,你明知道……”
  “我知道,但……欣,你沒弄明白。”郝韞禮挫敗地權下瓶中的剩酒,感覺脹痛的腦袋又更昏眩了。
  “那麼你告訴我啊!”
  “喜歡可以共享,但愛卻是獨占的。”他抱著腦袋,坐倒在地板上。“我愛你,才會渴望碰觸你,希望你專屬於我。成年男女之間的愛不是只要拉拉手就行的。”老天!他是個正常的成年男子,他也有欲望的。
  對,他說的有理,但對於一個守身如玉二十六年的處女,他怎能指望她的調情手法有多好?
  “韞禮,我並不討厭你的碰觸,真的!”
  “我知道,你只是怕我,怕我這只大野狼哇一口把你這個小紅帽吞下腹嘛!”他訕笑。
  “該死的!”對於他這種怎麼講也講不聽的“番仔”個性,她實在氣昏了!“我不討厭也不害怕,你要我怎麼說你才能夠了解,我只是一時嚇住了,沒別的原因。”
  “嚇住了還不叫害怕?”混帳!一放大聲量吼叫,他的腦袋裡就好像藏了一支英美聯軍正和海珊在做武器大爭戰。
  她張大嘴巴,氣到頭都快炸了!
  “好,既然這樣,那我們再接吻一次,你看我會不會昏倒?”
  “哈哈哈——”他一手拍著大腿,放聲大笑。“唐大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你以為光接吻就能退火?何況你別忘了,我可是喝了酒,你不怕我藉酒裝瘋,把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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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20:01:48 |只看該作者
真是……下流——
  唐欣全身的血液轟地在腦袋裡炸了開,氣得忘了令夕是何夕。“吃!誰吃誰還不知道呢?”突然,她雙手一個用力將郝韞禮推倒在地。“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到底誰害怕來著?”
  “唔!”郝韞禮被她推得腦袋撞到地板,疼得眼冒金星。“你干什麼?想殺死我啊?”
  “少廢話!”她一聲嬌斥,俯下雙唇,用力吻住他的。
  郝韞禮驀地瞪大眼,這麼差的技巧他頭一回碰到,只會死咬他的唇,好痛!但……他頭好昏,好像一天下來喝進的酒精全在這一刻發揮效用了。
  而唐欣的進逼卻尚未停止,在“咬”過他的唇後,她進一步親向他的頸脖,微顫的小手一顆顆解開他襯衫的扣子。
  平坦而寬厚的胸膛很快地裸露在寒冷的空氣中,當她微涼小手輕撫過他赤裸的肌膚,他情不自禁全身打顫。“你……不會吧……”那被酒精侵蝕的低啞聲音聽起來竟是異常的虛弱。
  “我只是沒有經驗,不代表沒有常識。”唐欣瞪眼,那向來溫和的秋眸裡竟燃燒著兩簇熾熱的火焰。“我看過電視、小說、電影,我知道我現在做什麼?也知道該怎麼做。”語畢,她突然低頭沿著他的鎖骨吻向他的胸膛。
  “呃!”不知道是酒精的功用?還是剛才那一撞,撞得他腦震蕩了,他竟然被她青澀的手法挑逗的全身無力。“啊……不要咬我!”該死!再繼續下去,他絕對會瘋掉。
  唐欣不甘心地放開他的胸部。“你怕我吃了你嗎?”這話似乎是他剛才用來罵她的。
  郝韞禮欲哭無淚。上帝明鑒,過了今天,他一定戒酒,絕不再手腳無力地被一個女人推倒在地,為所欲為。
  “你不是說愛我?怎麼,你的身體似乎並不這麼認為?”剛才被他駕得好慘,現在說什麼也要扳回一城。
  “欣,我……啊!”救命,她的手伸向他的褲檔了。“欣,你聽我解釋,我……唔……”
  “你剛才也沒聽我解釋。”她狠下心整個拉下他的褲頭。
  身體果然比嘴巴誠實,他的雄偉傲然挺立在她面前。
  “欣,你冷靜一下,我……”不行了!她雙手完整地掌握了他的雄偉。“欣,你說,現在你說什麼我都聽,拜托……啊!別用力——”此後他一定改掉專制、霸道的個性,老天爺,誰來救救他?
  這聲吼叫不像在罵人,倒似求饒。她疑惑地抬頭望他。“不對嗎?”
  他會死,真的!“欣,我們好好談……不,住手!”
  她舉高雙手,證明她沒動到手,但,她用了嘴!
  “對不起,我說錯了。住……啊……嘴……唔……”破碎的聲音顯示出他的無能為力,但心底起伏的波瀾壯闊卻非筆墨可以形容。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給過他這種感覺,她的技巧雖差,卻徹底滿足了他的心靈,她用實際的行動證明了她的愛。
  在最後一刻高潮來臨時,他閉上眼睛,羞愧又感動得眼眶發酸。她是這樣的純潔美好,更襯出他的懦弱小氣。他誤會她了,而這樣的錯該如何來彌補?
  唐欣的腦袋一直到他解放後才徹底清醒,看著衣衫不整的他,一陣火氣從頭頂燒到腳趾,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冒著白煙。
  她做了什麼?他的狼狽、還有她身上他高潮過後的遺跡……這一切……嗚!她實在是太差勁,再怎麼生氣也不能欺負他喝醉酒啊!
  “對不起,韞禮,對不起,對不起……”她沒有臉再見他了。
  聽到它的哭聲,郝韞禮愕然睜大眼,卻只能看見她著慌的身影,匆忙離去。
  “欣,等一下!呃……該死!”他的酒還沒退、全身無力,而且,他沒穿褲子。“欣,別走!”他四肢並用爬到門口。
  彼得正好打開門。“我在樓下看到唐欣哭著跑走了,你是不是……”他原本是來興師問罪的,卻看見郝韞禮這般可憐的樣子。“可不可以請問一下?你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
  “閉上你的狗嘴。”郝韞禮怒吼,扶著牆壁顫顫巍巍地起身。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彼得揚起眉。“想不到那個小美人挺大膽……哇!”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郝韞禮一記鐵拳揍黏在牆壁上。
  “王八蛋!”郝韞禮狠狠瞪一眼,穿妥褲子,顛顛倒倒地追在唐欣身後離去。
  彼得吃痛地撫著青黑的眼眶起身,嘴角卻揚著興奮的弧度。“嘖!這只醉獅終於醒了!”

         ★        ★        ★

  唐欣發燒了!
  因為她吃不好、睡不著,腦海裡無時無刻不浮現著郝韞禮純男性的裸體。一直知道他的體格好,卻不曉得好到這種程度。
  他胸膛堅實又壯碩,肌理分明的皮膚包裡著強壯的骨骼,洋溢著陽剛的氣質。
  他的腰杆挺直,腹部明顯的六塊腹肌連接著窄實的臀部和兩條綱澆鐵鑄的長腿。不是健美先生那種過度發達的肌肉,但他全身每一分、每一毫都鍛煉得精致無比。當然,還有他的……啊!不行了,她的體溫又升高了。
  抱著冰枕,她無力地喘著氣,辛苦地與邪惡的妄想奮戰。
  “怎麼樣了?”唐艷臭著臉端稀飯進來。因為唐欣生病,她不能出去玩,心情壞透了。
  “三十八度半!”唐欣可憐兮兮地捂著臉,她好慚愧,竟然想男人想到發燒,這輩子她都不要再出去見人了。
  “郝韞禮剛剛又來了。”
  “那他……有沒有說什麼?”
  “還會說什麼?”唐艷沒好氣地盛了碗粥給她。“這三天來,我已經趕了他八次了,唐欣,我不要再當你的擋箭牌了,你要跟他分手,自己去找他說清楚,別像只縮頭烏龜躲在房間裡,連累他人。”
  “我沒有要跟他分手啊!”唐欣接過粥輕啜一口。“我不是不想見他,只是……暫時不好意思見他,再過一陣子……等我不會再胡思亂想後,我就會去見他的。”現在見他無異火上加油,難保她不會為欲望所驅使,當眾啃了他,為了他們兩個人好,冷靜些時候也是必須的。
  “拜托!這兩天你都沒看新聞嗎?那個男人完蛋了,你少跟他牽扯不清,省得沾染一身穢氣。”
  “小艷,韞禮是為了救你!才會得罪保羅,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怎能這樣說他?”
  “我可沒叫他教我,少把那些麻煩事兒牽拖到我身上。而且,如今落井下石的可不只保羅,要怪只能怪他脾氣太差,得罪太多人,那些家伙乘機整他,他是咎由自取。”
  “韞禮的本性並不壞,只是個性急躁、火爆了些,真正的朋友都了解他,至於其它,我不以為有必要去奉承每一個人。當然,我不是說他到處發脾氣是好的,他確實也該學著圓融。但不管他的個性怎麼樣,他炫欄的才華都是掩飾不了的,就算在台灣一時遭到小人打壓,我相信在美國、歐洲、其它地方,他依然有本事打下一片天地。”
  “是哦!”唐艷冷笑。“那也得他站得起來才行啊!站不起來,你也去跟他苦熬瞎熬?白痴!”
  最笨的女人就像唐欣這樣啦!死死認定一個男人,跟著他吃苦受罪,等男人發達後,再像糟糠妻一樣被離棄掉。唐艷才不會這麼傻,沒辦法供給她榮華富貴的男人她絕對不要。
  唐欣了解妹妹的心理,她的現實大半是父親造成的。晚年經商致富的父親,一有了錢便拋下結褵二十余載的母親,與年輕的情婦雙宿雙棲。
  早年,挨窮受苦的是母親,最後享福是的卻是年輕的情婦:這樣全心全意跟著一個男人,到底是值,還是不值?說真的,她也不曉得。
  望著妹妹憤然離去的背影,唐欣知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與人生,就算親如姊妹,她也無權去干涉妹妹的生活。只能祝福她,希望她能過著她認為幸福的日子。
  而她……她還愛著韞禮,未來如何誰也說不得准?她只想充實地過著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便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她的人生也不會有所遺憾。
  下了床,翻開交往時他為她拍的、以及送給他的照片,裡面有歡樂、有悲傷……每一幀都曾是他們眼中的真實。
  一直很喜歡韞禮的作品,那樣搶眼地充滿勃勃生氣,就跟他的人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發光。她決定為他報名參加“采利堂”的征選,她相信以他的能力一定會入選。她要幫助他重新站起來,還回原本那個美麗又火爆的“紅獅”。

         ★        ★        ★

  彼得拿著一封掛號信沖進“幻影工作室”大喊。“你絕對不會相信。”
  “什麼?”最近沒什麼工作,郝韞禮遂利用時間將歷年來他旅行世界各地拍下的作品做一番總整理。
  “你獲選為‘采利堂’的專屬攝影師了。”彼得興奮得全身發抖。“聽說全世界將近兩千名攝影師參加遴選,可是他們卻選中了你,韞禮,你實在太厲害了!”
  “你瘋了,我根本沒有去參選。”前陣子他頹廢得離譜,等完全清醒過來,“采利堂”的征選日期早過了。
  “可是你明明入選了啊!”彼得把信拿給他看。“你看,‘郝韞禮’是你的名字沒錯吧?入選作品是‘天堂’。”
  “這怎麼可能?”韞禮接過信件看個清楚,真的是他的名兒,而那張名為“天堂”的照片,攝入的是公園的一角,黃昏時分,幾對偷得浮生半日間的親子恣意地享受著人世間最美好的親情,親子間那份開懷暢然的歡笑,好似純然絕美的仙境在人間重現。
  這就是人間天堂了。一個溫婉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回蕩。他想起來了,這幀相片是他為唐欣拍的,應該在她那邊的,怎麼會……
  莫非是唐欣幫我報名參選的?他心下思忖。
  “喂,怎麼樣?你要不要接下這份工作?”彼得輕推他的肩膀問道。
  郝韞禮驚地站起身。“我要出去一下,你若要回去,順便幫我把工作室的大門關上。”
  “那這份工作怎麼辦?”
  “等我回來之後,再考慮要不要接?”此刻,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唐欣,問問她,為何要幫他報名“采利堂”的征選?他們之間還有繼續下去的可能性嗎?
  “難得有工作你還想推啊?”彼得挫敗地望著他急急離去的背影,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再有才華的人,持續放蕩下去,也是會完蛋的,他到底懂不懂?
  或者他也該找唐欣談談了,只有她有本事令那個任性到無可救藥的男人起死回生。

         ★        ★        ★

  在唐家,郝韞禮第N次吃到唐艷的閉門羹。
  “欣不在家。”唐艷冷冷地高踞大門口,擋住郝韞禮的橫沖直撞。
  這個女人不喜歡他,郝韞禮一直很清楚,不過他也不欣賞唐艷,所以他們倆是互不相欠,他不在乎她對他的看法。
  但,她老是阻攔他和唐欣的交往就不可原諒。
  “她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那我進去等她。”
  “不准。”
  “為什麼?”他低吼;若非看在唐欣的面子上,一片破門板就想擋住他,作白日夢!
  “因為孤男寡女不方便。”唐艷深吸口氣。這是刁難他多次之後,她首度找回那淺薄的耐心與他糾纏,還不是因為新聞報導他獲選為“采利堂”的專屬攝影師。
  唐欣既然愛死地了,而這個男人無亮的前途難得露出一抹曙光,她想,或許他還有藥救,總得為唐欣留點後路,才撤下趕盡殺絕的手段。
  “那我在門口等。”他已經近半個月沒見著唐欣了,全身的細胞都因為思念她而憋得發狂,她再敢不識相地阻攔他,管她是不是唐欣的妹妹,他的拳頭都要吻上她的臉了。
  “不准!”她二度冷淡地拒絕。
  “看你有多少本事阻止我!”郝韞禮發狠地瞪起眼來。
  唐艷用力再吸口氣,壓下滿心的不悅。
  “你最好別惹我,否則你會知道我多能使壞。”
  郝韞禮怒極反笑。“我倒想試試!”
  唐艷輕蔑地撇撇唇。“你認為以欣的個性,當她的男朋友和妹妹杠起來的時候,她會怎麼做?”
  她會傷害自己!郝韞禮心下一栗,越了解唐欣純良的天性,越舍不得令她受到半點苦痛。“我走!”他咬牙。“但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你如果真的這麼有骨氣就去掙出一片天地來,等我覺得你有本事給欣一個安詳富裕生活的時候,我就不會再阻攔你了。”
  郝韞禮停下腳步。“你認為什麼樣的生活才算是安詳富裕?”
  “以我的標准,我希望最少有棟樓、一輛車、存款五百萬以上、年薪百萬。”唐艷從不隱藏自己的勢利。“而欣那個呆子要的只有一個平穩的家和一個愛她的老公。‘愛’?多可笑的名詞!不能吃、不能穿,碰到現實的時候,扔在地上都沒人要。我不管欣怎麼想,你想要欣只有一個條件,做一個能夠養得起一個家庭的男人。在你做不到之前,休想來招惹欣。”
  “你認為我做不到?”郝韞禮笑問。原來這個現實到極點的唐艷也不是全無優點。
  “你的工作做得亂七八糟,火爆脾氣四處結怨,請問郝先生,你怎麼給欣一個安穩的生活?”
  想不到在別人眼中,他是一個如此不可靠的男人。郝韞禮暗自反省,向來高傲又自負的心隱隱升上另一層境界。
  首次,面對他人的嘲諷,他升不起心頭的怒火。活到快三十歲,他是否也該學著更成熟、更穩重了。.
  “我一定會娶到唐欣的,到時候就請你多多指教了,小姨子。”他決定了,接下“采利堂”的工作,重新開始他的攝影生涯。
  “等你做到再說吧!”唐艷砰一聲關上大門。對於郝韞禮,她可沒唐欣那般有信心。而且等他拚出一番局面都幾年了,還不如直接找一個功成名就的,省得浪費時間,只可惜個性耿直的唐欣一定不肯。
  門關上沒幾分鐘,門鈴又響了。
  唐艷翻個白眼,郝韞禮堪稱史上最佳黏膩男人。
  “我告訴你欣不在家,你聽不……”她突然張大了嘴,下巴掉到地上。
  “剛才有人找我嗎?”唐欣走了進來。早上,她看到報紙韞禮獲選為“采利堂”的專屬攝影師了。她興奮難仰地跑到“幻影工作室”想去報告他這個好消息,想不到他剛好出去了。
  不過她在那裡遇見了彼得,聽他說,郝韞禮接受這份工作的意願不高,他最近甚至連新聞照片都不拍了,天天像個游魂似的四處閒晃,未來堪慮。
  彼得希望她能鼓勵他,但以他們目前分合不定的交往狀況,她的鼓勵會有效嗎?她很懷疑。還不如就近找個他身邊的人,時時叮囑他,效果可能還會大些。
  “你的頭發……”唐艷不敢相信,唐欣怎舍得剪掉那一頭媲美洗發精廣告模特兒的秀發,還削得像個小男生,難不成……“你終於開悟,決定甩掉郝韞禮?”
  “沒有!”唐欣猜測,唐艷和韞禮前世大概結了某種深仇大限,不然妹妹為何見她一次,就慫恿她離開韞禮一次。“我剪頭發是因為我要去當彼得的助手,我們要一起幫忙韞禮做好‘采利堂’的工作。”
  “拜托——”唐艷最看不起為男人犧牲一切的女人。“你這樣幫他,等到他名利雙收之後,你敢保證他絕對不會變心?而且你去做了助手,你的工作怎麼辦?”
  “小艷,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我只曉得我現在很愛他,我若不這麼做,我心裡會很難過、很傷心:未來會如何誰能料得准?也許我下一秒鐘就死了,又怎看得到他富貴後的變心呢?”唐欣語重心長地說著。
  唐艷定定地看著唐欣好一會兒,紅了眼眶。“白痴,將來你被拋棄了可不要哭!”唐欣剛才那副義無反顧的模樣就好像她們的母親,她佩服母親寬大的胸懷與堅忍不拔的韌性,但同樣也氣憤她的痴傻,給父親做牛做馬二十多年,換來的是什麼?一只離婚證書和三個拖油瓶。
  結婚對女人的好處究竟在哪裡?她一直很迷惑。為什麼欣能這樣勇敢,她一點兒都不害怕嗎?
  “小艷,我一直覺得人不會真的被拋棄,除非你自己先放棄了自己。談戀愛誰能預知結果呢?情變了,不過是兩人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了,說不准是誰對誰錯。我在接受韞禮前,也曾煩惱過,我們兩人個性差這麼多,真適合在一起嗎?而結果是,我們常常吵架,但我同樣也否認不了他帶給我無比的快樂。我想就算將來我們沒有好結果,我也不會後悔,因為我真正用心談了一場好戀愛,這樣就夠了!”
  兩姊妹對峙著,唐欣外柔內剛,決定的事從不改變。唐艷另在心裡冷哼:狗改不了吃屎,她才不相信世上有哪個男人是多真情的?郝韞禮在沒通過測試而想娶唐家大女兒,別說門了,窗兒都沒有!

         ★        ★        ★

  “采利堂”是一家專門經營女性用品的國際機構,基本上分為兩大部分,“采薇化妝品”和“利可服飾”。
  在歐洲,它已經領導歐美流行潮流將近五十年,但入主亞洲卻還是頭一遭。
  因此,如何利用廣告媒體一舉打響它的品牌知名度和開拓市場,就變成了眼前最大的課題!
  郝韞禮這個專屬攝影師負責的便是所有平面廣告攝影。
  “采利堂”授與他充分的選角權力,包括模特兒、化妝師、造型師……全部由他指派。公司對他只有一個要求,在下一季讓“采利堂”三個字變成全亞洲最著名的女性用品代名詞。
  這對郝韞禮來說,無疑是放手一搏的最佳機會;各新聞媒體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炒熱八卦的大好良機,紛紛以“紅獅的覺醒?”來報導郝韞禮的重新出發。
  只是這樣的報導,真正付出關心的人少,看戲的倒是一大堆。
  唐欣躲在彼得身後,心裡七上八下的。
  “你確定我這樣子不會被韞禮認出來?”她削短了發、塗黑了臉,彼得還給她一件裡頭塞了棉花的道具衣,讓她整個人圓了一圈,看起來就像個年輕的胖小子。
  “你只要別開口,在這麼多人、這麼亂的場面下,絕對沒人認得出你!”而且郝韞禮忙著趕那些個八卦記者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去注意一個小小的化妝師助手。
  “好像也對!”她才松了一口氣,一陣雷般怒吼又將她的心提上半空中。
  “統統給我閉嘴!”郝韞禮咆哮。見鬼了,他不過拍個照片,這些記者吃飽太閒了是不?跟前跟後的,把他的進度都拖垮了。“清場,不是工作人員的,全給我滾出去。”
  完了、完了,他又要得罪人了!唐欣急著送上一杯涼茶給他退火。
  郝韞禮看也不看來人一眼,伸手接過茶杯,灌完涼茶後,火眼繼續瞪著攪局的記者。
  “這次的廣告是極機密的,誰也不准報導。”也許是那杯茶發揮了功用,他不再用吼的,轉而吩咐來幫忙的工讀生,將所有非工作人員的人全請出去,並發布命令——此後沒通行證的,誰也不准擅進攝影棚。
  “唉喲!郝先生干麼生這麼大的氣?”一名美艷的女記者扭著屁股搭上郝韞禮的肩。“大家都是多年朋友了,什麼機密?透露一下嘛,我回去也好交差啊!”
  “誰跟你是朋友?我又不認識你!”郝韞禮不假辭色地推開她。
  四周響起一陣訕笑聲,女記者變了變臉色。“咱們是魚幫水、水幫魚,你拍廣告,我為你造新聞,你也有好處,干麼這樣拒人於千裡之外?”
  “抱歉!我是人不是魚,你要幫魚去水族館裡找,別打擾我工作。”郝韞禮踱了開去,懶得理她。
  一名工讀生走過來,忍不住滿腔的笑意。“對不起,‘水’小姐,我們要清場了。”
  女記者銀牙一咬。“很了不起嗎?沒有我們幫你造勢,看你能好到什麼程度?”含怒的高跟鞋重重踩在地板,她決定回去寫一篇‘好’文章,叫郝韞禮嘗嘗筆劍的厲害。
  “小力點兒,把我這道具地板踩壞了,你可賠不起。”郝韞禮冷諷。
  像是要印證他的話,女記者腳步一個踉蹌踢著地上的電線,“砰”地跌了個五體投地。
  攝影棚的燈閃了兩閃,全滅!
  “混帳——”郝韞禮的怒吼回響於攝影棚中,久久不絕,
  同時,一雙帶著春風味道的手臂安撫性拍上他的背。
  郝韞禮心裡的火山在這一瞬間止息。
  三分鐘後,攝影棚的燈又亮了。
  “欣!”郝韞禮焦急的視線四千搜尋著這熟悉的舒暢感,那是唐欣身上特有溫柔和緩氣息,專用來熄滅他心底怒火的。
  但她怎麼會在這裡,她又不是攝影界的人!而他百分之百確定不會錯認她的味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喂!韞禮,要開工了沒?”彼得走過來幫唐欣解圍,她迅速避到他身後。
  “等一下。”郝韞禮不信自己會弄錯,繞著攝影棚再找了一遍。“奇怪!真的沒有。”他自語。
  “快一點兒!”彼得借著催促他,轉移他的注意力。
  難道剛剛只是他的幻覺?大概是他太想念她了!他搖搖頭。“開工吧!”
  唐欣向彼得點個頭,感謝他伸出援手。
  “沒什麼!”彼得張著嘴型告訴她。
  “彼得,你不過來,還在那裡摸什麼魚?”郝韞禮在喊人了。
  彼得趕緊對唐欣揮揮手,跑回工作崗位上。
  郝韞禮還是帶著滿肚子的疑惑!
  “你有沒有見到唐欣?”實在是忍不住了,他轉問身後的彼得。
  “啊?”彼得嚇得心髒差點蹦出胸膛。“唐……唐欣……我不知道耶,我什麼都不知道……”他一溜煙跑進化妝室裡。該死!韞禮怎會這麼敏感?
  他的行為看在郝韞禮眼裡,心頭掠過一抹疑雲。“此地無銀三百兩!”他要信了彼得的話,他“紅獅”的綽號就可以直接更名為“傻獅”了!
  既然有疑惑就要查證,這世上所有知名的科學家全都是在疑問中求成長的:彼得不告訴他,他就自己查。
  唐欣的個性他再了解不過,要如何做才能將她引出來,他一清二楚。
  “模特兒還沒准備好嗎?你們做這份工作幾年了,一群白痴!”他破口大罵,那吼聲比平常要高上一倍有余。他不信這樣還引不出唐欣。
  唐欣皺著眉頭,他是吃了炸藥嗎?口氣這麼差。
  為了印證心裡的猜測,郝韞禮的火箭更是毫不留情的四處飛射。
  “工讀生立刻清場!打光的,你是豬嗎?豬都比你聰明,你會不會做事?不想干就給我滾回家去!”
  唐欣被這陣超強力原子彈爆炸震得跳起來,現在可以確定,他不是吃了炸藥,他本身就是成噸的炸藥。
  沒辦法,再給他送杯涼茶退退火吧!她又倒了杯青草茶給他送去。
  郝韞禮看著送茶人,終於等到她自投羅網了!但……怎會是一個胖小子?唐欣是有些豐腴,可她沒這麼胖啊!而且唐欣是長發,胖小子的頭發只比五分頭多一點兒,還有他們的膚色,一黑一白,就像閻王座前黑白無常那樣對比……不可能吧!
  “‘你’叫什麼名字?”
  唐欣比著自己的嘴巴,然後搖搖頭。
  “‘你’不會說話?”
  唐欣點頭,因為彼得可以幫她改裝外表,卻無法改變她的音調,要是她不想被當眾拆穿,最好別在他面前吐出一言半語。
  這麼巧?郝韞禮很懷疑。
  “我喝完了!”他把杯子還給她,卻故意手一歪,讓杯子直墜地面。
  “啊!”唐欣驚叫一聲。
  郝韞禮高高地揚起眉。捉包了哦!這聲音他百分之百肯定是唐欣。只是……到底在搞什麼鬼?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唐欣實時接住了杯子,快快蹺頭。好危險,他不會認出她了吧?嗯……應該不會,郝韞禮不是那種會藏心事的人,他有什麼事情都會大聲吼叫出來,他沒喊就表示還沒識破她的偽裝。
  偏偏這回郝韞禮轉了性,他覺得很好玩,他的親親好女友扮成一個小胖子以便就近照顧他,雖然原因不明,他還是決定先陪她玩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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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20:02:40 |只看該作者
唐欣覺得很疑惑!在攝影棚三天,她頭上的疑雲已經沈的足以媲美一艘航空母艦了。
  “彼得,”覷了一個空檔,她拉住那位忙碌的大化妝師,兩人躲在攝影棚角落,竊竊私語。“你想韜禮會不會已經認出我了?”
  “他有用言詞試探你嗎?”
  “那倒沒有!”唐欣搖頭。“但他對我的態度很奇怪。”
  “怎麼奇怪?”
  “他常常將我困在身邊,指使我做這、做那的。”
  “指使人正是他的拿手本事!”忙得只剩半口氣的彼得語氣可差了。
  “但他叫我做的事都不屬於攝影工作方面。”張羅三餐、遞茶送水、捶腰捏腳……她不曉得有哪位助理的工作是這樣的。
  “相信我,他叫我做的事更多!”彼得翻個白眼,他甚至連模特兒的情緒不好都得管呢!郝韞禮根本是在虐待恩公,虧他還將唐欣弄到他身邊照顧他!
  “小胖子,我的早餐呢?”郝韞禮在找人了。
  “以前你的助理也得照顧他的三餐嗎?”陪伴、陪行、陪用餐……除了陪宿外,對於郝韞禮的日常生活,她幾乎全程陪到底了。
  “不只照顧他,是照顧我們所有人。”這樣一想,彼得才發覺有些不對;郝韞禮從來不讓唐欣照顧他以外的人,難不成真識破他們的詭計啦?
  “小胖子”——郝韞禮的喊聲開始摻進了不耐的元素。
  “你快去吧!別讓他發火,他心情愉快,大伙兒工作起來也輕松。”彼得還是決定不將疑惑說開,他喜歡看戲,卻不愛攪進去演戲,尤其劇中主角還是郝韞禮那頭“紅獅”,一個弄不好是會死無全屍的。
  “好吧!”既然彼得都那麼說了,她也只好回到那個三秒鐘不見她,就吼得天要塌下來似的男人身邊。
  郝韞禮一見她現身,焦急地將她拉過來。“你跑哪兒去了?”
  唐欣指著化妝室的方向。
  “去洗手間了?”
  她點頭,牽著他走到休息區,拿出一盒早餐給他。
  郝韞禮打開保溫蓋,是滿滿一鍋香濃可口的廣東粥。
  “好香!”他吃了一口,眉兒眼兒都笑開來了。“在哪兒買的?真好吃。”
  唐欣掏出隨身攜帶的紙筆,振筆書寫:我自己做的。
  以後他會非常幸福。想到未來有機會日日吃到如此美味的餐點,郝韞禮的心情就HlGH到最高點。“我看我干脆買個電磁爐擺在攝影棚裡,再准備一些鍋碗飄盆、調味料,你就可以每天在這裡幫我煮三餐了。”
  好哇!她點頭,換了張紙寫道。鍋子可以買大一點的,拍攝的時間若延誤到了,還可以幫大伙兒准備消夜。
  “你從來就不會忘記照顧所有人。”他低聲抱怨。大概也是認命了,既然愛上的是這種心胸寬大、博愛眾生的女人,他就別想將她完全獨占,要培養雅量容忍她去兼善天下。
  唐欣拿筆的手一顫,原子筆掉到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她沒聽錯他剛才的自言自語吧?他那種說話的口氣分明已經認出她來。
  “干什麼?看你臉白的,見到鬼啦?”郝韞禮幫她撿起筆,戲謔地笑著,他已看出彼得是如何改妝她的,虧他們想得出來,將皮膚染黑、填充衣物使體型增大一圈,他還真差點被他們唬弄過去了。幸好他太熟悉她了,就算視覺遭到蒙蔽,他用鼻子也能聞出她的味道。
  唐欣嚇得直搖頭。
  “真是,我又不會吃了你,瞧你嚇得?”他惡意地對她咧咧嘴,將吃完的保溫盒還給她。“對了,我忘了問你,你有護照嗎?”
  唐欣驚魂未定,傻傻地點頭。
  “那好,下星期我們要到非洲的S國出外景,你也准備一下,跟大家一起去。”郝韞禮假裝沒事人似地拍拍她的肩。
  唐欣瞪大眼,她怎沒聽過這回事?
  “行李盡量簡單、還有別穿那些奇裝異服,把自己弄得怪裡怪氣的,過海關會很麻煩。”這才是他提出這件事的主因,不信她扮成這副怪德性還出得了國。聞言,唐欣手中的保溫盒“匡當”一聲掉到地上。
  郝韞禮仰頭哈哈大笑。好玩、實在是太好玩了!

         ★        ★        ★

  “彼得!”趁拍攝工作告一段落,郝韞禮回休息室小寐片刻,唐欣焦急地四處找彼得。
  “我在這裡。”彼得一伸手捂住唐欣的嘴。“你干麼喊這麼大聲?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個假啞巴啊?”
  “大事不好了!”她的臉像雪一樣的白。“我被韞禮認出來了。”
  早猜到了!那只“紅獅”果然有動物的野性直覺。彼得一拍額頭。
  “認出來就認出來嘍!了不起你再換個造型重新混進來,不是又可以騙他一陣子,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但他要我參加下禮拜的非洲之行,出國要用護照,護照上有我的照片,我還怎麼變妝啊?”
  彼得的五官立刻垮了下來。“他是故意的,用這一招來逼我們去自首。”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她還沒有臉見他啊!她第二度睡昏在他的熱吻裡,又趁他喝醉酒時將他給……吃了!這麼多糗事,她還沒准備好去面對,而且也不曉得他肯不肯原諒她?天,她好怕!
  “當然是去自首啊!自首罪行減半,要讓他當眾拆穿我們,屆時只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彼得也想不到郝韞禮會學人玩心機,把他們耍得團團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非去不可嗎?”她覺得挖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會安全些。
  “除非你想死無全屍!”彼得是認命了。
  最後一點希望之光熄滅了,唐欣只好懷著失望復絕望的心情點頭。“那……好吧!”
  “他在哪裡?”
  “休息室。”
  “我們走吧!”
  短短一段三分鐘的路程,兩只大烏龜拖了十分鐘才爬到。
  休息室門口,唐欣看著彼得、彼得望著唐欣,沒人願意做那可能殺身成仁的開路先鋒。
  “你還不進去把他叫醒?”最後,彼得不愧老姜一支,手段夠狠辣,先一步將唐欣推進休息室裡。
  “彼……”唐欣此番是大大的失策,遭盟友出賣,被迫與一只隨時可能憤而起之、將人撕吞入腹的猛獸關在一起。她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另一邊,窩在躺椅上假寐的郝韞禮早被他們開門、關門的聲音吵醒了。他悄悄睜開一只眼,瞧見唐欣背倚門板直喘氣。她是來自首的吧?
  他重新將眼睛閉上,既然她有這份心意,他也不好太屈折人心,還是假裝不知道,等待她自動送上門來。
  唐欣全身骨頭抖得像要散掉,難怪老祖宗常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瞧她,不過小小做了兩件錯事,又一時不好意思,忘了去道歉,就被良心折磨得恨不能重新投胎做人去。
  “韞禮……”她深吸口氣,雖只是一介小女子,好歹也讀過幾年聖賢書,當懂得敢做敢當的道理。“韞禮,你起來一下好不好?韞禮……”
  他豎直耳朵,聽出聲音的發源地還在老遠的牆角邊。查!她就不能靠近點兒喊他嗎?躲這麼遠,怕他會將她砍成十八塊啊?
  沒反應!唐欣傻眼,怎麼辦?難不成非要動手搖他,他才會醒?這樣他醒來時,若是大發雷霆,她逃得掉嗎?
  有沒有什麼辦法是既可以弄醒他,又不用靠近他的?她溜目四顧,看見地上丟了具三角架,這個不錯,距離夠長也夠堅固。
  她拿起三角架,輕輕戳刺他的背。“韞禮,你要醒來了嗎?韞禮……”
  他捂著嘴巴偷笑,虧她想得出這種鬼主意叫他起床,不過……他條然轉身,用力拉扯三角架的另一端。
  “啊!”唐欣一個沒留神,被三角架拖著撲進他懷裡。
  男人和女人的力氣差別就在這裡了!管她拿著多長的東西頂他,他的蠻勁依舊有辦法借物使力將她拖到他想要的地方來。
  唐欣神思乍明,一抬頭,對上他一雙邪魅詭異的黑瞳,大腦立刻失去功用,喉嚨自作主張地扯了開來。“啊!救命”——
  郝韞禮沒料到她會突然尖叫,一時嚇到,忘記捂住她的嘴。
  待在休息室門口的彼得則冷不防被這陣鬼哭神號駭得跳起來,匆匆踢開休息室的門。“發生什麼事了?”
  第三者的闖入終於驚回郝韞禮的神智,他先拿手捂住唐欣的嘴,一雙火眼毫不留情燒向彼得。“誰准你進來的?”
  彼得瞪大眼,眼前是怎麼樣的情況?唐欣倒在韞禮懷裡,他兩手抱著她,兩地卻嚇得放聲尖叫……嗯嗯嗯!這情景依稀、仿佛在電影中看過。
  “我說韞禮啊!用強的不大好吧,雖然現今社會風氣開放,但這種事還是應該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做,讓靈肉合一,兩人一起進入絕美的境界,否則……”
  郝韞禮越聽眉越皺。“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彼得!”唐欣好不容易才掙脫郝韞禮的桎梏。“你誤會了,我們沒有……剛剛是我拿三角架頂韞禮,想把他叫起床,不料三角架突然被一股好大的力量拉著往前跑,我以為……”
  “見鬼了?”兩個男人同聲一歎。
  唐欣不好意思地點頭。“我不知道韞禮會突然醒過來,還拉住我的三角架嘛!一時嚇到了,才會胡亂尖叫,害你們受驚了,對不起。”
  彼得指責的視線移向郝韞禮。“你沒事嚇她做什麼?”
  “我還沒怪你們聯合起來騙我哎!”若要算帳郝韞禮也不會輸人。
  “呃……”彼得尷尬地輕咳兩聲。“總之現在誤會都解開了,沒事啦!我先回去工作了,拜拜!”
  “順便把門鎖上。”郝韞禮可不希望再有第四者來干擾他和唐欣的好事。
  “那我也……”唐欣想,彼得都沒事了,她也可以無罪開釋了吧?
  “你留下。”郝韞禮一句話打破她的夢想。
  “為什麼?”既然是兩個人一起犯的罪,沒道理一個人沒事、另一個卻慘遭極刑之苦吧?
  彼得也於心不忍,開口求情。“韞禮,其實這件事喔,我們……”
  “我不怪你們騙我這件事,但我有些話要和唐欣說,所以請你出去,這樣你滿意了嗎?”郝韞禮沒好氣地搶口道。
  “我哪還敢有意見!”彼得也是個識時務的俊傑,人家要談的是小倆口間的情事,他這個外人有啥立場干涉?“你保重,再見。”他決定閃了。
  這會兒唐欣可真是求救無門了,她可憐兮兮地望著郝韞禮。“你……還生我的氣嗎?”
  郝韞禮定定地瞧著她塗著油彩的小黑臉,這張面孔叫他怎麼看、怎麼想笑。
  “你真是……”他緊緊抱住她,心裡憐她可比氣她多得多。
  突然,合上的休息室大門又被打了開來。
  郝韞禮趕緊放開唐欣,雙瞳竄上兩簇火焰怒瞪著門縫。
  彼得的大腦袋小心翼翼探進來。“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只是……”他丟進來一瓶卸妝油。“她臉上的妝不用這東西洗不掉。”
  郝韞禮接過卸妝油,緊繃的臉部線條放松了些許。“去把你臉上的油彩洗掉,順便換套衣服。”
  “我沒帶其它衣服來換。”唐欣臉上的紅潮一波緊接著一波湧上。
  “那就穿公司的樣板衣吧!”總之他就是不想抱著一個胖小子談戀愛。
  “我去拿。”彼得為了贖罪,自願去幫唐欣找衣服。
  唐欣則到洗手間將臉上黑色的油彩洗掉。
  郝韞禮看著她還回本來面目,開心地直頜首。
  彼得找來一套白色褲裝遞給唐欣,他越想是越覺得奇怪,唐欣整個人都做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了,韞禮是怎麼認出她來的?
  “你怎麼還沒走?”郝韞禮見彼得任務達成了,還杵在門邊,難道想偷看唐欣換衣服不成?“快點出去。”
  “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我馬上消失。”沒辦法,彼得實在是太好奇了。
  “問吧!”郝韞禮走過去握住門把,准備他話一說完,立刻鎖上大門。
  “我自信我的化妝術毫無破綻,你是怎麼識破唐欣的偽裝?”
  “她在五百公尺外我都能聞出她的‘氣息’,你的化妝術再精湛又有何用?”
  彼得的下巴應聲落地。這家伙是狗嗎?
  郝韞禮當著他的面,砰一聲鎖上房門。
  這時唐欣已經從屏風後換好衣服走出來,她也聽到郝韞禮剛才說的話了。
  “其實你一開始就認出我了吧?”
  郝韞禮聳聳肩。“差不多!”
  “對不起。”她心慌意亂地扭著十指。
  “為了哪一件事呢?”他雙手抱胸直盯著她瞧。“我都說不怪你們騙我這檔事了。”
  “還有……其它……”而且是更難啟齒的兩件事。
  “哦?”他揚起眉等著她接續下文。
  “那天,你喝醉酒的時候……”
  他突然被口水嗆到,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忘了它!”那不僅是她的難堪,更是他男人生命中一大污點。
  “你不怪我嗎?”
  郝韞禮突然牽起她的手。“那次是我不對,我答應過要聽你說話、尊重你的意見,但我卻沒有做到,還胡亂發脾氣罵你,你願意原諒我嗎?”
  “韞禮,”她紅著臉低下頭。“那我也為我的情緒失控道歉,我們一起原諒彼此吧!”
  “並且徹底遺忘掉那件事!”這點最重要,男人大丈夫的,喝醉酒被人家那個了,若傳揚出去,他還要不要做人?
  “嗯!”她也覺得忘掉比較好,省得她每回想一次、就發燒一次,早晚燒壞腦袋。
  郝韞禮放松似深喟口長氣,細瞧她羞紅水嫩的花顏,越看越覺心神蕩漾。
  “那麼,”他輕輕勾起她的下巴,濕濕熱熱的喘息在她耳畔吐納。“現在我可以吃你的櫻桃了嗎?”
  “櫻桃?”唐欣一時忘了他們之間的暗語。
  郝韞禮挑眉,粗粗的手指懲罰性揉捏她柔軟艷紅的唇。“想起來了嗎?”
  “啊”——櫻桃,指的就是她的唇嘛!這表示他想吻她,她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
  “可以嗎?”他的舌乘機輕舔了她的耳垂一下。
  唐欣幾時見過這等陣仗了,她渾身一顫,心慌意亂地亂點頭。
  得到解嚴令,郝韞禮喜不自勝吻上她的唇。
  起初,他不敢吻太深,兩片唇瓣壓著她細細地蠕動,就怕一操之過急,她又要昏倒。半晌,她的呼吸漸漸急了,半瞇的秋瞳情欲嫣然,他才放大膽量以舌輕扣她的牙關。
  唐欣不曉得他想干什麼?但她向來是個好學生,很懂得有樣學樣,便也學他伸出舌頭。當她的丁香與他的接觸,兩人同時瞪大眼,就好像天雷勾動地火,兩條舌頭自顧自地勇往直前,闖入對方唇腔。
  男人與女人的特質是如此地不同,控制不住異性相吸的魔力,他們簡直恨不能將彼此吞下肚。
  抵死纏綿的糾葛直至兩人的肺部發出缺氧警訊,他們才心不甘情不願放開彼此。唐欣第一次體驗到如此激狂的熱吻,兩條腿抖得站不起來。
  郝韞禮雙手抱著她,任她倚在他懷中,他想不到睜開眼的吻是這麼地麻辣火熱,他親眼看見她的表情由錯愕、著火、到烈焰沖天,更在她那雙黑寶石般的瞳孔裡發現自己的酥醉陶然,好……好奇妙的感覺,真想再來一次!
  “欣,你終於接受我了,真是……好不容易啊!”
  聽他這麼開心的表白,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韞禮,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什麼?”他熾熱的眼依然緊鎖住她紅艷迷人的唇,實在好可愛,他忍不住了,重新低下頭。“有事待會兒再說。”
  “是有關我第二次昏倒的事。”她兩手推拒著他不停進逼過來的大腦袋。
  “什麼?”郝韞禮瞪大眼,這下子什麼火都熄了。
  “我要先聲明,那一次我不是嚇昏的。”
  “那是怎麼昏的?驚昏的?”還不是換湯不換藥。
  “不是啦!”她跺腳。“我是……不小心睡著了……”
  “睡著了!”這答案比“嚇昏”更傷他男人的自尊心。
  “你聽我說完嘛!”她用力握住他的手,這是他們做溝通時的暗號。
  郝韞禮立刻閉上嘴巴,同時也收斂住心底所有的怒氣。
  “開幕典禮前一個禮拜,為了讓室內布置能夠如期完工,我和邱先生整整熬了七日夜,那時候真的已經好累、好累了;後來你看見彼得扶我,就是我累得實在站不穩了,他才幫我一把,結果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罵一頓,我那時氣得腦袋發暈,所有的疲倦同時湧上來,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他聽得心疼不已,原來所有的誤會全是他的自以為是招惹出來的。
  “欣,我很抱歉,是我不好,你願意原諒我嗎?”
  她搖搖頭。“我跟你說這件事不是在怪你,我是想告訴你,我一直很信任你,嘴巴說的和心裡想的全都一樣,而且……”天邊的彩霓條然群集在她的雙頰上。“我……其實很喜歡你……從來沒有嫌棄過你,那天你聽到我和小艷說的話完全是一場誤會,你一定要相信我。”
  “這件事在我後來被唐艷趕了幾次之後就全明白了。”她家小妹是個有理說不通的怪人,永遠只看事情結果,跟她辯論無異是對牛彈琴,難怪唐欣不願與她討論事情,浪費時間罷了!
  “小艷怎麼趕你?”真是不好意思,但妹妹的所作所為也全是為了她好,她夾在中間,實在兩面不是人。“你別怪她,她……沒多大惡意的。”
  “我知道,她也有選擇姊夫的權利是不?我會做到讓她滿意的。”
  “韞禮,”他能理解,她實在太高興了。“謝謝你!”
  “我比較喜歡另一種謝法。”他彎腰抱起她,放在躺椅上。
  “你……”
  “噓!”他的食指在她唇上摩挲著。“這種時候任何的言語都是多余的。”他低下頭,細細地吻著她精致細巧的五官。
  他的舌輕輕挑逗著她微顫的眼瞼,吻過雙眼後,雙唇落向鼻頭,那渾圓的可愛模樣,引得他的牙忍不住輕嚙慢捻。
  “唔!”她情不自禁漫哼出聲,手腳下意識顫動著。“韞禮”——
  “怎麼樣呢?”吻完她的鼻子後,他故意跳過她的唇,濕熱的舌續挑逗進她的耳蝸。“告訴我,你覺得如何?希望我怎麼做?”
  唐欣的螓首在躺椅上迷亂地擺動。“我不知道,好熱,韞禮,我好熱,身體好難受……”
  “你希望我怎麼幫你呢?”好不容易,他可愛的唐欣終於也知情識趣了,他怎能不加把勁兒,教會她男女之間的情事。
  她睜開迷蒙的雙眼,直盯著他削薄有型的嘴唇瞧——就是那個地方,唯一可以熄滅她體內躁火的良方。
  她渴望再次品嘗那股軟硬適當、粗擴中帶著柔情的滋味,她想吻他,好想、好想……“我……我想吃你的櫻桃……”
  “我的唇用櫻桃來形容不大好吧?”他挑眉,還是故意逗她。
  “那就草莓吧!”管它是什麼東西,反正她想吻他就是了,廢話這麼多作啥兒?她奮力拉下他的頭,噘起的紅唇乘機印上他的。
  郝韞禮開心得幾乎掉下淚來,辛苦追她數月,茫茫難安的心總是震蕩於她博愛天下的溫婉笑容中,愛她的純美、怨她的良善,他不知道他究竟愛不愛得到這個美麗善良的女神。
  直到這一刻,她的主動表明了她的心意,他心裡的不安終於可以放下了,她確確實實屬於他了!

         ★        ★        ★

  愛情的進展肇因於男女雙方的改變,郝韞禮很高興,他總算等到唐欣的真心了,但他卻無法確定,他喜歡現在這樣的狀況?
  “唐欣”——火力減半、再減半的叫聲摻雜了許多無奈,他舍不得吼她,但他真的快被她搞瘋了。
  “韞禮,”她笑得像是春風飛舞在她臉上。“看我給你做了什麼?”她獻寶似地打開保溫瓶,濃厚的姜汁香味飄了出來。
  “姜汁湯圓!”寒流來襲的冷冬最佳消夜點心。“好棒,你怎麼知道我……等一下,我不是要跟你說這件事。”捧著心愛的湯圓,他差點忘了找她的真正目的。
  “你有事找我嗎?”她渾然不覺他的怒氣,笑容可掬地盛了碗湯圓送進他手裡。“邊吃邊說吧!姜汁湯圓冷了就不好吃了。”
  “可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總覺得這碗湯圓吃下去,他就沒有立場找她理論了。
  “別可是了!”她笑瞇瞇舀了口湯圓送進他嘴裡。“好吃吧?我知道你怕甜,所以煮消夜的時候,你的份特別另外做,糖只放一半。是不是更爽口?”這一招是與他相交數月後,她才慢慢體會出來的。
  以往,她明明覺得自己很愛他,但因為不好意思說出口,反而給了他很大的精神壓力,讓他常常在她習慣性地助人時,惶惶不安地猜測著自己的定位在哪裡?
  她從來沒發覺,直到那一天,他以近乎哀求的口吻對她說:“你不能只看我、只想我、只對我笑嗎?”她才乍然醒覺在愛情的國度裡,會擔心的不只是女人:付出了真心就想要得到某種程度以上的關注,這是戀愛申人的共通心理,不分男女。
  而郝韞禮,這個向來眼高於頂、狂妄霸道的男人,他在愛情的路途上跌得凄凄慘慘,其實要的不過是一點專注的關心,只留給他獨享的甜蜜。
  他的要求並不過分啊!她為什麼做不到?深自檢討後,她發現症結在於自己的遲鈍與矜持,她覺悟得太慢,又不敢真切地表達出自己的感情,最後害苦了他、也傷了自己。
  所以她下定決心,從現在起只要是沒人的私底下,她都要用盡一切行動與言語,讓他明白,她對他的愛有多真切!
  “嗯,果然好吃。”溫暖香Q的湯圓一下肚,整個身體都熱和起來了,郝韞禮吃了一碗又一碗。“真是太麻煩你了,要你每晚幫我們煮消夜。”
  “我喜歡煮東西給你吃啊!”她天真地笑著。
  他深遂的黑瞳底下燃著兩簇激動的情芒。“欣,我……”
  “不要說謝謝哦!”趁著四下無人,她踮起腳尖,迅速在他頰上輕琢一口。“只要你高興,我就很歡喜了。”然後像害羞的彩蝶,翩翩舞離他的身旁。
  郝韜禮近乎陶醉地望著她靈動雅致的身影,這個可愛的天使,是他今生永遠的迷戀,只要有她在,他的一年四季都是最多采多姿的春天。
  “郝大師!”一聲可憐兮兮的喊聲打破了他甜美的夢境,模特兒蘇珊還沒開口就先捉住郝韞禮的雙手。
  “喂!你干什麼?快放開我!”他沒好氣地甩著手。
  “郝大師,拜托你,我今天MC來,真的很痛,你可不可以放我兩小時的假,讓我休息一下?”
  “你是一個模特兒耶!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照顧好,你干什麼吃的?”郝韞禮瞪眼罵人。
  以往,他只要扯開喉嚨,登高一吼,誰不顫巍巍地伏首聽命?但此刻的蘇珊卻反常地未被嚇住,反而更用力握住他的手。“郝大師,我知道我錯了,求求你,就原諒我這一次,收工後我會立刻去看醫生,並保證絕不再犯。”
  郝韞禮一直用力、努力地瞪著蘇珊——這就是剛才,他一直想要跟唐欣談的事。她作啥兒將他們情人間溝通的密碼說出去呢?如今可好了,棚裡的人,只要有一點小麻煩,就跑來握他的手,求他幫忙、拜托他給主意,這是什麼世界啊?他為什麼要承攬這麼多麻煩事?“唐欣——”全是她的錯,把他害慘了。
  只是他沒想到,她回過來的卻是一朵燦若春花的嬌笑和甜蜜入心坎的飛吻,他體內的怒火迅速被撲滅,代之而起的是一股暖洋洋、像要飛上天的感覺。
  心情大好後再看蘇珊,就不覺得她的失誤是件多麼不可原諒的大錯。他搖搖頭,說道:“算了,這次原諒你,不准再有下一次了,聽見沒有?”
  “是!”蘇珊感激涕零地上下搖晃郝韞禮的手。“郝大師,我以後一定會更加小心的,謝謝你,謝謝!”
  又一個人從他身上得到助益,他真的喜歡這種改變嗎?他也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永遠抵擋不了唐欣春風般笑容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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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20:03:45 |只看該作者
非洲 S國

  搞服裝其實是門非常辛苦的行業,盛夏酷暑的時候得身著厚重大衣、皮毛在舞台上揮汗演出;寒流來襲的冷冬裡,卻反而要罩著薄紗輕衫在棚裡凍得唇白臉青。
  所以當郝韞禮決定將春夏裝的外景地點定在非洲的S國,非但沒引起任何反對聲浪,所有的工作人員一致高舉雙手、大聲歡呼。
  這讓郝韞禮小小地給他不好意思了一下下,因為他做出這項決定的本意泰半出自於私心。
  也就是說這趟非洲之行,主要是想逼唐欣卸下那副小胖子的醜怪偽裝,再順便借著國外好山好水的幫忙,讓他的戀情得以更穩定地成長到論及婚嫁的地步。
  是夠賊了!但男人大丈夫,要老婆就得不怕辛苦、不怕難。
  “怎麼樣?我選的地方不錯吧?”心裡想的是一回事,但表面上,郝韞禮仍維持著一派專業人士、大公無私的樣子。
  “嗯!”唐欣發出一聲吟詠以的歎息。“想不到莽原的景色這般雄壯,難怪你堅持到這裡出外景。”
  “想要拍出豪壯原始的照片,沒有一個地方比非洲更好的了。”他牽起她的手,領著她感受這份天高地廣的寬闊。
  唐欣悄悄瞄一眼同行的工作伙伴,發現所有人都正忙著做拍攝前准備工作,沒人注意到她與韞禮間親昵的舉動,才稍微放大膽量,倚進他懷裡,與他一起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那麼我可以跟你要一樣禮物嗎?”他小心翼翼,不敢一下子就伸手抱住她。
  “你想要什麼禮物?”她本來想說:只要你開口,我什麼都答應。但仔細一想,這家伙膽子比天大,若不給點約束,萬一他說出令人難堪到極點的要求,她豈不要糗死了,“先說好,不能是太奇怪的哦!”
  郝韞禮大略能猜到她的心思,微慍地蹙起濃眉。“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我這泱泱君子之腹好嗎?我不過想問一下……”他頓了會兒,故意吊她胃口。
  “什麼?”她完全沒察覺出他的壞心眼。
  “我想……”他還裝得非常不好意思的樣子。“可不可以……”他突然放大聲量道:“抱抱你?”
  緊接著,就聽到周圍幾聲悶笑此起彼落。
  一陣潮紅迅速從唐欣的脖子延燒上頭頂。“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她說著,用力推開他,跑了開去。
  郝韞禮被推得站立不穩,踉蹌跌了幾步,凌厲的目光鎖住方才笑得最大聲的罪魁禍首身上。
  他上前兩步,伸手揪出躲在草叢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彼得。“別讓我再聽見你的笑聲,你若嚇跑了我未來的老婆,小心我把你剝光送去給獅子當午餐。”
  “放心,如果你不再搞笑,我絕對不再笑。”說是這麼說,彼得還是笑得合不攏嘴。沒辦法,這輩子還沒見過郝韞禮這麼糗呢!
  “你……”郝韞禮高高地揚起拳頭。
  “且慢!”一攸關生命安全,彼得立刻閉起嘴巴。“你不想要我接下來的天大好禮了?”
  “你會有好禮送我?”他別扯後腿,郝韞禮就謝天謝地了。
  “這份好禮絕對會令你感激到痛哭流涕。”彼得自懷中抽出一張紙。
  “什麼東西?”郝韞禮搶過紙張一看。“飯店房間的分配圖!”他的眼睛霎時放出太陽也似的亮光。因為在兩人一間的套房裡,與他配對的正是唐欣,如此一來,在非洲的這個禮拜,他有整整七個日夜可以與唐欣朝夕相處。
  “兄弟幫你就到這裡了,這麼近的樓台,你要還摘不到月亮,我想你也不用回台灣了,直接跳進老虎的嘴裡,請虎大王幫你了卻殘生吧!”
  “等我結婚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包個大紅包給你的。”郝韞禮才不管彼得說些什麼,拿著房間分配圖開開心心地找唐欣去。
  唐欣躲在草叢裡,機靈的大眼骨碌碌尋視著四周,直確定周圍除了她,沒其它人了,才長吁口氣,坐倒在地。
  和韞禮交往這麼久了,還是無法習慣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親密舉動。好奇怪,為什麼別人都敢在公眾場合裡擁吻?而她,就連聽到他一句曖昧的話語,都會心髒狂跳得像要蹦出胸膛,不知不覺便逃走了。
  “唉!希望韞禮不會覺得我很別扭、麻煩才好!”
  “我怎會那樣想呢?”他的聲音忽地在她背後響起。話落之後,他的雙手輕輕環住她的腰。
  唐欣起先掙扎了下,後來發覺四下無人,才松口氣倒入他懷裡。
  “韞禮,我不是害怕哦!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怕大家笑我,所以……”
  “你就逃跑了。”他懲罰性用力摟緊她的腰。
  唐欣差點無法呼吸。“人家害羞嘛!誰叫你要喊得那麼大聲,好丟臉喲!”
  “那你要我怎麼說?難不成再編密碼?”
  “咦?”她雙眼一亮。“這個好哦!編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別人都猜不出來的密碼,這樣我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了。”
  “你來真的啊?”
  她慎重點頭。“當然,你說用什麼密碼好?”
  他覺得總有一天,他們之間得編一本密碼手冊,想要來些親密舉動時,就翻手冊對照,不然密碼訂得這麼多,忘記了怎麼辦?
  “我想吻你叫‘吃櫻桃’,你想親我是‘吃草莓’,要擁抱的話不如就叫……“吃蘋果”吧!”
  “這個好,全部用普通水果代替,不會啟人疑竇,又好記。”
  是嗎?他很懷疑。也許以後會有更多的密碼出現,像:牽手叫“蓮霧”、搭肩叫“椰子”、摟腰叫“橘子”……以此類推,以後他們之間的對話除了水果之外,就沒別的事可說了,這樣還能不引人懷疑嗎?

         ★        ★        ★

  以前若有人說郝韞禮會暈車,他絕對打死不認;但現在,他全身無力躺在床上、吐得連胃都快翻出來了,想否認也沒力氣了。
  “覺得怎麼樣?”唐欣拿了顆止吐藥、又倒了杯水給他。“把藥吃下去會舒服點兒。”
  “回國後,我絕不再抱怨台灣的交通了,起碼台灣的馬路每一條都寬敞又平坦,不會顛得人五髒六腑直打結。”郝韞禮吞下藥丸後,不停地深呼吸。
  “誰叫你上車前不先吃顆暈車藥。”其它人一看到那種坎坷不平的土石大道都曉得防患於未然,偏他死鴨子嘴硬,堅拒吃藥,被顛垮了,能怪誰?
  “我以為我不會暈車嘛!”畢竟誰聽過掌方向盤的司機暈車的。
  “所以你暈得最嚴重!”唐欣端回水林。“你把胃都吐空了,想不想再吃些東西?”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才會暈車得這麼嚴重?”他低聲抱怨。
  “什麼?”她沒聽清楚。
  “卡卡”,有人在敲他們的房門。
  “你等一下哦!”唐欣立刻丟下他跑過去開門。
  “真是的,搞什麼鬼?”郝韞禮豁身倒回床上。他認為今天,他會暈車暈成這樣,大半的原因都在她身上。
  彼得為了湊合他和唐欣,特地將他們的房間安排在一處,本來他也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方便他近水樓台先得月。
  誰曉得因為跟唐欣在一起的關系,他們的房間變相成為外景隊的保健兼輔導中心:睡不著的人來找她、水土不服的人來找她、連那個患思鄉病的都要尋求她的慰藉。
  一個晚上,常常四、五個人來敲他們的房門,破壞他的好事不打緊,還擾得他不得安眠,三個日夜下來,就算是鐵打的人兒也要倒了。
  怎麼這些人都這麼麻煩呢?煩死了!
  “欣——”他真該在房門口掛個禁止打擾的牌子。
  “等一下啦!”她正在給打光的小弟包扎傷口,他不小心跌傷了。
  郝韞禮等得不耐煩,下床到前頭一探究竟。
  喝!想不到房裡竟排了一列病患。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眉頭皺得都打結了。
  “郝大師。”一名女模特兒手按太陽穴正對著他笑。“我頭疼睡不著,跟唐小姐拿額止痛藥。”
  郝韞禮溜眼看了看其它四、五個人,瞧來是各有各的毛病。“怎麼以前帶你們出外景的時候,都沒聽你們喊過痛,偏偏這一次毛病這麼多?”存心壞他好事嘛!
  一群人面面相覷,誰說以前沒病過?只是那時沒唐欣頂著、他脾氣又壞,大伙兒寧可抱著身子在床上翻滾,也不敢來打擾他,所以他不曉得罷了!
  郝韞禮翻了翻唐欣的小型急救箱,暈車藥、感冒糖漿、止痛藥、外傷用藥……還真是應有盡有。
  他隨手將那些藥品收好,塞進一個男模懷裡。“今晚先把這個急救箱拿去放彼得房裡,你們有問題去找彼得,我吐了一天,累死了,要好好睡一覺,你們別再來吵我了。”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一來沒膽違抗他的話,二來他說的也有理,便抱著急救箱退出房去了。
  郝韞禮迅速走上前,關起門、落上鎖。
  唐欣雙手抱胸看著他。“你真的想好好睡一覺?”早發覺他的臉色不好了,八成又在吃醋?
  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要不要沖碗泡面來吃啊?”
  唐欣斜睇他一眼,忍不住笑開來。“你怎麼每次都這樣?大家一起外出工作,互相幫助是應該的,這你也要吃醋!”
  “你已經服務他們三夜了,留一晚給我也是應該的!”他長手一伸將她拉進懷裡。“可以吧?吃吃蘋果!”
  “嗯!”房中只有他們兩人,唐欣比較不害羞,便也柔柔順順由他抱著。
  郝韞禮滿足地輕吁口氣,她滑潤圓滿的身軀像是天鵝絨裡包裡著最最香郁的奶油,芬芳噴鼻又軟綿溫暖,一直是他最迷戀的所在。
  多希望將這樣的她徹底獨占,夜夜擁她入眠的感覺一定像登上天堂那樣美好。
  他把玩著她的雙手,十指與她交纏。“欣,我們結婚好不好?”
  “咦?”她條然瞪大眼。“你怎麼突然……”
  “別告訴我你從沒想過結婚的事哦!”他不滿地用力握緊她的手。
  “不……只是……”她沒想過這麼快。
  “你不想嫁給我?”他挑高了濃眉。“或者你想先試過婚再說?”他作勢抱起她。
  “不是、不是!”她急搖頭。“我們不能回台灣再說嗎?”
  郝韞禮的回答是直接抱起她放到床上。
  “韞禮……”她的大眼裡斂藏著楚楚堪憐的波光。
  他低下頭,嘴唇輕吻著她的。“你妹妹太難纏,你人又太好,我若不趁在非洲時先搞定你,回國後,萬一唐艷再來那招歪纏爛打,我一個人要對付你們兩姊妹,太累了!”
  “我才不會那樣!”說得她好像多沒主見、爛好人似的。
  “要是唐艷給你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哭著求你不要嫁;那你是嫁?還是不嫁呢?”
  “這……”
  “瞧!我太了解你了。”他伸出手指開始解她襯衫上的鈕子。
  唐欣擋得住他嘴邊的偷襲就顧不了身上的衣衫,一時間鬧得手忙腳亂。
  “可是……小艷也不一定會反對啊!”
  “那是因為我不會給她反對的機會。”他一只手沿著她的腳踝爬上她的大腿。“現在我就制造一個她非贊成不可的理由。”
  唐欣隨即驚呼一聲。“韞禮——”
  “干麼?”他懶懶地開口,一點兒都不將她的拒絕放在眼裡。
  “你……別這樣……”她氣喘吁吁掙扎著。“不要……求求你,不要……”
  “唉!”他用力一甩頭。“好吧!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能說出一個兩全其美、我又能接受的解決辦法,今晚的事就這麼算了。”
  唐欣深吸口氣,說出一個自覺再正當不過的理由。“我們還沒結婚,所以不能做這種事。”
  郝韞禮漆黑的眼瞳閃過一抹邪魅的異光。“請問一下哦!那天在工作室是誰早對我做了這種事?”
  唐欣的臉轟一聲,燙紅得冒出白煙。
  郝韞禮笑瞇瞇地伸手解開她的長裙。
  她嘴巴一扁,氤氳水眸立刻掉下成串珍珠也似的淚滴。
  “哎哎哎……怎麼哭了呢?我沒有要欺負你啊!”郝韞禮被她的眼淚嚇了好大一跳。
  “你不疼我了,都不聽我說話……”她捧著臉,抽抽噎噎的,就像個受盡欺凌的小媳婦。
  “拜托!”郝韞禮頭疼地自她身上翻下。“好啦、好啦,你不喜歡就算了,了不起回國後我再去跟你妹妹磕頭,反正你也喜歡看我被整嘛!”天知道唐家這兩姊妹有多麻煩!
  唐欣吸吸鼻子,小手輕扯他的衣袖。“我不會讓小艷整你的。”
  他轉過頭,無奈地看著她。或許唐欣會心疼他,但唐艷那個小巫婆,他看她的眼就知道,想娶唐欣,他還得過五關、斬六將呢!
  “那麼你答應嫁給我嗎?”
  她抿著唇,良久,羞澀地輕頜首。
  “說好嘍!”他開心地抱緊她、親親她的額。“回國後我立刻讓人挑日子,就算你妹妹威脅你,你也不准反悔,知道嗎?”
  “那你的家人呢?他們……會不會喜歡我?”
  “當然喜歡!”憑他在家裡一呼百諾的地位,他的決定誰敢反駁來著?
  她唇色微彎,牽起一抹蝶般輕巧的微笑,看著他心神一愣,然後伸出雙手憐惜地捧起她酡紅欲醉的花顏,痴迷的目光糾纏著她。
  “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很漂亮。”
  輕盈的淺笑溢出唇縫,她溫柔的眼波嬌媚如絲,食指在他面前搖動著。
  “你的眼光不大好,那些模特兒才漂亮呢!”
  “不!”他搖頭,張嘴含住她的手指。“在我眼裡,你是最漂亮的。”
  她可以感覺到他濕熱的舌正繞著她的指腹打轉,每一下含吮都刺激著她的心髒一跳。
  他的目光開始變得深沉而詭異,裡頭好像藏著一把勾子,正在勾引出她的靈魂與他共舞。
  她瞪大眼,茫茫然有種體悟:這回大概逃不掉了:今晚,他們會……
  一陣敲門聲那麼突兀又倉皇地響起。
  砰!郝韞禮一個沒注意摔下床舖,一張臉臭得像要殺人。
  唐欣回過神來,趕緊跳下床,將脫離身軀的衣服穿回去。
  郝韞禮氣得雙眼泛紅。都交代過,今晚不准來打擾他們了,還來敲門?他非擰斷那王八蛋的腦袋不可!
  房間門一打開,彼得一張蒼白的臉像世界末日到了。
  “發生政變了,我們得立刻離開。”
  郝韞禮一愣,隨即大喊。“通知大家收拾好東西在大廳集合,我來聯絡領隊,安排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國。”
  “知道了。”彼得快步跑走。
  “SHIT!”韞禮低咒一聲。干攝影記者時,這種事他常碰到,前幾年在柬埔寨還被游擊隊包圍過,但帶著一支外景隊拍平面廣告還遇到這種事就太慘了,子彈不長眼,有個什麼萬一,他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韞禮!”唐欣憂心忡忡望著他。
  郝韞禮想起隊上多是些一輩子沒見過戰亂的,他若慌了手腳,大伙兒就全玩完了。他收斂心神,安慰她道:“沒事的,政變是他們國家的事,我們只是觀光客,外交部會安排我們走,我們只要離開飯店、到機場、搭上飛機,就能回台灣了。”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再著慌也沒用,唐欣點點頭,跟著去收拾東西。
  而郝韞禮則忙著打電話,聯絡當地的旅行社,確認車子、機票、班機……但願別這麼快戒嚴,否則連飛機都停飛,他們就完了。

         ★        ★        ★

  飯店大廳,數十名來自各國的觀光客滿面憂愁地倨伏其中。
  郝韞禮找到他們的領隊了解目前狀況。“怎麼樣?可以走嗎?”
  領隊點點頭。“但車子不夠,載不了你們這麼多東西。”
  郝韞禮翻出來這裡三天拍的底片、連同護照和一台相機隨身貼藏,其它行李全部丟了。
  “你們也是一樣,沒必要的東西全丟了。”他隨即對外景隊的人下命令。
  多數人只留下隨身小包包,其它東西連昂貴的攝影器材也不要了。
  非常時期,大伙兒的行動異常地迅速,准備好後,郝韞禮向領隊打招呼。
  “可以走了。”
  領隊點點頭,帶著二十多名外景隊員走出飯店。飯店門口已經停了兩輛九人座廂型車。
  每一輛車都擠進了超過十個人,像擠沙丁魚一樣,但沒有人抱怨,因為還有許多人確認不到機票無法離開呢!
  “一路上可能會有路檢,但沒關系,我們只是觀光客,又沒帶什麼危險物品,他們要檢查就讓他們檢查,要手表、要金煉、要錢……全部給他們,不要反抗,也不要大聲喧嘩,知道嗎?”開車前,領隊不住對他們叮嚀。
  眾人紛紛點頭,車子於是漏夜開往機場。
  行間,唐欣緊緊依偎在郝韞禮懷裡。
  郝韞禮抱著她,發現她的小手像冰一樣地冷。
  “別擔心,沒事的,我們一定可以平安回台灣。”
  她回給他一抹虛弱的笑容,知道他會保護她,但她還是很害怕。台灣的治安雖然很差,但這麼些年下來,政局卻也和平到無波無浪,她聽過戰亂,也知道世上有許多地方民族紛爭長年不斷,但沒親身經歷過,誰也無法體會出它的可怖!
  這個夜很不平靜,擾攘的不是蟲鳴鳥叫、而是轟隆隆的炸藥槍炮聲,可能每一響都將奪去無數的人命,這讓她更是緊張得幾乎窒息。
  郝韞禮把她抱得很緊,他的身體完全圈住她的,外頭亂七八糟,誰曉得會不會有哪顆不長眼的流彈擊破車窗飛進來,有他擋著,她也安全些。
  “欣,把頭低下去。”
  “韞禮,還有多久才到機場?”感覺時間已經過了好久。
  “大概再半個小時吧!你要累了,就先瞇一下眼。”他輕聲安慰她。
  不一會兒,疾行中的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唐欣渾身一顫,郝韞禮立刻脫下外套蓋住她。
  “大家別緊張,只是路檢。”領隊安撫大家。
  幾個持槍軍人打開車門,探頭進來查看。
  領隊對他們比手劃腳解釋大家只是觀光客,絕無任何不良意圖,目前正趕往機場,准備回國,請他們放行。
  武裝軍人們頜首表示了解,還是一一查看了每個人的長相、行李。
  五分鐘後,就在最後一把槍退出廂型車,眾人正要松口氣時,一名軍人忽然拿手比了比一名女模特兒手上戴的鑽戒。
  眾人臉色立刻大變,郝韞禮狠狠地瞪著她。笨女人,什麼時候了,連財不露白這種事都不知道,該死的白痴!
  “不要——”女模特兒高聲尖叫。
  所有人倉皇失色,這下子八成要完蛋大吉了。
  果然,原先退出去的數把槍又立即伸了進來。
  “琳達小姐,你……你就把戒指給他吧!”看到這種情形,領隊說起話來都結巴了。
  “但……這是我的耶!”琳達死命地抱著她的戒指,就是不舍那顆鑽戒。
  一把槍對著他們指了指,示意他們下車。
  一行人只得抱著腦袋魚貫步下車門。
  郝韞禮在經過她身旁時,低聲警告道:“我命令你立刻交出戒指,否則回國後,我馬上讓你從模特兒界消失。”
  琳達這才含著眼淚,心不甘情不願脫下戒指。
  但這時武裝軍人們已經不甘心於只得一枚戒指了,他們還陸續搜刮了眾人身上的手表、旅行支票、鏈子……連郝韞禮的相機都在他們的覬覦對像裡。
  當郝韞禮正要交出相機時,又聽到琳達的尖叫。
  “住手、住手……”原來那些軍人以為她最愛藏東西,因此對她加強搜身,它的襯衫都被拉開了,惹得她又叫又跳。
  帶到這種團員,領隊的臉已經是蒼白加鐵青。他也無力阻止,畢竟在戰亂時還帶著一顆亮晃晃的鑽戒到處招搖,擺明了在引人犯罪,能怪那些軍人們起貪念嗎?
  尖叫聲越來越高亢,郝韞禮額上青筋暴跳,他既氣琳達的沒有知識,又恨這些武裝軍人的欺人太甚。對於外景隊裡的每一個人他都有責任的:拳頭憤然一握。眾人都看到他眼中閃過一抹狠厲的紅光,他是豁出去了。
  “快阻止他!”彼得趕緊拉住他的衣裳。
  另有幾個人則紛紛壓住郝韞禮的手腳,要讓“紅獅”在這裡發了狂,外景隊的人大概別想活著回國了。
  “放開我!”郝韞禮一個翻身,用力甩開他們,他心底的火山已徹底爆發。
  “韞禮!”一聲怯生生的嬌喚驀地響起。唐欣溫潤的小手顫抖拉住他的拳頭。
  像是一陣春風拂過,他臉上的陰狠瞬間融化了幾許,些微冷靜竄入火焰奔騰的心肺中。差點忘了沖動解決不了事,這時候要動的是腦筋不是拳頭。
  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再睜眼,憤怒的激狂已然消失,他平靜地拍拍她的手。“別擔心,沒事的。”這時,他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平常的音調。
  唐欣對他怯怯一笑,他在她頰上一吻後,站起身,走向正在對琳達搜身的軍人群中。
  “完了!”看到“紅獅”脫閘而出的眾人全都絕望地閉上眼睛。對他們而言,郝韞禮這一去,等於是宣戰的開始。
  “他不會亂來的。”唐欣細聲為他辯駁。“韞禮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
  “那表示你還不夠了解他的火爆個性。”“紅獅”是野獸,會懂得理性嗎?別作夢了!
  “我信任他!”唐欣堅持說道。
  像是要印證她說的話,一記拳頭在沒有任何阻礙的情況下印上郝韞禮的鼻梁。
  大伙兒同聲驚呼,幾乎已經可以預見一場血腥沖突將要爆發了。
  但令人訝異的是,郝韞禮始終沒還手,他的拳頭死命地緊握著貼在褲縫邊。他的身體感受拳頭的疼痛,他的心則浸淫在唐欣溫婉和順的微笑中。盡管每一處傷口都火辣辣地疼,可他的靈魂依舊笑舞著春風。
  那些軍人似乎覺得好玩,好幾人打他一個,他不僅沒翻臉,還掏光了身上所有的東西,連相機、鋼筆都奉送出來,然後指指琳達,要求用這些東西與他們換人。
  也許真是財帛動人心,軍人們收了東西後,果然將琳達丟了出來。
  郝韞禮拉著她,顛顛倒倒走到車旁。
  唐欣忙跑過來扶他。“韞禮……”他證明了一個真正的英雄不是只會動拳頭,而是要智勇兼具的。
  “沒事,我們快走。”他一頭一臉血,看起來好不恐怖。
  一行人趕緊上了車,路障果然撤走。
  車子重新發動,迅速往機場開去。
  “韞禮,你覺得怎麼樣?”唐欣拿著手絹輕拭他臉上的血跡。
  他抱著胸口,吃力地搖頭。
  唐欣解開他的衣衫,發現他被打得很嚴重,胸膛、腹部一大片瘀傷。
  “我還有一顆止痛藥,你吃下去會舒服點兒。”她身上的東西差不多都丟了,幾顆藥丸和oK繃是僅有的了。
  他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任她喂藥,和著口水吞下肚。
  彼得脫下外套蓋在他身上。“真想不到你會忍下來。”大家都以為絕望了說。
  真不曉得是什麼偉大的力量,讓“紅獅”岩漿做成的腦袋瓜子裡,也能裝進“冷靜”這項元素?
  郝韞禮困難地址扯嘴角,給了他一抹剩下的事全拜托你了的眼神,隨即睡昏在唐欣懷裡。
  “韞禮——”唐欣抱著他,心碎地嘶吼。“不要,韞禮,你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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