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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 [黑爵迷情]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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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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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0:43:4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路箴茗相信,
    金氏世界紀錄如果有倒楣鬼排行榜,
    她絕對穩拿第一!
    自從那日被干媽以跳樓做威協,
    逼她去阻止郝韞霆要進口新娘後,
    她的霉運就一直沒斷過;
    遭調戲、被追擊都是不意思,
    還差點兒叫不長眼的子彈
    給打掉她可愛的小鼻子咧!
    老天!
    從沒見過這麼危險的小說作家,
    他是專門生來惹禍的嗎?
    更可惡的是,
    她與他一同出生入死數次,
    他居然還能將她錯認?!哼!
    對於這樣白目的追求者,
    教她怎能不准備些夠水准的試煉
    讓他嘗嘗呢?

月黑風高的夜晚,周圍沉重的空氣像是一攤濃得撥不開的墨液。
  一條鬼祟的身影緩緩匍伏於濕潤的韓國草皮上。他……稱得上是個英“熊”,因為他正潛行的這塊草皮是屬於道上赫赫有名的“殺手陳七”專有,傳言陳七陰險毒辣、殺人不眨眼,而這個人敢捋陳七的虎須,夠膽識!
  但何以他是英“熊”,而不是英“雄”呢!
  實在是他的外表太遜了,一身破爛血衣、兩顆黑腫得看不見眼珠子的眼睛、嘴唇腫脹如香腸、整張臉瘀青的顏色多於膚色……這樣的人,如果贊他個“雄”字,怕古今英雄都要群起舉白布條抗議了。
  而且他潛入的目標也有點兒……與眾不同,是——廁所。
  試問有哪個英雄會舍軍火庫、彈藥室、資訊中心等等的機要地方,而就陳七專用的廁所?
  所以他是英“熊”——英勇的狗熊!而他本人也非常以自己這項特色為榮。
  忽然,在圍牆外頭警車的鈴聲響徹半邊天。同一時刻,這位英“熊”也爬過草皮,翻進別墅的主臥室浴廁裡。
  不一會兒,數十位警察已將陳七的別墅團團圍住,而負責攻堅行動的中一隊,則在年輕隊長的帶領下,迅速地強行闖進陳七的別墅。
  “你們想干什麼!警察就可以私闖民宅嗎!”陳七的保鏢們悍然抵抗著。
  “警方接獲密報,你們綁架了名寫實小說作家郝韞霆,立刻把人交出來。”年輕隊長站出一步說話。
  陳七眉頭一皺,以眼神詢問著手下。
  他們明明決定先寄恐嚇信,威脅郝韞霆不得將組織販賣麻藥的管道寫進小說裡,他若不從,三天後才綁人的。
  怎麼早上恐嚇信才寄出去,晚上警察就上門找人了!莫非有人搶先行動想邀功?
  十幾名黑衣人紛紛搖頭。誰敢違抗陳七的命令?又不是活膩了!
  沒有屬下違逆他,那眼前的情況是怎麼一回事!陳七腦筋一轉,推斷是警方的情報出了錯。
  “我說小隊長,你搞錯了吧!我們是正當的貿易商人,哪會干綁架的事?”
  “有沒有,我們搜了就知道。”年輕隊長對於自己的情報網可有信心了。
  “你們沒有搜索令就隨便闖進我家,我可以告你們的。”陳七獰笑道。
  “我們當然有搜索令。”年輕隊長掏出一張搜索令交給陳七,同時一揮手,下達動員令。“給我搜!”
  陳七額上浮出一條條憤怒的青筋,既有搜索令,他就不能阻止警察在屋裡翻箱倒篋;但他是什麼人物,堂堂的一流殺手,房子給警察在裡頭胡搞瞎搞,往後在道上他還混得下去嗎?
  “好,你們搜,但如果搜不到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年輕隊長似乎非常有把握,理都不理他,逕將搜索目標放在主臥室的浴廁裡。
  一隊員警沒動到屋裡其余擺設,直上二樓主臥室,不過五分鐘,帶出一名渾身是傷、蓬頭垢面的高大男子。
  陳七悚然一驚。這個人是誰?怎會出現在他家中?
  年輕隊長得意萬分地說道:“陳七,你還有何話說?”
  “我根本不認識他!”
  年輕隊長走過去幫忙扶持那名外傷嚴重的傷患。
  “先生.你可叫郝韞霆?”
  “我就是郝……韞霆!”那男子氣喘吁吁、聲淚俱下地控訴道:“他們綁架我,威脅我不得寫出陳氏貿易公司走私販賣毒品的秘辛,我不從,他們就把我打成這樣,還將我關進廁所裡,嗚……我的肋骨好像被打斷了。”
  “你們兩個立刻送郝先生去醫院接受治療。”年輕隊長果斷地挑出兩名隊員負責此事,待郝韞霆離開後,立刻轉向陳七。“罪證確鑿,陳七,我以綁架、勒索、傷害三項罪名逮捕你。”
  “不,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陳七愕然大吼,那名傷者他壓根兒沒見過。
  “你有什麼話去跟法官說好了。”年輕隊長掏出手拷,“叩”地一聲,輕而易舉就逮住了陳七。
  “我真的是冤枉的——”陳七因為受驚過甚,連指揮手下突圍都忘了,整個販毒組織就這樣莫名其妙剿了一空!
  而那個憑空冒出來的男人……他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又沒人綁架他,他怎會被扁得渾身是傷,還遭拘禁在廁所裡,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只怕陳七想破了腦袋也弄不清楚事情的根由。
  但……事情其實很簡單,他不是綁架的,而是自己溜進去的。
  對!他就是先前爬過草皮,翻進別墅裡的那名——英“熊”;同時也是陳七此次寄恐嚇信的對像——名寫實小說作家郝韞霆。
  在運送郝韞霆去醫院的車子上,原本被扁得慘兮兮、揚言肋骨被打斷的可憐作家,此刻正抱著肚子笑彎了腰。
  “哈哈哈……陳七大概作夢也想不到我會自己送上門去,還聯絡警察,他這次栽得有夠冤,哈哈哈……”
  那扶著他的警察之一脫下帽子,卻是個英挺、冷峻的年輕人。
  他就是支助郝韞霆出書的幕後老板兼大學同學——君梧邢,也是全球第一的“君威企業”新任總裁。
  與他冷峻外貌相反的是那一頭柔柔細細的茶色短發,在夜風吹拂間,閃亮的顏色好比月光的碎片。
  “在你笑得這麼難看之前,可以先將你臉上那層惡心的妝扮擦掉嗎?”
  沒錯,郝韞霆的挨揍全是假的,不過是好萊塢出色的化妝技巧罷了。
  今天早上,他在家裡接到陳七的恐嚇信,威脅他不得寫出販毒秘辛,否則將對他,及他的家人不利。
  郝韞霆看完信之後,氣得七竅生煙。挑釁他可以,但想禍及他的家人就罪無可恕。
  他決定先下手為強,反正陳七那痞子會使的招術不過那幾下,綁架、圍毆,要不然就殺人,他再清楚不過。
  他聯絡了君梧邢,讓他以“君威企業”的權勢對警察施壓,要求警方出動大批人馬包圍搜索陳七的別墅。而他本人則在警方來臨之前,設法弄成一副凄慘樣,潛入陳七的別墅,偽裝成被綁架、遭受嚴刑拷打的樣子,一個髒栽得陳七啞口無言。
  接下來就全是文書作業了,“君威”旗下的醫院會為他開立偽造的驗傷單,而律師群則負責將陳七告到老死在監獄裡為止。
  反正陳七早就惡貫滿盈,警方找機會想鏟除他不知費了多少心思,他不過推波助瀾一下下,這記狠招他使得光明正大、問心無愧。
  “你不覺得我很了不起嗎!不費一兵一卒就剿了陳七的販毒組織。”
  君梧邢橫了他一眼。“我只覺得你很奸。”
  “所謂兵不厭詐。”郝韞霆得意極了。“誰說非要硬碰硬、打得頭破血流才算是英雄!真正有能力的人是靠頭腦,一條計策就能決斷於千裡之外,這才是真天才。”
  “哼、哼!”君梧邢撇了撇嘴。天才要都是他這副無賴德行,這世界恐怕早滅亡了。
  “哎呀!梧邢,我知道你很崇拜我,但喜悅是要用笑容來表達的,不是哼聲;來,我教你。”郝韞霆雙手圈住了他,噘唇吻上他的頰。“快點兒笑啊!順便高呼‘郝韞霆,你是天才’,快點、快點……”
  “惡心死了,你不要靠近我!”君悟邢火力十足地開炮。
  在另一邊,同樣是偽裝成警察的“君威”專屬司機正在打哆嗦。
  難怪郝韞霆的綽號叫“黑爵”——黑心爵土;這樣賊邪的個性,確實不負“黑爵”之名。
  黑白兩道會深深忌憚他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他的為人奸詐狡猾、行事不擇手段,兼無法無天,總之不小心得罪他的人,最好的脫身方法就是去買口棺材,將自己裝進去,省得被整死都不知道。
  而這樣可怕的人物,他下一號目標對准的又是誰呢?
  聽說……
  只是聽說啦!郝韞霆他要去相親了——
  這……求神保佑全天下的女性同胞吧!

  濕熱的溫室裡無端端卷起一陣陰涼的冷風。水如新縮了縮肩膀,嘴巴圓圓地張開著,其撐大的程度大概可以……塞進兩顆鴕鳥蛋吧?
  “再說一遍!”
  路箴茗秀氣的柳眉挑上半天高。“干媽,我已經說了N遍了,請你面對現實好嗎?”
  “再說一遍——”水如新拔尖的嗓音,好比即將繃斷的琴弦。
  “你的小兒子郝韞霆准備找一個進口新娘給你當媳婦兒!”她兩手圈在嘴旁湊近她耳畔放聲大吼。
  層層水霧迅速蒙上水如新黝黑璀璨的大眼,她的鼻子在一瞬間轉紅。
  “我不要,我不要一個黑人媳婦兒,我不要,我不要!”
  路箴苦突然覺得頭好痛。她的前半輩子或許很倒楣,一出生就丟在垃圾堆裡,在一間又髒又小又黑暗的孤兒院裡長到八歲;但被水如新領養,無疑是人生中另一個楣到達最高峰的代表,她根本是全世界員難纏、最恐怖的媽咪!
  天!她好後悔,當年應該學另一個壞小子,把鼻屎糊在她身上,嚇跑她的;她千不該、萬不該逞一時之意氣,搞什麼“英雄救美”的蠢事;瞧,她給自己招惹上什麼樣的災禍了!
  “干媽,請容女兒再重復一遍,沒有人說,你的進口媳婦兒是黑人,她可能是泰國新娘、越南新娘、大陸新娘……目前尚未決定。而且,老婆是小哥在娶,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要?”
  水如新吸吸鼻子,眼眶中的淚水泛濫成災。
  “你要我年紀一大把了,還跟媳婦兒因為語言不通,而玩比手劃腳嗎?”
  “小哥娶的如果是大陸新娘,你跟她講國語就會通了。”
  “她如果對我謀財害命呢?”
  “你小說看太多了,干媽!”
  “我看的是電視新聞,很多台商在大陸被謀財害命。”
  “你不是台商。”
  “但是我跟他們一樣有錢。”
  扯了這麼多,路箴茗終於有所體認——水如新是在找她的碴。
  “干媽,要我去調查小哥感情生活的人是你,如今,我的調查報告出爐了;小哥目前沒有固定女友,他正在積極相親,鎖定對像是進口新娘。就是這樣了,我的任務到此為止,你不要再找我麻煩了。”
  水如新抿緊薄唇,任由鬥大的淚珠落了滿腮。
  路箴茗握緊拳,打定主意,死也不要理她。她僵直起身,邁開步走向門口。
  “哇——”突然,一聲慘烈無比的哀嚎在溫室裡炸開。
  路箴茗身上的雞皮疙瘩迅即起立敬禮。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嘛?”她受不了地跺腳。“我不是干爹,你不要每次都用這種方法對付我好不好?”干媽也不想想,她那種哭聲比殺雞還要可怕,她待會兒鐵定得到神壇報到,去收收驚了。
  “我不要一個進口媳婦兒。”
  “這問題你應該去找小哥討論。”
  “你明知他不會聽我說。”她三個兒子都遺傳到他們老爸的惡劣因子,沒一個懂得體恤、關心她這個做老媽的!
  “那我就沒辦法了。”路箴茗聳肩,樂得將所有麻煩撇得一干二淨。
  “你不是經營‘危機處理中心’嗎?”水如新細聲問道。
  路箴茗清楚察覺到自己背脊上那根根豎立的寒毛。
  “想都別想,我不接你的工作!”
  水如新眼眶中的淚水迅速重新累積,嘴巴才張開,還來不及發出聲音,路箴茗便一個箭步沖過去捂住她的嘴。
  “你以為我會笨到給你第二次機會用魔音來殘害我的耳朵?”
  水如新把嘴巴一合,牙齒咬上她的手心。
  “啊!”路箴茗哀叫一聲,用力甩著手。“干媽……”
  水如新忽地推開她,跑出溫室,來到陽台扶手邊。
  路箴茗嚇了一大跳,跟著跑出來,只見水如新半個身子吊在陽台上。
  “干媽,你別鬧了,快進來吧!”雖然只是三樓,但摔下去還是有可能壓死人的,她不能讓干媽再造孽了。
  “既然你們每個人都討厭我,沒有人要幫我,那我……我干脆死了算了。”水如新作勢往下跳。
  路箴茗一口氣梗在喉頭,差點室息而亡。“你……你不要太過分!”
  “我不要活了!”水如新放開一只手,身子有三分之二傾出了陽台。
  “你——”這是她干媽,今年四十九歲……路箴茗胸中燃著十把火。這樣的女人夠資格當人家的媽嗎?“好啦!你進來,我幫你就是了。”

  “亞都飯店”的宴會廳裡,一場盛大的跨國相親宴正如火如荼地展開。
  吧台邊,一名負責端茶送水的服務生,有別於周遭歡騰鼓舞的氣氛,她的臉色只有“黯淡無光”四字可以形容。
  她就是路箴茗;自從那一天,被水如新以死相脅,逼她接下破壞郝韞霆娶進口新娘的任務後,她的楣運就直往上沖,如今已擠人金氏世界紀錄倒楣鬼排行榜中的前三名,而名次顯然還有往上攀升的趨勢。
  好比對面杆在她跟前、防礙她偵察郝韞霆的大胖子,那一只油膩膩的大豬蹄正妄想翻山越嶺突襲她的胸圍。
  該死、混帳、王八蛋!相親宴上的異國美女何其多,江蘇佳麗、越南嬌娃、泰國儷人……環肥燕瘦,應有盡有;而這只死肥豬誰不挑,偏要為難她這位可憐的冒牌服務生?可惡!老虎不發威,給人當病貓了。
  是有意,也是故意,她連連往後退,直達香檳塔邊。
  “小美人,你別跑嘛!”
  路箴茗唇邊漾起一抹冷笑。不!她才不會跑,相反地,她會往前沖,伸腳絆倒他,讓他去和那堆香檳塔相親相愛到永久。
  “砰!”肥豬撞酒塔的聲音比十頓炸藥一起炸翻還可怕,整座宴會廳霎時陷入驚濤駭浪中。
  路箴茗跳了起來。完蛋啦!她沒想玩這麼大的。
  而且……哦!老天,那只死肥豬的身分似乎不簡單。
  瞧,連警衛都出動了。
  想了想,情勢不妙,她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路箴茗毫不猶豫地鑽進吧台,正想朝後門逃竄時,一只蒲扇般的大掌突然扣住她的肩——
  她全身的血液倒流上頭部。慘了,被逮住了,該怎麼辦?無計可施之際,她玉掌抬起,刮向身後的登徒子。
  “啪!”清脆又響亮的肉擊聲同時嚇了他們一大跳。
  路箴茗回頭,瞧見一張熟悉的臉龐,眼珠子差點跳出眼眶。
  天哪、地啊!怎麼會這麼巧?登徒子竟然是郝韞霆?這下於她不榮登倒禍鬼排行榜第一名都不行了。
  郝韞霆的嘴巴張很大大的。“我是要救你耶!你打我干什麼?”方才,他在吧台邊喝酒的時候,就見到這位女服務生被王一發那只大肥豬糾纏的畫面。
  王一發是商界出名的急色鬼,他看中的女人十之八九沒有好下場。
  他正想著有啥兒好法子既可以平和地救人,又能整得王一發有苦難言,不料這沖動的小女人已經搶先動手了,還搞得轟轟烈烈,像在做國慶游行似的。
  他見情勢不對,決定先保她出宴會廳再說,想不到她這麼不知好歹,問都不問一聲,回手就賞他一記鍋貼吃?可惡的母老虎!
  “那……你又沒事先說,我怎麼知道?”糟糕!郝韞霆不知會不會認出她來?雖然他們已經十多年沒正式見過面。
  當年,水如新領養她的時候,與丈夫郝樞鬧得正僵,自不許子女們私下相會。每月一次的定期會面也僅有三小時,而且氣氛像在公堂應訊般嚴肅,小孩子們壓根兒不敢多開口,彼此多不熟悉。
  她開始了解郝家是在到美國留學後,三兄弟中的郝韞然和郝韞禮同樣選擇美國為留學地,出門在外,同鄉人較易團結,他們才漸漸熟絡了起來。
  但郝韞霆讀書的地點卻在英國,在回台灣前,他們從未見過面。
  即使後來水如新與郝摳啟的關系稍微改善了,但她與韞霆也因各自忙於工作,不曾私下聯絡過,倒是韞然韞禮念在舊日情誼上,偶爾會來探望她一下。
  因此,她對於郝韞霆的了解都僅止於水如新、郝韞然和郝韞禮的口耳相傳,還有就是干媽派她來執行這次破壞任務時所給的一張照片上。
  剛開始只覺得他是個特立獨行的男人,觀察他幾次,發現他很有女人緣,對每個人都很好,看似多情,其實,除了至親和摯友外,他將所有人都區隔心牆外,是個防衛心很強的人。
  而且他性格機靈,行事多變,溫柔的表相下,藏著一個陰險的靈魂;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她的直覺仍不停地對她發出“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警告。
  只是啊……唉!她這個人天生有項缺點,好奇心太大,總是很容易被花俏而危險的事物所吸引,撞得自己滿頭包。因此對於郝韞霆,她得更加、千萬、多多地小心防範才行。
  “是啊!我應該先敲鑼打鼓詔告天下,我要救你這闖禍精才對。”他一臉挪揄。
  她臉上燒出白煙。“要不要我代勞啊?只要你一句話,我馬上去廣播。”
  “請便,如果你出得了這宴會廳的話。”
  “誰說廣播一定要出宴會廳?”她兩手圈在頰邊,張開嘴巴。
  突地,廳中傳來一聲怒吼。
  “是你們飯店的服務生絆倒我的,你們快點把她交出來,我絕對要教她好看!”是王一發的聲音。
  郝韞霆與路箴茗對視一眼。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邊說,邊拉著她迅速往廚房方向跑。“咱們的帳有的是機會算,眼下先走再說。”
  出了宴會廳,溜過廚房,轉進飯店後園的花叢裡。
  路箴茗累得癱倒在草皮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看來她要去改運了,否則像她這樣一個“危機處理中心”的經營者,平日只是利用電腦網路連接世界各國的醫院,幫助突發意外的傷者,或替急著更換體內器官的病人尋找適合的醫療途徑以挽救其性命;這樣文弱的特殊醫護人員,有什麼理由要像個偵探似的,到處冒險犯難,還差點連小命都賠進去!
  一脫離險境,郝韞霆就用力甩開她的手,坐得離她遠遠的,氣呼呼地捂著臉。這可惡的母老虎,手勁兒有夠大,他的臉都腫起來了!
  路箴茗休息了半晌,不聞他的聲響,好奇地抬眼睨著他。
  “看什麼看!你的傑作啦!”他撇過臉給她看,一個清晰的五指印浮在上頭。
  她低下頭,吐了吐舌。喔!似乎真的打重了。
  “哼!”他嘴裡盡是血味兒,挨打得太突然,來不及咬緊牙根,他的腮幫子八成破了。
  “我……嘿嘿嘿……”她搔著頭傻笑。“對不起羅!我以為又是另一只大色豬嘛!”
  “我這樣標准的身材像豬?”這話兒是自他齒縫裡硬擠出來的。
  “打你的時候,我又沒看見你的身材。”她四肢並用地爬近他身邊。
  “色鬼有色鬼的味道,君子有君子的味道,豈能一概而論!”他哼了聲。論辯才,他這輩子還沒輸過呢!
  簡直是強詞奪理嘛!她壓下反胃的惡心感。“我只知道你身上這股香水味兒是香奈兒五號。”不曉得是相親宴上哪個女人沾上去的。
  “名牌襯衫名仕,這會兒你該相信我的人格了吧?”
  這也能掰!她算是被打敗了。
  “那你想怎麼樣嘛?了不起我給你打回來,喏!”她把臉頰湊過去。
  “我要冰袋,它一直腫起來你沒看見嗎?”尤其那一巴掌把他的舊蛀牙都打復發了,那股子刺痛擠命往他腦袋裡鑽,現在他連太陽穴都開始抽搐了。
  “冰袋?”她看看蒼翠的四周,這時候上哪兒找冰袋啊?“我幫你弄些冷水吧!先將就敷一下。”她脫下偽裝的侍者服,准備拿它去浸冷水。“你在這裡等我。”
  他指著三步遠處的長椅。“我去那裡等。”這草皮好像才剛澆過水,把他的褲子都弄濕了,粘在皮膚上好難受。
  “嗯!”她才點半個頭,雙眼驀地睜大。“等——”
  來不及了,他已經坐上去了。
  路箴茗閉上眼不敢看。
  “呀——”同時,一陣可怕的尖叫自花叢間傳出。
  “怎麼了?”郝韞霆一頭霧水試著站起,誰知……屁股移動得好困難。“我……”
  “你坐到油漆未干的椅子了。”她五官皺成一團,拼命壓抑住即將冒出口的笑意。
  他飛揚的劍眉迅速垮成倒八字形,緩緩地,一分一毫移動視線往回望。
  “啊!我的寶貝西裝!”他背部、臀部、大腿處,藏青色的衣褲全被白色的油漆糊成一片慘不忍睹的幾何圖案了。
  一名工人打扮的男於鑽出花叢,萬分無措地站在郝韞霆面前。
  “先生,你……”
  “你們正在整修花園?”郝韞霆指出這顯而易見的事實。
  “對!”男子局促地點頭。
  “同時也重新油漆園裡的廊柱、涼椅、秋千?”
  “是!”
  “你們應該掛一個牌子,警告客人:油漆未干,請勿碰觸。”他長歎口氣,男子瑟縮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加害者,而非被害人。
  “我……我……”男子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路箴茗真怕那男子一身骨頭會抖散掉。她上前一步,自郝韞霆的屁股上撕下一張厚紙板。
  “它們掛了。”她將紙板拿高,湊近郝韞霆眼前,“油漆未干,請勿碰觸”八個大字清楚地印在上頭。
  郝韞霆筆直的目光直盯住那張B5不到的紙板,它……好小,超迷你到讓人完全忽略了它的存在。所以他才會一屁股把它坐下去,連帶地毀了他唯一一套、特地買來撐場面的亞曼尼西裝。
  “我現在該怎麼辦?”
  路箴茗歪著頭,狀似沉思良久,突然自口袋裡掏出一條糖果遞到他面前。
  “來顆曼陀珠如何?”
  郝韞霆睜圓大眼瞪著她。“你要我再坐回椅子上滾一趟’”顯然他也看過那支廣告。
  “要不你說呢?”西裝髒了就是髒了嘛!難不成他要掐死那男子,拿他的命來抵?
  “哈哈哈——”郝韞霆忽地放聲大笑。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牙齒痛、嘴巴流血、西裝毀了……衰到這個地步也算是一項新體驗了,他總算了解為何有人會怨歎命運到指天咒地!
  “先生……”工人打扮的男子以為他瘋了,嚇得連退十來步,差點栽進花叢裡。
  多虧路箴茗眼明手決,及時扶了他一把。“你別怕,這個人本來就神經神經的,幸好不會咬人,沒有攻擊。”
  聞言,郝韞霆送了她一記白眼。“是哦,反正倒楣的不是你。”
  “相信我,比起我的衰星高照,你遇到的一切都只是小意思。”
  “原來我的楣運都是你帶給我的,嘖!看你要怎麼賠我!”
  “我的楣運全來自於你的存在,你覺得這件事我們該如何解決?”她歪著頭,不一會兒,兩指交叉一彈。“為了一勞永逸,我認為消滅那始作俑者是最好的辦法。”
  她的意思是要消滅他羅!果然最毒婦人心!郝韞霆不滿地又哼了哼。
  “君子不與小人計較。”
  “好女不跟惡男鬥。”路箴茗也利口地回了一句。
  但郝韞霆只把注意力轉向男子。“你們飯店有沒有洗衣服務?”
  “有,我帶你們過去。”還是盡快將他們帶去交予經理吧!這樣難纏的客人他應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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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0:46:21 |只看該作者
因為郝韞霆的意外也算是飯店的過失之一,所以由經理作主,全部的洗衣費用都由飯店負擔,還招待他們進客房休息。
  一路上,路箴茗低著頭不敢見人,就怕宴會廳裡的騷動尚未止息,還有人要捉她去向王一發邀功。
  終於有驚無險地進到休息室,大概是因為她脫下侍者服的關系,並無人認出她來。路箴茗一進門就倒了杯冰水一口灌下,壓壓悚然後癱在沙發休息。
  郝韞霆穿著飯店提供的浴衣疑惑地看著她。
  他的視線像利針,不停扎進她心裡。
  “你看什麼看啊?”
  “像你這麼凶的人怎麼當服務生啊!飯店裡的客人不都被你得罪光了。”太有個性的人其實不適合從事服務業;比如她,這般地特殊,連他都禁不住職業病驅使,想要多了解她幾分——是怎樣的奇女子,有如此的烈性與伶牙利齒!她,引入好奇。
  “我也很懷疑,似你這般沒品的蠢蛋,寫出來的書怎還會有人買?”
  “你知道我寫書?”他挑起眉。這女人果然不是一般的繡花枕頭,有意思!
  呀!她趕緊咬住舌頭。慘了!說溜嘴了。
  “你……這一個月,你來飯店參加過幾次相親宴啦?我要還弄不清楚客人的職業、姓名,我服務生也不用干了。”她才覺得奇怪咧!他平均一星期相一次親,相這麼多女孩,也沒見他跟誰認真交往過,分明是來玩的嘛!
  “原來你早就注意到我啦!早說嘛,我可以送你一本我寫的書、還附贈親筆簽名喔!”郝韞霆壞壞地笑著。就說她聰明嘛!
  “鬼才要你的書,我可不想眼睛爛掉。”
  “又沒人叫你看書裡的內容,是給你拿回去收藏、兼膜拜的。”他突然發覺,逗她實在是件挺有趣的事。
  “我干麼膜拜你的書!”裡頭又沒有黃金。
  “因為我帥啊!其實很多女性讀者買我的書,都是看在書背上我那帥氣的英姿才買的,她們買回去,把書後的作者近照放大,貼在房間裡,日夜膜拜。”他一副很光榮的樣子。
  路箴茗用力握緊拳頭,被他無賴的痞子個性打敗了。
  “你根本是在欺騙消費大眾。”
  “錯!你這種想法是不對的,非常世代,人的腦筋也不能太死,懂得利用機會創造優勢的人才會成功。”
  她用力喘口氣,冷冷一笑。“我忽然發覺有好幾個成語可以用來形容你這種人,想不想聽聽?”
  “不想。”他一句話打斷她。早知她狗嘴裡吐不出像牙,他又沒痴呆,怎會自找罵挨呢?
  路箴茗氣得咬牙切齒,她的口才也不壞,可是遇上這痞子,就是怎麼也說不贏他。
  郝韞霆快樂地吹起口哨。他呀,整人是從來不動手的,太費力氣了。路箴茗打了他一巴掌,他則氣死她十萬個細胞,這樣也算報復回來了,劃算、劃算!
  “你安靜一點好不好?吵死人了!”她氣得血管要爆了,他居然還在吹“快樂頌”!死王八蛋!
  他聳聳肩,不吹就不吹,反正他的嘴也有點兒酸了,他改用眼睛騷擾她。
  路箴茗默數著自己的心跳,九十八、九十九,一百……該死,她忍不住了。“你干麼一直看著我啊!”她順手拿起桌上的雜志丟向他。
  “哇!”他伸手接個正著,卻故意發出一聲驚叫。“你想謀財害命嗎?”
  “我才想問你,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他無辜地垮下唇角。“我有嗎?”
  “沒有?”她手插腰。“你已經定定地瞧著我十五分鐘了,眼皮子都沒撩一下,還敢說沒打壞心眼!”
  “詩經有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欣賞你,所以看著你,這有什麼不對?”
  “欣賞我!”她哪那麼倒楣,教一個痞子看上!“你的鼻子正在長長,你知不知道?”
  “是嗎?我正嫌鼻子太短、太扁,長長一點好。”他嘻皮笑臉的。
  這無賴!路箴茗瞳仁兒冒火。
  “不管你的鼻子是長、是短,總之不許你再盯著我瞧。”
  “哦,這恐怕很難耶!漂亮的女人不管走到哪裡,都擺脫不了男人欣賞的目光,你應該試著去習慣才對。”這倒不是假話,她真是滿對他的眼的。
  果然夠痞!“請問郝先生,這種話你跟多少女人說過了?”
  “只有你一個。”
  “你以為我會相信?”除非她的智商退化成三歲小兒!
  “不不不!”他食指連搖。“小姐,當有人誠心贊美你的時候,你所該持有的態度不應是——”他的演講正值高潮,客房門突然被踢了開來。
  一名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連滾帶爬沖進房裡。同一時間,大門又被用力關上。
  路箴茗、郝韞霆四只眼睛不約而同望向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
  “嗨,不好意思。”男人匆忙地在他們面前整理衣物。
  “你們在拍戲……”郝韞霆才開口。
  “噓!”男人立刻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小聲點兒,我一會兒就走了,請別嚷嚷!”
  “先生,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路箴茗順應民意地壓低了聲音,僵硬的語調卻透露出她心底的不滿。
  “沒有啦!”中年男人有一雙始終游移不定的老鼠眼。
  “有人在追我,所以……”
  “追你?你做了什麼事?”她直覺這男人非良善之輩,該不會是警力通緝中的要犯吧?
  “我都還沒開始做呢!”男人大呼冤枉。
  郝韞霆眉頭一挑,有種又要倒楣的預感。
  果然,不出半晌……“砰砰砰”!客房門被擂得連聲哀嚎。
  “他媽的……”一陣固有國粹的三字經自門縫處隱隱傳進來。“你個王八羔子,敢勾引我老婆,有種給我出來!”
  “你是奸夫,勾引人家老婆!”路箴茗憤怒的雙眼射出火光。
  “不是、不是!”男人雙手連搖。“我是被勾引的那個人。”
  “你是他老婆?”郝韞霆狐疑的視線在門板和男人間游移。
  “你視障啊?他這模樣像女人嗎?”路箴茗氣得用力踩他一腳。
  “唉喲!”郝韞霆抱著腳跳起來。
  而那個衣衫不整的男人也在跳。“不是那個意思啦!我沒有勾引那女人,是她自己走過來問我,兩千塊好不好!我看她長得不錯,兩千塊也滿便宜的,才帶她來開房間,誰知……我真的是冤枉的!”
  “很典型的仙人跳手法。”郝韞霆摸著下巴作出結論。
  “而你會中這種爛計謀,顯示你的腦容量大概只有一毫克那麼多。”
  “狗改不了吃屎,天下男兒皆好色!”路箴茗抱著胸,氣鼓了雙頰。
  “話不是這麼說啊!所謂食色性也,不好女色的話,豈不都成了同性戀啦?”郝韞霆對她搖著食指。
  “同性戀也比你們這些色鬼高尚一百倍。”
  “但若像我這般英挺、俊偉的好男人都當了同性戀的話,你們女人不就注定要孤獨一輩子了。”
  “你是好男人的話,豬都會飛上天!”
  “豬會不會飛我是不知道啦,但我曉得猴子會飛。”
  路箴茗瞪大眼。“你哪只眼睛看過猴子飛了?”
  “左眼、右眼都看到了。”他一本正經地點著頭。“你要不相信,下回我找報紙給你看,真的有猴子搭上太空船飛進宇宙了。”
  我咧……那是一項實驗!她也看過那則報導,可是……說他無理,卻又是歪理一篇。她的心髒真快他氣炸了。
  “先生、小姐,你們別再吵了好不好!”男人抹著一頭冷汗。“我是可憐的受害者,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你活該!誰教你要嫖妓,又貪小便宜!”路箴茗把在郝韞霆那邊受到的閒氣全發在男人身上了。
  “什麼嫖妓?人不風流枉少年,我不過是不想虛度青春。”男人強自辯解。
  有夠不要臉!她心火一起,走過去作勢要打開休息室的門。
  豈料,她的手才碰到門把,門板突然被從外頭踢飛了進來。
  “危險!”郝韞霆豁身一撲,抱著她滾離門板的攻擊範圈。
  中年男人趁著一片混亂,鑽出窗台,溜之大吉。
  一群身上龍刺虎的流氓跟著闖了進來。
  “你這個王八蛋——”為首的大漢也不知道罪魁禍首已跑,只看見地毯上一男一女抱在一起,直覺那男人就是他這回的獵物了。“你敢勾引我老婆?”他長臂一伸揪住郝韞霆的衣領。
  郝韞霆把眼睛一閉。該死!他向來討厭使武動粗,沒氣質,又浪費體力,可眼前這一著……唉,看來不動手不行啦。
  眼看著一記鐵拳就要揍上郝韞霆鼻端,路箴茗尖聲大吼:“等一下,你們認錯人了。”
  “什麼?”大漢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轉離。
  郝韞霆迅速擒住大漢的腕關節,一拉一扭,衣領隨即脫離了對力的禁制;他反手再將大漢的臂膀扭到身後。
  “啊啊啊……”大漢連聲吱叫,沒料這斯斯文文的男人竟有此本事,他的手臂疼得像要斷掉。
  “你們要找的人剛才已經爬窗戶逃了,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你們別搞錯了。”他毫無抑揚頓挫的音調裡隱藏著一股寒意。
  手臂實在太痛,大漢眼角噙著淚,頻頻點頭。“我知道了,求求你……快放開我……”
  “哼!”韞霆冷哼。“既然知道了,就給我滾出去。”他雙手使勁一推,將大漢扔出了休息室。
  剩下三名緊跟在大漢身後的流氓,也匆匆跑出去扶起大漢。“老大,你沒事吧?”
  “廢話!”大漢陰毒的眼瞪了郝韞霆一記,然後領著手下倉皇退去。“還不快追,獵物要逃了,看我怎麼修理你們!”
  直到所有的流氓都跑得無影無蹤了,郝韞霆“砰”地一聲重新闔上門板。
  “你沒事吧!”見她許久不答一句話,他以為她受傷了,焦急地走過去扶她。
  路箴茗拼命喘著氣。“想不到你身手這麼好。”而且,一點都不怕流氓,了不起!
  “沒什麼,是那四個家伙太肉腳了!”動手打贏根本不值得高興。
  “但……他們是流氓耶!你不怕他們將來找機會向你報仇?”
  “哦!那個啊,我早習慣了。”他毫不在意地輕聳肩。
  “況且那種小角色搞不出什麼像樣的把戲的。”
  他習慣了?!路箴茗大吃一驚,明明記得他的身分是作家,而非情報員,怎會習慣流氓挑釁,這……裡頭絕對大有問題。
  “不過這家飯店的警備真差,放流氓在飯店裡大吵大鬧,也不見半個警衛出面處理。”還要他勞筋動骨?很累人的耶。
  那種鎮定而冷靜的態度,深深烙進路箴茗的心坎。
  他像是一團躲在濃霧中的謎;忽爾說要相親,一個月就相了四次,每次都相了十來個女人,把女孩子的資料抄回去後,卻又不見他與她們交往;身手好,習慣應付流氓……這是個什麼樣的作家?
  她的好奇心像傑克的魔豆蓬勃發展,直升天際;她想解開他身上的謎,極度渴望……

  這家飯店的警備雖然差勁,幸好洗衣的功力還不錯,郝韞霆如願得回他干淨的西裝。
  “你住在哪裡?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雖不是什麼溫柔王子,倒也是個懂禮的紳土;天都黑了,放一個女孩在台北的馬路上獨行有多危險,他很清楚。
  “不必了!”她嚇一大跳。怎能讓他送?這樣一來,她是他干妹妹的底細不就泄光了。“我自己會坐計程車回去。”
  “單身女子獨自坐計程車不大好。”他皺著眉,頗不放心放她一人獨行。
  “那……我搭公車。”
  “這裡沒有公車站牌,要到下個路口才有,我就送你到那裡吧!”那樣他也比較安心。
  她想了想,拒絕太甚反而啟人疑竇。
  “那就麻煩你了。”
  “不會。”他開步走進停車場。
  “你的車停在哪裡?”她想,若停很遠,得走很久,她不如就在出口等他好了。
  “A3位置。”他指著前方不到五公尺的地方。
  “很近嘛!”她眯眼望了望。“是那部藍色的轎車嗎?”
  “對,就是藍色……”他說到一半,兩道灼亮的車前燈光忽然狂肆地射向他們。
  “怎麼回事?”她舉手擋在眉上,半眯著眼。
  車燈越靠越近,亮度也益發地刺眼。
  “該死!”郝韞霆低咒一聲。今天真是倒楣透頂啦!他向來最最討厭身體勞動的……可惡!
  在車頭親吻上他們的身體前,他迅速摟住她的腰肢滾向路旁。
  “是那個流氓!”在車子擦過他們身旁之際,路箴茗的利眸映入一條熟悉的龍形刺青。
  “很好!”他咬牙,既然已經動了手,他索性活動個過癮,那些個流氓別想四肢健全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說時遲、那時快。車子又倒退向他們撞了過來。
  “他們是故意的。”她的反射神經沒他好,避得狼狽不堪。
  車子前進倒退,像在戲弄一條狗般,惡劣地追逐著他們。
  “快跑。”郝韞霆拉著她,盡挑車縫鑽。借著窄小的空間,抑制住那輛車子的攻擊路線。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人類的體力有限,路箴茗快跑不動了。
  “你再撐一下。”他計劃跑回自己的車上,駕駛他的車子與它相抗衡,不信會撞輸它。
  她氣喘吁吁地頷首,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用在跑步以外的行動上。
  “加油。”在弱質女流當中,她的表現算是勇敢的了,沒有歇斯底裡,也未曾放聲尖叫。“快到了,只要進了車裡,就全看我的,我會保護你的。”他看著她的眼裡寫著激賞。
  她點頭,張大嘴吐氣,沒注意到腳邊的情況,一下小心踢著路旁的石子,整個人往地面上傾去。
  “危險!”他來不及扶住她,索性豁身一撲,躺在地上讓她當肉墊。
  “哇!”她嚇得閉上了眼。
  “呃——”重力加速度,她整個身體狠狠按進他胸懷,疼得他差點窒住了氣息,不過……幸好沒摔壞她!
  “呼呼……對不起……”她試著站起,無奈雙腿太疲倦了,它們就是顫抖得撐不起她全身的重量。
  “沒關系。”他咬牙忍住胸口疼痛,伸手扶起她。“還好吧?”
  “嗯!”她輕應,才抬頭,兩道灼然的燈光又刺得她睜不開眼。“車子又過來了。”
  “趴下去。”他重重壓下她的頭。脫去身上的西裝,擲向追逐而來的汽車。
  郝韞霆的西裝恰巧落在車子的擋風玻璃上,而開車的流氓因為視線受阻,車頭開始打滑。
  路箴茗睜眼瞥見他的作為。
  那不是他的寶貝嗎?“你的西裝!”她心痛地叫嚷。
  “別抬頭!”他趕緊捂住她的嘴,將她拉進懷裡。“西裝再買就有了,現在小命最重要。”
  心底一點歉疚刺激得她雙眼微微閃現清澈透明的液體。
  “對不起,我的體力太差了,如果只有你一人的話,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但禍是我闖的啊!”他隱含笑意地拍拍她的背。“你怪我連累你嗎!”她不該哭的,眼淚只適合懦弱的人,一點兒都不稱她,他還比較欣賞她沖動、刁鑽的樣子,教人眼睛一亮。
  她慍惱地白了他一記。“你白痴嗎?連話都不會聽!”
  “我自然聽得出你語氣裡暗藏的抱怨……”他撇嘴,一副飽受委屈的模樣。
  “我怨歎的是自己的體力!”她忍不住高聲辯駁。
  他噘嘴,驀地印上了她的額。就是這樣,她的生氣勃勃鼓舞人的歡心。
  路箴茗瞪大眼,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不一會兒,郝韞霆拍拍她的雙頰,放開了她。
  “到目前為止,你表現得很好,堅持下去好嗎?還有,千萬別大叫,會把流氓引過來的!”
  她嚇壞了,根本聽不進他說的話,雙手反射性地推開了他。對他而言,印吻或許只是一種安撫人心的手段;但她不是啊!她當他是哥哥,卻讓他親了……哦老天,這太瘋狂了!
  “嘟!”一聲悶響突冗地響起。路箴茗的鼻端冒出一顆血珠。而她尚處在方才的震驚之中,未有所感。但郝韞霆卻在瞬間變了臉色,他若沒猜錯,這聲音應該是——
  “趴下來!”他忽然比她更高聲地大喊。
  她的神智回籠了。死家伙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不滿地開口:“你搞什麼……”才罵到一半,“嘟!”
  又是一聲詭異的悶響。身旁的轎車車門立時多了一個小小的凹洞。
  血色盡從路箴茗臉上退去。“這是……”她微顫的小手摸向小洞。
  “是槍!”他一臉的肅穆。事情發展得太過離奇了,依照他在客房裡觀察那群流氓,只是四個小混混,開車撞撞人還有可能;但是,持槍殺人!他懷疑他們懂得如何開槍!更遑論是一把加了消音器的槍。
  子彈射來的方向和車子沖撞的方向正好相對,莫非有兩組人馬在追擊他們?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郝韞霆全身的細胞都警戒起來了,身為一名寫實小說作家,專門揭發社會弊案,他得罪過的黑白兩道可謂多不勝數,遭狙擊的經驗自然輝煌。若非背後支持他出書的靠山夠硬,只怕他此刻早死了八百遍。
  他很習慣每出一本書就被追擊一次,他不在乎,能常常戲整那些惡人,這種生活調劑他覺得挺有趣的,但那不表示他可以忍受迫害牽連到他身邊的人。
  “你躲在這裡不要動。”
  “那你呢?”她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我去把他們引開。”
  “不行!太危險了。”撇開對他人格的鄙視,他們終究是義兄妹關系,她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干哥哥去送死?
  “不會,這種事我很習慣了,我知道該怎麼做,而且保證沒有任何危險。”他是鎮定得出奇。
  路箴茗疑惑又不安地望著他。
  他長手一伸,將她緊緊攬進懷裡,安撫的輕吻又印上她額頭。
  “別害怕,信我好不好!我發誓,我會讓我們兩人都完整無缺地離開這裡。”
  沒有一個女人拒絕得了這種溫柔,她情不自禁地頷首。“小心點兒。”
  “放心吧!”他又用力抱了她一下,自信滿滿地沖了出去。
  “該死!又占我便宜。”路箴茗只覺熱浪從雙頰燒到耳根,目送他迅捷如豹的身影穿梭在昏暗的停車場間。
  好幾次,他讓頎長的身軀暴露在追擊而來的車燈前,明亮的光線將他的一舉一動照耀得分外清楚,令她嚇得一顆心髒差點停擺。
  “笨蛋!他怕那支躲在暗處的冷槍找不到瞄准靶嗎?”
  正當路箴茗按搽不住,想沖出去揍他一頓時,“嘟!”
  又是一聲悶響。但是子彈卻是打中了敵車的車前燈;車內的流氓雞貓子鬼叫了起來。她頓時了解他的計劃了——引誘冷槍來對付流氓,確是夠賊的主意!
  敵車因為突然受擊而亂了方寸,歪歪斜斜的行進方向教人難以捉摸。郝韞霆吊高了眉頭,這樣他就無法拿它來當替代槍靶了。
  路箴茗躲在一旁,發現他的窘境。顧不得他的交代,趴下身,匍伏爬近他的藍色轎車旁。
  車門鎖著,而她沒有鑰匙。幸好小時候隨著孤兒院裡的霸王混過幾天竊盜集團,單用一根發夾就能打開這種制式的車門鎖。
  坐進轎車裡,她不敢發動車子,怕引擎聲招人注意,只是放下手煞車,轉動方向盤,讓車子緩慢、無聲地順著停車場高低不平的地勢滑動。
  四個流氓在發現另有一支冷槍在此辦事後,怕掃到台風尾,不敢再執意教訓郝韞霆,匆匆忙忙開車逃了,卻在半途中,因為太緊張撞上停車場內的柱子當場掛掉。
  矢了掩護靶,郝韞霆氣得跳腳,這表示他又要更勞動了。
  但路箴茗搭著郝韞霆的車,卻適時遞補了“掩護靶”
  的位置。
  此刻,他正躲在一根廊柱後,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喂!”她低低喊了聲。
  “你……”他瞠大了眼。
  “上車。”她打出一個手勢。
  昏昏暗暗的停車場裡,沒半點兒聲響。郝韞霆不曉得那支躲在暗處裡的冷槍正瞄准何方,想必那支槍一時也捉摸不定他的位置才是。
  他脫下皮鞋,使勁將它扔得好遠。“砰!”鞋子落點的左後方發出一聲巨響。
  同時,“嘟!”一聲悶響跟著傳出,狙擊手被鞋子誘導向錯誤的方位了。
  郝韞霆趁著這個時機,三步並作兩步地鑽進車裡,鑰匙發動車子,腳下將油門跺到底。
  “咻!”地一聲,車子迅如雷閃般沖了出去。
  “你竟敢不聽話,待會兒看我怎麼修理你。”
  “你先擺平這一切再吧!”她抱著腦袋縮在座椅上。
  “嘟嘟嘟……”一連串的槍響緊迫在他們後頭,幸好只是擦過車後行李廂。
  “我會擺平的,而你,小心你的屁股。”她不知道,看她這樣冒險,他嚇得全身血液差點凍結。
  路箴茗只是清清冷冷哼了聲。她會蠢到給他教訓她的機會!別傻了!只要逃出停車場,她自有辦法躲得無影無蹤,教他翻遍地球也找不到。
  “砰!”藍色轎車在撞斷停車場的護欄後,如一縷薄煙般,融入大馬路的車陣中。
  那支冷槍終究沒能擊下他們。
  “你失敗了!”這時,停車場裡的一部高級轎車卻驀地發動了起來,明亮的車前燈驅出一室的昏暗,投射下燦然的光明。
  “對不起。”一名全身黑衣的男人自廊往後走出,必恭必敬地對著轎車內的人影說道:“下次我一定會成功的。”
  “你還想要有下次!”車內人的聲音比北極的寒冰更冷。
  黑衣人的背脊微微一僵,瞬間反應,拔腿跑向出口。
  他的動作是夠快了,但仍然差了一點。
  轎車裡伸出一支冰冷的槍管對著他的背部開了一槍。
  就見那黑衣人全身一個抖顫,瞳孔放大地朝前倒了下去。
  “交給你處理了。”原先那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是!”隨著一聲恭敬的應允,一名穿西裝、打領帶,貌似普通公司上班族的男子下了車,走近黑衣人,一把扛起他的屍身,消失在夜幕裡。
  “唉!”冰冷的聲音發出一陣詭異的歎息,“韞霆啊,韞霆,我是如此地欣賞你,你為什麼就是不聽勸呢?非要選擇這個題材不可,你如果不要這麼固執,我還是可以繼續幫你的。”
  “主人。”出去了一會兒的上班族男子,再度回到了轎車裡。“現在該怎麼辦?”
  “先回家吧!”
  “郝韞霆的事……”
  “我要再勸他一次,再不行,你們就看著辦吧!”冰冷的聲音裡夾雜著幾難辨識的悒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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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0:47:27 |只看該作者
這真是一篇可怕至極的報告!
  路箴茗決定不列印出電腦裡的檔案,而且看完後要立刻把檔案殺掉,否則不小心給干媽發現了她的小兒子郝韞霆不僅是黑道中人的眼中釘,還是一些不肖政府官員的肉中刺.人人欲拔除而後快;她一定會嚇得將心髒從嘴巴裡吐出來。
  路箴茗的眼睛緊鎖在電腦螢幕上,看一行,消一行。
  “郝韞霆,今年二十七歲,著名的寫實小說作家;傳言他的小說百分之百真實,不摻半分私情,其筆風清冷、簡潔。二十歲出道至今,維持每年出版一部小說的產量,已穩坐了七年的文學排行榜寶座。
  他在家裡排行老麼,上有兩位兄長,分別在年前成了親、而他本人則迄今尚未傳出任何婚訊。
  畢業於英國劍橋大學,讀書時曾獲得全西洋劍擊冠軍”
  “難怪他有一副好身手。”路箴茗想起在“亞都飯店”,他英勇擊退流氓的模樣,真是……帥氣!
  她雙頰染上兩抹紅彩,郝韞霆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他英俊、強壯、幽默,而且……該死的矛盾!
  她否認不了自己對他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這是一項危險的警兆。
  當一個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太過的時候,就很難壓抑住心中的情。而她……很遺憾的,她非常非常不想要談愛。
  路箴茗渴望獨身的理由並非源於幼年時期的黑暗,她只是不想為了另一個人改變自己;不管是個性、生活方式,或習慣……都一樣,她喜歡自由自在,受不了約束。
  電腦螢幕變換至下一頁。
  “郝韞霆有個綽號叫‘黑爵’——黑心爵士;是那些個被他整得幫派解散、選舉落敗的黑道頭子與不肖政客為他取的。
  意指他的外貌爾雅俊俏,宛如舊時代的公卿爵士;但是行事手法卻奸狡多變,滑溜似狐,令人防不勝防。
  他的敵人不少,在黑道的懸賞排行榜中,他的人頭價值十萬美金。但他的朋友卻更多,其中最有力的是世界第一的‘君威企業’新任總裁——君梧邢。
  同時,‘君威’也負責出版郝韞霆的小說,及保護他和他的家人在小說出版後不受惡勢力迫害。
  附注:郝韞霆目前正積極介入進口新娘中,原因不明。”
  “不明!”她挑起唇角,事出必有因,不會不明的。
  路箴茗換個方向調查起他參加過的所有相親宴。
  拜科技世代、電腦網路暢通所賜,她發現了一項驚人的事實——郝韞霆參加的相親宴全都是由“Z”俱樂部主辦。
  “呼!”她拍拍手,吐出一口長氣。
  “z”俱樂部耶!天哪!那個俱樂部可是上流社會裡的表徵,最高貴、最隱密的聚會所,據說沒有上億家產、赫赫有名的聲威,一般人根本無法窺視其分毫。而郝韞霆居然進得去……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啊!
  而且,由一個如此有名、正派的俱樂部所主辦的相親宴會有什麼問題,值得郝韞霆流連其中、樂不思蜀?
  莫非問題是出在那些個借旅游之名、包圍入台灣相親的女孩子身上?
  不無可能!畢竟他實在抄了太多進口新娘的基本資料了。
  確定檔案徹底消除,不可能救得回來後,路箴茗關掉電腦,整個人仰躺進身後的大床裡。
  郝韞霆本身就是個謎、其一言一行也是謎、圍繞在他周遭的人事物,更是充滿了謎團。
  而該死的!她對他的好奇心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她想要了解他,非常渴望,但……路葳茗順手取下床頭櫃上的一面鏡子,一張如花似玉的嬌顏浮現在鏡中央,原該完美無理的雪膚上染著一點淡淡的缺憾。
  “好痛!”路箴茗小手輕撫鼻端。“真危險,鼻子差點被打掉了。”回想那顆不長眼的子彈,心頭余悸猶存。
  她該怎麼辦?
  不理他,遠遠地躲開去!這是保護自己安全無恙最好的方法。可是……眼角瞥見床舖上嶄新的亞曼尼西裝,寬大的尺才是特地為他訂做的。
  為了救她,他舍棄了自己最貴的衣物!
  她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那件衣服,所以……唉!也罷,就再暗中觀察他幾天吧,反正她的好奇心也沒那麼容易消滅。
  最重要的是,她要還他一件西裝,她最不喜歡欠人情了。
  放下鏡子,路箴茗起身著裝准備再去跟蹤他。沒有鏡子的反射,她看不見自己雙瞳裡的光采,因為要去見他而興奮得炯炯生輝。

  燦爛星空下,“羅蔓西餐廳”裡,路箴茗終於知道郝韞霆的交友有多廣闊了。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張經常在電視上出現的熟面孔。她記得那老人姓陳,是有名的慈善家,曾任政府資政,政商關系良好,但目前已退休,再心經營自己的貿易公司及慈善事業。
  “小朋友又有什麼事要折騰陳伯伯這把老骨頭啊!”陳老笑眯眯地看著對面的年輕人。
  他們相識於郝韞霆二十歲那年;郝韞霆是文學獎創立以來最年輕的冠軍得主,而陳老則是擔任頒獎人;他們一見投緣,從此結為忘年之交。
  陳老膝下無子,一直拿他當孫子看待,也提過要收郝韞霆為干孫,以便百年之後,將名下所有產業交予他繼承。
  但郝韞霆以本身缺乏經商天分為由拒絕了,不過他很喜歡陳老,所以常常找機會約陳老聚會或到他家陪他。
  當然,遇到麻煩的時候,郝韞霆也是不會忘記請陳老幫忙的。
  “伯伯,你可不可以再仲介我加入‘Z’俱樂部的鑽石級會員!”那家俱樂部的會員等級分三級,鑽石、藍寶和紅寶;韞霆目前是藍寶,所能參加的聚會有限,所以他想晉升至最高層,方能毫無阻礙地了解整家俱樂部。
  陳老露出為難的神色。“韞霆啊,這個……你真的確定‘Z’俱樂部有問題?”
  “八九不離十,我調查過,由他們仲介進來的進口新娘,凡是沒有被選上的,絕大多數都無緣無故失了蹤。”
  “這件事我也聽過,但因為警察曾在野雞案找到那些女人,而她們自己招認,是為了貪求台灣富裕的生活,才在觀光護照到期後,違背與俱樂部的合約,滯留不歸。基本上,這種事情並不能歸罪於俱樂部。至於剩下失蹤的女人,很可能正躲在台灣某處於起非法勞工了呢!”
  “但找到的人與失蹤的數目相差太多了啊!其他的人全像一陣煙似地消失在空氣中,這不是很奇怪嗎?”
  “也許不是消失,只是還沒找到呢!”
  “我請警局的朋友仔細調查過了,他們搜遍大多數非法滯留者常去的地方,可是找出來的人,大約只有失蹤人數的一成不到,其他人確實是‘消失’了。”他強調“消失”,是因為人死至少還有個屍身在,而她們卻什麼都沒留下就不見了。
  陳老低頭沉思,置於桌面的雙手用力地交握著。
  郝韞霆默默等侯老人家的決定。他知道這很難,俱樂部裡很多人都是陳伯伯的朋友,要他幫忙他混進去調查,等於變相要他出賣朋友,確實需要時間考慮。
  一刻鐘過去,陳老長歎口氣。
  “韞霆,陳伯伯會幫你問問看.但不保證絕對行得通。”
  “謝謝陳伯伯。”郝韞霆忘情地擁抱住老者。
  陳老微笑著怕拍他的背。“答應陳伯伯,凡事小心,若發現什麼不對勁,得立刻抽身。努力工作是好,可千萬別把命賠進去了!”
  “我知道。”
  陳老看著他年輕光采的臉龐,眼裡有著憂慮、惋惜、慈愛……百種情緒。
  “韞霆,你還要一直寫小說嗎?”
  郝韞霆凝住了笑臉,眉宇間隱露一絲歉疚。
  “嗯!我真的很喜歡寫小說。”
  “那也不必非寫寫實小說不可啊!寫這種小說,老是在挖人家的私密,難怪常有人要找你報仇。你不替自己想,總得掛意一下老父、老母吧!你就這麼狠心,教他們天天為你擔驚受怕!”
  “但除了寫實小說,其他的小說我都寫不來。”只要故事中需要牽扯到“情”之一物,不論是武俠、科幻、言情……他全部完蛋。
  因為他打心底不相信這世間有什麼永遠不變的情。他時這冉冉紅塵是充滿希望,也確信正義必勝、邪惡必亡,但……“情”是會隨著時間而褪色的,這一點他也深深相信著,比如他的父母,當年私奔結婚鬧得多轟轟烈烈啊!結果呢?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再堅實的情也抵不過殘酷現實的迫害。除非……郝韞霆的腦海裡不期然地浮起一張臉——那個沖動又凶悍的飯店服務生。那一晚,脫離危險後,他本來要為她的莽撞而教訓她的,想不到她卻有先見之明地逃掉了,這樣一個特殊的女子,她的本性應該聰穎、堅毅到足以與現實相抗衡……
  “怎麼會寫不來?多練練就會了嘛!”陳老突如其來地沉了聲。
  “啊!”他猛然回神。處理公事的時候,他居然還胡思亂想,真是該打屁股!慚愧又無奈的歉笑浮上唇畔。“再怎麼練也沒辦法的。”
  注視著他眼底的羞慚,陳老心頭一陣不舍。“算了,你也這麼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陳伯伯就不再多說了,你自個兒小心。”
  “嗯!”他頷首,臉上一抹牽強的笑。
  陳老心底的疼措又猛烈地勾起。“等陳伯伯的好消息。”
  一聲應允讓郝韞霆笑逐顏開。“謝謝陳伯伯。”
  那像陽光般粲然的笑容,讓陳老心中一片寬懷。“那陳伯伯先走了。”
  “我送你。”郝韞霆扶起老人家往門口走去。一老一小相親相愛的情景,就像一對感情和睦的祖孫,教人看了羨慕。
  持陳老離去後、郝韞霆轉身正欲返回座位;路葳茗也同時起身,想走過去、把手中的西裝交給他,但一名年輕,冷峻的男子比她更快地閃到郝韞霆的身前。迫不得已,她只好又縮回角落的座椅上。
  “小姐,你要再續杯嗎?”服務生看她起立又坐下,好奇地過來詢問。
  她抬頭,看見門口的郝韞霆將視線轉向這邊,嚇得趕緊縮下肩膀,拿菜單擋住頭腦。
  “一杯曼特寧!”路葳茗匆忙打發走服務生後,瞥見郝韞霆正往這方向走來。她趕緊起身,先閃進洗手間裡避一下風頭。
  然而郝韞霆卻只是拉著那位年輕男子回到座位上。路箴茗松下一口氣,跟著走了出來,遮遮掩掩地回到自己位在郝韞霆斜後方的座位。
  不一會兒,曼待寧咖啡送來,她一面輕吸著咖啡,一面將身子傾過去聽他們說話。
  “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外貌冷峻的年輕男子卻意外地擁有一副溫潤的好嗓子。
  “梧邢,我們好難得才能見上一面,你就只關心公事,一點兒都不在乎我,嗚嗚嗎……你好無情啊!“郝韞霆使賴地搭上男子的肩。
  原來他就是君梧邢!路箴茗回頭,仔細地望了他一眼。這男人與郝韞霆的工作有著密切的關系,得好生記下來才行。
  君梧邢眼底閃過一抹別扭、無奈交雜的波光。他喜歡郝韞霆這個朋友,卻常常被他耍得團團轉。
  郝韞霆的一言一行教人難辨真偽,在他面前自己總是堅持不了冷靜,很輕易地就攻破了防衛的盔甲。
  “少羅嗦,我很忙,說重點。”
  郝韞霆嘻嘻哈哈的。“梧邢,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你是不是忙昏頭啦!還是……你那位小瞳秘書又給你出難題了?”
  谷川瞳是“君威企業”的老總裁特地培養出來輔助君梧邢這位新任總裁工作的貼身秘書。
  雖名為秘書,但實則是老總裁安插在君梧邢身邊的眼線兼老師。她為人嚴肅、想法固執,管得君梧邢死死的,他最是拿她沒轍。
  “結果。廢活少說,我只要結果。”
  “唉唉唉!”郝韞霆雙手一攤。“我出馬還有什麼事是搞不定的?”
  “陳老答應了!”
  “我長得可愛、又有人緣,陳老惑於我的魅力……”
  不待郝韞霆吹捧完自己,君梧邢豁地站起身。
  “喂,你干什麼!我還沒完呢!”郝韞霆拉住他的手。
  “我已經知道結果了。”言下之意,目的已達,不必再浪費時間了。
  “可是你還不曉得過程啊!”他急於表現自己的英勇。
  “那不重要。”而且要真聽郝韞霆那多嘴公把話說完,八成是二天後的早晨了。君梧邢轉身就走。
  “喂!”郝韞霆跟在他身後。“我真懷疑,當初怎麼會選上你這個悶死人不償命的家伙當朋友!無聊斃了!”
  君梧邢回頭限了郝韞霆一眼。他也很疑惑,自己年輕時到底瞎了哪一只眼,會和郝韞霆這個麻煩精兼聒噪鬼結成莫逆?
  “梧邢,你回去之後可以開始發廣告、聯絡印刷廠了,而且……”
  “那個女人你認識嗎?”君梧邢二度打斷郝韞霆的長篇大論。
  “誰啊?”
  “坐在觀景植物後面,長頭發、戴墨鏡的女人。”
  郝韞霆依著他的指示找到目標。
  另一邊,路箴茗一察覺他的視線,忙將腦袋埋進咖啡杯裡。
  郝韞霆按尋腦袋裡的記憶庫;波浪長發、唇邊有顆美人痣、心形臉、戴墨鏡的女人……腦海裡存在的人像沒一個與她搭得上的。
  他搖搖頭。“我不認識。”
  君梧邢再他一眼。“問你也是白問。”
  “喂,你……”
  “她一直在看我們。”丟下這句話,君梧邢離開了餐廳。
  郝韞霆站在西餐廳門口,好奇地看著那個非常專心喝咖啡的女人。她整個人幾乎都要栽進咖啡杯裡了,這裡的咖啡真有好喝到如此程度?
  他的視線如芒刺在背,路箴茗一次又一次欠動身子,希望避開他的目光。但是很遺憾,他的眼睛似乎與她的房子綁在一起了,不管她躲到哪裡,他都找得到。
  不到三分鐘,她已經受不了地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
  為了徹底遠離他那探詢意味十足的視線,路箴茗招來服務生結帳,決定今天的跟監到此為止。有問題,明天再來。
  當她走過郝韞霆身邊,正准備開門離去時,他突地捉住她的手。
  “小姐,我覺得你很眼熟耶!我們見過面嗎?”
  路箴茗的心髒重重蹬了一下,牙齒險些咬上舌頭。
  “沒……沒有,我……不認識你。”她用廣東腔說國語,故意混淆他的視聽。
  “你是……香港人!”有點兒難以置信,他對她有股熟悉的感覺呢!
  “嗯!昨天才來台灣。”幸虧她干模特兒時,常應邀到世界各國走秀,雖不敢誇稱精通各國語言,但一些特殊的地方腔調,她倒是學得維妙維肖。
  郝韞霆點點頭,確定他們不相識了,因為他從沒去過香港,而在今天以前也沒結識任何一位香港人。
  “你是來台灣觀光的嗎?”
  “是的。”
  “我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對台灣很熟,可以免費當你的向導喔!”憑著一股很奇怪的沖動,他的邀約就脫口而出了。
  這句話說得路箴茗張口結舌。這是搭汕吧?郝韞霆在搭訕她——
  “不,我……”
  “不用客氣,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今天我們相遇就是有緣.應該珍惜這份緣。”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郝韞霆拉著她出了餐廳。
  路箴茗嚇傻了。怎麼會這樣?他要帶她去哪裡啊?
  “先……先生……”
  “我姓郝,郝韞霆,你可以叫我韞霆。”
  這人也太霸道了吧?但他的力氣好大,她根本甩不開他。
  不知不覺,她被帶進了林木茂密的公園裡。黝黑的樹影籠罩四周,雖然小徑上有幾盞路燈,但大概是壞了,一閃一閃的,更添鬼意。
  這會兒她反而不敢離開他了。
  “我……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
  “不是來這裡!”察覺出她的懼意,他愈加握緊她的手。“這裡是捷徑,穿過公園,對面有家PUB叫‘我行我素’,那裡今天有一場別開生面的演唱會,非常有看頭,我帶你去玩玩。”
  如果是那裡,她也知道,但她寧願繞遠路,也不想在三更半夜裡穿過這座鬼影幢幢的陰暗公園。
  “我們一定要從這兒走嗎?聽說這裡治安不大好,常有流氓騷擾情侶,抽戀愛稅,我們……”她還沒說完,真的就被四個流氓圍住了。
  郝韞霆用力拍了下額頭。“你還真厲害,被你說中下了。”
  “嘿嘿嘿……”她傻笑,看到四個流氓的真面目,反而不大怕了。
  眼前四個人,穿著皮衣皮褲、頭發染成五顏六色,年紀……她猜他們根本未成年!倘若郝韞霆連黑道上的大哥大都敢招惹,又怎會怕這四個小混混呢?而且他還曾得過西洋劍擊冠軍呢!
  “大哥,你女朋友很漂亮呢!”
  “多謝,不過她不是我的女朋友。”郝韞霆嘻皮笑臉地回道。
  “都一樣啦!只要你們想經過這裡,嘿……大哥,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我當然知道!”郝韞霆點點頭。“留下買路財嘛!”
  “這位大哥很上道喔!”
  “謝謝。”郝韞霆掏出皮包。
  “喂、你……”路箴茗不敢相信,先前他是那麼英勇的人,怎麼這回……“你要給錢?”
  “不然呢?”他開始數鈔票。
  路箴茗不悅地眯眼。誰曉得該怎麼辦?但她絕不要助長犯罪!
  大家都以為郝韞霆要付錢了,想不到他突然瞪大眼眸,驚聲尖叫:“天哪!是葉子楣在棵奔耶!”
  “什麼?在這裡!”四名流氓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
  郝韞霆即刻拉住路箴茗的手,迅速住另一頭的大馬路上狂奔。待四名流氓回過神來,他們已經快跑出公園了。
  “啊!上當了,他們逃走了。”四名流氓見狀急起直追。
  路箴茗跑得比較慢,郝韞霆干脆彎腰扛起她來,拼命跑向人多處。
  “呃……”她張開嘴巴喘著氣,腹部抵著他的肩膀好難受,她快吐了。
  “別想逃!”流氓們不死心地追著。
  但郝韞霆比他們快一步附進行人道上的人群裡,才將路箴茗放下來。
  在人來人往當中,那四名流氓自不敢光明正大地勒索,但他們也咽不下這口氣,便亦步亦趨地跟著郝韞霆和路箴茗。
  “他們又跟上來了。”路箴茗不安地愈加偎緊他。
  “別擔心,沒事的。”他卻瀟灑地吹起口哨來了。
  路箴茗的掌心都被冷汗給濡濕了。他們已在這條行人道上來回走了兩趟,難道還要一直走下去?
  天!那不用等強盜來殺死她,她自己就先累死了。
  “嘿,准備一下。”郝韞霆突然摟緊她的肩。
  “什麼?”
  “好戲要上場了!”他大叫一聲,忽地又拉著她拼命往前跑。
  “他們跑了,快追!”四個流氓年輕氣盛,怎受得了連番挑釁,卯足了勁兒追著他們跑。
  郝韞霆拉著路箴茗直闖入一條人煙稀少的暗巷,他驀地扯著喉嚨大吼:“救命啊、搶劫、殺人囉——”
  站在他身旁的路箴茗只覺耳朵一轟,聽力暫時喪失了。
  “你瘋夠了沒,我不要跑了啦!”嚴格說來,她目前最想做的事是送他一記大鍋貼!害她累得心髒快罷工了,還仍然身陷險境;而他倒是很有體力,跑了大半個時辰啦,還有精神閒磨牙!
  “做人怎麼可以半途而廢呢!我們要加油、努力、貫徹始終。”郝韞霆仍精神奕奕地為她加油打氣。
  “你到底想拉我去哪裡?”
  “已經到了嘛!”郝韞霆拉著她,如入無人之境地聞入一棟商業大廈的後門。
  “喂,你……這不是非法入侵嗎?我們會被抓的。”她抵死不再住裡頭走,希望待會兒就算人送警查辦了,她的罪也會輕一些。
  “不會啦,這裡是我朋友的地方,沒人會報警抓我們的。”他試看說服她。
  糾糾纏纏中,四名流氓已經追上他們,並且將唯一的通路給堵死了。
  “敢耍我們,給他死!”流氓們撂下狠話,並紛紛抽出身上暗藏的彈簧。
  路箴茗俏臉驀地死白。
  郝韞霆卻又扯開喉嚨放聲大吼:“快來人啊!有人想要搶劫殺人喔——”
  “三更半夜的,你以為公司裡的人不會下班嗎?”黑漆漆的無人大樓裡,他們就算給人砍死了,只怕也得等到明兒個一早才會有人發現,那時,他們的屍體早僵了。
  “啊、啊——”然而下一秒,那四名流氓卻變得一臉驚駭。
  “嗨,你們來啦!”郝韞霆回頭親切地打了聲招呼。
  “我們聽到郝先生的聲音。”
  路箴茗悄然回首,不知自何時起,她身後居然站了十來名保全警衛,一個個虎背熊腰,光看那拳頭就比小流氓們的大上一倍有余。
  “他們……這是……為什麼……”
  “我說過了,這是我朋友的公司——保全人員訓練中心。這裡的員工是住宿制的,就住在這棟大樓裡。”他咧開大嘴,笑得可開心了。
  “那他們……”她指著前頭那已經怕得全身發抖的流氓們。
  “交給他們囉!”郝韞霆朝身後的警衛們遞個眼色。
  “有問題嗎?”
  “郝先生請放心,我們會解決的。”
  “謝啦!”郝韞霆笑眯眯地拉著她線過警衛們走進電梯。
  路箴茗無力地靠在電梯門上,今晚她的心情就像坐雲宵飛車,忽上忽下的,她的神經都快錯亂了。
  她不曉得自己的運氣為何會背到如此程度?但她曉得一切麻煩的根源都來自郝韞霆。
  “你是故意的!”
  “我有嗎?”他企圖以無辜的表情來脫罪。
  “你有!你明明可以很輕易地解決那些流氓的,但你不要,耍得大家團團轉,這樣很好玩嗎?”
  “你又知道我有本事解決那些流氓了。”
  “你這麼大塊頭,難道只是長好看的,連套拳都不會打?”
  “也許我真的是銀樣蠟槍頭呢?”
  “你是不是很銀樣蠟槍頭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你是個膽小鬼。”這樣的混帳,先前她怎會以為他英勇呢?瞎了眼啦!
  “你這麼說,我也不反對啦!反正當英雄很累,我寧可當狗熊。”他一派悠閒的樣子。
  “懦夫!”她咬牙,企圖與他講道理的自己是個呆瓜。
  她撇開頭.再不理他了。
  “呀呀呀!”雖然沒有解釋的習慣,但不知為何,郝韞霆下意識就是舍不得太欺負她,嘴巴自動自發地開合了起來。“干麼什麼事都要靠武力來解決呢?剛才我就算打敗他們,保全了自己,也不能保證他們將來絕不再犯。這些小流氓都是日子過得太無聊、精力太旺盛才會這樣亂來,我引他們來保全公司受點磨練,或者他們會變得比較好呢!”
  路箴茗抬眼,眸光中有絲疑惑。這是他的想法!竟如此地周全,是她萬萬所不能及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也是他真正的真心話,很少讓旁人摸清,卻不知不覺對她說出了口。“打架一下子就解決了,多無聊?這樣玩玩捉迷藏不是比較有意思嗎?”
  聞言,路箴茗瞪圓了大眼。該死!就知道這家伙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混帳,她是發神經了才會自個兒送上門來叫他氣死,真是愚蠢、笨蛋、智障加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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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0:48:38 |只看該作者
什麼樣的男人才算是好男人?
  以一個女人的觀點來看,路箴茗欣賞的是斯文有禮、具個性、有勇氣、能保護女伴的男人,像是——郝韞然;她最是看重大哥那樣的溫柔才子了。
  而郝韞霆沒一樣符合標准!他嘻皮笑臉、就會耍嘴皮子。碰到危險的時候,只會拉著人逃之夭夭,他……一點都不像個“英雄”,狗熊還差不多!
  可偏偏她的視線就是離不開他。
  他是第一個會那樣拉著她的手喊“救命”的男人;雖然當時她覺得遜斃了,根不能一拳敲暈他。
  但看著他衣衫光潔地周旋在眾異國美女間,妙語如珠、幽默風趣。整場相親宴裡,就屬他最引人注目、最得女性青睞。
  她不禁又想起他們在“亞都飯店”的相會,那時候,他也是如此帥氣又勇敢,充滿了男性的魅力。
  但是那夜在公園裡,他的表現怎麼會那樣地差勁呢!
  “這家伙鐵定有雙重人格!”最後,路箴茗只能定下如此結論。
  然而。盡管他善變如變色龍,她對他的好奇心依然絲毫未減。尤其在發現他拼了命也要筆記完全場所有異國新娘的基本資料後,她更是無法不看他了。
  可以確定的是,他不停地參加相親宴不是為了想結婚,而是別有目的;但原因為何?
  她猜啦!不是很確定,但八成是為了那些易招麻煩的小說。
  他是為了尋找小說資料才來參加相親宴的,而他寫的小說是專門揭發社會弊案的寫實小說,以此類推,這些進口新娘定與某項醜聞牽扯頗深。但是,是什麼醜聞呢?呃?
  討厭、討厭,她猜不出來啦!今晚九成九又要想著他過一夜了。她是那種好奇心得不到滿足就睡不著的人。
  “唉喲!”不知道是誰猛地賞了她一記響頭。
  “你又在這裡偷懶了。”領班手插腰瞪著她。“還不快去把髒杯子、碗盤收進廚房!”
  今天她扮的是工讀小妹,工作繁雜不打緊,還不能專心監視郝韞霆真是打錯如意算盤了!
  “領班,我才清理完客人打翻的東西,可不可以讓我休息一下?”
  “可以啊!回你家休息去,我這裡可不是讓人打混領白薪的。”
  “可是……”路箴茗瞥眼瞧向目標,發現他居然想中途偷溜。“抱歉,我不干了!”很高興看見領班掉下來的下巴。
  去!一小時才六十塊,以為她稀罕啊?要不是別有目的,這工作她早辭了!
  脫下圍裙扔向猶自呆楞中的領班,路箴茗追在郝韞霆的身後離開了相親會場。

  下了電梯,走進停車場,在整排的高級進口轎車中,路箴茗一眼就望見了郝韞霆的車。
  而郝韞霆正吹著口哨、彎腰准備打開車門。
  路箴茗邊監視著他、邊蹲低身子,溜近自己的白色轎車。偶然的一瞥,令她定住了腳步——
  他眉心有一點游移不定的紅光,那是什麼東西?
  她試圖思考,隨著理智慢慢的分析,那呼之欲出的答案登時駭停了她的心跳——是紅外線瞄准器嗎?
  有了上回被消音手槍狙擊的經驗,她不再以為槍戰是電影情節裡的專屬;現實生活中也是有可能發生的,尤其郝韞霆的工作是那麼樣地容易得罪人,天哪!
  “快趴下!”就算搞錯了也沒關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耳朵接收到她的警告,郝韞霆的身體立刻反應,他蹲下身,迅速鑽進車廂裡。
  “嘟嘟嘟……”成串熟悉的悶聲乍然響起,子彈擊在車子的板金上,爆起陣陣火星。
  路箴茗呆楞地注視著眼前如故事般高潮迭起的影像,既為他擔心、想幫他分散敵人的注意力,又害怕得全身發抖。
  連續數顆子彈擊中他車子的擋風玻璃,玻璃受不住沖擊應聲碎裂。
  “呃!”郝韞霆雖然把頭趴在駛座上,背部仍被碎玻璃打中,悶聲呼痛。
  路箴茗看著他身陷危險,憂心如焚。
  “呀——”她扯開喉嚨,放聲尖叫,只求這飯店的警衛夠機靈,趕快報警救人。
  只是她忘了,行凶現場最忌被目睹,她這一尖叫,反而激起了歹徒滅口的沖動。
  原本對准郝韞霆的槍口悄悄轉了向。
  郝韞霆看見了,心髒險些被嚇停。“快閃!”
  路箴茗當然知道危機已經從他那邊轉移到她身上來了,問題是:她並非他,應付不來如此刺激的場面。她的行動也沒有他俐落,唯一來得及做的動作是——蹲下身去,雙手抱頭,張大嘴巴迭聲高喊:“救命呀!”
  “嘟嘟!”子彈射了兩發,一記自她頭頂飛過,另一顆卻擦過了她抱頭的手,艷紅血花飛散了開來。
  “啊!”她又驚又怕地哀嚎。
  郝韞霆只覺胸口被狠狠擊中一拳,向來最痛恨因己事而牽連無辜!
  打破自己不喜歡以武力解決事情的慣例,他發動車子,腳下油門踩到底,車子箭一般朝歹徒背後沖撞過去。
  狙擊者俐落地避開了車子,身體在地上滾一圈,再站起,不忘舉槍回敬郝韞霆幾顆子彈。
  子彈將他的車子打得千瘡百孔,郝韞霆渾不在意,一心只記掛著那名突然發出尖叫聲救他一命的女子。將車子火速駛近她身旁,不顧後頭敵人追得緊,他毅然決然停下車子,打開車門。
  “快上來。”
  路箴茗接收到他的口訊,半爬半跑地上了車。
  “別說話,以免咬到舌頭,我要沖了。”他一叮嚀完,轎車二度噴出白煙,“咻!”地一聲沖出停車場。
  “我——呃!”他的囑咐來得太慢,路箴茗的牙齒還是親親熱熱地與她的舌頭做了進一步接觸。“好痛!”她悶哼。
  狙擊者又追了他們一會兒,但人類的雙腿終究不敵汽車的四個輪子,不到三分鐘,狙擊者便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因為擔心另有追兵,一路上,郝韞霆的車子開得飛快。
  路箴茗的心跳隨著車速不停往上攀,蹦得似要跳出胸口,她全身僵硬如木頭。“可……可不可以……開慢一點兒……”她快嚇死了。
  “不行,我們還沒有脫離危險。”他伸手拍著她的肩,安撫道。“等進了市區,人比較多的時候,我再放慢車速,你先忍耐一會兒。”
  郝韞霆專挑人多的地方開,五分鐘後,他們終於進了市區,車速明顯慢了下來。
  路箴茗解脫似地長吁口氣。“呼!嚇死我了。”
  “會嗎?剛才看你挺勇敢的。”他打趣道。“你扯開喉嚨大喊時,哇!我還以為天崩地裂了呢!”
  “是誰害我的?”這會兒卻來取笑她?忘恩負義的臭男人!
  “嗯……是誰呢?”他低頭沉思良久,卻送她一臉不解的神色。“我不知道耶!”
  聞言,她胸中的火藥立刻炸開。“就是你這個白痴啦!”
  “我?”他無辜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怎麼會?你不要隨便冤枉人家嘛!”
  “要不是為了救你,我會落到現今這步田地?”
  “哦!原來你剛才尖叫是為了救我,不是因為害怕啊!了解、了解!”
  這混蛋根本在裝傻,真的氣死她了!
  “喂!”他一手控著方向盤,另一手卻突然覆上她微顫的肩膀。
  一陣戰栗溜過背脊,路箴茗面紅如火。“你——”
  “別怕,沒事了。”他溫柔的語調化成一陣春風,拂進她的心坎裡。
  她滿腔的憤怒與驚慌緩緩撫平了。
  “謝謝你救了我!”他的大掌帶著韻律按摩她的肩。
  “嗯……”感覺心底的某一處情弦被撥動了,她低垂螓首,虛弱地應了聲。
  趁著等紅燈的空擋,他瞥眼明了會兒她無措的側面。
  “你好像一個人。”
  “我!”她心髒猛地一突。“不會吧?我不記得見過你。”她拼命地把腦袋往另一邊轉,就怕他認出她來,干媽交代的任務就要砸鍋了。
  “可是我真的覺得你很像她。”他歪著頭。“聲音也像。”真奇怪,他最近老遇到感覺相似的女子;那個香港人也一樣,所以他才會初見面就想帶人家去聽演唱會。
  難道這世代的女孩子都如此特殊?還是……哦,不妙不妙,他可能有點兒被那種烈性、沖動又機智的個性給吸引住了,得清心寡欲一下下才行!畢竟他在“情”之一物上沒有心,那就不要無端端去招惹一身腥,省得自尋煩惱。
  “女孩子的聲音不是都差不多?”
  “是嗎?”他聳聳肩,放棄追根究底。“或許吧!”
  這會兒換她有點兒好奇了,是她的哪一個裝扮泄了底呢?
  “喂,你說像我的那個女孩子是誰?”
  “‘亞都飯店’的服務生,一個沖動、直率、很有個性的女孩。”
  原來是那一回阿!也難怪啦,上回她的外表雖有偽裝,但言行舉止都是本性流露;不若“羅蔓西餐廳”那次,她特意掩飾過。
  而剛才事態緊急,她壓根兒忘了做假,他會懷疑也是理所當然。況且她不是職業演員,充其量只是個模特兒,他尚不能看穿她的真面目,嚴格說來,他的眼力已經夠拙了。
  “坐好了!”他臉色驀地大變。
  “怎麼了?”另一股驚慌又緊緊揪住她的心。
  他低喃:“我們被跟蹤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輛黑色轎車無視市區道路上眾多的車流、自後方狠狠撞上了他們的車子。
  “呀!”她嚇得尖聲大叫。
  “坐穩了。”郝韞霆擠命壓踩油門,看來對方是非置他於死地不可了!為避免在市區造成重大車禍,連累無辜,他放棄這良好的避風港,逕往郊區的省道駛去。
  但對方的賓士也非省油燈,頻頻自後頭追撞他們。
  “呃……唔……”血色自路箴茗臉盤兒退去,她這一連串的震蕩攪得五髒翻騰,快要吐出來了。
  “振作點兒!”
  他才一分心,賓士又自後頭追了上來,憑仗著厚實的車體將他們擠壓出快車道,朝省道旁的護欄沖去。
  “該死!”郝韞霆不停轉動方向盤想要擺脫這窘境,無奈早己飽經子彈洗禮的車子再也受不了這種擦撞。
  “啊——”她雙手抱著腦袋、埋進膝蓋裡。好可怕,她全身抖得快散了。
  “別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的。”事態明明就已危在旦夕,他還是一派冷靜超然的口吻。
  路箴茗白著臉掉眼望向他。他堅毅的側面就好像……
  她心目中的英雄——那個風瀟瀟兮易水寒的家伙。
  但天知道,此刻,她一點兒都不希望他是那個逞強鬥勇的英雄,太危險了!
  她寧可他逃、他喊救命……怎麼樣都行,就是不要去與人家硬碰硬。老天幫幫忙,讓他回復到那個賊兮兮、機靈多變的無賴小子吧!
  “我不准你逞英雄——”路箴茗大喊。她無法想像那張燦爛的笑顏在爭鬥中消逝;因為好奇而接近、因為接近而了解,他的身影早深入她的心,抹不掉了!
  他回以無奈又堅毅的一笑。
  她心神一顫,視線便再也離不開他身上了。
  就在這一刻,賓士車使勁撞出最後一擊,他們的車子穿過護欄,朝另一邊的山林沖了出去。
  左前方是一棵大樹,郝韞霆試著避開它,但飛撞的車速太快、巨大的樹干已近在跟前,來不及了——
  至少要救她!他腦子裡閃過這最後一個念頭,義無反顧地將方向盤逆轉到底。
  “不!”發現他的企圖,路箴茗全身的血液逆流向頭部。如果她的生存要用他的性命來代換,她情屬陪他一起死!
  她傾過身去跟他搶方向盤。
  但他的力氣比她大多了,方向盤在他的操控下,她根本無能撼動其分毫。
  “不要——”淚水進出她眼眶。
  而同時,“砰!”地好大一聲撞擊聲響,路箴茗隨即暈了過去。
  車子狠狠撞上了大樹,駕駛座那頭整個凹了進去,意識縹緲中,郝韞霆瞄了眼旁邊的座位。她昏過去了,但身上似乎沒有多少血,該是躲過一劫了吧?
  隨後,他安心地沉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白色的醫院,一間小小的病房裡擠滿了人。
  “你這個蠢醫生,我弟弟到底是怎麼了?”龐然的怒火在郝韞禮的雙瞳中勃發。
  在家裡接到消息,知道郝韞霆發生車禍,全家人匆匆趕到醫院,轉眼間,六個小時過去了,來來去去的醫生、護士不知凡幾,對於病人的狀況卻是一問三不知,素有“紅獅”之稱的郝韞禮終也忍受不住爆發了。
  他一手揪住醫生的衣領,大吼:“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再說不出我弟弟的傷勢,我一把扭斷你的脖子。”
  脖子掐在別人手中,醫生憋得臉色發青。“先…先生,你先……唔!拜托……放開我……”他連氣都喘不過來了,還怎麼說話?
  “韞禮,別這樣。”三兄弟的老大郝韞然伸手解救了醫生免於窒息而亡。“醫生,請你原諒我二弟,他是太過著急了,但……我三弟到底是怎麼樣了!可以麻煩你為我們說明一下嗎?”
  “是啊!醫生,我兒子沒事吧?”水如新滿臉淚痕倚在前夫郝樞啟懷中。
  郝樞啟邊安慰前妻、邊對醫生說道:“醫生,請你幫幫忙,不管要用多貴的藥、什麼樣的醫療,只求你,救救韞霆。”
  “其實……唉!你們不用這麼擔心,傷患的生命並沒有危險,只是……”醫生為難地低下頭。
  “只是怎麼樣?你倒是說啊!”郝韞禮噴火吼道。
  “他……肋骨斷了兩根、左腿骨折,但……這只是小傷……”他說著,眼睛根本不敢看向病人家屬。
  “這樣還算小傷?”郝韞禮簡直氣瘋了。這混蛋醫生,當別人的孩子死不完啊?
  “韞禮,不准再插嘴!”郝韞然低斥了聲。
  郝韞禮這一生誰也不服,單單這斯文的大哥,是他唯一敬重的人物。
  “知道了。”他心不甘情不願閉上了嘴。
  禁止了騷擾源,郝韞然再次面對醫生。
  “醫生,請你繼續說下去。”
  “這……”醫生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唯唯應諾的模樣把郝家人給急死了。
  “醫生?”郝韞然催促他。
  “傷患的生命沒有危險,但他的眼睛在激烈撞擊下,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傷害,所以……傷患的眼睛有可能失明。”他閉著眼睛說完就想逃了。
  這一番話,宛如一顆原子彈,投擲在醫院裡,轉瞬間,炸飛了郝家人所有的神思。沉郁的靜默重重降臨,仿佛連呼吸與心跳聲都被驅離了,四周安靜得落針可聞。
  “他……失明……”細細的哀鳴來自虛無的空間,同時喚回了所有郝家人的神智。
  “箴茗!”水如新首先發現這個一臉哀凄欲絕的干女兒。“你沒事吧?”
  路箴茗頭上綁著硼帶,臉色蒼白似雪。
  “你說清楚,他為什麼會失明?怎麼會?”她激動地跳下病床,沖上前去,阻止醫生蹺頭。
  醫生臉色再次轉青。
  “箴茗,你冷靜點兒。”水如新試著阻止她失去理智的舉動。
  無奈路箴茗已經急瘋了,她雙手如鉗、緊緊掐住醫生的脖子,任憑水如新再如何使勁推她,依然無法搖動其分毫。
  “我不相信!韞霆不會失明的,他不會——”路箴茗不停地尖聲大叫,幾乎把全醫院的人都引來了。
  因為缺氧,醫生的舌頭已經吐了出來。
  郝韞然和郝韞禮兩兄弟不得不合力制住她的沖動。
  “箴茗、箴茗……你冷靜點兒,箴茗……”水如新搖她、喊她,只希望喚回她越走越迷失的理智。
  但路箴茗受的刺激太深了,根本聽不進水如新的聲音,只是不停地掙扎、吼叫。
  好不容易掙脫了禁制的醫生忙沖向護理站,登記了一針鎮定劑。再回來,路箴茗的瘋狂依然。
  “她太激動了,我得給她打一針鎮定劑。”他指示郝家兩兄弟將她押進病房,困鎖在病床上,鎮定劑打進她的手腕。
  半晌,藥物在她體內發生了效用,疲累代替狂亂出現在她眼中。
  “嗚,干媽……”
  “箴茗,你怎麼樣了?”水如新抽噎地握住了她的手。
  “救救韞霆,救救他……”無助的淚不停湧出她眼眶。
  “你放心,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會救他的,我保證,他會沒事的。”看見兩個好好的孩子變成這樣,水如新一顆心都碎了。
  “他們要殺韞霆,我看見了……”她的眼睛好酸、身體好痛,但叮嚀還沒有說完,她不放心安眠。“保護他……報警……我們被狙擊……相親……‘Z’俱樂部……”
  她只能撐到這個程度了,懷著不安,路箴茗滿心憂慮地沉入了夢鄉。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支離破碎的話語沒前沒後的,郝韞禮拼湊不出意外發生的來龍去脈,氣得怒發沖冠。
  “恐怕小弟又因為搜集小說的資料,挖出某些見不得光的秘密,得罪人了。”郝韞然推理道。
  也只有這理由會陷向來嘻嘻哈哈與三教九流交好的韞霆於險境了。
  眾人不約而同一頷首,郝韞禮立刻起身行動。“我立刻打電話聯絡他的公司,請他們派人處理這件事。”
  郝韞霆寫了七年的寫實小說,揭發的機密有一籮筐,得罪過的黑白兩道無數,遭狙擊的紀錄更是輝煌。到現在還沒少支胳臂、斷條腿全靠他背後的公司撐腰。
  而這一次,大伙兒相信這位大老板,也就是君悟邢,自有本事擺平這一切,還韞霆一個公道。

  “我已經叫老爸把老媽押回去了,他們都上了年紀,受不了徹夜未眠,剛才老媽連走回車子的力氣都沒有,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郝韞禮煩躁地來回踱著方步。“韞霆呢?他的手術怎麼樣了?”
  “目前是順利結束了,但結果怎麼樣還不知道。”看著病床上虛弱的小弟,郝韞然心中是有萬般的不合。“韞霆的老板有沒有新消息傳來?”
  “他們說要派人來保護韞霆。”
  “那就好!”郝韞然頷首,長喟口氣。“韞禮,我想……給韞霆請個看護,你覺得怎麼樣?”
  “為什麼?我們自己可以照顧他啊!”
  “我……醫生剛才說了,他的眼睛還得再動兩次手術,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他建議我們……為預防萬一,最好從現在起就慢慢訓練韞霆習慣,而這件事最好由專業看護來做,比較恰當。”
  聞言,郝韞禮渾身一顫。“他媽的,這是什麼世界啊!”
  “韞禮,不要罵髒話。”
  “可是大哥……”
  “大哥、二哥,看護由我來做吧。”同一間病房裡,另一張病床上傳出一個細柔卻堅毅的女聲。
  “箴茗!”郝韞然和郝韞禮臉色同時大變。這個妹妹因撞車、受刺激過甚,這兩天,每一醒來就大吼大叫,非得挨上一針鎮定劑才會安靜,差點累垮他們。
  “你……那個……還好吧?”
  “我很好。”路箴茗掀開棉被,緩緩坐了起來。剛才他們的對話她都聽見了。“我想韞霆的看護就由我來擔任吧!”
  “什麼?”兩兄弟同時驚喊。
  “我雖沒有護士執照,但我做的‘危機處理工作’也與醫療有著密切的關系,我知道該如何照顧一名眼睛受傷的病人,請你們讓我做吧!”
  “箴茗。”郝韞然走過去,在她背後墊了顆枕頭,讓她躺得舒服。“我知道你難過,但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不必……”
  “大哥.你誤會了。”路箴茗裁口道。“我並不是為了賠罪才自願做韞霆的看護。我是覺得,今天這件事,我既已參與了,更目睹所有的追殺過程,我就沒有理由再置身事外:我有義務,也有責任,讓事件劃下最完美的句點。”
  “但你也受了傷啊!怎還能照顧病人?”
  “放心吧!大哥,我這只是小傷,休息個幾天就差不多全好了,我有能力照顧韞霆的。”她異常地堅持。
  “箴茗,你可不可以把事件的發生經過告訴我們?”郝韞禮問道。
  路箴茗點頭。“一開始是干媽讓我去調查韞霆的感情生活……”她把相親宴與狙擊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果然又是為了尋找小說題材才招惹來的禍端。”兩兄弟同聲一歎。
  “既然這樣的話……”郝韞然垂首吟哦片刻。“那就麻煩你了,箴茗,萬事小心。”
  “大哥……”郝韞禮還想說些什麼,人已經被郝韞然拖出病房了。
  “大哥,你這樣做好嗎?萬一又有狙擊者意圖不軌,豈不連累了小妹?”病房門口,郝韞禮甩開了韞然的手。
  “不會的,君悟邢既然答應處理這件事,在住院期間,韞霆的安危就不需擔心,況且,你看不出來嗎?”
  “什麼?”
  “小妹喜歡上韞霆了。”也只有陷入愛河的女人,才會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照顧她喜歡的男人。將韞霆交托給箴茗,算是他一點私心吧?他希望弟弟得到最好的照料。
  “啊?”郝韞禮一臉愕異。“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我不知道,但我曉得它已經發生了。”
  “小妹知道韞霆那個……眼力特差的毛病嗎?”雖然不該在人背後道長淪短,但是……郝韞禮實在同情他們那個眼睛糊到蛤仔肉的小妹,她是個如此優秀的模特兒,業界傳誦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模特兒奇才;穿禮服像公主,穿起百袖裝立刻變乞丐。
  配上那個眼力有問題的三弟韞霆……他是那種女伴換個發型就認不出對方是誰的超鈍眼家伙,與擅長改妝的名模成一對……真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冤孽啊!
  “應該還不曉得。”
  “願上帝保佑小妹!”郝韞禮在胸前劃個十字。“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受得了韞霆那種變態病的。”
  “別這樣說自己的弟弟!”郝韞然瞪他一眼。
  “我又沒說錯……”
  兩兄弟的聲音越來越遠,終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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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0:49:44 |只看該作者
有哭泣的聲音,細細的哀愁像是來自地獄的幽鳴。
  是誰在他的床畔哭泣?
  郝韞霆扯了扯嘴角,臉頰上有一點濕潤的水漬正在漫溢,又是誰的淚在作祟?
  “韞霆,求求你醒一醒……”
  好熟悉的聲音,他在哪裡聽過呢?
  “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嗚……”
  她在說什麼啊!隱忍下一個呵欠,他活動了下手指。
  “韞霆,你一定要好起來,你千萬不能出事呀!”
  他本來就沒事叼!她……啊!他想起來了,這聲音是那在停車場救他一命、後被他牽連遭追殺的女性專有。
  “你……沒事吧!”嘎嘎啞啞的聲音,睡了兩天,令他的喉嚨有些兒干澀。
  “韞霆!”路箴茗以為自己產生幻聽了,她聽見……他正在向她問好?“你覺得怎麼樣?我……我去叫醫生來。”
  “哎,你——”他是傷患、手腕插滿滴管,自是阻止她不及。“跑這麼快!”
  郝韞霆搖搖頭,試著坐起來。“哇!”他的腳和胸口痛得像是有兩隊兵馬在上頭交戰。
  對了!他想起來了,他被追擊、出了車禍,肋骨斷了兩根.左腿也骨折了,至於眼睛上這一層又一層,像是非常嚴重的紗布……不好意思,那是他在被送進急診室時,拼著最後一絲清明,威脅醫生做的。
  有人要他的命,三番兩次派殺手追擊他,他要是還活蹦亂跳在外頭招搖,未免太不給追擊者面子了,暫時就躲在醫院裡休養生息吧!
  他向來沒興趣去跟那些肌肉男硬碰硬,太累人了。反正他們一定會再來殺他,他只要在這裡吃飽、睡好、閒暇時設點陷阱抓烏龜即可。
  “砰!”好大一記踹門聲。
  路箴茗拖著醫生沖進病房。
  “醫生,快點、快點!”
  是那位沖動的小姐!郝韞霆抿唇一笑。她真是很難安靜呢!
  “我已經在跑了嘛!小姐,你別再拉我了。”可憐的醫生扯得差點跌倒。
  “他醒了,醫生,你快些幫他檢查看看。”
  “小姐,你別太緊張,我這不是已經在准備了嗎?”
  “醫生,這檢查應該很隱密吧?”郝韞霆突冗地插嘴。
  醫生用力吞下一大口唾沫。“小姐,可不可以請你暫時出去一下?”
  “為什麼?”不讓她親眼瞧見郝韞霆平安無事,她是無法安心的。
  “這個……我要做觸診,要脫下病人的衣服,所以你……一個女性留在這裡恐怕……不方便!”
  “救人要緊了,誰還管那些啊?況且,護士也是女的,難道遇見這種情況也要將護士趕出去?”
  “但你不是護士啊!”
  “我是他的看護。”反正不該看的,她又不會隨便亂瞄,她只想知道,他的傷絕對會復原。
  郝韞霆輕咳一聲。“但我會很尷尬。”
  “那……”路箴茗為難地看著他們。
  “小姐,你就在外頭等一下吧!檢查結果我一定會照實告訴你。”這會兒換醫生推她,將她趕了出去。
  “呼!”將門鎖上,醫生松口氣地踱回病床旁。
  “喂!小王,你干得不錯嘛!”這醫院也是“君威”名下企業之一,郝韞霆和這位主治醫生王成可熟悉啦,否則怎能輕易要求他改病歷呢?
  “少囉嗦!竄改病人病歷這種事……要是被發現了,我……”王成壓低聲音吼道。“我會被吊銷醫生執照的,你知不知道?”
  “那只要不被人發現不就得了?你放心啦!我再會守密不過,事情絕對不會外泄。”
  王成瞪著郝韞霆,明知他現在眼睛綁著紗布看不到,他還是忍不住要瞪他。
  “我怎麼這麼倒媚,居然認識你這個痞子?”王成喃喃地抱怨道。
  “嘿!說這樣多難聽,好歹我幫你引薦了君梧邢,你才能在這家醫院工作耶!”
  “是,我得到這份工作全靠你的幫忙,但是……你也跟我討了八百次人情,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放過我?”
  “哪有這麼多,頂多七百八十次而已。”
  王成吹胡子瞪眼睛,原來這家伙不僅是痞子,還是無賴;可惡,誤上賊船了!
  他著手幫郝韞霆檢查左腿和胸口的傷勢,力道很重,存心報復。
  “哇!”郝韞霆痛得歪嘴斜眉。“你想謀殺啊!”
  “還會‘哀’表示沒事,你什麼時候想出院啊?”
  “梧邢沒有告訴你嗎?”
  “他要我把你弄到最頂樓去,省得你胡摘瞎搞,連累其他病人。”
  “我無所謂,倒是我的病房要大一點兒、隱密些,我才好設陷阱抓烏龜。”
  “言下之意,你還不想吐實囉!你這家伙有夠混帳,你父母,還有外頭那位小姐不曉得為你掉了多少眼淚,你居然還忍心騙他們?”
  沉默占據了周遭半晌,郝韞霆長歎口氣。
  “我不想辦法將這些事情一次解決掉,大家都會有危險的。而且我也想殺雞儆猴一下,讓那些藏頭縮尾的鼠輩知道我郝韞霆不是好欺負的,他們休想用威脅的手法對我,或我周遭的親朋好友不利。”
  王成明白他的顧忌,長痛不如短痛嘛!
  “隨便你,不過對外頭那位小姐好一點兒,別亂耍人,你昏迷這兩天,她幾乎是不吃不睡陪在你身邊。”
  她這麼關心他嗎?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吧?郝韞霆的心湖偶然泛起一絲漣漪,迅速地被眼前更重要的事情給撫平。
  是天性吧!他對情的執著不深,總認為再怎樣深切的愛也都有到達終點的一天;比如他的父母,還有他人生中曾經稍微用了點心的幾次戀愛。
  這是他寫不出扣人心弦的感情故事的原因,因為他本身就不相信那些東西,動起筆來自然客觀又冷淡,少了熱情。他寫的書百分之百真實,卻……寡愛!
  “我睡了兩天?”
  “你傷得不輕。”
  “那外頭情勢發展得怎麼樣了?”
  “撞你們的賓士是輛賊車,已經被找到了,其他還沒有消息。”
  “那個殺手呢?”
  “君梧邢正派手下在查,可以確定跟‘Z’俱樂部脫不了關系,他讓我告訴你,調查的事就交給專業人員負責吧!你只管安心養傷。”
  郝韞霆沉思了會兒,聳聳肩。“好吧!那我就暫時休息幾天,凡事麻煩你了,小王。”
  “要曉得麻煩,就不要隨便進我的醫院。”王成輕啐一口,走出病房。

  路箴茗在病房門口攔住了檢查完畢的醫生。
  “醫生,他怎麼樣了?他的腿和眼睛……可以復原嗎?”
  王成伸出舌頭舔了舔干澀的唇,希望一點善意的謊言不會使他失去這可愛的舌頭。
  “左腿是沒問題。至於眼睛……最少有五成的希望。”
  “才五成……”路箴茗的俏臉蒙上一層烏雲。“醫生,你一定要救他,拜托你了。”
  “你放心吧!我會努力的。”
  她頷首,眼睛又不自禁發紅。
  王成看得不忍,又說道:“小姐,你別太擔心,他不會有事的。”美人垂淚的模樣總教人心疼,他禁不住要提點她一下。
  無奈路箴茗當局者迷,她的心思陷落太深了。
  “我知道!”她用力深吸口氣平撫心情。“這時候我更應該勇敢才是,他遇到這種事情,我……醫生,檢查報告你告訴他了嗎?”
  “啊?”王成為難地搓著雙手。“是……說了一點點,沒有全部。”
  “他的反應怎麼樣?”
  “這……有些難過吧?”天!欺騙這樣善良的美人兒,他的良心好痛苦。
  路箴茗緊抿雙唇,俏臉刷地雪白。
  郝韞霆曾經是個何等意氣飛揚的人物,如今困居病床,雙眼又不便,豈會只有一些些難過?怕是醫生的安慰之辭吧!
  他一定很傷心,只不過沒有表現出來,或者不願顯露在臉上吧?她應該更細心、妥善地照顧他才是,畢竟他是為了保護她才會傷得那麼重!
  “醫生,我進去看護他了,你慢走。”
  路箴茗走進病房,只見病床上的郝韞霆正咬著唇,悶聲不語。她看不到他的眼,卻能體會出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來源源不斷的沉郁。
  “嗨!你……覺得怎麼樣了?”她試著讓自己發出愉悅的聲音,總不能教一屋子內的兩個人都郁郁寡歡、愁上添愁吧?
  但是嘴巴才張,方明白作戲有多困難,她真的好難過。
  而陷於自個兒思緒中的郝韞霆卻渾然未覺她的哀愁,他閉緊嘴巴,像只悶葫蘆。
  往常他是最聒噪的,想叫他安靜,簡直比登天還難,現在卻……路箴茗終於忍不住令珠淚落了滿腮。
  “韞霆,你別這樣好不好?你……嗚……你說句話啊!”
  郝韞霆被嚇了一大跳。她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韞霆,你覺得如何?告訴我,或者你有什麼事想做?什麼東西想吃?我都會盡力幫你弄來,你……我會幫助你的,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她的淚濡濕了他的手掌。
  有種奇怪的感覺流進心裡。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郝韞霆的心微微顫動著。
  “你……是停車場裡,那位救了我一命的小姐,對不對?”
  “嗯!不過我們是彼此救了彼此。”
  “你叫什麼名字!”
  “我……”對了,他還不曉得她的真實身分,要對他說實話嗎?考慮了半晌,她決定不再對他說謊。“我的名字叫:路箴茗。”
  “哈!你的名字跟我干妹妹一樣耶!不過我很久沒有見過她了,想不到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這麼多。”
  路箴茗聽得目瞪口呆。他的推理能力八成有缺陷,她都說得這麼白了,他居然還猜不出她就是他的干妹妹?!
  “我們不是同名同姓,我就是你的干妹妹,路箴茗!”
  “啊?”這下換郝韞霆張口結舌了。“你是……箴茗!你……我……”
  “是干媽叫我去跟蹤你的。”
  “老媽!”他張大嘴。“她在搞什麼鬼?”
  “傳聞你拼命參加相親宴,有意娶個進口新娘,干媽很擔心,才想到叫我跟蹤你。”
  郝韞霆無奈一笑。“好破壞我的相親宴嗎?這種鬼主意,虧老媽想得出來。”
  “其實我跟蹤你很久了,當然,我也已經知道你參加相親宴並非為了結婚,而是別有所圖,大是在尋找下一部作品的資料吧!”她連同自己扮過服務生、香港女人等事情都一塊兒招了。
  躺在床上的郝韞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太訝異了,三個勾引起他些微注意力的女孩居然是同一人,還是他的干妹妹!
  誠實招認,他有一項缺點:他的眼力不大好,若有人在他面前稍微偽裝一下,哪怕只是長發變短發,他就認不太出那人的真面目了。
  路箴茗還真是捉著了他的痛處,將他耍得好慘。
  “既然你全了解了,還待在這裡做什麼?你也算是完成老媽的任務了,可以走啦!”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郝韞霆卻感到心口澀澀地、微微地發著苦。
  “我很抱歉騙了你,但我的第二項任務是照顧你,直到你復原為止。”
  “是因為愧疚?”他謔問,卻有些期待她會否認。
  路箴茗沉默了會兒才回答:“對!”愧疚占八成,還有兩成……是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情緒。
  想要他好起來:想再一次看見他那意氣風發的笑顏;期盼與他鬥嘴;她要那機靈巧變的男人重新復活……
  “真偉大啊!”連自己都想像不到的酸言酸語出自郝韞霆的口。聽她這麼說,他萬分地不悅。那所謂憂心、真情的眼淚不過是源於愧疚,一點誠意都沒有!
  “韞霆……”她惶恐、憂慮於他為何不開心?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出去吧!”他撇開頭,代表這次的談話到此結束,他不要再給自己添一些無謂的煩惱了、尤其用在他一點兒都不信任的“感情”上,更是浪費!
  他是病人,他最大!路箴茗也無意再惹他不高興。
  “那我出去了,我會告訴干爹、干媽,還有大哥、二哥你清醒的事。”
  “嗯!”
  他連一丁點注意力都吝於施舍給她了。走到門口的路箴茗有些愁慮地回過頭來。
  “我真的很希望你趕快好起來,以前……我一直記得前幾次我們在一起做過的事,你很奇怪,說話很討厭、做事也瘋瘋癲癲的,教人……不知該如何是好?可是……最後的結果總是證明你是對的,這……真的很莫名其妙,但我真心想看護你復原,請你原諒我!”說完,她才轉身走了出去。
  留下愕然無言的郝韞霆呆楞在病床上。
  該死!她知不知道自個兒在說些什麼?
  這……到底是在褒他,還是貶他?
  而更可惡的是,有一股熱流自他的腳底直燒上耳根,他居然為她那一大篇顛三倒四的言語心生期待?!
  “哈哈哈,真是個奇怪的家伙!”但打一開始,她就是這種個性了不是嗎?沖動、直率、自我,卻……充滿吸引力!
  就是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教她給勾了心,才會冒著得罪王大發的危險,也要救她。若是引不起他興趣的女人,哪會浪費時間拐她上“我行我素”聽演唱會?更不會跟她解釋自己懶得動武的原因……她,讓他無意識間破了很多例,情不自禁想多花些時間去相處。
  簡而言之一句話,跟她在一起很有趣,她總是能為他的生活帶來各式燦爛的光彩。
  但願她剛才那一大段長篇大論是表示對他有興趣,他是極不願花費太多心思在“情”之一事上頭的。除非確定了彼此的心意,否則他是懶得去談愛的;不過……也有項麻煩的預感——這是個非常難纏的小姐,要擺平她鐵定要吃很多苦頭。
  “可不正契合了我喜歡刺激的個性?”他微微一笑。
  “等我空閒下來之後,試試又何妨?”

  路箴茗的看護,簡宣可以用“無微不至”四個字來形容了。
  她是真的很掛心郝韞霆、到了有點走火入魔的地步,讓他享受得有些兒……吃不消!
  “箴箴啊,今天我已經吃了四餐啦,這個補品可以省了吧?”
  “我知道啊!但是你的臉色一直很差,可見身子尚未復原,還得多補點兒;而且,這小魚於熬的湯富含鈣質,對你的腿很好,你就再喝一碗吧!”他憔悴的模樣教人看不過眼,那削瘦的雙頰更令她噩夢頻頻;這樣的郝韞霆不是她所認識的那一個,她要他復原,越快越好!
  “可是我覺得自己身強體健,精神良好啊!那個湯……不如你喝吧!”再吃下去阿,他怕要變成一只連翻身都不成的大豬公了。
  “不行!”他自己眼睛纏著紗布看不見,但每一個人都知道他瘦了,醫生的檢查報告也說,他的復原狀況不甚良好。
  “可是我真的喝不下了。”
  “要不……半碗就好。”
  “我……唉!”郝韞霆是有苦難言,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自己最近只是累了點兒,根本無啥兒大礙!
  上回遭追擊的案件正調查到最高潮,凶手與“Z“俱樂部的關系,已呼之欲出。
  依照他的猜測,近幾日敵人一定會再來狙擊他,畢竟只有滅了他的口,才能讓秘密永遠是秘密。所以他這幾天每晚都跟君梧邢聯絡、忙著布陷阱,務必一舉擒獲那藏頭藏尾的賊。
  可是這種事又不能跟路箴茗說,讓她曉得他騙了她,她鐵會氣得再不看他一眼,而這種結果他挺不喜歡的。
  “真的只有半碗哦!不准多添。”她以為他眼睛纏著紗布,就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常常說讓他吃半碗,結果都添到八分滿,差點兒脹死他。
  “好。”照例,她又添了八分。
  郝韞霆接過碗就感覺到了。“你撒謊,這明明就快一碗了,我不要。”
  去!眼睛看不見的人,感覺還這麼敏銳!路箴茗沒轍,只得將湯舀一些出來,“喏,真的只剩半碗了。”
  其實是六分滿啦!可能的話,她希望有某種仙丹妙藥能讓他一下子就好起來,當然,現買生活中這是不可能的;不過她還是想盡辦法要把他喂得健康一點兒,起碼別這樣瘦巴巴的,活似非洲來的難民。
  多一分,他也不跟她計較了,仰首喝個精光。
  “好啦,喝完了,我要睡了。”最好她也趕快回家睡覺,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沒時間陪她。
  “晚安。”路箴茗將所有的東西收好,離開了病房。
  郝韞霆在病床上躺了約莫五分鐘,確定她離開了、不會再回來,便立刻起床摸索著鍵盤打電話。
  電話才響一聲,另一邊的君梧邢就立刻接了起來。
  “你的管家婆走了?”
  刻薄的言語令郝韞霆低低笑了兩聲。
  “她叫路箴茗,是我的干妹妹、兼看護,二十來歲的漂亮小姐,還稱不上‘婆’啦!”
  “哼!”君梧邢只用鼻音,來回答他這一連串的解釋。
  “別鬧了,梧邢,你那邊怎麼樣了?有關我的眼睛嚴重受傷、恐怕無法復原的消息發布後,應該有一堆人在額手稱慶吧!”
  “沒有,不過你這一本‘進口新娘’,書商大概是擔心你無法再寫書了,紛紛取消訂單。”
  他仰首吹出一聲長哨。“看來我得認真點兒,別教人瞧扁才行。梧邢,麻煩你再幫我發出一道消息,‘進口新娘’的資料我已經搜集完全,就算要找代筆人、用口述的方法,我也會將它寫完。”
  另一邊岑寂了半晌。
  “梧邢!”郝韞霆好奇地開口。“你還在聽電話嗎?”
  好一陣子後,君梧邢冷然的聲音恍似冰珠。“你這是在給自己挖墳墓。”
  “哦?哈哈哈……那可得請你順便幫我准備一副上等棺木。”
  “這不是開玩笑的。”敵人已恨得多次派殺手狙擊他,他還唯恐天下不亂地屢屢挑釁,不是自找死路嗎?
  郝韞霆經咳了兩聲。“梧邢,我很感激你的關心,但我沒有太多本錢跟那些渾蛋耗,我一定得捉住他們。”
  “等你復原後,你愛怎麼做都隨你。”
  “是沒錯,但我擔心我的家人,還有箴茗,她牽涉得太深了,我怕她有危險。”她不像他,待在醫院裡,有成堆隱伏的保鏢保著;她必須在外頭奔波,很容易給人下手的機會。
  他一向痛恨因為自己的事而連累身旁的人,而路箴茗又是一個更特別的存在,他絕不許她出事。
  聞言,君梧邢只是輕啐一口。“蠢女人,愛多管閒事,活該!”
  “沒有她,你想再跟我說話大概只有去找靈媒了。”郝韞霆自嘲地說著。“梧邢,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人否認得了。”
  君梧邢不說話了。
  “算啦!”郝韞霆笑歎了聲。“不談她了,梧邢,上回我交給你,有關‘進口新娘’的資料,我麻煩你幫忙作個統計,結果出來了嗎?”
  “嗯。”
  “結果怎麼樣!是否都在我的意料範圍內?”
  “差不多。”
  “念給我聽一下。”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王成說你的復原情況不大好,我們不應該每晚討論工作到天明。”
  “拜托,你不會也想叫我啥事兒都不做,光吃、光睡,像豬一樣吧?”郝韞霆大大地哀歎了一聲。“你明知道我受不了的,每天躺在醫院裡,什麼地方都去不了,我一定會活活悶死!”
  “那就每天討論到十二點止,過後是你的休息時間。”
  “什麼?那現在幾點了!”他依稀記得護士巡過最後一趟病房,只怕現在夜已深了。
  “十一點五十九分。”
  “只剩一分鐘!”郝韞霆愕喊。“那你還不快把資料念給我聽,我今晚……”
  “對不起!”君梧邢卻非常有個性地截斷了他的話。
  “時間到了。”
  “叩”地一聲,電話掛斷了。
  郝韞霆瞪著電話。“喂——有沒有搞錯啊?”混蛋,耍他嘛!
  臭梧邢,來這一招!明知他無事可做會悶瘋的,唉唉唉……這麼早要他睡,怎麼可能睡得著?
  好無聊,早知道就把路箴茗留下來磨嘴皮子了,他是最怕閒的人。
  雖然常有人勸他,人生嘛!不過數十年,何必忙忙碌碌、不停休呢!輕松一點,多享受一下,才不枉費來這世間走一道。
  但對他而言,工作就是游戲、游戲就是人生,沒事可做,等於要他的命,那種“清閒”,他是沒命去享的。
  唉!有誰能夠真正了解他這種心情?體諒他的個性?
  大概沒有吧!像是君梧邢,還有——病房門口,一張氣得發黑的嬌顏。
  路箴茗在走出醫院、到了停車場時,才發現鑰匙不見了,在醫院裡找了一輪,沒找著,最後猜測是落在郝韞霆的病房裡。她匆匆忙忙趕回來,竟發現他偷打電話!
  她聽了一會兒,得知他是在與人討論工作;腦筋一轉,便約略猜出了他復原情況一直不甚良好的原因。
  混帳家伙,簡直是在找死!人都傷成那樣子了,眼睛也不曉得能不能復原,還一心記掛著工作?
  她能理解一個人因興趣而全神投入某件工作,絲毫不顧慮外界任何人事物的心情。畢竟她本身亦是屬於這樣的個性。當初,會為他所吸引人也是因為本性相屬的關系。
  但理解歸理解,她依舊看不得他的日漸消瘦。
  因此,只要她一日是他的看護,就不能任他如此為所欲為下去,一定要想個辦法治治他!
  小腦袋轉了兩圈,路箴茗起步轉向護士站。
  一抹滿意的笑容掛在路箴茗的唇畔。郝韞霆將會非常訝異,她的辦法絕對會教他嚇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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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0:50:56 |只看該作者
郝韞霆豈止掉了下巴殼,他連心髒都差點給嚇停了。
  “你不是回去了?”
  “我又回來了。”路箴茗邊說,邊指揮護士在他的病床旁擺上另一張床,與他的並攏在一起。
  她該不會是發現了他的秘密吧?
  “你……為什麼又回來?探病時間不是早過了!還有……這是什麼聲音?”眼睛包著紗布果然不方便,他一直感覺病房裡有人走來走去、搬東搬西,卻不曉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搬床的聲音。”她的計劃就是做個——貼身看護。不管他上哪兒去、做什麼事、吃飯、睡覺……她全天候、寸步不離地奉陪到底。
  “搬床作啥兒?”慘哉!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了。
  “從今晚開始,我也要睡在這裡。”
  “什麼?”他的傷腿掉出了吊帶。“哇!痛死了。”
  路箴茗趕忙將他的腿再吊回去。
  “活該!誰教你這麼興奮?”
  “誰興奮啦?”他撫著腿,皺眉大吼。
  “當然是你。”
  “我一點兒都不覺得興奮。”郝韞霆握著拳頭,喃喃抱怨道。“你干麼無緣無故跑來這裡睡覺?家裡不好睡嗎?”
  “我是看護,本來就應該跟傷患亦步亦趨。”她是有了最壞的打算後,才做下這決定。平穩的心律有脫軌的現像,說不出的惶然在心湖間波動;路箴茗知道自己越來越被他引吸了。
  這樣充滿魅力的男人本就教人難以抗拒,而以她酷愛自由、終年避愛的個性,原該是閃躲與他更加接觸的機會才是。但她非常擔心他,因為這份掛懷來得太激烈了,以致排除了心底惶然,執意要與他牽扯到底。
  這是一項賭注,她能否在看護他復原後,仍保全著自己的心安然而退?誰也不曉得。
  機率是很渺茫的,她很清楚;曾冷靜地分析過,最大的可能性是——她帶著心上一段巨大的傷痕遠走他鄉;守護了自由自在的靈魂,卻讓心傷伴她一生。
  可是這樣的痛與看著他長久臥床、任病魔消退了志氣比起來,心痛是微不足道的,她自認承擔得了。
  “誰規定的?從前你也沒這樣。”郝韞霆激烈地抗議著。
  床舖弄好後,護士小姐們退了出去。路箴茗開始在他的隔壁舖床。
  “因為以前我太笨,現在我學聰明了,你是一個教人松懈不得的傷患。”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想讓人聽見他們之間的爭辯,她把病房門窗關妥後,才走過去拍拍他床邊櫃子上的電話。”我很佩服你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但凡事都要懂得節制,賣命也要看時機,目前你沒這個本錢。”
  果然!她是發現了他在她離開後,每夜以電話遙控工作到天明的事。但他還是不以為自己有錯,因為事情真的已迫在眉睫。
  “你不懂,我非盡快把這件工作完成不可,否則會有更多人倒大楣的。”尤其最教他擔心的就是她,他無論如何都想保她平安的。
  “如果你在工作完成前就英年早逝的話,我相信倒楣的人數會比你方才口中的‘更多人’更多上一倍。”
  “喂,你這是在咒我啊?”什麼事情不好舉例,說他“英年早逝”,真是烏鴉嘴!
  “我只是陳述了事實。”她邊說著,邊緩緩躺近了他身畔。
  “喂——”他以為她不敢的,孤男寡女共睡一室,是女人都該有忌諱的不是嗎?
  在手臂不小心碰觸到他灼熱的肌膚時,路箴茗的心髒重重蹬了一下。天!這是她先前理智分析半天所沒有想像到的震撼。她是怎麼了?體溫居然不斷上升著……
  同樣的激情也在郝韞霆的血管裡流動。“喂!你玩真的?”他口氣完全失去了平常的挪揄。早該認清她的“特殊”,但……這樣子已經太過了,他擔心自己把持不了。
  她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移開相觸的肌膚,理智總算回籠了些許。
  “什麼……蒸的?炸的?我還煮的咧!”
  “誰跟你說那個了?”雖然已經碰不到她了,他的聲音裡還是有著殘存的驚慌。
  “要不你想說些什麼?”她閉上眼,試著平穩心跳。
  “你是女人吧?孤男寡女,你……”或許她沒發覺,但她身上的女性幽香一直不停鑽進他的鼻孔裡,他很難受。
  “拜托!”她故意大笑,借以掩飾心底的失措。“憑你現在這副模樣,能對我怎麼樣?”
  她竟敢質疑他身為男人的能力?士可忍,孰不可忍!
  “我還沒窩囊到連辦事都不行!”
  “問題是你起不來啊!”路箴茗下意識地脫口說出。
  郝韞霆整張臉都青了。“你再說一遍。”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話有語病,紅潮燒遍了整張嬌顏。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腳不方便,不是說那個地方……”
  “你還說!”他氣瘋了。
  “不說就不說囉!”她咕噥著,反手輕拍他氣紅的臉。
  “乖孩子別想那麼多,快快睡覺好不好?”他睡了,她也比較不會那麼緊張,方能定下心來休息。
  “不要碰我!”他伸手推開了她。這笨女人不知道男人是屬於純感官性的動物嗎?就像是肚子餓了一定要吃飯的道理一樣,男人積滿了欲望也必得找個出口發泄。
  住院這麼多天,先前因有公事纏身,他無暇想那麼多,可一受她挑逗.他……天曉得,他忍得有多辛苦!可惡!
  “稀罕,很了不起啊!”她不滿地輕啐一口。
  “就很稀罕,你管我?”他有著些許的惱羞成怒。
  男人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路箴茗翻翻白眼,決定不與他計較。
  “是是是,你大少爺說怎樣就怎樣,我才懶得管你!現在可以睡了嗎?”
  “不行!”他指著櫃子道。“裡頭還有一條毛毯,你去把它拿出來。”
  “干麼?你都蓋了一張棉被還會冷啊?”她抱怨歸抱怨,還是下床去取來毛毯。“喏,毛毯。”
  “卷成長條,隔在中間。”
  她照做,忍不住好奇問道:“這要做什麼用?”
  “隔條楚河漢界,以免你半夜貪圖我秀色可餐偷襲我!”她不懂得保護自己,這項重責大任只得落在他頭上。
  路箴茗倒吸口氣,終也發怒了。
  “你美咧!誰要偷襲你?”
  “我就是覺得自己是天上地下最俊美的男子,你管得著嗎?”

  不要臉!她低咒一聲,卻也懶得再與他鬥口了。
  “熄燈!”郝三少再下一道命令。
  “熄不熄燈於你有何分別?”他在耍她嘛!如果她一爬上床,他就叫她去做事,那她這一夜還要不要睡啊?
  “於我是沒分別,但與電力、地球的能源分布、生態保護……”
  “知道了,少爺,我去關就是了。”她怕再不動作,他要把如來佛祖、阿拉真主……全搬出來了。
  “早去做不就得了。”他志得意滿地冷哼一聲。
  “你少得意,今晚咱們走著瞧。”他要敢再半夜爬起不睡覺,她就去跟掃地的歐巴桑借根拖把來打昏他!
  “誰怕誰?”他轉過頭,再不理她。
  路箴茗也隨之爬上了床,掩嘴輕打個呵欠,幾番鬥口慢慢驅逐了她心底的火熱。欲情消退後,睡意漸次凌駕其上。
  夜深了,她是該睡了,有她在身旁,他應該不敢再妄為才對……想著想著,神智逕往夢鄉裡沉。
  感覺她溫暖、細膩的手臂又碰到他的側腰了,郝韞霆的身子微微一顫,強烈的火氣在體內奔流。
  “該死!這簡直是一種折磨嘛!”低咒一聲,他勉強屏住氣息,稍稍挪開了身子。
  還說要押他睡覺咧!她這樣騷擾著他,他更無法入眠了。
  但因為有她在,他不敢坐起、不敢打電話,更不敢偷偷把眼睛上的紗布拆開處理公事……只得躺在床上裝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不覺,月亮爬過了天空,逕往西方行去。夜快消逝了,郝韞霆疲累地打了個呵欠,因為她的折騰,他的身體益發疲倦了!
  不知是誰搞的鬼?總之,“楚河漢界”在時間的流逝下,被一點一滴打散了。
  他的耳朵接收到一陣平穩的頻律,是她的心跳,像似母親的搖籃曲,他再打個呵欠,意識逐漸朦朧,而腦袋也情不自禁地傾向她的胸口,希望更清楚地聽見這陣安心的聲音。
  她沒有讓他失望,那上下起伏的柔軟胸膛裡,不停傳來規律的聲響,一直一直將他往夢鄉裡拉去。
  這是自意外發生以來的第一夜,他完全忘了工作、毫無心理負擔地睡了一場好覺。
  一些事情被耽擱了,可是……他似乎也得到了某樣禮物。
  是什麼呢?睡夢中的他懷著笑,也懶得去想了,睡覺要緊。

  郝韞霆不是很明白,路箴茗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甚至罔顧女子的名節。
  有好處嗎?他不以為自己回報得了多少。
  他並不是個會為“情”犧牲一切的男人,起碼比起兩位專情又痴情的兄長,他是屬於冷血的那一方。所以明明對她有好感,也曉得她私底下為了他的眼傷掉了不少淚,他很感動,但在與公事相沖突的情況下,他還是選擇了欺瞞。
  並不會因為她的淚就忘卻公事、理智盡失地對她吐露實情;他是個自私的男人,而她……卻是個善良的天使。
  或者等到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結果後,她會恨他、進而離開他。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男人與女人總是因誤解而相愛、因了解而分手。
  他苦笑地調侃自己,既自承配不上她,也只有用這理由來自我安慰了。
  只是……胸口這脹得發痛的情緒又是什麼?
  “你又在發呆了。”君梧邢濕潤的嗓音裡夾雜著濃重的不滿。
  郝韞霆猛然回過神來,記起了他的造訪,以及病床前正在為他做分析報告的谷川瞳。
  可惡!他竟然閃神了,終究還是因私忘了公。
  “郝先生,你沒事吧?是不是太累了!剩下的工作不如改天再做吧!”谷川瞳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嘖,你們真當我是病雞啊?這樣坐著聽幾份報告也會累!”他笑,強自打起精神,又恢復了皮皮的模樣。
  “可是,郝先生……”一身鐵灰色套裝,頭上的髻一絲不苟地綰著,外表嚴肅的谷川瞳在郝韞霆面前流露少見的小女兒嬌態。
  “小瞳,我們又不是不認識,干麼這麼客氣?”話雖如此、他待谷川瞳和君梧邢的態度就是有明顯的親疏之分。
  對於心上重視的人,他特愛動手動腳,以肢體碰觸聯絡彼此間的感情;至於一般朋友,他口頭上雖仍談談笑笑,但周身一股區隔的距離就是相當明顯。
  相較起來,一開始就忍不住對路箴茗的拍拍碰碰真是脫了序。人呢,一生中如果非得在感情上栽一次的話,怕他這一回是躲不了了!一想到此,郝韞霆心中有喜,也有憂。喜的是對像是她,這特殊的女子完全合乎了他的品味;憂的是相逢不對時,要他一心投入情感經營中,而拋卻工作……難,太難了!
  總之,他對她是虧負定了!
  “郝先生……”帶著些微憂慮的低喃,谷川瞳對郝韞霆的容易閃神感到泄氣。她不否認對於這出色的男子是有些好感的,奈何用了幾回心,他依然無知無覺,連當她是知心人都不曾,不知要怎樣的女子才能惹他動心?但可以確定大概不是她了!
  “咳!”君梧邢佯咳一聲,臉上凍著一層冰。“公司裡還有很多事情忙,我們不該在這裡耽擱太多時間。”
  他這是在提醒她?谷川瞳微薄的唇僵硬地抿著,為心事被人看穿而惱羞成怒。“總裁不必擔心.我會盡快把事情做好的。”
  “希望!我可不要一個老是見色就忘事兒的秘書。”
  她面孔憤怒地脹紅。“這一點不勞您費心,我做事自有分寸,總裁還是要多多檢討一下自己吧?”
  “我的事不要你管。”君梧邢難得地失去了冷靜。
  “我職責所在,怒難從命。”她更怒哼了聲。
  郝韞霆深深、重重地歎了口氣,這兩人還是一樣,像冰與火般難以相容。
  “對不起,很抱歉,你們兩個人都沒有錯,是心不在焉的我錯了,可以拜托你們原諒我嗎?”
  君梧邢和谷川瞳又彼此瞪視了一眼,才各自撇開頭去。
  “郝先生,那我繼續做報告了。根據調查,‘Z’俱樂部成立於十年前,是某位政府高官暗中籌設的,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台灣陸陸續續發生了進口新娘失蹤事件,而這一、兩年,失蹤的範圍更擴及外勞,曾有人懷疑,台灣是個販賣人口的轉運站。”
  “但這些失蹤的人卻從未被找到過,他們是徹底消失了。”郝韞霆在發現這件事時曾努力思考了許久,最後只導出一項駭人的結果——這的確是樁走私販賣事件,只是商品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人體器官”。
  “‘君威’旗下的調查部門費了很大的功夫,走訪全球,調查這件事,已確定了沒有那些失蹤人口的消息,他們是‘消失’了。”
  郝韞霆深吸口氣、閉上眼,事情真給他料中了;雖早已有所猜測,但實際聽聞結果,心情還是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有‘Z’俱樂部幕後主使者的線索嗎?”
  “沒有。但可以斷定此人相當謹慎小心,旗下勢力龐大,且已完全退居幕後操控一切,不在前方大出風頭,所以很難調查出‘他’的真實身分。”
  “是嗎?”郝韞霆的語氣裡竟有絲虛弱。
  “你……猜到那個人了?”君梧邢危險地眯起眼。
  “我……”郝韞霆苦笑地頓了下。“別把我估量得太高,我沒那麼大本事,你的調查部門都查不出來的事,我怎麼可能隨便猜就猜得到。”
  君梧邢像是放下心似地吁了口氣。
  “你最好不要太沖動,妄逞英雄通常不會有好下場。”
  “總裁好毒的嘴,專門咒人呢!”谷川瞳尖銳反駁。
  “我說的是事實。”君梧邢的聲音又比她高上兩度。
  郝韞霆用力一拍額頭,有名的“君、谷大辯論”又開始了,天哪!誰來救他脫離魔音迫害?
  “吃藥了。”天使一般的聲音發自門口,是路箴茗。她很訝異地看著病房內的訪客,若她沒記錯,那個外貌冷峻,卻有著月光般柔發的男子應是鼎鼎有名的“君威企業”新任總裁君梧邢。
  君梧邢只是望了路箴茗一眼,冷冷的哼聲噴向郝韞霆。
  “你還受不夠教訓嗎?”他是認出了路箴茗就是前回在“羅蔓西餐廳”裡監視郝韞霆的奇怪女人,她的接近恐是另有目的,而以郝韞霆的聰明機智會不曉得加以防範嗎?八成是多情的性子又發作了。
  郝韞霆只是嗤笑了聲。“梧邢,你總把我看得太高,事實上很多事情是我先做錯了。”
  君梧邢是為他抱不平,他懂!但在與路箴茗的交往中,他自承是錯的那一方;至少以目前而言,她完全坦白了,他卻沒有。
  “哼!等你吃到苦頭你就知道了。”
  “如果有那一天,也是我自找的。”因為他欺騙、虧負她太多了。對於路箴茗,郝韞霆有深深的憐惜與愧疚。
  在君梧邢的注視下,路箴茗緩緩走了進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君梧邢似乎對她懷有敵意。
  怎麼可能?路箴茗隨即又謔笑自己的多心。兩個不相識的陌生人之間,如何產生恨?
  “箴茗,我為你介紹。”郝韞霆執起她的手。“這兩人是我的朋友,君梧邢、谷川瞳。”
  “你們好。”路箴茗欠了下身子。
  谷川瞳瞪大眼,受了不小的刺激——原來這就是郝韞霆傾心的女子!
  而君梧邢則在看見他們雙手親密地交握在一起後,惡狠狠的目光不停殺向路箴茗。
  不是錯覺呢!他們是真的對她不懷好感。路箴茗心底升起一股錯愕的情緒。她得罪他們了嗎?
  “箴茗!”郝韞霆拉拉她的手。“藥呢?”
  “什麼!”她正陷於沉思中,沒聽到他說的話。
  “你剛才不是叫我吃藥?”他笑著提醒她。“你這樣不行喔!是不是看帥哥看呆了?”
  “神經病!”她輕嘩一口,潮紅卻控制不住地在臉上肆虐。
  君梧邢確實有教人看呆的本錢,他很英俊,冷峻的氣質更是惑人心神。但在她的眼裡,郝韞霆的吸引力卻是無人可及的,他樣貌多變、性子也多樣,完全勾住了她的眼,教她無一刻不注意他。
  路箴茗轉過身去,倒了水給郝韞霆吃藥。而君梧邢審判的目光,還是一直追著她。
  “君先生有什麼事嗎?”她終於忍不住了。
  “糖衣毒藥。”君梧邢沒頭沒腦地冒了一句。
  她還沒領會他話裡的意思,就聽見背後郝韞霆大大的抽氣聲。
  “梧邢——”
  路箴茗腦海裡靈光一閃。莫非君梧邢是在諷刺她?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心裡清楚。”
  “我不清楚,打我進來之後,你就沒給過我好臉色看,為什麼?我沒得罪過你吧?”尤其她愈與韞霆親近,他瞪她的眼光就愈寒冽,令她忍不住在心底懷疑,君梧邢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原來你還沒有老就先呆了。”君梧邢字字句句的嘲諷把路箴茗氣得渾身發抖。
  “我就算呆了,也總比一只莫名其妙張口就咬人的瘋狗強。”
  “瘋狗再瘋,也比不上毒蛇的狠戾、冷血。”
  “那你呢?你又——”
  “夠了!”郝韞霆受不了地吼了聲,打斷他們的爭吵。
  房內四個人,大概只有他能完全了解他們爭吵的原因。
  君梧邢是因為斷定路箴茗的跟蹤、接近全是不懷好意,才會如此氣怒難平。
  他們交已十余年了,君梧邢出生不凡,生長環境更是詭異;兩人第一次相會就在他被綁架的時候。
  郝韞霆還記得那時他才十幾歲,手腳被綁了鐵絲,皮都磨破了,卻一點兒都沒有稚齡孩童的慌張、害怕;君梧邢在很小的時候就有一張冰塊臉了,清冷的眸子裡是一片暗沉的死水。
  是郝韞霆意外發現他、救了他,將他藏在家中兩天,宜到綁架犯被警察捉到了,原來主謀是君梧邢的親叔伯,而綁架他的動機則是為了爭財產。
  當時,郝韞霆很訝異,至親之人竟如此無情,他難過地抱著君梧邢痛哭;但君梧邢卻不為所動,仿佛看慣了那種醜陋的事情,身與心都麻痹了。
  郝韞霆沒見過這樣絕望的人,心中莫名其妙掛著他,央求父親幫自己轉學,到君梧邢就讀的國中去,一路又跟著他念同一所高中、去英國留學……十幾年相交下來,也沒有特別原因,他就是放不下他。
  起初君梧邢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大概是認為世上不會有人平白無故、不要求任何好處就與他相交;但人心總是肉做的,時間會證明一切,尤其郝韞霆又是那種詭惑多變、死纏爛打的性子,慢慢地,君梧邢終於敞開心胸,讓郝韞霆變成他生命裡唯一的朋友了。
  郝韞霆可以理解君梧邢想要維護朋友的那種心情,畢竟是自己的失戀紀錄太輝煌了。他曾對幾位女性表示欣賞之意,卻都在交往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就無疾而終了。
  因為他有一項不為人知的缺點——他的眼力很差,一個人只要稍微變換一下造型,他就常認不出對方是誰了。
  這在戀愛上是一項致命的缺失。試問有多少女人忍受得了在她改變造型、精心妝扮後,不僅得不到一句:“你好美。”還被男友迫著問:“你是誰?我們認識?”
  十個女人大概有九個半要氣瘋,剩下半個,還能夠保持心情干穩的,那不叫女人,是怪胎!
  所以他的戀情一直是失敗的,而且可以預料紀錄還會往上累積。這也是他篤信“愛不會永久”的原因之一,畢竟父母婚姻的失敗經歷,和他的失戀經驗,都是如此真實。
  而他每回失戀,都會找君梧邢去喝酒,而他大概是看多了他的糗狀,才會對他身邊的女人這麼反感,尤其路箴茗還素行不臭在先。
  “這……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谷川瞳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梧邢……”郝韞霆雙手在半空中探著,眼睛包著紗布畢竟不方便。
  君梧邢似乎還在生氣,冷冷地應了聲。“干麼?”
  “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說。”他招呼著他。
  君梧邢終於還是軟了心腸,走過去握住好友的手。
  “我知道,你是個白痴嘛!永遠學不了乖。”
  郝韞霆仰頭大笑了幾聲,對他的冷嘲熱諷一點兒都不以為意。
  “我告訴過你,箴茗是我的干妹妹對不對?她同時也是我老媽派在我身邊、調查我的感情生活的密探。”
  “啊?”他的冰塊臉出現了裂縫。
  “我老媽擔心我真的給她弄了一個進口媳婦回家,因此就叫箴茗跟著我,伺機破壞我相親,所以她才會跟蹤我、監視我。”
  君梧邢似乎大受打擊,眼睛瞪很大大的,完全無法反應。
  路箴茗終於了解她為什麼備受白眼的原因了。
  “原來他是發現了我的跟監,以為我要對你不利,所以……”
  “就是你想的那樣。”郝韞霆點頭如搗蒜。“所以,箴茗。別生氣,他是太擔心我了,才會情緒不穩,你就原諒他吧!”
  “算了。”路箴茗大方地輕聳肩。“誤會解開就好。”
  君梧邢卻仍逞強地撇開頭。就算路箴茗對郝韞霆沒有惡意又如何!他還是不看好他們的戀情,女人多半是看外表、不看內涵的,郝韞霆終究還是會受傷,而對於永遠學不乖的好友,他只有一句話送他——笨蛋!谷川瞳附近君梧邢耳,低嘲了句:“真丟臉。”
  他脹紅了臉,不知是尷尬,還是生氣?
  谷川瞳不理他,逕自轉向郝韞霆,眼神一下子又變得柔和起來。
  “郝先生,那我就繼續剛才的報告了。”
  “麻煩你,小瞳。”郝韞霆點頭。
  路箴茗就站在他身畔,扶著他的肩膀。在他腰部再塞入一顆枕頭,讓他坐得舒服些。
  郝韞霆一路微笑,領受她的體貼。如果拆開他眼上的紗布、一定可以瞧見裡頭流竄的溫柔。
  眼前契合的景像、看得谷川瞳有一瞬間的閃神。
  君梧邢乘機靠近她身邊,惡劣地謔笑。“死心吧!你是沒希望的。”
  谷川瞳回頭橫了他一眼,低語:“我沒希望,難道你就有嗎?別人不曉得你的心思,我可清楚得緊,同性戀、變態狂!”本來就有些嫉妒郝土改對君梧邢比對她親密,這下可好,人家的真命天子出現了,大伙兒一塊失戀,扯平啦!
  君梧邢握著拳頭,全身發抖。“我才不像你,心懷不軌、公私不分、見色忘義!”
  “那是因為他是好男人,不像你……”谷川瞳的表情真是輕蔑極了。
  “我怎麼樣?”他咬牙切齒。
  這一廂,他們兩人是吵得有聲有色。
  路箴茗則看得目瞪口呆。“喂,他們……怎麼回事呀?”
  郝韞霆只能笑歎一聲。“這是他們的相處模式,他們一向用這種方法表示感情良好,你看習攢就好。”事實也是如此,谷川瞳是唯“二”,谷梧邢可以不帶冰塊面具相處的人,能這樣坦城地交往,能說他們感情不好嗎?
  看著眼前吵得熱絡的兩個人,郝韞霆心中莫名地有一點失落。什麼時候,他才能與路筋茗真誠相對?會有這樣的一天嗎?他很想要,卻不敢抱太大的期待,怕結果太慘,會受到深重的傷害……他也算是膽小鬼吧?
  “誰跟他(她)感情好啊?”君邢梧和谷川瞳卻很有默契地同聲大吼。
  路箴茗太陽穴上一陣青筋暴跳。“你們——這裡是醫院耶!要吵出去外面吵,吵完了再回來。”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和時間,她不客氣地將兩人一起趕了出去。
  “你很了不起哦,治得住那兩個人。”對於她的作為,郝韞霆只是報以一陣大笑。
  她悶哼了聲。“你的朋友都是怪胎。”
  “正好親我啊!你不覺得這樣總體看起來,我瞬間變成了最閃亮的那顆星?”郝韞霆戲謔地說。
  “是啊,好亮的一顆‘猩’!”她撇嘴,不忘警告著。
  “喂,你的休息時間快到了,記得嗎?我們約法三章過,你要謹守工作與休息的分野,不能再為了工作弄壞身體。”
  “知道了。”了不起叫谷川瞳把報告檔案留下來,他再趁她不在的時候偷看。總有辦法在期限內完成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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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0:52:02 |只看該作者
大白天的,郝韞霆眼睛上的紗布卻拆下來了。
  因為今兒個早上,路箴茗在去為他准備早餐的路上、被一輛闖紅燈的車子擦撞到了。
  雖然只是手腳受了點兒擦傷,但他卻有種不好的預感,敵人已經追近了,這擦撞只是個開端,除非他揪出那幕後主使者,或就此放棄調查“進口新娘失蹤案”,否則“意外”還會不斷地發生。
  心頭從沒這樣焦躁過,煩亂的他忘記按部就班地設陷阱捉敵人。反而匆忙卸去偽裝,借了院長室,利用裡頭的電腦,連線“君威”調查總部,餅了命翻查裡頭所有關於此案件的檔案資料。
  以他的個性,是絕不受威脅的,他不認輸;但他要眼睜睜看著她受牽連、傷害,他更是萬萬做不到。
  對她的保護欲有日漸高漲的趨勢,他絕不容許惡人傷害她!
  調查報告幾乎已經到了最終點,走私販賣人體器官的證據都有了,只差尚未現身的幕後主使者。
  不可能的,他們的調查非常完美,像張天羅地網,早將所有嫌疑犯都密密麻麻網了起來,怎還會查不出犯人?
  除非……犯人是他們誰也料不到,那最最不可能的人物!
  而會被他在一開始就排除在外的人有多少!
  他深知自己的個性,正義感強、開朗樂觀,抱持著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心態游戲人間。
  但那不表示他多情,他是寡愛的,人人都好,卻不輕易與人深交;可一旦被他視為知己,他重情重義的程度不亞於古代俠士。
  所以……會讓他完全不加以懷疑的只有知己了。而在那些屈指可數的知己臭朋中,真有人背叛了他嗎?
  郝韞霆敲打鍵盤的手指幾乎僵硬了,會推出這樣料想不到的結果教他難以承受。
  但門口有一個人,同樣驚駭得心痛欲絕——
  是天意。路箴茗雙手著唇,臉色死白。
  本來她怎麼也不可能上院長室的,但郝樞啟和水如新來看郝韞霆了,正在病房裡等,所以她跑遍醫院找他。
  就這麼巧,聽見院長室裡有聲音,偶然探頭一望,見他雙目清明地坐在電腦桌前工作。
  呵!他的眼睛好亮啊!是她夢寐以求的樣貌。
  曾經,她願意舍棄一切,只求他再度睜開眼,望她一望。如今……夢想達成了,卻沒有喜悅,胸口只積滿深沉的憤怒與怨恨。
  他騙她,在她為他做了這麼多、流下無數眼淚之後;他怕是在心裡笑翻了她的痴傻吧?竟看不出他在作戲!
  這是報復嗎?因為一開始她就騙了他,所以現在輪到他拿她的心來玩。
  可一個多月下來,也該夠了吧!他難道不知道,這些日子,她沒一天睡得穩、吃得好,總是懸懸念念,在睡夢中為他的眼傷心痛淚流?
  這三十天落的淚,比她一輩子積下來的還多。而他……毫無所感?!
  本來,她無怨亦無侮的,只要他好,她怎樣都無所謂;她告訴自己,這是她欠他的,直到這一刻——
  路筋茗抿緊唇,迷迷茫茫地走在醫院的廊道上。
  因為心軟,她變成一個沒有自我的笨蛋了。
  “呵!”路箴茗發出絕然的冷笑。怎能不恨!她把心送出去了啊!
  在深受吸引、又拉不回注意力的時候,她就淪陷了情。
  可恨!在明知危險的情況,她依舊無能為力,再多的自我警告抵不住他一句花言巧語。
  她,好傻、好傻……
  閉上了眼,眼眶發酸,只有霧氣沒有淚,這一個月來早已流干了。路箴茗無知無覺地回到病房,裡頭空無一人。
  干爹、干媽是等不及走了吧!
  胸口又是一陣抽痛,她抿著唇收拾好自己簡單的衣物。
  就讓一切回到原點吧,他既已痊愈,這裡再無她留下來的空間。
  可是……雙腿怎麼邁不出去呢!趁著他未回來之際,她一走了之,就什麼煩惱也沒有了,只要……她割舍得下。
  路箴茗的手摸了摸床、枕頭、毛毯、水……幾乎眷戀遍了病房裡的一切,她還是邁不出離開的第一步。
  好恨、好恨,她是這麼沒用!
  豁身撲上床舖去,她的淚流不出來,倒是咬破的唇淌下了鮮的血滴。
  真是……丟臉啊!所以她才不要愛的,因為總是沒有好結果,總是沒有……

  郝韞霆一回到病房,就察覺到房裡沉郁的氛圍了。
  “箴若,是你嗎!”因為紗布又纏上了眼,所以他看不出問題出在哪裡?
  她抬頭,看著他,那層白色的紗布刺痛了她的心扉。
  “是我。”
  “哈!我就知道。”郝韞霆噘唇吹了聲飛揚的口哨。
  “我一進來就感覺到你了。”這玩意兒比他的眼睛管用多了,他近日已很少被她的外表所蒙蔽。
  “是感覺,不是看見!”她冷哼,聲音古古怪怪的。
  “你怎麼了?”他拄著拐杖走過去,憑感覺准確地攫住了她的手。“你不舒服嗎?”
  路箴茗低下頭,感覺著他大掌的溫暖,冰凍的心湖又有動搖的趨勢。
  忘了是誰說的:女人總因愛而脆弱;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是這樣。
  換作平常,誰敢如此欺騙她,早加了十倍報復回去了;生長在孤兒院裡的孩童,要是太過優柔軟弱,根本不可能長大,所以她向來是強悍的。
  但在他面前,她做不到,她甚至沒想過要教他同樣痛不欲生,只是自己心頭難過,真是沒用啊!
  “我是不舒服,非常難受。”
  “是生病了嗎?”他想模她的額頭,而她避開了。“箴茗!”
  “我沒有生病,只是難過。”
  “難過啊!那我說個笑話給你聽好不好!”他誇張地比手劃腳,試圖炒熱這僵凝的氣氛。“話說有一晚,一艘軍艦在海上航行,遠遠見著一點燈光,便向燈光打去訊號:‘對方船只請向左移十度,有軍艦要通過。’誰知對方也打來訊號:‘請軍艦左移十度。’軍艦艦長當下火了:‘我是軍艦耶!你敢叫我移!’對方立刻回話:‘哇拷!我是燈塔,有種你就撞過來啊!’”
  她冷眼看著他表演,確實是個好笑的笑話,只可惜一想到他是個撒謊的騙子,她就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了。
  沒聽到笑聲的回應,郝韞霆難堪地搔搔頭問:“不好笑嗎?那我再說一個。有一天,小明要上醫院去看病,但他不知道醫院在哪裡,於是便向路人問路。路人把他拖到大馬路中央,告訴他:‘待會兒有車子過來的時候,你不要閃,痛一下後,自然會有人送你上醫院。’”
  她握緊了拳,背脊僵得像木頭。
  “你只會說這些話嗎!”她是夠懦弱了,為什麼還不走!是心裡有一點點期待他會對她坦白吧!
  但……她錯了,他是不可能說實話的,她還在渴求些什麼?真要連自尊一起丟了,把自己傷個徹底才會死心?
  那未免太難看了,她絕不容許自己如此丟臉!“如果你沒有其他要說的話,我要走了,再見。”
  她絕決的語氣嚇了郝韞霆一大跳。莫非她發現了他偽裝的眼傷!
  不可能!他的偽裝堪稱完美,加之以全醫院都是“君威”的人,不會有人提點她;怕是他太擔心她,一時想岔了。
  “難道你喜歡聽黃色笑話?哈!你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奇女子,不過要我說可以,你不能在聽完後,罵我性騷擾喔!”郝韞霆逕自大笑,他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如果郝韞霆拆了紗布,會看到她怨恨、悲切的眼,如火如炬糾纏在他身上。可惜他沒有,從未有過的失敗紀錄令他不疑有他,只是自顧自地解答了所有的不對勁,甚至忘了問她的感覺。
  路箴茗無言,只是冷冷地望著他。
  “你不信我會說黃色笑話!好,我說給你聽。話說有一天,一個小偷闖進一家銀行裡偷東西,可是當他打開保險箱後,卻發現裡頭保存的只是一個個白色果凍,他當下傻眼了。這是什麼銀行!怎麼只收藏果凍!他不信邪,陸續打開了其他保險箱,發現這家銀行裡除了白色果凍外,再沒其他東西。他一氣之下,就把銀行裡所有的白色果凍全吃光了,然後忿忿不平地回家。第二天,他想知道自己光顧的到底是什麼爛銀行,裡頭居然沒存半點值錢東西,於是他翻開報紙,結果報紙頭條上寫著:精子銀行遭竊,所有的冷凍精於被竊一空……哈哈哈,好笑吧?”
  “不好笑。”她伸手,非常用力地扯下了他眼上的紗布。“郝韞霆,你是個自私自利、冷血無情的大騙子!”
  他完全呆住。她發現了,她知道了,她……“箴茗!”
  “我承認我騙過你,一人一回,扯平了,但願我們不會有再見面的一天,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我發誓。”她說得冷淡,俏臉一片慘白。要這樣雲淡風清地走,多困難啊!她一向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為他破了例,僅此一回,再有下次,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不是這樣的,箴茗,你聽我解釋。”他試著阻擋她離去的腳步。
  “走開!”她用力推開了他,連帶將他手中的拐杖也推飛了出去,傷腿尚未完全復原的他跌倒在地。
  “箴茗,我不想騙你的,我只是想誘出狙擊我們的家伙、相信我……”他不死心,手扶著牆追在她身後。“箴茗——”
  她背脊僵了下,但始終沒有回頭,離去的腳步又快又急。
  他一下子就失去了她的蹤影。“回來啊!”他用力捶了下地板。該死!她非這麼與眾不同不可嗎?
  如果他一開始進來的時候,她吸泣個幾聲,他一定很輕易就能察覺出不對勁的緣由,那麼他會誠懇地解釋、道歉、拜托她原諒;不會說那些蹩腳的笑話、不會撒更多的謊,把事情弄到這樣無可挽回的地步。
  偏偏她表達傷心的方法竟是漠然,把他的注意力都給引偏了,結果……完蛋了,沒救了!
  混帳!他難得的動心,又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夭折了。所以說,什麼“永恆不變的愛”,都是狗屎吧!可是……
  從未有過的憤怒波濤湧上心頭,對於沒有希望的愛,他一直表現得冷淡,糾纏不清徒然傷人又煩己。
  可是失去路箴茗卻教他極度不甘,恨死那造成這一切悲劇的幕後敵人了。非抓到”他”不可,他發誓!

  半夜兩點,照理說這時刻萬物都該入眠了,偏偏這地方的人卻熱鬧得像在開一場詭異的嘉年華會。
  郝韞霆躺在床板下,冷笑地看著那在他的水杯裡加入白色粉末的男護士……這說法好像也不對,那應該是個戴著長假發、身穿白衣、偽裝成護士的男人。
  去!妝化得有夠醜,男不男、女不女的,活似個妖怪。
  他十指無聲地輕敲著地板。要怎樣捉這個混蛋呢!
  他讓他惶惶難安地等了三天之久,又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謀害他,送他太平凡的禮物是有違天理了。給他嘗點兒特別的甜頭口吧!
  自從路箴茗離開後,郝韞霆就氣得腦血管幾乎爆炸。
  在萬般煩躁無法排遣的情況下,他威脅醫院,以復健為名,搬上了空蕩蕩的頂樓,在這裡設下了完美無缺的陷阱,就等著殺手自投羅網了。
  真好,混蛋終於自個兒送上門了!
  郝韞霆接通了電擊開關。不知道人體能忍受的電流有多少伏特喔?試驗一下吧!
  嘴角噙著邪肆的笑,郝韞霆手裡拿著從君梧邢的保全公司A來的電擊棒,當殺手的雙腿在床邊立定時,他毫不客氣地將電擊棒按向他的腿。
  “哇——”驚天動地的慘嚎驀地炸開,當場那位殺手護士就直挺挺地躺下,頭發還隱隱冒著白煙。
  郝韞霆興奮地吹了聲長哨,把電擊棒重新揣回懷裡。
  “敢小看我?知道厲害了吧!看看你的真面自。”
  他爬出床底,探出手,正想拉下殺手護士的假發。
  “砰!”一顆子彈在他手邊開了花。
  從敞開的病房門邊走進一名黑衣男人,他手中持著一柄S&W左輪手槍,口徑嘛……依照經驗判斷是點三八,打中要害保證很難救。
  “嗨!”郝韞霆坐起來,舉高手,朝那槍手打聲招呼。
  黑黝黝的槍管對准郝韞霆,那槍手顯然比君梧邢還冷酷,任憑郝韞霆嘻皮笑臉,他眉頭也沒動一下。
  “等一下。”遇到這樣沒幽默感的家伙,郝韞霆也要大歎奈何。“在你開槍之前,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
  槍手沒有反應。
  郝韞霆逕自將之解釋為他已回答自己的提問。
  “你是怎麼上來的!這家伙扮成護士,還有可能瞞過醫院的警衛、保鏢,但你……一身黑衣,擺明了自個兒是殺手,那些保鏢怎麼可能放你上來!”
  槍手無言。
  郝韞霆睜大眼等了良久。“剛才的問題你沒聽清楚嗎?那我再說一遍,你……”
  “叩!”這是槍手打開手槍保險匣的聲音。
  郝韞霆趕緊舉高雙手做投降狀。“慢著,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就想開槍打我,太賴皮了吧!”
  回答他這一連串抗議的是一顆子彈,擯過他左頰,劃出一道紅色口子。
  槍手冷凝的面皮浮現幾許嘲諷的線條,好像在取笑著:我愛殺你就殺你,你能怎麼樣?
  郝韞霆雙眉一跳,終於了解自己遇到什麼樣的人物了——一個噬血如狂的瘋子。
  突然,郝韞霆住嘴一臉驚駭。“住手,你不是他的對手,快跑啊!”
  那槍手聞言,迅速回過頭去開了一槍,他以為有人在背後想暗算他。但他錯了,後頭根本沒人,倒是病房裡的郝韞霆忽然失去了蹤影。
  很顯然郝韞霆又耍了來人一記。
  “出來,你跑不掉的。”那槍手像瘋了似的,開槍胡亂掃射著病房。
  床板裂了、點滴破了、花瓶碎了……原本布置整齊的病房,像經歷一場龍卷風般凄慘。而郝韞霆還是不露行蹤,就像是突然消失在空氣之中。
  “出來——”槍手發射出彈匣裡最後一顆子彈,氣得五官扭曲。
  至於郝韞霆呢!他正躲在床頭櫃裡。
  那櫃子外表看只有三尺見方大小,根本不可能藏進一個身高一八O的大男人;但裡頭卻別有洞天。櫃子鑲在牆壁裡,而牆壁是腹壁,壁與壁間的寬度足夠兩個人錯身而過。
  這整間病房都是由這樣的腹壁所構成,一個人甚至可以由這一頭的櫃子鑽進、自另一頭的衣櫃爬出,看起來就像變魔術。
  這就是郝韞霆選擇這裡獵捕殺手的原因。嚇都把那些追擊者嚇死!
  此時,那槍手顯然已亂了方寸。郝韞霆冷笑著在腹壁裡緩慢移動,准備繞到槍手背後,再猛地出來,拿懷裡的電擊棒電他個金光閃閃。
  槍手換了另一輪子彈,但很快又打光。病房裡已千瘡百孔,還是不見郝韞霆蹤影。
  到換了第四輪子彈的時候,槍手狂笑著喊:“沒關系,你再躲,我就先拿這家伙開刀。”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被槍手自走廊上拖進了病房。
  已爬進衣櫃、正准備竄出偷襲槍手的郝韞霆一瞄到那男人的臉,全身的血液幾近沸騰。
  那打得慘兮兮的男人正是王成,郝韞霆此次住院的主治醫生。
  這槍手大概是以暴力屈服王成,逗他帶他上來,才避開警衛和保鏢的警戒網的。
  竟將可憐的無辜者打成這樣,王八蛋!郝韞霆氣得怒發沖冠、眥目欲裂。
  “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我就先殺了這家伙。”槍手將手槍抵住王成的腦袋。“一、二……”
  “慢著!”郝韞霆“砰”地一聲推開衣櫃的門。他的人就坐在衣櫃,冷沉的眼瞪著槍手,像是要將他千刀萬剮。
  槍手輪流看著他對面的床舖,和立在他身側的衣櫃。
  郝韞霆原是在床邊消失的,最後竟出現在衣櫃內。
  這兩樣東西距離將近五公尺,他腿不方便,還能爬得這麼快!真是見鬼了!
  “放了王成,我不與你計較。”郝韞霆一臉陰寒。
  “哈哈哈!”槍手只回以一串狂笑。“你以為你還有討價還價的本錢?”說著,他一腳將王成踢了出去。
  郝韞霆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會教你明白什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冷酷的眼,像一窪寒潭,在黑夜的病房裡,旋起一陣明涼的冷風。
  槍手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隨即意識到自己的怯懦,他又猛地沖上前去,槍口抵住了郝韞霆的眉心。
  只要他一扳機,郝韞霆必死無疑——

  沒錯,她是孬種、懦弱、大笨蛋!
  路箴茗不停詛咒著,對像是自己。
  被郝韞霆耍得這麼慘了,居然還懸念著離去前,他說過的那一句話:“箴茗,我不想騙你的,我只是想誘出狙擊我們的家伙,相信我……”
  相信他?除非她的腦子壞了,她是再不可能將信任浪費在那混蛋身上了!
  但是,她的心卻另有主張地惦著他……萬一他在引誘狙擊者的過程中出了差錯呢?他現在是一身的傷,隨便弄個岔子,他都避無可避,注定成為人家的組上肉,任憑宰割——
  他死定了!一想到他懨懨一息、躺在血泊中的畫面,她連呼吸覺得痛!
  好嘛!她是沒用,擺明了要他騙到死。
  “大白痴!”她咬牙罵著自己,憂慮的腳步還是急急往醫院頂樓沖。“累死了,無緣無故換什麼病房嘛!存心找麻煩。”
  她啊!不管在人前表現得多瀟灑,還是每晚偷溜進醫院看護他;因此他換病房、布陷阱、搞的一大堆飛機,她無一樣不清楚的。
  電梯門一開,路箴茗便聽見“砰砰砰……”一連串的槍響。
  搞什麼!不會真有狙擊者吧!一直抗拒相信郝韞霆的,可是……萬一他說的是真話……哦喔!那可大不妙了。
  她掩掩藏藏地住病房方向行去,突然,腳邊到某樣東西。
  “啊!”她趕緊撫住嘴。是個人呢,渾身血淋淋的,老天!
  在她駭得心髒幾乎麻痹的時候,一名身穿黑衣、手執手槍的男人探出了身子,精壯的鐵臂一下子就把那受傷的男人給拖了起來。
  千鈞一發之際,路箴茗翻身滾回陰暗的角落去;也虧得燈光暈黃,槍手沒發現她。
  受傷的男人被拖進病房了,路箴茗縮在牆角間,一身冷汗涔涔。
  好可怕,是真正的槍手呢!他手上的槍黑黝黝的、還泛著寒光,好像隨時在索取人命似的。還有那受傷的男人,他流了好多血,一身、一地的血,他……會不會死了啊?
  死?!郝韞霆——
  不!他怎能變成那樣子!夜星也似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討厭卻性感的薄唇不會再對她笑;他寬大的胸膛也不能再保護她……
  不!她不容許那樣的事情發生,但……憑她一介女流之輩,她能做什麼呢?
  報警?只怕警察來的時候,他都死了。
  下樓通知警衛,只拿棍棒的警衛能跟持槍的槍手拼嗎?只會多連累幾條人命罷了!
  也罷,求人不如求己。她憂急的眼四處望著,在走廊的另一端瞧見一個鐵制煙灰缸兼垃圾桶。被這玩意兒打應該會很痛吧?
  路箴茗抱起武器,小心翼翼靠近病房。
  病房的門大敞著,那槍手行凶還光明正大,一點都不怕人瞧見呢!
  不過正好方便了她;她杳無聲息地走進病房,瞧見槍手的槍正抵在郝韞霆的眉心上,她的心髒立刻以跑百米的速度急奔。
  好險,要是來晚一步,他就變成一具屍體了。
  路箴茗舉高武器、對准槍手的頭。
  郝韞霆發現她了,他雙目驀地暴睜。“別沖動啊!你不是他的對手,快走——”
  她張大嘴,嚇了一大跳。他居然泄她行蹤?臭烏龜!
  槍手卻冷笑一聲,連回頭也沒有。
  “你以為同樣的把戲耍兩次,我還會上當嗎?”
  趁此良機,路箴茗跳起來,手中的武器重重地、死命地敲上槍手的頭。
  “呃——”槍手龐大的身子晃了兩晃,轉過頭來。“你……”他的手槍轉了個方向,對准路箴茗。
  “呀!”郝韞霆大叫一聲,使出全身的力氣撲倒槍手,鐵拳不停擊向他的頭臉,直把一個冷血槍手打成一個豬頭槍手為止!“呸!我警告過你的,你自己不相信,活該!”
  最後、他搶下槍手的槍,把他的鼻子都打歪了。
  路箴茗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發飆,直到結束。
  槍手昏了,郝韞霆卻還坐在他身上,愕異的視線上抬對上她。
  “你……怎麼來了?”雖然不敢妄想,卻還是有一份希冀。“你放心不下我,對不對?”
  路箴茗豁然倒吸一口冷氣,不要臉的自大家伙!她就算對他還有一點點關心,也絕不會承認的。
  “我來收屍,既然沒有屍體好收,我要走了。”
  “等一下。”他長臂一伸,拉住她的褲管。
  “放開我。”她只一抬腿就脫出了他的禁制。
  “箴茗。”他喊住她欲離去的腳步。“你明明惦著我,為何不承認!”
  她立定的背影瞬間僵凝。承認!他已經夠自大了,難道她還要再給他添上狂妄!別作夢了!
  她邁開腳步,出了病房。
  “箴茗,別走,我還沒說完。”他扶著衣櫃站起來,想要去追她,但走不到兩步,又跌倒了。該死,他的拐杖呢!“箴茗——”
  這一次,她連停步都沒有了,身影消失在安全門處。
  “可惡!”這只腿再不復原,別說愛她了,他連想追她都有問題。
  追她!是啊!雖然這看起來很像糾纏不清,有違他與人交往好聚好散的原則。
  但她值得他打破慣例,就沖著她今晚的突然出現、救了他一命。
  她……呵!真是可愛。這是第幾次了!她被他氣得半死,又放心不下地默默守護在他身旁。
  但此番動心卻非因於感激,而是十足的欣賞:早就對她很有好感,只是在她第一次轉身離去時,他以為他們緣盡於此了。
  想不到緣還沒滅,牽扯還在繼續中。
  在他失去了勇氣而自怨自艾時,她搶先救起了這段岌岌可危的情緣;既是如此,他怎還能眼睜睜地任情緣消逝無蹤?
  況且自己是真的喜歡她呢!這行為瀟灑、外表冷漠,實則直率又良善的小女人,更重要的是,她不容易打倒,那堅強的心性比他還厲害。
  如果是她,應該能夠與他攜手共度一切現實難關,相伴到白首。
  第一次,他有了即使不擇手段也要追到一個女人的想法;對於她,他不會放手,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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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0:53:04 |只看該作者
一個月後——
  郝韞霆終於完全康復了,他能跑、能蹦、能跳,當然也能追求路箴茗了。
  不過這卻是路箴茗噩夢的開始,只因他的追求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如果說牛皮糖是一種黏性很強的東西,那郝韞霆無疑可以用“三秒膠”來形容了——就是那種一沾上就絕對拔不掉、非得拿刀子來切切切,才分得開的玩意兒。
  當然啦,既用上了刀子,就不可能一切兩面光,雙方都受點兒皮肉傷是難免的!無奈的是,傷痕累積多了,再強健的身體也受不住,總會留下痕跡,可能一輩子也消除不了。
  “唉……”路箴茗手持著掃把,直覺地悵然。
  與他這一段,怕是無法善了了。即使結束,她也回不去往昔自由自在、無牽無掛的日子……
  才想著,門鈴就響了。路箴茗驚跳起來,瞧見郝韞霆就站在鐵門外,她趕緊丟下掃把,往車庫的方向跑去。
  水如新走出來開門。
  “嗨,兒子,好久不見,大不是來看老媽的吧!”
  “答對了。”他噘唇一吻印上水如新的頰。“我來找你的未來兒媳婦,她不在嗎?”
  “剛剛不是在那兒掃地?”她指著院子裡的老榕樹。
  “奇怪,不見了,跑哪兒去啦?”
  “原來……”他用力一拍額頭,因為她今天把頭發都盤起來,穿著一件燈籠褲、小可愛,大異於以往綁馬尾、襯衫、牛仔褲的打扮,他差點就錯過她。“我知道她在哪裡了。”他瞧見掃地的家伙躲進車庫裡了。“我去找她。”
  “小心啊!別又氣壞了我的干女兒。”自從這寶貝兒子來追箴茗後,小女孩就成天臭著一張臉,好像她欠她幾百萬似的,搞得她都想離家出走了。
  “我會好好哄她的。”郝韞霆笑著回道。
  追路箴茗是一件挑戰性十足,又趣味到極點的事。三天前,她給他出了一道題目。如果他能連續一個月,每天、不重復地送她一樣擁有花名,卻不具花形花意的花,她就考慮跟他交往。
  呵!換成其他腦子鈍一點兒的男人,怕不早給嚇跑了。
  但他是郝韞霆,公認最機智狡猾、靈巧多變的男人。
  她想趕走他,怕還得多一點兒功夫才行。
  今天是第四天,他照樣准備了一樣出人意表的“花”來送她。
  走進車庫,裡頭只有一身工作服的司機老陳在擦車。
  他舉手打了聲招呼。
  “嗨,陳伯,你們小姐呢?”
  老陳伸手比了比主屋。
  “這麼快就回去啦!”他抬頭,望了眼二樓她的房間。
  窗戶緊鎖著……路箴茗是那種一進房就非得開窗戶讓空氣流通的人,而今窗戶沒開,她會在嗎!“陳伯啊!你喉嚨不舒服是不!”
  老陳比手劃腳、連點了幾下頭,才抬起機油、灰塵弄烏的臉對他一笑,手指比向二樓。
  “那我去找她了。”郝韞霆眨了眨眼,雖然疑惑,還是往主屋走去。
  老陳頷首,跟在他身後離開車庫。
  就在他閃過他身側時,郝韞霆鼻端聞進一抹熟悉的香味兒,是茶玫瑰,路箴茗最愛用的沐浴乳味道。
  “箴茗!”他迅速轉身,雙手摟住了“老陳”的腰,那纖細柔軟的觸感,果然是屬於路箴茗專有。“哈!差點被你騙了。”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圓睜著瞪他。
  “你明明沒有認出我,為什麼……”
  他伸出舌頭舔了下她挺俏的鼻頭,嘗到灰土的味道,惡心地吐吐舌。
  “我只是眼力不好,其他感覺可靈敏了。”
  路箴茗賞給他的白眼依舊犀利。前不久,她就曉得他眼力特差的變態病了。聽說他還曾經把大嫂和二嫂搞錯了;開車送二嫂唐欣到大學跟大哥郝韞然共進晚餐;卻把二哥郝韞禮的天敵大嫂時心紫給弄到攝影棚,跟郝韞禮大吵了一架。回家之後教郝韞禮給狠狠修理了一頓。
  就是捉著他這處弱點,她才幾度化妝改扮欲躲避他的糾纏;想不到卻都失敗了。第一回敗因於嗓音,他眼力不好,聽覺卻一流,尤其熟悉了她的音質後,不管她換哪一種地方腔調,他都能輕易分辨出真偽。
  昨天則是不小心給他碰到了手,他一下子就認出她的膚觸;所以她今天才會話都不敢講,還躲得遠遠的,不教他碰到一根寒毛,可怎麼這樣他也能認得出來!該不會他的眼力差勁也是騙人的吧?
  “味道。”他把她緊摟在懷裡,鼻子像小狗般在她身上磨來蹭去的,“你像百花仙子似的,渾身上下充滿不可思議的馨香,我一聞就陶醉,怎可能錯過?”
  她下巴殼應聲掉了地。她身上有花香味兒!不信,拉起胸前的工作服聞了下,!灰塵和著汗水味兒,得她差點兒吐出來。
  “你鼻子有問題啊!我全身都是汗臭味兒,哪來不可思議的馨香!”
  “是嗎?”他歪著頭,一派的無辜。“人家不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換到我身上,大概就變成了‘情人鼻裡出花香’了吧?”
  “聽你在撒謊!”她纖腰在他懷裡不馴地扭擺著。“大騙子,放開我。”
  “不放,我今天還沒送你花呢!”
  “花——”她全身的血液凍結成冰。“我不要花了,那項要求取消,你走開。”
  天曉得這王八蛋是不是故意整她!她開口要一個月、日日不同、具有花名、卻沒有花形花意的花;他若做到了,她就考慮與他交往。
  他答應了,第一天,送來一盒“麻花辮兒”。她雖然不喜歡吃,卻還是勉強接受了。
  第二天,他一見面,就兜頭賞她一盆冷水,澆得她濕淋淋的,那是“水花”,她咬牙,恨不能順便咬下他一塊肉來,倒也認了。
  昨天,他開車戴她去海邊,氣溫三十八度C,紫外線超強,她給曬脫了一層皮,臉到現在都還紅著,他卻告訴她,那叫“浪花”。當下她只很不得將他剁成肉醬、包成人肉叉燒包喂狗去!
  今天……誰知道他又要出什麼鬼主意整她了?她不要“花”了,死也不要。“你滾吶!討厭鬼,不要碰我……”
  她不斷地掙扎著,但終究是一介纖纖弱女子,怎比得過西洋劍擊的冠軍!郝韞霆輕輕松松就把她給抱了起來,又回到庭院。
  水如新已經很識相地自動消失了。
  他則在老鎔樹下,尋了一塊平坦的地方,輕輕地將她放下。
  “對不起,昨天曬傷的地方還痛嗎?”那雙大掌好輕巧、好溫柔地撫觸著她燙紅的肌膚。
  她的眼眶立刻不爭氣的發酸了。
  “不要你管啊。討厭鬼!”
  “對不起嘛!我不知道你的皮膚這麼不經曬,才一個小時就曬脫皮了。”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皮粗得子彈打不穿嗎?”
  “所以我來道歉啊!還准備了一樣你最喜歡的‘花’喲!”
  “哼!”她冷嗤一聲,別過頭去。
  郝韞霆走出去,自門口的轎車內抱出一個手提冰箱。
  “你瞧!”他打開冰箱。
  “三色豆花!”她驚喊。
  “喜歡吧?”他端起一杯,送到她面前。
  炎炎夏日的,他手中的豆花還不停冒著冷霜白氣,好清涼退火的樣子……路箴茗忍不住咕噥,咽下一大口唾液。
  “要不要吃呢?”郝韞霆的聲音充滿誘哄。
  她粉色的小舌在干裂的唇緣舔了圈,險些就許下喪權辱國的諾言。
  “不要!”很有志氣地,她用力開了頭,鼻端順勢噴出一道不屑的冷哼。
  “很好吃耶,不吃你會後悔哦!”他打開三色豆花的杯蓋,一股冰冰涼涼的甜香味兒沖了出來。
  她幾幾乎乎要為一杯三色豆花而折腰了,但同時也猛然想起自己飽受摧折的自尊,便又倨傲地抬高下巴。
  “唉!既然你不喜歡,那就算我枉做小人羅!我自己吃吧,不然退了涼可不好吃了。”
  路箴茗再度舔了舔唇。是啊!退了涼就不好吃了,那……就再刁難他一次吧!只要他肯求她第三回,她就接受他的道歉……
  才想著,耳邊便傳來唏哩嘩啦的聲音。
  不會吧!她回頭,看見郝韞霆吞下最後一口豆花。她的眼眶立刻泛紅。他居然……再求她一次,他會死嗎?這麼過分,把她的豆花吃光了!
  嗚……路箴茗吸吸鼻子,情不自禁覺得自己好悲哀,為什麼要惦念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家伙!她實在是笨透了!
  “唉呀,我跟你鬧著玩的,怎麼這樣就哭了呢?”輕手輕腳地,他將她摟進懷裡,柔聲慰哄著。
  “誰哭啦?”明明眼淚都已經滴下來了,她還是逞強地捶打著他的胸膛。“我只是眼睛進沙子了,才沒有哭。”
  “是是是,你沒有哭,是沙子不好,弄痛了你的眼。”
  “沒錯。”她又吸了下鼻子。“你這個討厭鬼,放開我。”
  “好,我是討厭鬼,這個討厭鬼再送你另一杯豆花要不要呢?”他像變魔術似,又在小冰箱裡拿出一杯豆花、連同一根塑膠湯匙。
  她水霧的雙眸瞬間發亮,差不多要點頭了,又想起她不容欺負的自尊,便再度可憐兮兮地咬住干裂的唇。
  這是她的傲氣。郝韞霆無可奈何地一笑。
  她是獨立、自我、直率又高傲的,不同於一般女子的嬌柔,卻深深吸引住他的心。
  當然,他有時也會在心裡薄責她為何不對他多撒嬌一點?可他真心全盤接受她的一切。所以也不想教她改變,只是希望她能熟悉在生命裡多了一個他的事實。
  將冰豆花和湯匙一起塞入她懷中,他站起身。“我還帶了一罐絲瓜水來,大嫂說那對曬傷很有幫助,我進屋裡拿毛巾,讓你清洗、兼冷敷一下,臉就不會這麼痛了。”
  他走得很快,一次頭都沒回。
  路箴茗咬著唇,瞪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手裡的豆花又冰又涼、還不停對她發散著“吃我、吃我、吃我……”
  的訊息。
  他……應該沒這麼快回來吧?
  她瞪大眼,又朝屋裡望了會兒,不見他的人影,大概還在找毛巾。
  路箴茗終於忍不住掀開了豆花的杯蓋,她想趁他回來之前吃光、他沒看見,就不會丟臉了;只是得吃快些,若正吃著時被他逮到、那更沒面子了。
  拿湯匙舀了口豆花入嘴,冰冰涼涼的香甜順著喉嚨滑入胃裡,周遭的暑氣霎時盡消。
  她滿足地閉起了眼,一口又一口吃著豆花。“好好吃!”她感動得幾乎要流淚了。
  至於郝韞霆呢?
  他就躲在窗戶邊看著她,直到她吃完豆花,將殘余毀屍滅跡後,他才甩著一條毛巾,悠悠然地走了出來。
  “呀!今天太陽大,好熱啊!”
  她隨便點了幾下頭,以示附和。其實冰豆花還在她胃裡,涼透她全身,她才不熱呢!
  “我幫你把臉上的黑灰擦干淨。”他手裡卷著濕冷的毛巾欲上她的臉。
  “我自己來。”她的臉痛死了,就怕他心存報復,用力摩擦它,會扯掉她一層皮的。
  “你別動嘛!”偏他就愛跟她接近。大掌迅速擒住她秀巧的下巴,毛巾以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溫柔廝磨過她的肌膚。
  那股子舒服勁兒,感動得她眼眶又開始發酸。
  “下回要偽裝,記得別弄肮髒的泥土,小心你的皮膚又要過敏了。”郝韞霆邊叮嚀著,邊幫她拭淨所有的黑污。
  “嗯!”她輕應了聲。因為太舒服了,使她不自覺收起利爪和尖牙,軟軟偎進他懷裡。
  陸陸續續進屋擰了四趟毛巾,她臉上的黑污終於弄干淨了。他又從小冰箱裡取出冰鎮的絲瓜水,倒在化妝棉上,輕敷她的臉。
  “這絲瓜水是我大嫂的,聽說是一個頂尖模特兒叫什麼……‘神秘X’教她用的,對於消炎、美白……”
  “呵呵呵……”她壓低聲音、悶笑不停。原來他還不曉得她就是“神秘X”啊!有夠差的眼力,和遲鈍的聯想力,不過……她是不會主動告訴他的。
  “喂,干麼笑成這樣?”他輕推著她笑癱的肩膀。
  “沒什麼……呃!只是太舒服了。”她笑岔了氣。
  “是嗎?用絲瓜水敷面真這麼舒服!”能夠教她一張臭臉變笑顏,那可得試試了。他也倒了一些絲瓜水拍上雙頰。“哇——”也許是冰過的關系,或者絲瓜水的效用真神奇,總之感覺挺清爽的,令人暑氣全消。
  “干麼?”她眯起一只眼瞄他。“沒事別亂叫好不好?”
  “太過癮了嘛!干脆我也來敷好了。”他說,邊用沾了絲瓜水的化妝棉貼了滿臉。
  他一張臉被白色化妝棉糊滿的情形,更是教她笑彎了腰。
  “拜托,把你這副尊容放在小說封面上,看還有誰會去買你的書。”
  “當然是有意從事美容護膚工作的全國美容師們囉!”
  “也對.買回去做錯誤教材示範嘛!”
  “嘿,這樣不公平。”他突然跳起來大叫。
  “哇!”她嚇了一大跳,腦袋差點從他的大腿上滾下來。“你干什麼!不高興人家躺就明說嘛,用這種卑鄙的方法欺負人,下流!”
  “你把我的聰明機智都學去了,這樣不是更小人?”
  “啊!”這對話的主題又偏到哪兒去了!
  “別想賴。”他伸直腿,好讓她在他的腿上躺得舒服些。“你本來沒這麼機靈的,都是因為跟我在一起久了,受我的熏陶,嘴巴才會變得這麼厲害,不該感謝我嗎?”
  她猛然挺起上半身。“你臭美啦!誰受你熏陶了!”
  他低下頭,俊臉靠近她的花顏;他們眼對眼、鼻抵鼻、唇……當然也是彼此摩挲著。
  “除了你還會有誰呢?”在呼吸都可以交融的情形下,他伸出舌,輕繪了下她的唇。
  “呀!”她心跳登時漏了一拍。
  他黑如暗夜的瞳眸裡寫滿她的身影。“可以吧!”他的手指在她的唇齒間挑逗著,然後伸入她溫暖濕潤的唇腔。
  當她的舌初嘗到他粗糙的手指,她的心跳開始以跑百米的速度沖刺。
  他的手指很快被舔濕了,勾引出透明的涎液,同時也潤澤了她的唇。
  那粉紅,又光亮的唇瓣深深系鎖住他的目光,他情不自禁地俯下頭,雙唇堵上她的……那原本伏貼在他們臉上的化妝棉,在連番摩擦下紛紛掉了下來。
  在她的鼻端、口腔間充滿他的氣息前,她知道,她為他多變與多彩的性質所吸引,進而喜歡上他了。
  但當他們的唇舌開始纏綿難解時,她體會到,喜歡尚不足以形容她對他的感覺;能夠這樣心靈相通、熱情如火的,只有“愛”了……
  愛戀上他?這個想法令她忍不住恐慌,怕自己受不住束縛,更怕他綁死了她自由自在、四處翱翔的靈魂。
  可以只享受愛,而不要束縛嗎?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路箴茗閉上眼,思慮不出一個結果,干脆先將一切拋諸腦後,此刻,她意願陷溺在這份美好的感覺裡……
  吻她的感覺鮮美如花、郝韞霆沉醉其中,不願清醒。
  “箴茗,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不想放開你。”
  她渾身一顫。不要,她還不要這麼早面對現實,說她懦夫也好,她只想繼續品味這份美好。
  閉著眼、雙手上伸勾住他的頸項向下拉,他們的唇又相抵觸、糾纏在一起。
  郝韞霆輕歎一聲、沒得到答案令他有些泄氣,不能摧折他想要追求到她的意念。
  只是一時的失敗而已,沒啥兒了不起,而且他們已經大有進步了,不是嗎?起碼她是用吻,而不是拳頭來回答他的告白。
  成功是指日可待的,他很有自信。

  這幾日路箴茗很忙,有一位急需換心的病人,在台灣已經等了三年,還等不到一位自願捐贈者。
  在台灣,器官捐贈畢竟還是不暢行。是中國人的觀念太保守了吧!怕死無全屍投不了好胎,結果白白累死了一堆人。
  家屬透過網路找到她,拜托她幫忙,她尋遍了歐美各大醫院,最後終於在德州尋訪到了一名車禍腦死的傷者,其家屬願意做出遺愛人間的義舉。
  但要安排病人去美國就診,還有一大堆手續待辦理,尤其還牽扯到兩國人民的器官捐贈,簡直忙壞她了。
  所以最近都沒空與郝韞霆約會,甚至……唉!忙得連跟他好好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他會不會她氣跑呢!
  路箴茗用力一敲額頭。“搞什麼?我還有時間想那些有的沒有的嗎?人命關天啊!”果然戀愛會摧折人的心志,她的意念已經因為情愛而軟弱了。
  “我必須有心理准備才行。”她猛然一掌拍在電腦桌旁。從前她就好幾次被人問過: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朋友重要?既然要做男女朋友,理當以對方為第一優先,豈還能時時心懸於工作?
  但她做的事不一樣啊!她經手的不是一筆又一筆的生意,總有機會重來;那是性命,無可替代的人命啊!
  所以她躲避戀愛,卻想不到成功了多年,最後還是栽在郝韞霆的身上,過不了幾日,他大概也會問她相同的問題吧?雖然他到現在還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但——一定會的。
  “嗨,箴茗。”郝韞霆沒有敲門就闖進了她的工作室。
  她回頭橫過去一記白眼。“別我,我很忙。”
  “我知道啊!所以我帶便當過叫來了,再忙總得吃飯吧?”他手裡晃著兩盒排骨飯。
  陣陣食物的香味,這才勾起她對時間的注意。“該死!都中午了,醫院怎麼還沒把病人的病歷傳過來?”美國那邊要求先了解台灣病人目前的身體狀況、有無藥物過敏、最近幾年是否動過大手術——等全面性資料。
  她已經跟台灣這邊的醫院聯絡過了,他們答應將病歷傳真給她,再由她傳真到美國去,但都過了兩小時了,怎麼還無消無息?該不會又出問題了吧?
  可惡!他們以為一顆心髒能保存多久時間?再耽擱下去,怕要完蛋了。
  “該不會是醫院蓄意拖延,不願將病人轉診出去吧!”
  郝韞霆嘴裡含著一顆鹵蛋,說話含含糊糊的。
  她愕然回頭望他。“你的意思是……”
  “我聽說你的作風很強硬,讓醫院很沒面子。”他狼吞虎咽地吃著飯盒。
  “那是他們行政效率太差了,手續又煩雜得要命,簡直是故意刁難人嘛!”
  “大醫院都這樣的,你又不是沒去看過病。”
  “所以我才生氣啊!”
  “那就難怪羅!”他喝了口湯灌下嘴裡的食物。
  “可是……”腦海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你都知道?”
  “今天去找王成聽他說的,你的事在醫界弄得風風雨雨。”他頷首。“你手上那位病人的主治醫師可是全國知名的名醫,尋常人等還請不到他來動手術呢!你卻這樣搞,他要不生氣才有鬼咧!”
  “我知道他很厲害,紅包數額收得才高咧!”她輕蔑地撇撇嘴。
  他仰頭大笑。“看來你很不滿喔!這樣好了,為了幫你出這口氣,下回我寫一本有關醫界秘辛的小說,把那些醜事都揭發出來,這樣你高興了吧!”
  “不高興?你要揭發那也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我手上這個病人,他該怎麼辦?”
  “打電話去求梧邢啊!只要他肯說句話,包管三分鐘內,你就能拿到那份病歷了。”這就是權勢的厲害之處,雖然有很多人不屑這種作法,但郝韞霆從不因噎廢食,權勢用在好的地方還可以救更多的人呢!
  “我打?”她與君梧邢很不對盤耶!萬一他一接到她的電話就掛斷,那病人……
  “是你的病人,當然要你打羅!”郝韞霆一派悠閒地喝著羅蔔清湯。
  “你不幫我?”
  他舉起食指在她眼前搖晃著。“自己的工作自己負責。”
  “你這樣還算人家的男朋友嗎?我很懷疑,你一點兒都不愛我。”
  “那你認為怎樣才算是愛呢?”他笑眯眯的模樣,倒有幾分無情的味道。
  “關心我、照顧我、幫我處理麻煩、為我扛起一片天啊!”
  “你願意把一切都交給我來負責,包括你的自由、自主和自立!”
  路箴茗登時啞口,自由、自主和自立是她一向最重視的,渴望到願意為它們放棄戀愛的幸福,她怎肯將它們拱手讓出去?
  她突然發現,他似乎沒強逼她改變過任何一項生活習慣或個性,他只是自然而然地融入她的生命中,不強求,亦不妥協,單單尋求著一處和諧共處的平衡點。
  比如這幾日,她忙,他就不再纏她了,只是抽空與她共進一餐,偶爾說些無傷大雅的笑話逗逗她,教她在忙碌中,也能保持著平穩的心情工作。
  她沒談過這樣的戀愛呀!似水柔情,他真的就像水一樣,熨貼著她,卻一點兒也不抹去她的本性。
  原來也有這樣的戀情!原來真的有……
  郝韞霆已經吃完飯了,收拾好殘余,走近她身邊,大掌置放在她的肩窩處,緩緩摩按著。
  “呼!”她舒服地吐出憋在心口的一股悶氣。
  “箴茗,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害怕的是什麼。”
  她抬頭,眼裡積滿疑惑。
  “呵!別懷疑,你忘啦!我是寫寫實小說的,沒有過人的直覺、觀察力與機智,我如何能在這一行一混就七、八年!”
  她嘲諷地撇了撇嘴。
  “你以為我在吹牛嗎?其實你也不笨,只要仔細想想,就曉得我不是在自誇;我除了眼力比較差、不甚相信永遠的感情之外,在其他方面,我絕不輸人。”
  路箴茗嘟起嘴,明白他所言不虛,但就是不服氣。
  對於她的孩子氣反應,郝韞霆也不惱,只是淡笑了幾聲。
  “但我遇見了你,我曾對你做過很差勁的事,可你從未完全舍棄我,你讓我了解,其實感情只要用心去維護,還是有可能永遠不變的;所以我立下誓言,定要追求到你。而在好幾次你對我若即若離後,我努力做了功課,我曉得你其實是喜歡我的,但在愛與自由之間,你做不出一個取舍。可我要你相信我,跟我在一起,你不會有任何的壓力;充其量,你只要付出體諒、關心與愛就夠了。”
  “我不懂,我愛你,就忍不住要為你做一些事倩,這不就已經是壓力、是束縛了嗎?”
  “我一向也沒有找人共餐的習慣,但這幾天我日日買飯盒來這裡吃,陪陪你、跟你說話,你覺得煩嗎?”
  她想了下,搖頭,其實很感激他的用心的。
  “我無法承諾你完全不變,因為兩個人不是一個人,我們總得找出一個平衡點,以維持長久的和諧相處,是不!但我認為這一點必須是我們兩個人都認同的,不特別犧牲某一方來遷就另一方,這才是我要的男女關系;我深信,這亦是你喜歡的。”
  她沉吟了半晌。“我一直很害怕,怕你要我在工作與你之間作個抉擇。我選不出來,好幾次我都好想逃,而……幸好我沒逃,韞霆,我……”
  “先打電話吧!”他把電話拿給她。
  她邊拔電話、邊看他。
  他噘唇在她頰邊印上一吻。“未來,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我們會相處得很好的。”
  路箴茗笑了,烏雲盡散、顏若朝華,在電話接通後.她又一頭栽入工作中。
  郝韞霆沒有打擾她,靜靜地離開了。
  他們的愛又更進了一步,雖然離終點還有一大段距離,但他深信,他們會一同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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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0:54:09 |只看該作者
路箴茗覺得她的心情就像撥雲見青天般開朗。
  她接受了郝韞霆的追求,他們的關系進展迅速,而彼此的相處也越來越和諧愉悅了。
  今天是星期天,他們約會的日子,他說要來接她去東北角吃海鮮。
  她口水要流下來了,特地少吃了一半的早餐,就是要好好飽食一頓螃蟹、龍蝦、鮮魚等各式美味料理。
  離約定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她跑出大門,站在路口等他。
  頭頂上的太陽好大,曬得她有些兒眼花,趕緊掏出手提包裡的防曬油為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增添一層保護膜。
  正彎腰時,一輛墨綠色的轎車,速度飛快地開過路箴茗身邊。她急忙伸手按住了頭上的草帽。好險!帽子差點給吹走了。
  路箴茗憤怒的回瞪那輛盲沖的車子。咦……好眼熟的車形、車款,啊!連車牌都熟悉呢!
  “那……不是韞霆新買的車嗎?”她跳腳。“我就站在這裡等他,他居然沒看見!”他的眼睛是不是放在家裡忘了帶出來啊?大白目!“郝韞霆——”
  聽到她喚聲的郝韞霆詫異地前後左右看了看。“奇怪,我明明聽到箴茗的聲音,怎麼沒見她的人?”
  路箴茗就站在路口對他揮著手,但是郝韞霆卻視若無睹地將她自視界景物中剔除,轉身准備按她家的電鈴。
  她的眼睛差點跳出眼眶。這家伙的戀態病該不會又發作了吧?含憤帶怒的腳步開始住前沖。“郝韞霆——”
  “喝!”他跳起來,真的聽見她的聲音了。“箴茗!”站在他身後的是個英國小村姑,一副從蘇格蘭畫裡跑出來的模樣,但聲音的確是路箴茗的。
  哦……完蛋了!他這雙笨蛋眼睛啊,又給他惹大禍了。
  她雙手插腰瞪著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原來你還認得我啊?”
  “嘿嘿嘿……”他傻笑。“怎麼可能不認得!你是我最最心愛的女朋友呢!”
  “是嗎?”恨不能一腳踢掉他一臉的白痴樣!“剛才是誰開車經過我身邊,卻連我的存在都沒發覺啊?”
  “咦?是誰呢?”他顧左右而言他。“那種沒眼光的人。
  我們就不要理他了,去約會吧?”
  “大白痴!”她一腳踢向他的小腿。“說!為什麼沒認出我來?”
  “唉呀——”他抱著腿哀嚎。“我沒見過你這副打扮嘛!”剛剛開車經過她身邊的一瞬間,他還差點以為自己跑錯時空,進入英國呢!哪會將她聯想在一起!
  “你的眼力實在有夠差耶!”路箴茗長歎口氣。她是個卸任的模特兒,最愛給自己改變造型,做各式不同樣貌的打扮……而她居然會看上他?冤孽哦!
  “呵!”他上前一步,嘻皮笑臉地摟住她的腰。“對不起哆!以後我會更努力去看你,就只看你一人好不好!原諒我啦!”
  “你啊、你啊……”氣不過,她伸手扭了扭他堅挺的鼻梁。“這次就原諒你了,再有一回,別怪我見你一次,罰你一次。”
  “罰什麼!”他低下頭,輕咬她小巧的耳垂、粉頰。
  “啊!”怕癢的她在他懷裡縮起身子。“別鬧了,好癢,快放開我。”
  “你不告訴我罰什麼,我就不放開你。”她越想逃,他越卷起舌頭,舔著她綿軟的耳垂。
  “我……還沒想到,怎麼告訴你嘛!”
  “哇!那我以後不是很可憐,得隨時小心你心情HIGH,就要整我。”
  “不想受罰就睜大你的眼,小心別再錯認我了。”路箴茗扭著他的耳朵坐進車裡。“你知道這對女孩子來講是件多無禮的事嗎?被最親愛的人錯認,很難過耶!”
  “原來你愛我啊!”郝韞霆邊發動引擎,還不忘對她直拋媚眼。
  她皓亮的秋眸圓圓地大睜著。“你少住臉上貼金了!”
  “剛剛都泄底了,現在才來否認,來不及啦!”車子迅速往東北角駛去,他逗她也逗得正開心。
  “是嗎?”她伸手扭住他的耳朵。“那你就好好接受我的愛吧!”
  “哇!這算什麼愛啊!”他痛叫。“你快放手啦!”
  “打是怕、罵是愛,我不好好打罵你一番,怎顯得出我對你的深情厚愛!”
  “你有虐待狂啊!”
  “對啊!剛好配你這被虐狂。”
  “我才沒有那種變態嗜好。”
  “因為你的變態病在另一方向。”她放開他的耳朵,傾過身子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疼得五官皺成一團。“是是是!沒認出你,都是我的錯,那你罰也罰過了,該放我一馬了吧?”
  “哼!”她松嘴。“我真不明白,我的臉又沒變,不過換個發型、衣服、彩妝,這樣你就認不凶了,怎麼會有人眼力這麼差啊!那你的親朋好友呢!我就沒見你錯認過大哥、二哥、干媽,或君梧邢他們;難道你的變態病是專挑我來發作的?”
  “不是這樣的,不過我也覺得很奇怪,一般比較熟悉的人、我很少錯認的;像大嫂、二嫂,剛開始一個月,我是偶爾會搞錯她們誰是誰,但日子一久,當我認清了她們的本質後、不管她們的外表再怎麼變,我都不會再認錯了。”
  “真是只對我發作?!”天哪!她大受打擊。
  “我還沒說完呢!”他喟歎一聲。“我也不是真認不出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別人換造型變的只有外貌;可你不同,你是連心、跟氣質都一起變了,有時候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出身舞台,怎麼能如此融入造型中?”
  敢情還是她出身模特兒,習慣穿什麼衣服、就表現出何等氣質的錯?這番多樣的可塑性,在模特兒界中是難得的才能,但遇上眼力特差的他,便硬生生變成障礙了。
  唉!敢情她是該收斂、收斂了,別再一天到晚玩變妝,要不然他尚未被搞瘋,反倒是自己先教他給氣死。
  “真生氣啦?”見她久久不語,他低頭直賠罪。“對不起嘛!你別惱了,我今天特地租了一艘游艇,我們出海去釣魚啊!釣上來的海鮮可以現做現吃別有一番風味喔!”
  既有了決定,她便拋去了煩惱,一心沉醉於玩樂。
  “你會弄嗎!千萬別指望,我可不會做菜。”
  “這點你盡管放心,我們家三兄弟個個都有一副好手藝,我雖不是最棒的,但也保證夠你享受了。”
  “好吧!那我們就出發,”她意氣昂揚,像個發號施令的大將軍。“目的地東北角,走囉!”
  黃昏了,甲板上的風有些兒涼。
  路箴茗閉上眼,舔去嘴邊最後一絲魚肉,郝韞霆的手藝真不是蓋的。
  一道奶油烤鱸魚,美味香甜得令她恨不得將魚兒連骨、帶皮一塊兒吞下腹去,好吃極了!
  “還滿意吧!”郝韞霆收拾了一切殘余,走過來坐在她身畔,一起享受海風的吹拂,
  她只有點頭的分兒、神思還沉醉在方才的美味佳肴中、人生得以如此愜意快活,還求什麼呢?
  “那下回一起上山去,弄山菜給你吃好不?”他手指卷玩著她滑溜的黑發;倘若他們結發之後,還能有今時的幸福,那便是人生最大的樂趣了。
  她睜開眼瞄著他。“總覺得你有陰謀!”
  “我正想著,可有辦法讓你再也離不開我呢!”
  “這算是求婚?”
  郝韞霆笑著問:“你要點頭嗎?”
  她坐起身,半趴在他胸膛。“不會太快嗎?我們彼此都還不大了解。”
  “你想知道什麼?你問,我說,不就得了?”
  她用力一推,將他壓在身下。“我這才知道你很懶,連花時間讓感情自然養成都不肯。”
  “非也、非也。”他伸手,緊摟住她的纖腰,讓她的下半身與他的緊緊相貼。“只是不想彼此猜測吧!有話攤開來說,在那邊觀察、測試、搞一堆小把戲,美其名為培養感情,萬一猜測錯誤了呢?只是徒添麻煩罷了!”
  “啐!我知道你這張嘴厲害,死的也能講成活的。不過我還是不能答應你、你不需要時間,但我需要。”
  “為什麼?還不能信任我?怕我束縛你!”
  “早不怕啦!只是心頭有些兒不踏實,老覺得現在的一切像夢!”
  “怎麼說?”
  “我要知道早問你啦!就是不曉得才要時間的嘛!”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快樂,但……她不知道心裡的憂郁來自何方,只是總會莫名地擔心、害怕。
  他細撫了她的粉頰好半晌,翻身將她壓下。
  “好吧!你要時間我給你,多久都沒關系。”郝韞霆俯身,親親她的小嘴。
  “你不怕嗎?”她氣息不穩地問道。這樣緊密的肢體接觸,教她心裡沒來由一陣火燒。
  “怕什麼?”他繼續輕吻她白細的頸項。她的肌膚好嫩、好柔,他輕輕一吸,就留下一個粉紅色的印痕了。
  路箴茗在他身下輕顫。“你不怕日久生變,我會跑掉!”
  “不怕。”他幾乎把她的耳朵整個含入嘴裡了。“不管你怎麼跑,我都會追到你,只要我們還是相愛的。”
  “自大狂!”她搖頭將耳朵搶出他的狼嘴。
  “這是自信。”他轉而襲上她平滑的額頭,自秀氣的美人尖吻起,沿著那飛雁也似的黛眉、水般秋眸,漸至那潤澤嫣紅的唇。
  “唔!”她悶哼一聲,卷起丁香也跟著探入他嘴裡。
  他的舌歡欣鼓舞地恭迎著嬌客入門,使出渾身解數,與它纏綿嬉戲。
  短暫的分開是因為她肺裡的氧氣消耗殆盡了,不得不放棄親吻的愉悅,先喘口氣再說。
  然而他的肺活量似乎是她的一倍,在她累得直喘氣時,他尚有余裕沿著她纖細的脖頸,吻向她雪白的豐胸。
  “啊!”她像只離水的魚兒,背脊整個繃緊了。
  他手指一挑,輕易地解開她的胸衣。在夕陽余暉中,兩朵雪白的香蓮綻放在天地間。他為她的美倒吸口涼氣,她體內的欲火則因沁涼的海風吹拂,煽出另一波曖昧的情潮。
  遏抑不住的體熱在兩具交纏的身軀間爆發。
  他很快地,將她身上的衣衫全部解開。
  在甲板上,一具白瓷精雕的玉體漸漸顯露。夕陽終於隱沒,談談的月華照射在路箴茗身上,她的肌膚晶瑩別透得足以與明月媲美。
  他微粗的大掌緩緩在她窕窈的曲線上游移。每一下碰觸都是一點火苗、很快地、她的欲情便在他身下燃燒了起米。
  “韞……韞霆……”
  含糊不清的呢喃像是一具火箭,直射郝韞霆的心房;再也忍受不住,他卸下了已身的衣衫。
  他赤裸的胸膛將她緊緊包圍著,她體內、體外每一個細胞都被他熨熱了。
  他急欲嘗遍她身上每一處雪膚玉肌,她的味道像仙界的蟠桃那般香甜。
  在他的溫柔喙吻中,她毫無畏懼地為他敞開了身軀。
  他的身子不如她的柔軟,卻異常地堅實可靠。在那一雙鐵一般的臂膀中,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是受寵的。
  她愛他啊!這個男人,非因他的金錢、外貌,或名利,只因他是他,這名喚“郝韞霆”的男人就是她今生的最愛了。
  懷著羞澀,她回應他的溫柔,纖纖十指按撫上他寬廣的背。
  “箴茗!”郝韞霆有些受寵若驚,在她下腹部抬起頭來。
  她唇邊是愉悅的笑,證明了她與他同樣享受這份愛。
  他扶起她的腰,與她眼對眼、唇對唇。
  “我愛你!”在表白的這當口,路箴茗比他更快了一步,唇貼上他的。
  郝韞霆的雙手環住她的雪背,正想將她帶入懷裡。
  “郝韞霆!”游艇上的無線電話在此時響了起來。“‘Z俱樂部’傳來了消息,你聽到了嗎?郝韞霆,你在不在?”
  船上,一雙赤裸的人兒,四只眼睛愕然相對著。
  “韞霆,”這回無線電裡傳來的是君梧邢的聲音。“我們查到最後一批失蹤的進口新娘的下落了,調查部和警察聯手,共救出十二個人,尚有八人行蹤不明,‘Z俱樂部’下挑戰書,如果想得知另外八人的消息,要你本人拿著這次我們調查得來的證據……”
  聽到這裡,郝韞霆突然推開路箴茗,迅速跑進駕駛艙接起無線電。“悟邢,你把事情說清楚一點兒。”
  “我說‘Z俱樂部’……”
  駕駛艙裡,像在召開戰略會議般,充滿緊張而又危險的氣息。
  甲板上,路箴茗呆望著頓失溫暖的雙臂,她知道了,終於了解,明明與他在一起是如此地快樂,她的心為何卻惶惶不安的原因了——
  觸目所及是他裸露的背,寬廣、有力、堅實,那是一堵安全的像徵,卻不只是保護她的安全,他肩負著更重要的使命。
  不是她自私,要他只顧她一人,而是……她害怕,像他這樣經常出生入死的男人,如何保證能與她白首偕老過一生?
  路箴茗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想起幾次的遇襲,還有他躺在醫院裡奄奄一息的模樣。她怕啊……
  她愴然的腳步沖近駛艙,由後摟住他的腰。她怕失去他、好怕、好怕!
  感覺到她正親吻著他的背脊,郝韞霆的周身一般火燙。“箴茗!”
  路箴茗的手在他的胸膛上摩挲著。她要留下他,不管使出何種手段,絕不教他再去冒險!
  “唔,箴……”沒有男人受得住這樣的挑逗,郝韞霆的額上冒出冷汗。
  “韞霆,你到底聽清楚沒有?”無線電另一頭的君悟邢久久沒得到回應,不滿地搶白了句。
  路箴茗只覺這一聲問話像是要奪走他的催命符,她含怨帶怒地,轉過身就想去關閉那無線電。
  “別……箴茗……”但是郝韞霆仍比她快了一步,撥開她的手,回了一句。“這件事我會想辦法,再聯絡。”他掛斷無線電後,發現她正在瞪著他。“箴茗,你是怎麼了?”她乍然的反常教他心底頓生不安。
  “別去,別管那什麼進口新娘了好不好?”她豁身一撲,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身。
  “這怎麼行?”
  “為什麼不行?那麼危險的事,干麼非得你去做?”
  “不是非得我去做,而是義之所趨,我既撞上了就不能視若無睹啊!”
  “可我不要你去冒險啊!”
  “箴茗,咱們認識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是做這一行的,我不可能到這時候才來改的。”
  “我知道,就因為了解,才害怕、才不安哪!韞霆,我跟你一起被狙擊過,那事兒有多危險、多恐怖,沒人比我體會更深,所以……我不要你去做,別去好不好?算我求你。”
  他心痛地閉了一會兒眼,才緩緩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你不是說你愛我,既然愛我,怎麼舍得讓我擔心受怕!”
  “我不舍得,但我更見不得無辜的生命受害;你知我這回調查的是什麼案子嗎?”
  “我不要知道!”路箴茗喊道。再重大的案子,在她心裡也及不上他的性命重要。
  “可我要你明白,我調查的是‘進口新娘失蹤案’,有人以高利引誘進口新娘來台,然後加以殺害,借以販賣活體器官圖利,至今受傷者是以百十來計,這樣殘忍的事,你要我放任它嗎?”
  路箴茗臉色刷地慘白。天哪!販賣活體器官,多麼恐怖、沒有人性的行為;為了錢,當真是泯滅天良了。這樣的惡行豈能容許它繼續,她是該支持他去執行正義的,但……一想到遭襲的可怕,而他很可能就這樣一去不返了,她……
  心底涼颼颼的,像破了一個大洞。她該怎麼辦?讓他去冒險,他可能會死……不!她無法想像失去他的痛苦,她的心會跟著他一起去的。
  但是,自私地留下他,卻又仿佛可見無數冤魂在地獄裡哀嚎,控訴著天地的不公、正義的難彰!
  她該如何做才是?天哪!她下不了決定!
  “箴茗,我知道你擔心我。”郝韞霆將她僵冷的身子擁進懷裡“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小心的!你不也明白我向來是最討厭以蠻力解決事情的,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動武與人硬碰硬,就因為我知道,不管再怎麼強壯,我都是一個人,愚勇成不了大事,我只跟人鬥智,你難道不信任我的聰明才智足以保我平安無虞?”
  “我知道你聰明,可是再聰明的腦袋也擋不住一顆槍子兒啊!”抱著他,水霧盈滿她眼眶。“上一回是你好運,沒在車輪下斃了命,誰能保證這一次幸運女神依然眷顧你,萬一……”好吧!是她自私,她顧不了其他許多,她只要他平安無事,這總不是什麼罪無可恕的事吧!“我不要你出事,我不要……”
  “箴茗,我——”他欲再辯解。
  她猛地拉下他的腦袋,雙唇堵上他的。
  她再不聽了,再多的正義,在她心中也比不上他一個人重要,她再怎麼不擇手段都要留下他!
  柔軟白皙的小手在他身上不停游移,她吻上他的胸,下身則在他的雄偉上摩挲著。
  “箴……”他讓欲情燒得腦筋打結。“你……唔……啊!”
  路箴茗學他先前吻遍她全身的動作,她意欲令他失控。
  紅潮放肆地竄遍他全身,郝韞霆體內的火已然燎原。
  當她的纖手握住他的雄偉,他把先前的一切都忘光了,什麼正義、什麼案件……全丟了。
  如她所願,他眼裡、心裡只剩下她一人。
  很突然的,他把她捉下身來,用他堅實的軀體緊緊壓著,迫不及待地與她合而為一——
  太激烈了,路箴茗難忍痛楚地皺起了眉端,可看見他的忘情,她什麼也不顧了。只要能順利留下他,萬般的苦楚她都願意受,而且心甘情願……

  月兒逐漸西移了,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一艘游艇靠了岸。
  一對男女默然無語地在海邊走著。隨後,他們搭上一輛車,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清晨的霧還沒散,路上沒什麼車,他們的車子開得很順暢。
  比來時約縮短了半個小時的時間,郝韞霆將路箴茗送回了家。
  車門已打開,她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箴茗!”他伸手欲搭她的肩。
  她含憤地避了開去。
  “箴茗。”他沉喊。“你要講道理啊!”
  “我不要講道理,我只要你平安無事。”
  “就算我什麼也不做,坐在家裡,誰能保證哪一天飛機不會從天而落!”
  “那只是萬分之一的機會。”
  “同樣的道理,我這次去也不一定是非死不可啊!我會做好萬全准備,我會平安歸來,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抿著唇,眼淚又開始住下滴。他說的她都懂,可是……她好怕、好不安,尤其見過那些歹徒的猖狂後,教她怎麼放得下心讓他去!
  郝韞霆再歎一聲,探過手將她摟靠在肩上。
  她的淚很快就濕了他的衣衫。那水漬是涼的,可慰入他心懷,卻燙得發燒。
  “箴茗,我不知要怎麼跟你保證才能讓你安心、了解;我不是一個好情人,我讓你哭,就算……你不再要我了,我也不能說些什麼……”
  路箴茗猛然一震。他在說什麼!要不要!感情能夠這樣算的嗎?
  “郝韞霆,你把我當什麼?”她用力推開他。“今天,你要去送死,是你拋下我,不是我嫌棄你!”
  他抓抓頭,真不知道該怎麼了?“箴茗,我……我只是不想牽累你!”
  “你已經牽累了,我們一起住院的事你忘了嗎?”
  他痛苦地閉上眼。“對不起。”
  “我不要聽這一句。”她雙手執住他的手。“我只想你平安,別老冒險,別教我擔憂好不好?”
  “我……”他沉吟了半晌。“對不起。”
  她用力甩開他,走下車,雙眼怨怒地瞪著他。“對不起、對不起,你除了說這個還會干什麼?你根本不愛我,如果你是真心的,你不會看到我傷心落淚還無動於衷,你……你這個混蛋!要送死你就去好了,我再也不要愛你了,你去死啦——”
  郝韞霆攫住她欲離的手臂,眼裡的沉痛不比她淺。
  “對不起,害你傷心,我真的很難過,我也問我自己,該怎麼辦才好!而我的心說:你是我的至愛,那份工作則是我的最愛,我割舍不掉任何一樣,請你體諒,再見。”
  在她的淚水中,綠色轎車載著他的身影遠揚了,及至完全看不見,路箴茗傷痛地跑回房裡,放聲大哭。
  他這樣算什麼?算什麼?
  至愛和最愛,不分大小的地位,所以他不能放棄任一樣。
  他叫她體諒他,怎麼體諒?狠下心來,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嗎?。
  她體諒不來啊!
  淚水沾濕了床單,此時,她的專線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她不想接,可是它執著地響個不停。逼不得已,她只得接起它來。“喂?”
  “路小姐,謝謝你、謝謝你,我先生已經接受了換心手術。一切順利,謝謝你,我不知道怎麼對你表示我的謝意,只是……太謝謝你了,我們一家都由衷地感謝你!”
  是上回托她尋找合適器官更換的病人家屬,在對方的千恩萬謝中,她無心地敷衍了幾句,掛斷專線。
  看到工作就想起他,他的溫柔、貼心、多情,還有……體諒。
  她的工作也與一般女性不同,沒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總是閒起來的時候,就纏著他、打擾他寫作;一忙碌,就將他丟在一旁,幾日夜不理不睬。
  但他從沒有抱怨過,抽得出空就一起吃吃飯、聊聊天,如若不然,一張小卡也道盡了一日的情意了。
  他算是個百分百的情人了吧!那樣寬宏大旦又體貼……相較起來她似乎是小器了,因為她老是在計較。
  可……兩般情形不能計量啊!她充其量只是忙,他卻有可能喪命,試問世間有多少女人願見其心愛之人日日生活在危險中?
  她做不到,真的安不下心。
  “鈴……”專線電話再響。
  路箴茗皺眉瞪它一眼,接起電話。“喂!”沒好氣的,她心情正差,誰打來都是討罵挨。
  “有一份資料要給你。”是君梧邢的聲音,說完一句話,他立即掛了電話。
  她瞪著話簡,才想要罵他兩句的說:拖韞霆入險地,可惡極了!但他卻倉促地把電話掛掉,讓她來不及開口,賊痞子!
  正惱著,耳邊便傳來傳真機作動的聲音,長串的文字自傳真機裡輸出,多是有關郝韞霆此次調查“進口新娘失蹤案”的資料,還有……他向來行為處事的方法與原則。
  正如郝韞霆自己所言,他一直尊重智慧而少動武,揭發這麼多秘辛,而保己身安然無恙,君梧邢的勢力不凡是一要素,而他本身的機智非凡,更是主要的原因。
  他做事一向少盲沖,總是謀定而後動,計劃周密而完備,他是天才並不過誇……路箴茗看著看著、心情有些矛盾。
  文件最後是君悟邢給她的一封信,要她對一件事徹底了解了才去下評論,把她說得像是個膚淺、任性的女人。
  她是嗎!去!君梧邢的話根本不能信,那家伙總把她當仇人看,他是嫉妒她跟韞霆感情日益增進呢!
  可……路箴茗不禁有股沖動,想要親眼看看韞霆做事時的樣子。
  君梧邢罵她凡事都不求甚解,就自下判斷。好,那她就去了解吧!親眼看了之後,若韞霆的工作真是危機四伏,她拼死也要阻止他繼續做下去。
  反之……她或許該學著怎樣去“體諒”了;就如同他對她的寬大一樣,她也要做個配得上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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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20:55:28 |只看該作者
綠色的轎車停在“Z俱樂部”門口,郝韞霆打開車門,仰望那氣勢不凡的大門,它裡頭的裝潢更是金碧輝煌,他第一次見識的時候還注視了好久。
  而今知道富麗的外表下盡是爛污的核心,想到要再踏進去,一股惡心感在胃裡翻湧。
  下了車,他扯開喉嚨。“我把東西帶來了,你們出來吧?”
  黑暗裡,兩條人影以極其緩慢的速度來到他面前。
  一陣痛楚閃過郝韞霆的眼底,人影之一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
  “好久不見,陳伯伯。”
  “你還願意叫我陳伯伯!”陳老低啞的嗓音裡難掩寬懷。
  “你永遠是我的陳伯伯。”他笑,心卻在哭。“只是我不懂,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販賣活體器官,多殘忍的惡行,而像陳老這樣一個慈祥的老人,怎麼狠得下心?
  “我只是在救人,你不覺得嗎?”陳老激動得雙手顫抖起來、“當年,我的兒子、孫子就是因為缺少器官更換,才年紀輕輕就死在病床上,所以我發誓,不再讓其他的父母嘗到像我一樣的痛苦,這麼多年來,我做到了,我救了無數的人。”
  以命來救命!郝韞霆訝然。”可你同樣也殺了很多人啊!他們也是有父母的,那些父母正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哭泣呢!”
  “你太天真了,那些人只要我送上一點慰問金,他們就很開心了,哪還會難過!”陳老笑得瘋狂。“說人人生而平等是傻話,這世間的命都是可以估價的,我救的是更高價的命。所以你們應該贊賞我才對,而不是與我作對。”
  郝韞霆冷笑。這是很多在權位者的盲點,自以為高人一等。事實呢!在這遼闊的天地間,他們也不過是渺小的一小撮生物罷了!
  “我已經把你要的資料都帶來了。”郝韞霆自懷裡抽出一只牛皮紙袋。“你也該將余下那八個人都放了吧?”
  陳老接過紙袋,看也不看一眼就丟給身後的保鏢。
  “韞霆,我一直很欣賞你。”
  “謝謝!”郝韞霆撇撇嘴,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只是我對剩下那八個人的行蹤比較有興趣,陳伯伯,你可以告訴我嗎?”
  陳老走過來,雙手搭住他的肩。“你真的不願意接陳伯伯的位子嗎?我老了,需要一個繼承人,沒人比你更合適了,做我的養子,榮華富貴享受不盡,不管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我要那八個進口新娘的下落。”郝韞霆還是一樣的嘻皮笑臉。
  陳老抓住他肩膀猛力搖晃。“你非得這麼固執不可嗎?榮華富貴你不要,偏要……”他真舍不得殺他啊!這樣聰明俊俏又討人歡心的孩子,他多想栽培他,讓他高人一等,享受一世。
  “人各有志嘛!”郝韞霆微聳肩,擺脫老人的手。“我腸胃不好,吃不得山珍海味;天生又懶散,扛不起大責任。所以,陳伯伯,你還是饒了我吧!”
  “你曉得要讓秘密永遠是秘密只有一個辦法。”陳老危險地眯起了眼,殺機已現。
  “你想殺掉他嗎?”郝韞霆皮皮地跑向陳老身後的保鏢。“我瞧他挺忠心的,你就饒他一命嘛!我想他不會亂說的。”
  陳老楞了下,隨即放聲大笑。所以他欣賞這個年輕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放眼當今,誰能比他更機智、更有勇氣呢?”
  “韞霆,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投靠我,我保證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否則……你太精明了,我不可能留下一個禍害來斷我生路。”
  “唔……”郝韞霆嘟起嘴,百般為難的樣子。“可不可以給我三分鐘考慮!”
  陳老瞪著他,他從政多年,敢這樣在他面前裝瘋賣傻的,郝韞霆是第一個,恐怕也是最後一個了,偏偏……他就欣賞他的敢言敢行!
  “好,就給你三分鐘。”
  郝韞霆背負著雙手,來回鍍著方步。
  “陳伯伯,可不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如果我說不,你打算怎麼對付我?”
  陳老手一揮,俱樂部裡跑出十來名黑衣人,個個執槍帶刀的,完整的武器裝備,說是一支軍隊也不過分。
  郝韞霆輕昨舌。“哇,陳伯伯,你這是在拍電影嗎?用這麼大的場面招呼我,未免太勞師動眾了。”
  “怎麼會?要對忖道上赫赫有名的‘黑爵’,這些人我還嫌太少呢!”
  “夠多了,連同你俱樂部裡那些人,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足以將我淹死。”他雙手環肩抖了下。
  “這一點你不必擔心,全部的人都在這裡了,你不會被口水淹死的。”陳老冷笑著說,渾然不知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一點一滴泄漏了底牌。
  “真的?”郝韞霆上前一步,又想到什麼似的,連退了好幾步。“陳伯伯,再問一個問題喔!你殺了我之後,會不會也賣我的器官啊?呃,我是AB型的,AB型少,價錢應該會高一點是不?”
  陳老對他咧嘴一笑。“你放心,我舍不得讓你死無全屍的,我還想把你的身體冷凍起來,永久保存呢!”
  他張大嘴,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陳伯伯,你開玩笑吧?”
  “這正足以證明我有多欣賞你,如何?可以作決定了吧?”
  “當然。”他點頭,又退了一步。“但先說好,不管我做了什麼樣的決定,都不准把我做成木乃伊供人參觀。”
  “放心,你是我私有的,除了我,別人看都別想看一眼。”
  “陳伯伯,拜托!”郝韞霆捂著耳朵,再退一步。他的雞皮瘩疙都掉滿地了。“保存一具屍體有什麼好玩的?惡心死了!”眼看著他就快退離懼樂的前庭,跨到外頭的馬路。
  陳老將右手高高地舉起來,十來支長槍同時對准郝韞霆的身子。
  “你的答案呢?”
  “我答案就是……”他笑眯眯地說:“辦不到!”說完,他身子迅速往後翻,躍上了後頭的大馬路。
  同時,一排槍子兒追著他的腳步逼近過來了——

  在路箴茗的死纏爛打下,君梧邢不得不打破不與女人共患難的原則,帶著她埋伏在“Z俱樂部”四周,等著隨時支援郝韞霆,並逮捕陳老。
  “為什麼不直接逮他?”她的問題多如貓毛。
  他不耐煩地哼了聲。“他不是尋常人。”好後悔,他干麼一時心軟呢?只因為郝韞霆去找他共商誘捕“Z俱樂部”幕後主使者時,憂慮擔心著與她的爭執,怕這段情又沒有好結果,而他就看不過眼好友的落魄,自找苦吃地傳真一堆資料去點醒她。而這個笨女人,不懂得感恩圖報也就罷了,還吵得要命,簡直煩死人啦!
  一句話道盡了所有。惹來路箴茗一記白眼。若是韞霆,定能解釋得清清楚楚,一絲不漏,偏偏此刻身邊的人是君梧邢,好像多說一字會要他命似的,啐!
  “既然沒人敢隨便動他,為何又有這麼多警察肯跟著來埋伏?”
  君梧邢再哼一聲。這麼聒噪的女人,也只有郝韞霆受得了。
  “我打電話去,他們便來了。”
  總而言之,都是權勢在作怪。這樣的人,即使再厲害,她也看不起!路箴茗遷怒地瞥了他一眼,眸裡寫滿不屑。
  君梧邢兀自哼了哼。莫怪他討厭女人,全是一群笨蛋!
  她不理她,路箴茗也懶得睬他,便認真觀察起韞霆與陳老之間的風起雲湧。
  其實會在這裡瞧見陳老,她是很訝異的,還沒忘記在“羅蔓西餐廳”,那一老、一小相處得是多麼融洽,那景況比之親祖孫還要好;誰曉得時空異變,會落得今日反目成仇的地步,韞霆是用什麼心情來面對這一切的?
  不禁好奇起韞霆的內心,他該是重情重義的人,怎麼還笑得出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他不難過嗎?
  或者他早有所覺!不無可能,他向來機智得令人咋舌,光瞧眼下這布置就曉得了。
  君梧邢說這些埋伏、安排全是韞霆一手策劃的。他沒騙她,他並非沖動莽撞之人,行的雖是危險事,但他的計劃周全、思慮嚴謹、不逞凶鬥狠,已將危險減至最低。
  “喂,你不擔心他嗎?這樣只身人虎穴。”路箴茗忍不住想問問君梧邢,親眼看著最好的朋友去冒險,他是如何排遣那憂慮的心情的?
  他笑,那笑意是苦澀、艱難的。“若不擔心,我來干麼?”
  簡簡單單的解釋卻說中了她的心,大家都擔心韞霆,而他……就不能少管些閒事,安安大家的心嗎?
  “若擔心,為何不阻止他?”
  君梧邢覷她一眼,好像在罵:你笨蛋嗎?這世間,有哪個地方是絕對安全無虞的?
  路箴茗猛然一驚,卻是心有所悟。
  是啊!光走在路上都得擔心有沒有車會從後頭沖上、撞你一下,又去那兒找一處純然的淨地?
  何況韞霆是已做好萬全的准備,才去赴戰場,她又在鑽什麼牛角尖?
  這年頭是做什麼都不安全的;行商,怕有人眼紅你富裕、綁架你;做工,職業傷害滿街是。不然,就拿她做“危險處理中心”來說好了,客戶當中有要移殖器官的,也不乏身染重病者,間或有染的是開放性傳染病的人,她還不是不分親疏照單全收。救人嘛!哪挑得了這許多!
  她也危險啊!韞霆都不嫌她了,她還挑剔些什麼?應該信任他才是,為了她,他會使出全力保重自己。
  唉,罷了罷了!她看開了。人生不過百年,與其惶惶然過一輩子,不如做盡有意義的事,只求活得有價值、暢快一些。
  路箴茗的唇畔勾起一抹笑,像群星迸裂,燦爛得不可逼視。
  君梧邢偶然斜眼瞧見,魂魄也險些迷失在那抹炫光中。
  “喂!”她橫肘撞撞他的腰。“待會兒的支援讓我去好不好?”老是讓那兩個大男人去出鋒頭,那她不是太丟臉了嗎?而且,她還想多了解一下韞霆的工作情況呢!直接參與是最快的一條路。
  “啥兒?”君梧邢臉色微變。這女人是不是瘋啦?槍子兒無眼。她一個弱女子,去找死不成?
  “說定了。”不待他反對,她一把搶過車鑰匙,跳進君梧邢持別准備來支援郝韞霆的防彈車。
  “我沒答應!”他低吼了聲,雙臂平伸擋在車前。“快下來,這不是你一個女人能做的事。”
  “你能做,我就能。”老覺得這君梧邢與韞霆太親密了,她可不愛!
  “笨女人,你自己不要命盡管去,別想把韞霆一塊兒拖下水。”萬一她的任性牽累了韞霆,他絕不饒她!
  “他是我老公!”她瞪眼。就說這君梧邢不正常吧!韞霆、韞霆,叫得恁般親熱,聽了就惡心!
  “你——”
  “你少廢話,前頭情況有變了,我要趕去支援,你快讓開!”老天!她瞧見韞霆在前方的馬路上翻筋鬥,被好幾個黑衣人持槍追著。“快滾啊!”也顧不得礙事的君梧邢了,她把油門一踩,車子“咻”地一聲往前飄去。
  幸虧君梧邢閃得快,不然這會兒都做了車下亡魂了。
  “可惡!”他氣得跳腳,但路箴茗已走,也追不及了,只得將心思放在那些前來埋伏的警員身上。“你們還在這裡看!沒見到前頭已經打起來了嗎?”他自己也趕緊跳上另一輛警車,雖沒完整的防彈設備,但此刻也顧不得這許多了,郝韞霆的小命重要,他料陳老會顧忌他的身份,不敢痛下殺手,了不得挨個一、兩槍,總之死不了就沒關系了。
  而另一邊,路箴茗將油門踩到底,防彈車像枝飛箭,迅速而准確地插進郝韞霆與那群執槍的黑衣人間。
  她的車剛好給他當了防護盾,槍子兒打在車身上,爆起星燃火花,卻沒打穿車身,車裡的人不會受到傷害。
  “上車。”她打開另一邊的車門,對他招手。
  郝韞霆在地上翻了兩翻、躍進車裡,抹著一頭一臉的汗,也沒細瞧,就抱住駕駛者的腰,瘋瘋癲癲地對人家又摟又親。“哈哈哈,太過癮了,真有你的,梧邢,來得正是時候!”
  她柳眉一豎、雙瞳噴出火來。
  “誰是君梧邢呢?”
  那陰涼涼的字語啊!他臉色乍白。
  “你……怎麼會……是你在這裡?他……不是梧邪,你……”他是眼花了,還是腦昏了?居然在這裡瞧見路箴茗?怎麼可能?才說恨死他、要與他分手的不是嗎?
  “你的眼睛啊——”她扭著他的耳朵。“我真想把它們挖出來。”認不出她也就罷了,竟會將她與君梧邢搞錯!一男、一女,這也差太多了吧?
  “不是,我……”他有口難辯啊!作夢也沒想到她會來。
  一長串子彈在車窗開了花,驚醒他們。
  她趕緊打檔、踩油門。“先離開這裡我再跟你算帳。”
  車子倏忽駛離,剩下的殘局自然留給君梧邢去擺平了,反正他厲害,能者多勞嘛!
  一路上,郝韞霆小心冀翼地覷著路箴茗怒火賁然的側臉。
  真是……料不到她會來啊!原先心裡是打算,這件事完結後,找個機會跟她賠罪去,只要他夠誠心,相信她會原諒他的。
  很是了解她心中的善良與正義感,他有把握,她終會支持他的想法,只是過程他會吃些苦頭。
  可……她居然先行動了,教他慚愧不已。
  心頭溢塞了滿滿的感動,其實也不能說太訝異,怪他了解她不夠深,該想起來的不是嗎?
  前幾回她也是這樣,在醫院,得知他眼傷是假的,她狂怒,但依然放不下心地在半夜裡來到醫院,恰巧救他一命。
  她是他的福星呢!刀子嘴、豆腐心;是凶,嘴巴上而已,心裡的柔情與真意較之一般女子,不知多上幾倍?
  能認識她,是他幾輩子修來的!
  “箴茗,我……”
  “閉嘴!我說過,你再錯認我一次,我便罰你一次,而今,你居然連我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你、你、你給我記著!”
  “誤會啊!我剛才上車的時候沒仔細瞧,直覺這車是梧邢的,開車人便是他,我怎知……我真是無辜吶!”
  “你眼睛不管用,連鼻子、耳朵都壞了嗎?你不是能夠聽音辨人?聞味道就曉得誰是誰?這樣還會搞錯,你分明是一點兒都不將我放在心上。”路箴茗越想越氣。他滿腦子就只有君梧邢,那她路箴茗算什麼?這仇要不報,她的名字給他倒過來寫。
  “不是的,我……下意識反應嘛,沒想到你會開他的車啊!”
  “你沒想到的事還真多呢!哼!”
  “是很多啊!還以為得跟你下跪賠罪,想不到……謝謝你體貼我。”郝韞霆嘻皮笑臉的,想轉移她的火氣。“看來我們的愛果然比金堅,狂風大雨都撼動不了”
  “是啊,我當然體諒你囉,誰叫我愛你呢!”她也咧嘴笑,就是……伴著陰風陣陣的,教他沒來由地直打哆嗦。
  “箴……箴茗吶!不如我們……盡釋前嫌好不好?”
  “好,怎麼不好?我本就舍不得你。”
  “對對對,所以也別罰了好不!我保證,絕不會再錯認你。”
  “好啊!反正罰在你身,痛在我心。”她又笑。
  他縮了縮身子。“箴……啊——”
  她突然踩了煞車,打開車門,一腳將他端了下去。
  “箴茗.你……”他跌在路旁,摔得好不狼狽。
  她“砰”一聲關上車門,搖下車窗,對著他齜牙咧嘴地說:“你放心,我不會罰你的,不過我很懷疑,你到底愛我幾分,所以我要給你一個考驗。”
  “考驗?”郝韞霆機伶伶地打個寒顫,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就是考驗;考驗你有多愛我,你等著接招吧!”說完,她搖上車窗,眨眼間就把車開走了。
  “喂,箴茗。別走吶!”他起身,追了兩步。“這裡是山區,沒計程車叫的,你讓我怎麼回家呢?”郝韞霆高喊。
  但是,有什麼用?都沒影了。
  嗚,好可憐,都怪他粗心大意,嗚嗚嗚……難不成得走回家,要幾個小時的路程呢!
  “箴茗,你回來吧!我給你下跪賠罪啊!求求你,回來吧——”

  郝韞霆心頭一片忐忑!
  時隔多日,路箴茗的考驗終於來了。她要求與他相親,地點就定在“羅蔓西餐廳”。
  他搞不懂她在想什麼!都認識多久了還相親!
  但,就因為摸不著頭緒,這場考驗才更顯可怕。
  郝韞霆戰戰兢兢地踏入西餐廳。“哦——”隨即,一陣悲慘的哀嚎磨出齒縫,他全身無力地倚在門邊怨歎命運的多舛。
  餐廳的桌椅不曉得什麼時候被收光了!偌大的空間裡一字排開十名高矮胖瘦不一的花臉張飛。
  真的是國劇面譜裡的張飛臉喔!穿著一樣,臉上畫滿相同的黑色油彩。那寬大的戲服遮掩了所有人的身量體形。而濃厚的油彩則蓋住了每一個人的原本相貌。
  路箴茗的考驗就是要他在這十名莽張飛中,相出真正的“她”。過關了,她嫁他;反之……走著瞧,非整到他吐血不可!
  “郝先生,你可以開始接受相親考驗了嗎?”一個怪裡怪氣的聲音自餐廳的喇叭裡傳出。
  原來她還安裝了變聲器,存心斷他生路,夠毒!
  郝韞霆歎氣再歎氣,但是他也沒辦法,誰教他粗心大意又眼力特差呢!
  “可以!”
  機械聲再揚。“今天的考驗很簡單,你只要在眼前十位張飛中,找出真正的路箴茗就行了。”
  那還叫簡單?他要抗議這機械聲說謊。
  “我能問你們問題嗎?”
  “你盡管問,但我們不一定會誠實回答。”機械聲這樣沉著。
  他整張臉霎時全白了。“那我還相個鬼!根本不可能猜得出來嘛!”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放棄囉!”聲音裡是十足的威脅。
  “才不要!”他跳腳。放棄了就沒老婆了,如此賠本的事誰要做!“但你們這般諸多刁難,我要怎麼猜?”
  “用你的眼睛看,心裡來分辨。”
  說得容易!認識他的人,誰不曉得,他兩只眼珠子的裝飾功用,向來大於實質功用,再給他看個一百年,他也看不出來誰是誰!
  冷汗一滴滴冒出額頭,郝韞霆繞著十個張飛打轉,覺得每張臉都生得一模一樣,根本不可能認出來嘛!
  “你們每個人都說一句話給我聽。”
  透過變聲器,大伙兒的聲音全成了機械聲,完全沒用。
  “你們站起來,走兩步來瞧瞧。”
  十個張飛都照他的話行動了。
  但還是不行,戲服太寬大,他們的動作全都遮掩在服裝下,他根本看不清楚。
  郝韞霆上前一步,更靠近他們,試圖找出專屬於路箴茗的味道,可他們身上的油彩味兒太濃了,他聞得鼻塞兼頭痛,更找不出正主兒了。
  “郝先生,你可以說出答案了嗎?”機械聲再響。
  “讓我再想想!”他煩躁地猛抓頭皮,為自己的無能憤怒不已。
  為什麼?他明明是那麼地愛她,卻看不出來她在哪裡?沒用的眼睛啊!可恨,要它不如沒有!
  沒有——心裡驀地閃過一點靈光。在醫院裡,他假裝眼傷,雙眼都包上紗布時,可沒錯認她啊!往往,只要她一靠近,他就曉得了,全憑心裡的感覺……
  “你們再走一遍。”他說完,緊緊地閉著雙眼。
  九名莽張飛面面相覷,不曉得他在搞什麼鬼,竟閉上了眼來玩猜人游戲,是已經絕望而放棄了嗎?
  只有一人笑了,“她”知道郝韞霆開竅了;這一次,他關閉了肉眼、打開心眼,所以他一定可以通過這個考驗。
  十名張飛輪流走過郝韞霆身邊。他豎直耳朵、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衣服摩擦聲、步履聲,手腳擺動的聲音……各式各樣的聲音在他身邊來回。
  突然,他的背脊兒打了一個寒顫——就是這個感覺,是心靈相通的味兒!
  郝韞霆笑了,他走過去,拉住了一只手,那柔美的觸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當他們越來越接近的時候,一股馨香透過油彩味道直鑽進鼻端,下腹部不期然著了火,憶起擁抱她的甜美,他體內的每一處細胞都還烙存這份快感,不會錯的,就是“她”!
  “箴茗,你就是我的箴茗!”百分之百肯定的答案,沒有半分猶疑。
  四周響起一陣如雷般的掌聲,郝韞霆睜開眼,瞧見了一雙濡濕而深情的秋眸。
  “大笨蛋,記清楚了,以後絕不可再錯認我知不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記住的,永遠不忘。”把她抽泣的花顏壓進胸膛裡,他米白色的西裝沾滿黑色的油彩,卻一點也不心疼;現場唯一能牽動他情緒的只有她了。
  “我好擔心……”路箴茗抱著他哭得不能自己,其余九個人全識相地退場了。“我好怕萬一你又認不出我,那……”
  “但我終是通過考驗了啊!”抽出手帕,他輕拭她花糊的容顏。“所以別哭啦,你這樣哭把臉哭得像只調色盤,那就不漂亮囉!”
  “啊!”她忽地跳起來。“我要去卸妝,聽說這種油彩很傷皮膚,不能留在臉上太久。”
  她沖進化妝室裡,郝韞霆也跟著進去了。
  “既然這種油彩這麼差,你又何必想這考驗整我?我差點被你整死了。”
  “誰教你前科累累?我不好好考驗你一番,怎安得下心與你在一起?”她一邊卸妝、一邊瞪他。
  “是是是!”推讓他是累犯呢!也只有認命了。“不過你也挺厲害的,在哪兒找那麼多人陪你玩相親考驗?”
  “你沒看出來嗎?”
  “我要看得出來頭切給你。”
  原來她是他唯一認得出來的人!路箴茗為此竊笑得雙肩抖動不已。
  “干爹、干媽、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君梧邢、谷川瞳和大嫂的秘書;你算算是不是剛好九個?加我十個!”
  “啊!”他錯愕地張大了嘴,其他人跟著玩他沒意見,想不到……“君梧邢肯陪你玩?”
  “怎不肯?”路箴茗得意地笑著說。她是故意要找君梧邢的,要教他認清楚,她才是郝韞霆正牌的真命天子,以後見了她,不准再惡言相向,否則就不准他們再見面,哼!
  “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你好像在吃醋!”是曾有人說過他和君梧邢太過親密了,可沒料到會惹箴茗發火。但他們之間真是純友誼啊!沒牽扯別的,會造成誤會,全因兩人的個性太古怪。
  君梧邢從不交友,只對他一人放柔臉色。而他則是人人都好,卻不信天長地久,與人交往淡如清水,鮮少有能激起他熱心之人;親人除外,君梧邢是友人中少數的例外,再就是今生的至愛路箴茗了。
  “我會吃他的醋!他算什麼東西!”死也不承認,在她冒險救他,而他卻抱著她喊“梧邢”時,她心裡有多酸!雖然……後來仔細想想,她與郝韞霆能這麼快盡釋前嫌,最大的功勞者應該是君梧邢,但那人高傲、嘴巴又壞,讓她每次見了他都忍不住要跟他鬥上幾回……
  郝韞霆舔舔唇,趕緊轉移話題,再惹她發火,他又有罪受了。
  “箴茗,我們結婚好不好?”
  “這麼快?”
  “哪會啊?大嫂的兒子都快周歲了,我看了好羨慕,好不好,我們結婚?”
  她笑,眼角眉梢寫滿春意。“萬一我們挑到最熱門的日子結婚,當天,會場裡起碼有三個新娘,你確定能一次就找到我?”
  “了不起那天我戴眼罩去結婚,少了這雙不管用的眼睛,我保證一下子就能找到你。”
  “那你就看不到我當新娘子美麗的造型了。”
  “同樣也不會亂看其他野女人,一生一世就只看你一人!”
  “呃……”他說的也有道理啦,世事無完美嘛!“好吧!我們結婚去。”路箴茗笑著答應。
  郝韞霆興奮地將她緊緊地抱起。“說定了,我們結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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