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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石易]小可愛夜夜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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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3:51: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ANNIE

  為什麼幫石易寫序呢?因為在看了石易的小說之後,忍不住想為她的小說向大眾陳情。

  前陣子言情小說似乎成為媒體的當紅炸子雞,在教育界洶湧的批判聲中更引人注目。其中,多半為了言情小說的角色設計不當,太過煽情,美化性行為,壓低女性身份(例如:女人多半階級比男人低,服從男人等等)。可是,為何看此書的多為女性而非在書中(坐大)的男性呢?難道女性甘願壓低自身的身份嗎?我想不是吧!因為在年輕女性的心目中,「性」仍是個令人好奇卻又羞於啟齒發問的事情,只好藉由閱讀書籍的方式來滿足好奇囉!而且,描寫春色的古書都能在博物館裡展出了,相信言情小說將來也會成為台灣歷史的一頁吧!不興盛繁榮的國家,人民是無暇談情說愛的,所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不也正代表台灣是個興盛的國家的證據嗎?

  在石易的小說中,沒有猥褻氾濫的激情,有的是靈肉合一的甜蜜;在她妙筆生花的描寫下,沒有讓人反感的貶低女性價值的描寫,沒有讓人生膩的甜言蜜語,有的是從她關心身邊週遭朋友的生活,或細心體會,或經由她豐富想像力而寫出來的;從她的書中,你會發現言情小說真的有它迷人之處。

  如果你是過去社會中,性壓抑下的受害者,認為性是骯髒、污穢,或對性好奇的女性,不妨藉由石易的小說,改變不當的觀念,滿足好奇心。但可別因為石易的描寫太過真切迷人,而把書中的劇情當作現實的一部分囉!請把它當成作了一場美麗的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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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3:51: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鈴……噹噹噹--

  鈴……噹噹噹--

  不知打哪兒來的一陣鈴聲作響,跟著便是陣陣風吹進窗戶。

  「颼颼」的風聲過後,又是一陣噹噹噹的鈴聲。

  冷光傻眼了。

  她一張圓得可以媲美蔥油餅的臉兒,此時是灰白而毫無血色的。

  「咻」的一聲,窗戶的布簾揚起,飛得好高。

  而耳邊清脆的鈴聲一直沒有間斷。

  冷光背貼著牆,一雙小得可憐的眼睛,現在卻瞪得比牛眼還大。

  原本是筆直站立的雙腿,現在卻因為這串停不了的鈴聲,隨之逐漸緊縮、彎曲,然後雙膝著地,一跪不起。

  她骨碌碌地轉著眼睛,思考著她到底要不要學電影裡的情節,先來段暫時停止呼吸?!

  風在吹,布在飛,鈴在響。她……會不會是撞鬼了?冷光暗忖。

  想到這裡,她全身便不由自主的打起哆嗦。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間屋子裡頭出現了這種怪聲音?!她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

  對了,該不會是她前些日子才死掉的小狗……它的鬼魂回來了吧?!

  咻--噹噹噹……

  哇!又來了。

  冷光張大嘴發不出聲來,倒是心裡迴盪著淒厲的慘叫。

  既然都跪在地上了,那她兩隻手乾脆合掌算了。

  她面對著漆黑的窗外,閉著眼睛祈禱。

  「我求求你啊!千萬別來找我啊!我冷光什麼都沒有啊!有的也只是歹命一條而已啊!」風照樣的吹,布簾照樣的飛,而鈴聲仍照樣的響。

  「天上所有普渡民間凡人的眾神哪!有阿彌陀佛啊!大慈大悲的觀世音啊!專門捉妖鎮邪的鍾馗啊!還有那個威震四方還是八方的關老爺啊!還有、還有那個專管陰陽兩界的地藏王菩薩啊!如果還有很厲害而且肯為人捉妖抓鬼的,我冷光叫不出來的菩薩們,求求各位好心點,趕快看是要坐捷運還是要搭噴射機,麻煩動作快一點,下來救救我冷光呀!求求您們大發慈悲來幫我斬妖除魔啊!我已經跪得雙腳都無力站起來了。嗚嗚嗚……我求啊!我很誠心誠意的在求啊!求得我都快要哭出來了呀!」

  念著念著,她當真就哭了起來。

  然而,一連串響亮又有些刺耳的鈴聲還在叮叮噹噹個不停。

  「嗚嗚嗚……怎麼還在當?嗚嗚鳴……人家都已經求了這麼久了,菩薩怎麼都還沒有一個要來?」她用眼角餘光瞟了屋內一眼,突然嚎啕大哭,「我都已經在求了,怎麼都沒有一個要理我?哇!我不要被鬼嚇死啊……」

  倏地,她一溜煙的一把衝向床,跳了上去。

  她拉起了棉被將整個人由頭到腳裹得緊緊的。

  冷光悶哭了好久終於昏睡過去,而鈴聲則響了一整夜,直到她隔天上午關了窗出門上班,這才變得無聲無息。

  *****

  「嗨!兩光小可愛,你怎麼一副沒有睡飽的樣子啊?」

  冷光駝背彎腰的癱在椅子上,一雙木訥呆滯的小眼睛望向正前方。

  問她話的人正是租書店裡的常客,也是她的好友。

  冷光隨便敷衍一句:「今天妳又休假啦?」

  「嗯,所以過來找你聊天哪!」

  「真好命。」她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兩光小可愛,你別一副要死不活的好不好?一大清早的就這樣,連讓你坐在櫃檯裡面看漫畫也可以看得無精打彩的呀?」

  冷光一對熊貓眼睇向她,「雯琦,別老是叫我兩光的好不好?我叫冷光,不是兩光。」

  「哎呀!還不是一樣,冷光念快一點不就變成兩光了嗎?冷光,兩光,你聽,音有多像啊!」名叫雯琦的女孩笑嘻嘻的繼續糗她。

  冷光還是彎腰駝背,一雙眼睛就快要變成加菲貓了。

  「你再亂叫,小心我去告密,跟你媽媽說你連注音都念不好,整天只曉得看小說,到時候就叫你再回去小學唸書。」冷光稍稍將眼皮抬高了些,「還有,別再給我亂取外號,我叫冷光,不是叫小可愛。」

  雯琦把她的話當耳邊風,還是嘻皮笑臉的,伸手朝著冷光的臉頰用力的捏了一把。

  冷光尖叫:「啊--會痛耶。」她打掉雯琦的手。

  雯琦又再次的捏了她的臉,「哎呀!輕輕一捏就一團肥肉,瞧你一副油油嫩嫩又圓圓嘟嘟的臉,多好摸又多可愛啊!捏起來的感覺真好。叫你小可愛是我看得起你耶!」

  「謝了!」她就快要變成一隻即將要冬眠的熊了。

  突然,雯琦順手將櫃檯前的一本漫畫拿起,重重的拍在桌上,發出好大的一聲。

  「哇--你幹什麼?」冷光被嚇得馬上坐正了身,睜大了眼。

  雯琦輕鬆的笑著說:「沒有啊!我只是想,難道夏天也可以讓人隨時『準備』冬眠的嗎?」

  「你沒看過『夏日炎炎正好眠』這句小說中常用的形容詞嗎?」冷光的聲調有力無氣的,似乎快要斷氣了一般。

  幸好才上午九點多,店裡頭只有三位客人,否則她們兩個人這麼大聲嚷嚷,準被人唾棄,不願上門租書。

  「沒看過。」雯琦慢條斯理的回答。「小說中通常只有寫著:漫漫長夜,清風徐徐,正常的男人……就該抱著身材窈窕又豐滿的女人睡覺……好入眠。」

  冷光滿臉的不贊同,「廢話,哪個男人不正常了?不正常的,也早都被送去精神病院了,還會待在家裡抱著女人睡覺啊?」

  「你確定他抱著她……就一定是在睡覺?」雯琦笑得一臉奸臣相,她向前彎腰,朝冷光曖昧的說:「嘿嘿……搞不好,他們是某所私立學校夜間部的同班同學……正在研究、討論,『做功課』哦!」

  冷光五隻手指馬上蓋住她的臉,用力往後一推,「無聊,神經病!你小說看太多了。」說完,她的眼睛又要閉上。

  雯琦迅速捏起她就要閉上的眼皮,問道:「小可愛,你昨晚是去哪裡溜躂、沒睡啦?看起來好沒有精神哦!」

  一提昨晚,冷光的精神馬上振起,她還心有餘悸的說:「雯琦,昨天晚上……我遇見鬼了。」

  「嗄?鬼?」雯琦張大了眼睛,隨即興奮又緊張的追問:「那你有沒有看清楚這個鬼到底是長得什麼樣子啊?是不是兩眼往上吊,鼻孔流血,嘴角還冒出兩顆尖尖的虎牙?還是個沒有五官的冤死鬼啊?」

  冷光雙眼發直的瞪著她,坦白的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雯琦衝進櫃檯裡,和她擠著位子。

  「真的不知道。」冷光移了一下屁股,分了一半的座位給她。

  雯琦不解。「不知道,那你還說你遇見鬼了?」

  「因為我根本就沒有看見這個鬼啊!」

  雯琦聽了她的回答,冷不防地推了她一把。

  「哎喲……你幹嘛推我啦?」冷光大叫,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額頭還因此而撞上了桌角。

  「既然你沒有看見,你怎麼知道那個東西是鬼?說你兩光你還不承認。」雯琦說得理所當然。

  冷光一起來就朝著她一擠,「過去一點啦!人長得瘦,屁股卻長這 大!」她無氣無力的,又要彎腰駝背了。「人家昨天晚上真的是撞鬼了嘛!」

  「真的?」雯琦不信。

  冷光不服氣的指著自己,「騙你幹嘛?你看,我這張臉看起來像是會騙你的樣子嗎?」

  哇!近看她的臉,還真的又圓又大,毛細孔還出油得閃閃動人呢!雯琦暗想。

  「那……這個鬼,它有沒有對你怎麼樣?」雯琦也突然認真了。

  冷光是一臉「幸好」的表情。「沒有,它只有讓我聽了一個晚上的鈴聲,把我嚇得睡不著而已。」

  「你有得罪了誰嗎?」

  冷光想了一下,「嗯……好像也沒有啊。頂多是欺負我那只剛死不久的博美狗而已。」

  雯琦興匆匆的詢問:「怎麼個欺負法?」

  一想到她那只笨狗,冷光就覺得它死有餘辜。「也不算是欺負啦!我只是教育它要懂得禮節,比如說,拿著筷子吃飯,拿著毛巾洗臉……」

  雯琦怪異的瞪著冷光,提高嗓門猜測道:「喂!你該不會也叫這條狗要拿著牙刷刷牙吧?!」

  「咦!你怎麼知道?」冷光以讚賞的眼神看她。

  她撇撇嘴,「因為你叫兩光。」

  「如果我叫兩光的話,我就不會替那只肥狗設想,叫它每餐吃飽就要練瑜珈、跳韻律操,還幫忙它一起減肥了。」

  「什麼?妳叫妳的狗表演特技?還幫它一起減肥?」雯琦叫得比剛才還要大聲。而後她又一副非常瞭然的模樣道:「嫌牠胖?哈!還不是因為有你這個胖主人,不然它用得著這麼辛苦嗎?」

  冷光頭腦短路的跟著點頭,「對啊!就是因為有一次我叫它做腹部的減肥運動,翻著肚皮再後腿雙腳倒立,結果也不知道是它的骨頭太硬還是肚子太大,喀啦一聲,它的脊椎骨就這樣折斷,然後就死翹翹了。」

  雯琦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冷光認定的說:「我猜想,一定是那只肥狗死了陰魂不散,不甘願還沒有減肥成功就這麼走了,所以想回來要我再繼續幫它。」

  雯琦一轉頭,就瞧見店裡的三位客人,正自驚異地面面相覷。

  冷光用著肯定的口氣繼續說:「雯琦,我猜得一定沒錯,我一定就是撞見了這隻狗鬼。」

  「狗鬼?!」雯琦聽得一楞一楞的。

  冷光撞了她一下,「對!一定就是。等我下了班之後,你陪我去買些水果,我要到廟裡燒香拜拜,然後再對著神明求一求。」

  「求什麼?求男人啊?」雯琦話一說完便呼出一聲尖叫,「啊--好痛哇!」

  這次換冷光把她撞到地上。

  冷光沒好氣的低頭瞪著她,「求世界上所有的神仙來保護我啦!」

  *****

  當……當……當……

  鈴聲又來了。

  才剛洗完澡出來的冷光又聽見了這種怪聲音。

  本來身子冰冰涼涼、正覺舒服的她,現在又熟得汗毛豎起,冷汗直流。

  「怎麼又來了呀?」她囁嚅著。

  才這麼一說,「當當」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冷光哭喪地叫道:「哇--別來嚇我啊!」

  她動作飛快的衝到床上,一頭栽進棉被裡。

  她從被窩裡探出骨碌碌的雙眼,死懼的望著這狹小的空間,耳裡不斷飄進那莫名的鈴聲。

  好詭異的氣氛啊!

  「哇……不要啦!人家都已經去拜拜了,求也求過了,為什麼這個鬼還要來嚇我呢?」她的眼珠子左右轉著,問完了還自我解說鬼的回答。「什麼?不!不夠、不夠?」

  嗯,這個聲音聽起來還真像。冷光心中暗想。

  「不然還要我怎麼樣?」她又被嚇哭了。「那我再拿香來拜拜,讓神明保佑你乎安,沒事別出來亂嚇人,這樣好不好?」

  鈴聲依舊不絕於耳。

  「嗄?你說好是不是?那我馬上去。」她自顧自的回答。

  冷光把之前在廟裡還沒有點完的香拿來,沒想到這些香真的派上了場。

  她站到陽台外,拿下數十支的香朝著天空亂揮,「冷光求求世界各地具有愛心又有良心,還想要做義工善事的菩薩呀!求求再幫幫我的忙啊!幫我把這只死狗給拖出去啊!叫它不要老是對著我當當叫呀!」

  一陣風吹來,把顫抖的冷光手中的那一把香給吹得東倒西歪。

  「哇--它的冤魂顯靈啦!」

  她一個驚嚇,一聲尖叫,雙手一鬆,幾十支拜拜用的香就像流星雨一樣,筆直降落至樓下。

  「啊--」樓下馬上傳來一道劃破天際的叫聲。

  冷光一顆還沒回魂的心,又被這突如其來的淒厲叫聲,嚇得快要破了膽。

  她連看也不看樓下是哪個倒楣鬼在哇啦大叫,整個人往屋內一衝,迅速將門窗全都關上。

  禍從天降的湛湜氣得抬高頭,對著這棟大樓怒吼:「是哪個神經病!晚上不睡覺的,還拿著一堆香亂丟!」

  四周寂靜無聲,沒人理他。

  他揮舞掉在頭頂上的香灰,繼續叫嚷:「操他媽的烏龜蛋!額前的劉海都被燒掉了幾根,害我今天早上的頭髮都白洗了。」他仰起頭,「好,我倒要上去看看是哪個人三更半夜發神經?被我抓到,我一定也要讓你燒了個滿頭的鬈毛。」

  湛湜全身盛滿了怒氣,三步並作兩步的街上樓。

  他跑到其中一個樓層時,靈敏的鼻子猛地嗅到了從屋內飄出的些許檀香味。

  「開門!死傢伙,快開門--」湛湜用力的捶著鐵門。

  他今天真是倒楣極了。在回家的路上,機車無故拋錨,害他走了好長一段路。而渾身汗水,又熱又累的他還莫名其妙的被倒得滿頭香灰,害他回家不僅要重新洗頭,或許還得再修剪個頭髮。

  他越想越氣,捶門的力道也越猛烈。

  「開門--開門--別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他吼得聲音都沙啞了。

  湛湜氣沖沖的很想直接將鐵門給拆了。

  原本瑟縮在被窩裡的冷光,一聽是「人」的聲音,她二話不說,被子一掀,咻地馬上衝去開門。

  也不看清來人是誰,她一手拖著那人就進門。

  「快進來、快進來,免得讓那個鬼給跑進來了。」冷光嘴裡直喊道。

  被拖進來的湛湜一臉莫名其妙。

  「我告訴你,我這間套房裡鬧鬼了,我求求你幫個忙,陪我留下來替我壯壯膽。」冷光神色驚慌的對他說。

  湛湜錯愕的望著這個小女生。

  「你別這樣看著我,我沒有騙你,我這裡真的鬧鬼了,而且還鬧得非常凶,每天晚上都會聽見鈴當的聲音,很恐怖耶!」冷光還拉著他不放手。

  「鬧鬼?!」

  「沒錯,是在鬧鬼。」

  湛湜環視四周,仔細檢查著。「所以,你才不睡覺的拿香在陽台上拜拜?」

  冷光點著頭。

  從來就討厭與人接觸的湛湜,根本懶得理會一個陌生人如此唐突的「委託」。

  突然,湛湜將她的手一甩,火冒三丈的朝著她吼:「你拜你的香,幹嘛沒事把它們全都往我頭上丟?」

  冷光被吼得脖子一縮。

  他的頸子冒出好多條的青筋。「你當我的腦袋是廟裡的香爐啊?直接用丟的就行?!」

  冷光聲音顫抖的回答:「我沒有啊!」她怎知屋裡突然無故的出個鬼,現在又多出個惡煞?「我只是--」

  湛湜不讓她把話講完。「只是怎樣?嫌香爐裡的香火太過旺盛了,怕被燙傷了手,所以你就乾脆直接丟下來?哼!沒那個膽就別做這種事。」他的雙眼冒火。

  「不是啊!」她真的只是想要燒香超渡這個鬼的靈魂啊!

  湛湜氣得抓起額前的頭髮,「還說不是?你自己看看,我的劉海都被你的香燒得鬈起來又焦黑分叉,你還狡辯說沒有?」

  「其實……其實你這種造形……也是很有特色啊!」冷光畏畏縮縮的看他。「現在不都流行……越怪越好嗎?」

  湛湜被她氣得大聲咆哮:「你燒了我的頭髮你還強辯?看我怎麼教訓你!」他一手往冷光的臉上揮下,卻在指尖碰上了她的臉頰時,猛然頓住。「哇--你的臉怎麼那麼油?」

  「沒辦法,我的皮膚是油性的。」冷光也順手一摸,真的全都是油。

  湛湜嫌惡的將手往身上一抹,連他的襯衫也都油油的。「我還趕著要回家吃飯,沒空聽你胡說八道。」

  「喂……你別走啊!」冷光連忙扯著他的衣袖。

  湛湜冷冷的看著她的手抓住他的衣服。

  「你在做什麼?」頭髮無緣無故的被她燒了個焦黑,他都還沒有找她算帳呢!她又要叫他留下來與她跟鬼作伴?!

  「你……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冷光扁著嘴說,隨即又顫抖了幾下,「我真的是……好害怕……」

  湛湜斜著頭打量著她,盯了幾秒鐘,他突然一聲訕笑,「哈!沒想到現在的小女生可還真敢哪!」

  「什麼意思?」冷光仰頭問道。這個男人長得還真高啊!

  「曉得用這種方法來找男人。」他的眼底有些不屑。

  冷光還聽不出他話中的嘲諷,仍傻呼呼的說:「無所謂啦!只要你肯願意留下來陪我,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眼底的不屑更加明顯了,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原來現在的女孩都是像你這樣的隨便。」

  冷光驚懼的瞳中積滿淚光,「我沒有要隨便啊!我只是想要求你幫我的忙,讓我安心的度過這一夜,因為我這裡真的鬧鬼啊!」

  求我?哈!癡人說夢話。湛湜心忖,同時嘴裡發出鄙夷的笑聲。

  「你……真的不要幫我?」冷光怯怯的問。

  他嘲笑她的天真,並蔑視她的放蕩行為。

  湛湜鄙夷的歪著頭問:「幫你?!」

  冷光心頭燃起了一道曙光,不禁放心的笑了。她點頭如搗蒜的連聲應著:「對、對、對,我求求你陪我一晚。」

  「哈哈哈……」心如鐵石的湛湜只是不斷大笑,「哈哈……要我陪你?!你竟敢叫我留下來?」這個小女生竟還當真!

  見他笑成這樣,冷光的嘴角漸漸垮下。

  唉……看來她希望落空了。

  她又要擔心著這一晚與鬼同眠。

  「要找男人,連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引」湛湜眼中的輕蔑非常強烈,「我建議你,再多去點幾把香來燒,或許會有哪個笨蛋對你有興趣。光是看你這張圓滾滾又油膩膩的臉,我真的還提不起興致對你『想入非非』呢!」他開了大門。「鬧鬼?哈!你省省力氣吧!」

  活了二十七年,他幾時見過鬼了?落翅仔就是落翅仔,釣男人還用這種不入流的爛方法。

  冷光還是不死心。

  她追出了門,緊張的朝著湛湜的背影大喊:「你真的不願意留下來陪我嗎?」

  湛湜理都不理,直接朝著樓下走。

  她害怕的回頭看看屋內,再轉過頭來。

  「別這樣,我求你好不好,我一個人……真的怕鬼。」她站在門外,哭哭啼啼的懇求著。

  那種帶著抖音及要哭不哭的嗚咽聲,教湛湜停下又要跨出的步伐。

  遲疑的停下腳步,他回頭看見一張驚慌害怕的圓臉。但冷睇她一眼之後,他還是不再理睬的離開這個「鬼地方」。

  哼!想用這招苦肉計,再來個仙人跳嗎?算了吧!我湛湜又不是剛出校門的小毛頭,要設計我?再練個十年八年的工夫吧!

  *****

  「嗨!小可愛,看你這副樣子,肯定你昨晚又求了一夜沒睡吧?」

  好不容易撐到了下班,冷光又瞧見了雯琦進店門。

  「喂!你幹嘛不說話啦?」雯琦拿了幾本小說來還。

  「說什麼?」冷光連動都懶得動了。

  雯琦彎下腰,一臉興致盎然。「說你昨晚求得怎麼樣了呀?」

  一想到那把香,和一頭被燒焦頭髮的男人,冷光的心情怎麼樣也好不起來,更甭談她最後到底還求了些什麼。

  「說呀!昨天晚上你那裡……還有鬧鬼嗎?」雯琦又擠進了櫃檯裡。

  冷光這回卻連忙推著她出去,「快點出去啦!待會兒要是被晚班的小姐看見了去告密的話,我會被老闆罵的。」

  「出去就出去。」她歪起嘴巴嘟囔,「小可愛你啊!做事情就是這麼認真,老闆一個月才付你多少錢哪?你有必要怕成這個樣子嗎?」

  「這不叫怕,是叫負責,你懂不懂?」冷光整理好了一桌子的小說和漫畫,捧著將它們全部歸回書架上。「你還要再借嗎?」

  「當然,否則今晚下了班又沒有男朋友可以約會,我不借小說回去看,一個人待在家裡做啥?」

  冷光一直提不起勁,慢慢拖著涼鞋走,「好,那你慢慢看。」她看了一眼手錶,時間差不多了。她回到櫃檯,拿起小皮包就說:「雯琦,我要先走了。」

  雯琦連忙出聲阻止,「喂!都還沒有回答我呢!你就想開溜?」

  她沒精神的晃著手裡的小皮包。「開溜?我一個人在外頭租房子我能溜到哪裡去?我這幾天一直沒睡好,想要早點回家休息睡覺啦!」

  雯琦故意嚇唬冷光,「哈!我看你是想要早點回家去跟鬼作伴哪!」

  「你別嚇我行不行?」冷光全身嚇得無法動彈。

  這時,玻璃門被打開,是晚班的小姐來接班了。

  她主動跟冷光打招呼,「嗨!要走啦?」

  「嗯。」冷光回復懶洋洋的模樣,應完話後便轉身離開。

  雯琦朝著她背後笑著說:「嘿!兩光,小心哪!晚上不要又被鬼嚇得不睡覺了。」

  冷光回頭瞪著雯琦,沒有看清楚剛走進來與她擦身而過的客人。

  她臭著臉站在門邊啐道:「去妳的!你少在那裡幸災樂禍,說不定我跟那個鬼『溝通』好了之後,我會叫它每天晚上去你家裡『唱』叮噹歌給你聽。」再怎麼害怕,她還是得要回去,不然她要睡在哪裡?

  進來的男人聽見這個非常耳熟的聲音,不禁回頭一看。咦?這不是那天晚上拿香拜拜的小女生嗎?她怎麼會在這裡?

  湛湜拿著一迭大本的香港漫畫放在櫃檯,他是替他小弟來還漫畫的。

  冷光走後,雯琦還站在櫃檯前,兀自跟晚班的小姐聊著。

  「小可愛最近好可憐哦!每天晚上幾乎都沒有睡覺耶!不像以前還會跟我東南西北的亂扯一通。唉……再這樣下去的話,我不知道她的身體受不受得了?」她一臉擔憂的道。

  她的話興起了湛湜的好奇心,一時還不想要走。

  「她怎麼啦?最近這幾天上班都不愛說話,也沒精神的。」晚班的小姐一邊刷著漫畫書後面的條碼,頭也不抬的問:「怎麼一回事啊?」

  喔!原來那個小女生是在這家租書店上班。

  雯琦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聽她說,她住的地方……鬧鬼了。」

  嗄?那個小女生真的沒有騙他?!

  湛湜按捺不住的插嘴問道:「呃……請問,你說的是不是那個一臉圓圓的,剛剛走出去的女生啊?」

  雯琦詫異的轉頭看著這個高高帥帥,年紀卻有些「老」的男人。「你認識小可愛?」

  「嗄?小可愛?呃……大概是吧。」他含糊其詞,再問:「她家……真的鬧鬼?」

  「是啊!」她坦白的說:「聽她說呀!她那裡每天半夜都會出現非常詭異又恐怖的鈴聲哦!有一次我還陪她去廟裡拜拜呢!」

  「她真的沒有說謊。」湛湜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

  「她幹嘛要說謊啊!」有俠客心腸的雯琦不滿冷光被人誤會,氣得大叫。「喂!你不知道就少在那邊冤枉人好不好?」

  湛湜展現一貫作風,話也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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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湛湜很快就追上了冷光,因為她走得實在是有夠慢的。

  他想要向前叫住她,可是接下來的景象,卻讓他叫不出口。

  只見一個小皮包被冷光有氣無力的甩過來甩過去,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腿,一下子又打到了她的肚子。然後她整個膀子垮下,步伐闌珊得還差點被自己的涼鞋胖倒。

  這好笑的畫面,看得湛湜是悶笑不已。

  租來的套房就在上班的租書店附近,冷光停下腳步,她望著前面一排排的鐵窗,神智有些恍惚,兩眼還發出呆呆的光芒。

  「我好累哦!」她說著說著就蹲在路邊,「唉……我好想睡覺哦!」她的頭馬上就枕在膝蓋上,「唉……怎麼辦?我真的不想要再回去了,可是我又沒有地方好待。」

  湛湜也停下腳步,在她背後不遠處聽著她一個人自言自語。

  「房子鬧鬼我又不敢跟房東講;想要搬家,又沒有那麼多錢再去租比這個更便宜的套房;想要打電話告訴媽媽,可是我又怕他們會擔心。我要怎麼辦?」她還不起來,繼續蹲著。

  湛湜聽得很清楚,看來她沒有騙人,她是真的害怕。

  就在湛湜這麼想的時候,冷光突然雙膝向前一彎,整個人跪在地上。

  她望著天空,眼底佈滿了哀戚。

  「我冷光自認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天上的月姑娘,還有旁邊許多的小星星,求求你們幫我個忙,救救我冷光好不好?叫那個莫名其妙的鈴聲別再出聲來嚇我了好不好?我已經好久都沒有睡好覺了,我真的好累、好累,而且又好害怕,求求你們替我把它趕走可以嗎?」冷光一臉虔誠的說。「雖然我是沒有清楚的看見過這個鬼,可是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們,它真的是好可怕,每個晚上都跑出來嚇我,我一個女孩子住在那間房子裡會怕啊!」

  在月光的照射下,她滿臉金光閃閃,就是不知流出的是眼淚,還是她臉上冒出來的油。

  湛湜直到此時才感受到眼前這個小女生心中的苦處,難怪那天晚上她會死命的拉著他不放。

  「嗚嗚嗚……」

  湛湜聽見了一陣細微的嗚咽聲。

  難道她哭了嗎?  

  他猶豫著該不該上前去安慰她。

  只是作風一向冷漠的他,要他這樣好管閒事,他是絕對不做的。

  但是,要真像她講的她住的地方鬧鬼……以她目前的情形,她還真的沒有地方可去。

  「鳴嗚嗚……」

  哭聲比剛才還明顯了,湛湜看著她跪在地上仰著頭哭泣。

  聽了一會兒,她似乎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意思。

  看她那副矬樣,湛湜嗤鼻輕哼一聲,「管她!是她家裡鬧鬼又不是我家裡鬧鬼,我跟著她後頭在窮緊張什麼?」

  冷光只顧著哭,根本就沒有發現身後有人在偷偷打量著她。

  「哼!膽小鬼,沒用的傢伙,哭有什麼用?」自掃門前雪的心態又出現了。冷光的哭聲,還是撩撥不起湛湜一點點的惻隱之心。「喜歡哭就讓你一個人哭得過癮。」

  沒有一絲的眷戀或遲疑,在湛湜身上根本就找不到同情心這三個字。不再觀看這出無聊的戲劇,他瀟灑的離開。

  *****

  在二專畢業當完兵後,湛湜便在一家私人的科技公司裡當個修護電腦的工程師,還算有點小聰明的他自己設了個網頁,做起二手貨品買賣以賺取外快。

  而這樣的工作,正好符合了他有點自閉的個性。

  今天一早,會計小姐就通知他到一間書店去檢查一下對方的電腦。

  他真的有些厭惡,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這麼多的白癡?才一台列印不出來的印表機,居然要教他親自出門跑一趟!

  湛湜拎著他那裝滿著「傢伙」的黑色手提包,騎著機車出門,他倒要看看是哪個笨蛋連一台列表機都搞不定。

  一路上,他循著路邊的門牌張望,終於找到了目標。

  咦?這不是……不是那個膽小鬼上班的那間租書店嗎?

  他停好機車熄了火,但他心裡冒出濃濃的無名火卻停不了。

  一推開玻璃門,湛湜就看見那個小女生正低著頭在寫東西,一張便條紙被她寫得密密麻麻的。

  原來冷光正在記載著剛才所租出去的書名與作者名。

  「原來是這個白癡。」他不客氣的將手提包丟在櫃檯上,口氣不怎麼友善的質問她:「喂!電話是你打的嗎?」

  「什麼?」冷光早在他將手提包丟在櫃檯時,就已經被嚇掉了所有魂魄,哪還有那個腦筋去思考他問的問題。

  湛湜一見她又是那副呆呆笨笨的肉餅臉,心情就好不起來,尤其他才一進公司,就馬上被人叫「出場」的時候。

  「什麼?不是你打電話到公司說要修理列表機的嗎?」他一點都不客氣,特別又碰見了這個令他沒有好印象的胖女孩。

  「喔!對、對、對,電話是我打的。」冷光終於恢復神智,她忙不迭的回答。

  湛湜有些生氣,怎麼他老是遇見這個人?膽小不說,連腦筋都有些不太靈光。「看什麼?還不起來?」

  「起來幹嘛?」她的嘴張成了個O字型,眼神透露出數不清的茫然。

  湛湜提高了聲音,他有點很想罵她的衝動。「幹嘛?你不起來,你教我要怎麼幫你修理列表機啊?」

  「喔!是喔!」冷光嘴上是這麼說,但她手上還拿著原子筆不放,下巴抬著高高的看他,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動也不動。

  「是喔、是喔,那你怎麼還不動?」湛湜叫得連眉頭都揪起來了。「你的屁股是跟你的臉一樣,全出油的粘在椅子上了不成?」

  他第一次跟一個陌生人廢話這麼多。

  冷光單純的伸手往底下一摸,「不會啊!我的屁股沒有出油啊!你看,我的裙子一點都不濕呢!」她當真舉起雙手給他看。

  「你……」他馬上翻白眼。

  湛湜的眉毛挑高,歪著下顎磨牙。他說了這麼多的話,是他目前最大的極限了,他絕對不要再開口跟這個討人厭的胖女生講話。

  湛湜二話不說的走進櫃檯,兩手抓著椅子連著人,像丟垃圾一樣用力拖著就走。退到了櫃檯外,他還故意再使上力氣將冷光一推,她直接撞上了一旁正在看漫畫的客人。

  接下來就像發生連環車禍一樣,幾個坐在沙發上看漫畫的客人,一個接一個的身撞著身,漫畫書也掉落一地。

  而冷光在撞上了客人之後,便連人跟著椅子一起倒栽蔥的躺在地上,雙手貼著地板,雙腳就靠在椅子的邊緣上,兩腳開得大大的高高舉著,身上的長裙像被單一樣地蓋住她整張臉。

  在場的客人沒有一個敢扶她起來,因為全是男生。

  湛湜一回頭,就瞧見兩隻穿著涼鞋又肥嘟嘟的腳丫子。

  總是慢半拍的冷光,所有的指令都還沒有傳達到她的大腦,好通知她要趕快起來。

  她的一雙腿還在半空中晃呀晃的。

  湛湜又用著輕視及睥睨的眼神看她,要他去扶她?算了,他可沒這麼好心。

  不過,他來的目的是要修理列表機,這裡沒有多出來的第二張椅子,他可不想半蹲著身子修理。

  於是他只好走過去。

  「你還不起來?」湛湜渾身散發著一股「冷氣」。

  這時候,冷光才曉得要將覆在她臉上的裙子掀開,露出一張圓圓的臉。

  她一臉狐疑,「嗄?」

  「嗄什麼?你好像一天到晚只會嗄。」湛湜很想要罵人。待清楚瞧見了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橘色內褲,上頭又印著四個目前正流行的卡通人物--南方四劍客時,他心裡更加的不爽了。

  都幾歲的人了,還穿這種笑死人的四角大內褲!

  「還不快起來?」他無情又無禮的一手抓起她,「難道不曉得要將裙子蓋住你那雙豬蹄膀好遮醜嗎?以為你的內褲好看,怕人家不知道啊!」

  冷光站起來連聲道謝,「喔!謝謝、謝謝,謝謝你好心的提醒,到現在我都還沒有發現呢!」她還是笑得天真無邪,毫無心機。

  「誰好心要提醒你啊!我是要妳的椅子坐。」他一點都不留顏面給她,推著椅子就走。

  「嗄?」冷光愣住了。

  他嫌惡的一扁嘴,不再管她是要嗄幾聲才夠,一坐下便專心的檢視起電腦來。

  才五分鐘,湛湜便冷著一張臭臉回頭詢問,語氣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你早上有沒有動過這台列表機?」

  正將漫畫上架的冷光回頭,頓了一下才說:「有啊!」

  「你是怎麼用的?」他的眼神也變成臭的。

  皺著又濃又粗的眉毛,半瞇起眼睛,冷光歪著頭想著。

  「就這樣用啊!」她一副理所當然的答道。

  湛湜聞言氣得直冒火,「你說廢話!」

  他行為一向陰陽怪氣,很少顧及別人的感受,所以現在,他一點都不覺得對著冷光大吼大叫是一件極不禮貌的行為。

  「沒事情就別亂按電腦,沒那個頭腦就別碰,沒那個本事就少去亂改電腦裡的程式。」說著他雙手在空中亂揮,「電腦好好的在運轉,你去把它按成暫停做什麼?難怪列印不出來。」他似乎還罵得不夠,又補上一句,「沒見過像你這麼愚蠢癡呆的人。」

  整個空氣幾乎要凝結成冰,店內的每位客人只好假裝很認真的在看著手裡的漫畫書,唯獨冷光瞪大著眼睛。

  「看什麼?別再張了,再怎麼張,你的小眼睛也張大不了。」他說得實在惡毒。

  她委屈的扁起嘴,「我……」

  冷光知道她的眼睛的確是很小,她並沒有刻意要將它張得大大的,可是看到他那副凶巴巴的樣子,她什麼解釋也說不出口了。但她很想要問他,他為什麼要罵人?在今天之前,她有見過他或是惹過他嗎?!否則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有些健忘的冷光,顯然想不起來他就是那天晚上,被她拿香燒掉頭髮的那個男人。

  冷光兀自揣測,他這麼生氣,就只為了她的愚蠢癡呆,誤觸了電腦上的按鍵?

  湛湜懶得理會她想講什麼。他埋頭一陣敲打,電腦又回到了原來開機的畫面。

  「電腦弄好了。」一抬頭,他又對上了冷光一張呆滯的圓臉,這下他的火氣又上來了。「呆瓜,怕死又膽小。」

  不知為什麼,一見到冷光,他就想生氣,想罵人。

  湛湜的惡行惡言,正巧被剛進門的雯琦聽見,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對著櫃檯裡的湛湜大罵。

  「臭男人,你在罵誰啊?凶屁啊!以為會按幾下電腦就了不起?」她提高音量,想要讓湛湜知道她對他也很不屑。「再怎麼了不起,還不是個修理機器的『工人』而已,神氣什麼?你跩個屁啊!沒水準。」

  「我沒水準,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女孩子動不動就屁屁屁的。」湛湜也不客氣的站起來與她對罵。

  她緊蹙著黛眉瞪著眼前無禮的男人。嗯……這個人好像有點面熟……啊!對了,他不就是前幾天在這裡打聽兩光小可愛,又嘲笑她的那個男人?

  瞬間,雯琦的臉猙獰得好似專噬人肉的鬼母娘娘。

  她馬上指著湛湜的鼻子,潑婦罵街般的叫囂:「哼!對你這種變態的臭男人根本就不需要裝淑女。」

  冷光心好慌,她不知道局面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開始就是她的錯,她不該自作聰明的去亂按電腦,還以為隨便按兩下就OK了。可是……他也真的不該罵人呀!但是,他罵的人是她,雯琦有必要這麼生氣,這麼激動嗎?

  見這兩個人一直叫罵,冷光的愧疚更深了。

  雯琦說好今天是她服飾店裡的第二天公休,等會兒要帶她男朋友過來讓她瞧瞧的,可是怎麼會變成是她跑到店裡來找人吵架?

  完了,又有客人進來。冷光看見玻璃門被打開。

  等冷光的大腦下達指令,想叫他們別吵了,進來的客人卻早她一步當起調解員。

  「你們幹什麼吵得這麼大聲?」進來的是一個個子也滿高的男孩。

  雯琦回過頭,高興的拽住男友的臂膀,指著湛湜怒道:「你來得正好,這個臭男人很囂張,做工的就是做工的,只不過會修個電腦就跩得跟什麼一樣,他還非常不客氣的在罵我的好朋友,我要你現在就去修理他。」

  雯琦身邊的男孩將頭一回,他驚訝的叫著:「哥……」

  「他……他是你哥?」雯琦大為驚訝,更別提那個慢半拍的冷光了。

  湛湜的黑瞳冷冰冰的,他慢條斯理的問:「她就是你說的那個知書達禮又溫柔體貼的女朋友?」

  湛湜的小弟期期艾艾的答:「呃,是……是啊!哥,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吵起來?」

  湛湜揚起了冷笑,「哼!很好,聰明,知道要找這麼一個小潑婦來『套』死你。」他從不諱言心裡所想的。

  「哥……」小弟緊張叫住湛湜,卻又慌亂的看著身邊的女朋友,他真的還搞不清楚是什麼事情哪!

  雯琦看見男朋友這麼沒有出息,一見是自己的哥哥就嚇得什麼話都不敢說,害她在冷光面前顏面全掃,想要出口怨氣的機會都沒有。

  「哼!我跟你玩完了。」雯琦突然負氣的甩開了男友的手,撂下話後就衝出租書店。

  「雯琦……」小弟來不及阻止,他想追著出去,又擔心哥哥不曉得是惹了什麼禍。唉!兩頭難哪!

  湛湜露出慣有的睥睨眼神,嘲笑的說:「追啊!還不快去?等她真的跑遠了,搞不好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凶的女朋友了。」

  他話才說完,小弟真的拔腿就跑。

  「單子上頭簽個名,好證實我有到你這裡。」湛湜說話的語氣,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一向心軟的冷光,暗自替雯琦叫屈。

  簽完了名字之後,她囁嚅的問道:「先生,你對別人通常都是這麼……」

  「凶?是嗎?」湛湜接下她的話。

  冷光忙著想要澄清,「不是凶啦!只是脾氣好像有點……」

  「大?對嗎?」他又主動接下冷光的問話。

  什麼話都沒有問出口就被他全說中了,她直覺的尷尬。

  「少管別人的閒事了,管管你自己吧!」湛湜的本性又出現了。少管閒事,自求多福,這是他活到目前為止最為滿意的座右銘。「你不是還想求神明幫你抓鬼嗎?哼!你最好多求一點吧!」

  嗄?他怎麼知道?

  就在她發呆、胡思亂想的時候,湛湜早就離開租書店了。

  「他怎麼會知道我在『抓鬼』?」冷光納悶,「奇怪?剛才他不是叫我少管閒事?可是他幹嘛又要叫我多求一點?難道他這樣就不叫多管閒事?」

  她想不通其中道理。「他這種人是不是不准別人多事,但他自己就可以管別人的閒事啊?」

  唉,她的腦筋實在裝不下太多複雜的東西。

  「都是我,害這位先生白跑一趟,又害雯琦生氣,跟她的男朋友鬧僵。」她跺腳自責,「哎呀!我怎麼那麼笨哪!那位先生說得沒錯,我該是要管管自己才對。唉……現在可能除了要求神明幫我抓鬼之外,也得要再求求神明保佑我,看看能不能讓我變得比以前還要聰明。」

  *****

  下班後,冷光又到這間出了名的土地公廟拜拜了。

  聽客人說這裡非常的靈,有求必應。

  可是她已經連續拜一個星期了,卻什麼東西也沒有「顯靈」過一次。

  她拿著香,誠心誠意的說:「土地公爺爺,我今天來,可能會對您求得更多一些哦!您要仔細的聽喲!第一件事,還是想要請您替我趕走那個叮噹鬼,它讓我聽得都快要神經衰弱了。第二件事,是想要求您幫我的好朋友雯琦,教她別再生氣了,盡早跟她的男朋友和好吧!第三件事,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求?因為這個人我也不認識他,跟他不熟,他就是我的好朋友雯琦的男朋友的哥哥啦!這樣說您聽得懂嗎?這個男人有點怪,很喜歡罵人,也很喜歡潑人家冷水。祈求您讓他不要再這樣怪裡怪氣,這可是會得罪不少人的。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我也希望世界和平,所以,一切全部拜託土地公爺爺來保佑了。」

  冷光前後移動了身體三次,拜完了,她上前將香插入香爐。

  接著她退後,雙腳合併貼攏,神情正色的合掌拜了三次,這才完成。

  收拾好供桌上的東西,放入一個紅色塑膠袋後,她徒步走回住處。

  她手裡的這個塑膠袋,裝的正是她今晚的晚餐--一碗熟騰騰的陽春麵。她是特地先拿來「孝敬」土地公的。

  冷光晃著晃著也快到家了。

  這時路口亮起紅燈,幾部車子全都煞車停下,其中一部機車騎士,正是那個她想要求神明將之變為「好人」的湛湜。

  她沒有看見湛湜,可是湛湜卻發現冷光了。

  湛湜睇著她的背影自語道:「怪了,怎麼走到哪裡就是會遇見她?難道連我也『撞鬼』了?」

  綠燈一亮,湛湜便騎著機車尾隨著她,他可不想讓她知道他就在她的後頭,尤其是讓這個笨女孩曉得他下了班總是要經過這一條路回家。

  其實他是可以選擇別條路的,但這條是捷徑,而且人車稀少。

  「這個肥妞,怎麼走得這麼慢哪?胖得讓整個身體全擋住了這條小巷子。照她這樣走下去,我待會兒要怎麼超車而不讓她發現到是我?」湛湜鄙夷的罵道。

  儀表板上的時速停在10的數字上,搞不好他下來牽車走,可能會比騎車要來得快些。

  冷光總是在回家以前,想好對策好應付接下來所要面臨的「鬼」。所以每天下了班,她一定是腦袋空空外加六根清淨,自然而然的對跟在她後面有一段時間的湛湜,一點都不設防。

  「操他媽的肥妞,你能不能走快一些啊?」湛湜真的停下機車還熄了火。「難道你就不能別擋住整條巷子嗎?」

  他隨意將機車停在一旁,他倒要看看她到底要花掉多少時間才能到家。舉起手,他當真看著手錶幫她計時。

  「拷!還沒走完?」他看了一下前方。

  渾然未覺背後的聲音,冷光幽幽的念著:「怎麼辦?我還是沒有想出方法來耶!那待會兒會不會那個鬼趁我還沒把面吃完就出來嚇人?」塑膠袋裡頭的東西都快被她晃成「搖搖面」了。

  她突然蹲了下來。

  「三分五十七秒,三分五十八秒。」湛湜看著手錶讀秒。「三分五十……咦?人呢?」

  怎麼才一會兒沒盯著她,人就不見了?難道她已經到家上樓了嗎?湛湜心中感到疑惑。

  「什麼時候她走得這麼快啦?才一晃眼人就消失?」

  「嗚嗚嗚……」

  耳尖的他猛地聽見哭聲。

  湛湜循著聲音一看,「原來這個死胖妞是躲在路邊哭,難怪我沒看見她。」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他暗罵著冷光,「小女生就是小女生,一遇見困難就只會蹲在路邊哭,沒用的笨蛋!讓鬼嚇死你最好。」

  世界上這麼冷漠冷血的,恐怕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冷光將塑膠袋放在地上。想不出法子的她,傷心的又蹲在路邊嚎啕大哭,早已懶得理會是否有人經過。

  還哭啊?!

  湛湜無奈的歎了氣,「小胖妞,你不想回家休息,但我很想回家洗澡吃飯哪!你這麼胖不怕餓,可是我的胃卻不怎麼耐操哇!」他又舉起手,「好,我再來幫你計時,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會哭。哼!遇到你,真他媽的變成標準的『呆蛋』了。」

  在湛湜的身上真的是找不出一絲同情。

  「噢……別哭了行不行啊?」才沒多久,湛湜就已經不耐的在求饒了。「都過了兩分二十六秒,你還在哭!」他頹喪的放下手,「當真要哭得連我都要跟著你一起『哩哩拉拉』?你的麵條都已經糊了,你還不趕快回去吃掉它?小心我把它當成水泥一樣地灌進你的嘴巴鼻孔裡。」

  冷光沒有聽到他在罵她,只是覺得耳朵好癢。

  唉……算了,今晚就破例當個雞婆一次吧!為了他餓著的肚皮著想。

  湛湜才邁闊步伐,就聽見冷光啜泣的祈禱聲。

  「住在這裡的管區土地公爺爺,十八降龍漢及八仙過海的英雄們,還有那個達摩祖師爺,我不知道還可以再念出誰的名字了,反正我求你們啦!法力夠的神就先去抓鬼,不夠的就再去找別的神幫忙……」

  聽到這兒,湛湜就被她這些令人匪夷所思,又啼笑皆非的話笑得發出「噗哧」的一聲。

  這一聲大笑,嚇壞了正聚精會神的冷光。

  「啊--啊--」冷光直挺著上半身不停尖叫,難道在路上她也「能」撞鬼?!

  這麼一想,她的下半身便開始軟趴趴了。

  「啊--有鬼、有鬼……」

  湛湜實在是很想敲她的頭,要她別再亂叫。

  「鬼啊……」冷光亂吼,她很想起來趕快逃走,偏偏她又無力抬起膝蓋離開。「哇--連半路也有鬼啊……」

  「喂!你叫夠了沒?叫夠的話,是不是可以閉上你的嘴了?」湛湜走到她的背後,狠狠地往她肩上一拍。

  「哇哇!」冷光被嚇倒了,她很不文雅的兩腳張開,坐在地上。

  鬼真的來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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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3:52: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冷光的嘴角彎得跟煮熟的菱角一樣,伸都伸不直。她抖著聲,「有鬼……」她的眼中帶淚。

  湛湜低頭,不以為然的問:「你真的是被嚇瘋了嗎?」

  冷光驚甫未定,神情恍惚的仰頭瞪他,似乎沒了神智的喃喃說著:「我真的被鬼嚇瘋了。」

  「什麼鬼?剛才是我在你背後拍你的。」不知怎麼的,他聽了居然也會啞然失笑。

  她朝著四周張望,「真的?」確實,這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頓時她喜出望外的直嚷:「呼……好險!幸好是人不是鬼。」

  湛湜不以為意的聳聳肩,但他的動作惹惱了冷光。

  她生氣極了,氣得大叫:「噯!你很無聊耶,你知不知道?」

  冷光一雙呆滯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好比一把刀劍一樣,鋒刃的末梢可以使人一劍穿心。

  湛湜不在意的挑高了眉。

  「呼……」冷光輕拍著胸脯,吁了一口氣後破口大罵:「神經病!亂嚇人又亂拍人家的肩膀。幸好我沒有懷孕,要不然就會被你嚇得流產,搞不好還會大量出血變成難產。」

  湛湜又被她的話說得錯愕而不知該要如何回嘴。

  「怎樣?嚇到人就可以不說話也不用道歉的嗎?」冷光直挺挺的跳起來,舉起小皮包就想往他頭上甩。

  湛湜本能的一個反射動作,一隻大掌迅速的「撐」在她的五官上。

  她又氣呼呼的大叫:「幹什麼蒙住我的臉啦?你放手--」足足矮了他快三個頭高的她沒打到頭,還被他擋了下來。

  「你以為我喜歡摸你的臉啊?」湛湜改換另一隻手壓住她的頭,「你這個人是從來不洗臉的是不是?總是讓我摸得一手油膩膩、滑溜溜的,噁心死了。」

  他手一轉,把她臉上的油直接擦在她的頭髮上。

  「喂--你不要亂擦呀!」冷光搖著腦袋,直閃躲著,「你不要再擦了啦!我的頭又不是擦手紙巾。」

  「哇--」湛湜突然抱著胯下大吼,一臉痛苦的神情。

  這回冷光學聰明了,他個子高,既然頭打不到,不如打他的重要部位……嘿嘿!這個高度她總打得到吧!

  「喂!你幹什麼打我這裡?」湛湜瞠目切齒。

  「因為你長得太高,我打不到你的頭。」

  他雙手護著胯下,劍眉倒豎,怒聲罵道:「會死人的你不知道嗎?」

  冷光也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試過,可是如果真的會死人的話,那你怎麼還不死?」

  「你……」湛湜氣得不知該要繼續保護他傳宗接代的命根子?還是該舉手給她一個巴掌?

  「哼!」以為我個子小就好欺負啊?冷光心裡自鳴得意著。

  「好,很好。」他暗自提了一口氣,點頭說:「非常好。原本我還想要捨身救你,結果你不知感恩還要恩將仇報,算我雞婆倒楣。」

  冷光楞了一下,遲鈍的問道:「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湛湜惡狠狠的睇著她,他彎下身,投給她一張嫌惡的嘴臉,「哼!想知道是什麼意思?」

  冷光呆呆的猛點著頭。

  湛湜一口氣劈哩啪啦的道:「就是讓你今天晚上再去給鬼嚇一次,令你魂魄飛天,口吐白沫,無法閉眼,不能呼吸,全身癱瘓,四肢不動又睡不著覺。」

  「嗄?」

  他說得好長又好快哦!一氣呵成,肺活力可真好。冷光在心中暗自佩服他。

  湛湜退後一步,挺起腰桿。

  「嗄?現在還有心情嗄?哼!待會兒你回去,我就看你還要怎麼嗄?」他氣得一扭頭,想去牽他的機車。

  神經慢半拍的冷光,則是呆若木雞的看著他的背影。

  湛湜餘氣未消的邊走邊罵:「早都說過了自己不適合當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現在可好,沒事雞婆,還被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女生打到我最重要的寶貝。死他媽的王八烏龜蛋,回家我得先去找那個可惡的小弟算帳!要我改過自新,努力向上做個善心的大好人?哼!冷漠過頭的人不會有好結呆?我呸!我看哪!是熱心過度的人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咧!」

  人都快要走遠了,冷光才回神。

  「欸--你等等,你先別走啊!」她在後頭追著跑。

  「別走?難道要我停下來,再讓你用皮包捶我的心肝寶貝啊?」湛湜的眼睛冒著磷磷青火。

  「別走哇!」腿短的冷光還追不上他,只好在後面叫。

  氣瘋過頭的湛湜,沒有注意自己早過了停放機車的位置,仍然繼續往前走。

  「我不會再笨蛋的去當雞婆!冷漠無情沒愛心?!去你小弟的鬼話連篇啦!都是你這個死小鬼害我沒事被人K,看我回家要怎麼修理你這個死狗頭。還說得搖頭晃腦的,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軍師爺說得準沒錯?好心會有好報?!我再呸!就是因為我誤信謠言,聽從你這個妖孽說的話才害我在半路出事。」他真想馬上就將他的小弟開腸剖肚。

  「別走、別走……」冷光都已經很拚命的跑了,但還是追不上他。「我幾天沒有睡好,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了。」

  她滿臉通紅,油光滿面的氣喘吁吁著。

  「誰理你啊?」總是秉持著自求多福的湛湜,當然又是邊走邊罵。

  她不跑了,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她舉起右手。

  一道白影化成圓弧,轉了幾圈之後,那道白影猛地向前一飛,正中目標。

  「啊……痛哇--」湛湜痛得放聲大叫。

  哈!「一拳」斃命。

  「哇哈……」冷光拍手大聲鼓掌。她笑得好開心,早知道只要站在這裡不動,直接將皮包用丟的就好。「唉!怎麼那麼笨呢?剛才都沒有想到。」

  遇到了冷光,湛湜真的很倒楣。他扶著腰回頭。

  只見她正咧開一張嘴衝著他笑。

  「還笑?!竟然還笑得出來!」湛湜氣得牙癢癢的,他握緊拳頭,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前走。

  他停在冷光的面前,活像個巨人一樣的擋住她的視線。

  「欸?這次我都還沒有開口叫你,你就自己走過來了。」她笑得天真無邪,卻不知即將有場暴風雨向她刮來。

  「啪」的一聲,一道清脆的聲響落在冷光的臉上。

  這次湛湜再也不管她臉上的油光了,出手就是給她一記耳光。

  冷光呆住了。

  雖然反應慢了人家好幾拍,不過,她還曉得要摸摸她的臉頰。

  冷光有些委屈的微撅著嘴問:「你為什麼打我?」

  唉!她腦筋的線路還真的比平常人長,居然不喊痛而是問他為什麼要打她?!

  湛湜眼瞇嘴歪的咬牙說:「哼!這叫一報還一報。」

  「一報還一報?」她喃喃的重複,還想不透。「可是,剛才我並沒有對你怎麼樣啊?」

  湛湜微微向前傾身,慍火的瞳眸直盯著她。

  他開口回道:「我這個人從來就不做吃虧的事情。剛才你拿皮包丟了我,當然,我也要你知道,我的手指頭到底是有多長。」

  「可是,你要讓我知道,也不需要用打的方式啊!」冷光突然拉起他的手,認真仔細的看著。「要我知道你的手指頭有多長,像我這樣,直接伸到我面前讓我看清楚不就好了?」

  「笨蛋!」湛湜厭惡的叫道,馬上縮回手。指頭上似乎沾滿了她的穢物一樣,他來回的猛往大腿兩側的褲子上直擦。「沒見過你這麼兩光的女生。」

  她毫不介意的嫣然一笑。

  「咦?怎麼連你也知道我的外號叫兩光?!這是你弟弟的女朋友雯琦幫我取的外號耶!因為我的名字叫冷光,發音跟兩光很接近耶。」她真的心無城府。

  湛湜才不理會她,一張有型的俊臉上滿是慍色。「我警告你,想要活命就別跟著我,不然,你會死得比被家裡的鬼嚇死的還要難看。」

  湛湜的冷漠懾住了一向開朗的冷光。

  她出神的放下手,他的話,竟教冷光忘了對鬼的害怕與恐懼。

  冷光半仰著頭,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話來。「先生,你從以前到現在,是不是講話都是這麼沒有禮貌啊?」

  他故態復萌的咆哮:「我有禮無禮不用你管!」

  湛湜的齜牙咧嘴卻嚇唬不了冷光,那股心軟的個性漸漸浮出,想要救人一命的念頭又直竄全身。

  「先生,你真的是很沒有禮貌,還是你故意裝出來的呀?!」冷光直接道破。「需要我幫忙你恢復信心嗎?搞不好你的心裡有著什麼障礙,所以才會讓你這樣說話口無遮攔喲!」

  湛湜才不領情呢!尤其她說得句句讓他錐心。

  沒錯,他就是不希望讓別人知道他內心的自卑與挫折感,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已經完全失望,死心透頂,所以,他一律拒絕別人多餘的關懷。相對的,他也不會對他人付出一絲關心。

  真的毋須自討沒趣,多管閒事。

  一個自小就忘不掉的陰影,令他選擇了當只躲在沙裡的鴕鳥,將眼蒙起來就以為什麼也看不見了;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

  一雙原本充斥怒火的黑瞳,此刻是陰鬱的。

  「讓開!」湛湜毫不憐惜的一手將她往旁邊推去,他從來就不會隱藏自己的怒氣。

  踉蹌幾步,冷光差點就被涼鞋絆得摔跤,雖不至於跌倒,但她左腳的腳踝不小心被右腳鞋帶上環扣的長針劃出一道血紅。血珠慢慢滴落下來,冷光卻好似渾然未覺。

  「你真的都這麼凶?」不死心地,冷光繼續追問著湛湜所迴避的問題。

  陰鬱的瞳,變成帶著危險的眼。湛湜又魯莽的推她,口氣一次比一次不耐,他凶狠的指著她道:「小胖妞,我勸你少管我的閒事,再多嘴,小心我要你付出代價!」

  還想再提出心中的疑問,冷光卻突然覺得腳上有些微癢,才一低頭,就瞧見一滴血珠淌在她白色的涼鞋上。

  她驚呼,「哇!我怎麼流血了?」

  聽見她的叫聲,湛湜也跟著低頭向她的腳邊望去。

  她的腳真的是在流血。

  是他剛才推她的緣故嗎?

  「哇!我的一百零一雙鞋啊!」不顧傷口,冷光只在乎她廉價買來的涼鞋。「糟了、糟了,要是洗不掉血漬的話,那穿在腳上很難看很噁心哪!」

  湛湜不語,斜著眼睇她。她有病嗎?傷口不管,卻只擔心那雙破涼鞋?

  她慌亂的喊著:「完了、完了,擦不掉耶!」她蹲在地上直接用手去擦,「唉!還真的擦不掉。」

  湛湜一直冷冷的注視著她。

  「先生,你身上有沒有帶面紙或是手帕啊?」冷光仰頭問他,「有的話,能不能請你先借我一下?」

  他依然佇立不動,沒有任何表示,無動於衷的模樣。

  血漬有點乾涸了,冷光打算放棄。

  撿起地上的塑膠袋和皮包,冷光伸直矮小圓潤的身軀,開口對他說:「沒關係。說正格的,要向你借手帕來擦也不對,那些骯髒的污血,我怕到時候擦了還洗不乾淨來還給你呢!就算你借了我面紙擦,說不定也擦不掉我腳上已經凝固的血呢!」她笑了笑,「算了,我還是趕快回家去把腳洗乾淨吧!」

  湛湜仍舊默不出聲,他是真的沒有必要去管她要怎麼做。

  才走了兩步的冷光突然回頭,投給他一個無比燦爛的笑靨。「先生,我覺得……你不要老是繃著一張臉,笑一笑,可能會比現在的你還要好看哦!」她舉起提著塑膠袋的手一揮,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再不趕快回家把麵條吃完的話,恐怕待會兒只能把它當面膜塗在我的臉上敷臉了。先生,我先走囉!再見!」

  一直沒什麼太大反應的湛湜,面對她的道別,態度始終如一。 

  誰要多事管她腳上流血?誰會多事給她面紙或是手帕?又有誰去管她的麵條吃不吃得呀!

  笑一笑?!

  哈!的確,他是笑一笑了,不過卻是嗤鼻的冷笑。

  湛湜不斷在心底發出冷笑,哼!除非他真的「沒事」,不然,他絕對不會「多事」。找個麻煩給自己做什麼呢?

  此刻的他,就好似停在路邊的機車一樣,冰冷得猶如鋼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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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3:52: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冷光終於洗淨了一身的污穢。

  走出浴室,她坐在屋子裡唯一的一張桌子--化妝台前準備吃麵。

  「哇!面都爛成這樣了。」冷光一將麵條撈起,麵條馬上就被筷子夾斷成數節。「這都可以去餵沒長牙的小寶寶了。」

  碗裡還冒著熱騰騰的煙,冷光猶豫著要不要打開冷氣,讓自己稍稍奢侈一下。

  雖然才剛洗好澡,可是她馬上又熱得直想大叫。

  冷光擦著額上斗大的汗珠,「什麼鬼天氣啊?」

  一下子冷得讓人穿大棉襖,一下子又熱得讓人想要脫光了上衣赤膊,都還不到五月天呢!就氣候轉換得令人吃不消。

  她擦掉了臉上的汗水,卻擦不幹那油光。「算了,還是開冷氣吧!不然今晚還沒被鬼嚇暈,我就先被熱昏頭了。」

  打開了冷氣,約莫兩分鐘,整個屋內頓時涼快了起來。

  「嗯,好吃。」精神好了許多,也就不那麼在意那碗幾乎快要看不出條狀的陽春麵了。

  冷光去年從高中畢業,大學又沒有考上後,便放棄了再補習的念頭,還是賺點錢貼補家用較來得實際些。

  念的是普通高中,沒學得任何一技之長,幸好一向生性樂觀的她,覺得當個店員也不錯。雖然上班有九個鐘頭的時間,但至少有兩萬五的薪水好領,不比一般的上班族差;也好在老闆跟房東很熟,讓她每個月只繳五千塊錢的房租,水電另計。

  而且,租書店的工作既單純又輕鬆,還能夠交到一些朋友,一想到這裡,她心滿意足的笑了。  

  吃著吃著,她想起了湛湜。

  她生平第一次遇見這麼冷的人。

  冷光停下了舉筷的動作,微微望著鏡前發楞。

  呆望著鏡子,好似裡頭出現的是他而不是她自己的臉。

  「雯琦的男朋友看起來就不會這個樣子啊!為什麼他就差那麼多?!同樣都是兄弟,可是他給人的感覺,怎麼就是一副冷冰冰又脾氣不太好的樣子?但是他的弟弟就不會。」她一手撐著圓潤的下巴。「還是這個人有什麼苦衷?是因為自己是哥哥的關係嗎?可是,我也是有當我小妹的三姊啊!那麼就不會像那個男人一樣,總是莫名其妙的繃著一張臭臉,連請他幫個忙都動也不動,好像故意裝作沒聽見似的。」

  說到這裡,她又有氣了。  「哼!天底下哪裡有人像他這樣,真的是可以用『不近人情』這四個字來形容他最貼切了。」

  像他這種擺明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的人,她是最為不屑的了,因為在她身邊的朋友沒有一個是像他。

  誰教她愛管閒事呢!她對著鏡子轉動著眼珠,一雙雖小但卻慧黠的明眸,不知在打著什麼主意。

  突然揚起賊賊的笑容,冷光在心中做好盤算,她不自覺的發出微笑。「嘿嘿!你這個跟蛇有得比冷血的男人,我冷光發誓,一定要把你送到熱死你、燙死你的沙漠赤道去。哈!我連一匹駱駝都不會送給你,到時候就看你還會不會這麼的沒有禮貌?!」

  化妝台前傳出了呵呵呵的笑聲,鏡子上反射出的,是一張笑成了雙下巴的圓臉。只要當冷光露出這種有些癡呆的表情時,就是她又想再發揮她磨人、纏人、粘人的特異功能了。

  *****

  湛湜一回到家馬上就躲進自己的房間裡,平常的他就是這樣子,一點都不足為奇。但奇的是關上房門後,他卻拉開抽屜,抓起一面小鏡子猛照著自己,而這一照便是兩個鐘頭過去,就連他母親來敲門叫他吃飯他也不理。

  「咿……」湛湜一聲怪調。他竟咧著一張嘴?!

  鏡子裡出現一張露出整排牙齒的特寫,他竟然聽進去冷光的建議,他笑了?嚇!他居然真的在笑?

  啪的一聲,他迅速的將折迭鏡闔起一丟。

  湛湜突然握拳重重的敲往桌面,「我中邪啦?真的聽從那個胖妞的話,拿著鏡子照,還笑得張這麼大又這麼難看的嘴?」或許連他自己也都覺得愚蠢吧!他有些懊惱的搖頭。「我幹嘛要笑?反正多年來我就是這一張臉,不笑又不會怎麼樣,我管他別人要怎麼想!」

  湛湜無處發洩,又是一拳落在桌面。

  「我幹嘛要這麼聽話?我幹嘛一回家就對著鏡子練習笑?對別人冷冰冰的又怎麼樣?反正我就是喜歡對別人凶巴巴,你又拿我如何?」

  總是如此無禮的湛湜,竟將矛頭指向冷光,一個人躲在房裡竟罵起她來。

  「小胖妞,你還真多事!」

  湛湜罵著罵著,眼睛卻有意無意的瞟向桌子的一邊,那個角落正躺著方才被他丟棄的小鏡子。

  他斜眼看了它幾秒,手指頭則在桌上胡亂敲打著不規則的節拍。

  敲打了數下,原本又要彈下的中指卻僵在半空中。

  之後,五根手指頭平趴在桌上,他的眼睛還在往鏡子的所在地瞄。

  過了一會兒,湛湜又往門邊看去,見門外好像沒有任何的動靜,他趴在桌上的手指,像在做賊的小偷一樣,先是弓起了食指,再彎曲著中指,慢慢舉起了無名指,最後,連小拇指跟大拇指都一起「上」了。

  他不知在猶豫什麼,五根指頭都用指腹頂著桌面,卻不讓它們自由伸展活動。

  他的眼睛瞟呀瞟的,一會兒溜向房門,一會兒轉向鏡子,但偏就是不讓他的手離開他的面前。

  湛湜突然像在嘔氣似的,快速的奪回靜靜躺著不動的鏡子,一副「你又能耐我何」的表情。這間房子裡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其實他做著這種表情根本就是多餘,他做給誰看哪?!

  他的右嘴往上翹,頭一直胡亂的點,眼底卻寫著「氣炸了」這三個字,握在手中的鏡子快要被他捏碎了他還不肯放手。

  他到底在做什麼?

  「哼!看就看,我就不相信我這張從來就不笑的臉會有多麼難看?」究竟氣什麼他也搞不清楚,只是單純的想要生氣。

  才一打開鏡子照不到一秒鐘,湛湜就呆住了。

  兩道濃得幾乎要粘到眼皮的眉毛,雜亂無章又擰得一高一低,幸好他的眼睛還不算小,不至於被眉毛遮到他炯黑有神的雙瞳。鼻樑……還可以,不是很挺,但也不塌。鼻頭呢,比市場賣的蓮霧還小了些,而鼻孔呢,好險,不是兩個大得可以朝天接著雨水的黑黑大圓洞。嘴巴,直徑剛好超過了鼻頭兩側,各約莫半公分,應該還算標準吧!只是他再看……好像就是少那麼一點。

  他的眉頭又被擰成高低不均,只是互相換了角度。

  生平第一次這樣對著鏡子照,還照得這麼的細心,平日他刮鬍子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仔細看過。

  他從牙縫倒吸了口氣,蹙著眉頭,一直想不透自己的臉究竟是欠缺了什麼東西,讓他好生苦惱。

  「我現在才看清楚了我的臉,二十多年了,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的臉竟然是長得這模樣!」他睇著鏡子,眉頭一直深鎖不展,「真有這麼難看嗎?就只因為不笑?!」

  湛湜又再瞄了眼房門,深怕這個時候突然闖進來一個不識相的人。

  「是不是該笑一笑會比較好看哪?」他斜著頭瞅著鏡中的自己,突地衝著鏡子大笑起來,只是他笑的模樣還真有夠難看,連他自己也都懷疑的自問:「笑成這副鬼樣子真的會好看嗎?」

  湛湜趕緊拿了樣東西放在後頭讓鏡子靠著,他挪動了屁股坐正了身,再次努力的照著鏡子,而且還一臉非常認真的表情。

  「咿--」他只是扯著嘴角,卻皮笑肉不笑的。「唉……還是很難看啊!」

  嚥下口水,他心有不甘。

  「不行,我非得要笑得很漂亮、很迷人,我非要教那個胖妞對我刮目相看。」這下他的身體坐得更直了。

  湛湜很用功的對著鏡子練習微笑,只是不管他如何「開心的笑」,他臉上還是只有擠滿了線條的皺紋出現而已。  

  孤僻又好勝的他,哪肯就此作罷,今晚的第一門功課,就是要練到怎麼笑得漂亮他才要停止。  

  他左歪著頭咧嘴,又右歪著頭張嘴,然後又向前伸直脖子,咿呀咿的露出牙齒在笑。可是不管他再怎麼努力,他真的笑得很難看呀!  

  湛湜深深感到挫折,粗魯不雅的話又再罵出了口,「拷!微笑不行?那我練習大笑總成了吧!」

  瞬間,屋內傳來了響徹雲霄的狂笑聲。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一直不換氣又不停歇的笑聲貫徹屋頂。「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都快沒氣了,只因為他一直沒有呼吸。

  「拷!還是一樣難看啊!」他衝著鏡子又罵出髒話。「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笑得讓那個死胖妞誇獎我才可以。」他還真是不氣餒,想再繼續練習。

  當他又要張開口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奇了?我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她的話?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了?」

  他惱得直抓頭髮,旁分的線條被他扯得像被雷電打到的一樣,亂七八糟。

  「不管了,我這次不論如何就是不要讓她來取笑我。」他下定決心似的,直對著鏡子開口大笑特笑,「哈--哈哈--」

  「哥,你幹什麼?」湛湜的小弟一進門就看見造幕怪異的景象,他驚訝的站在門口走不動了,對著哥哥叫著。

  「哇--你幹什麼進門都不會先敲門?」湛湜被他的呼喚嚇得破了膽。他鏡子一丟,差點連人帶椅的滾到地上。

  小弟無辜的說:「我敲啦!是你笑得這麼大聲聽不見的,你還怪我?」隨即他饒富興味的問道:「哥,你今天做什麼虧心事啦?不然你怎麼會笑?」

  湛湜惱羞成怒的扶起椅子怒斥:「我笑一定要做虧心事才能笑嗎?我想要練習笑不行嗎?你莫名其妙!」

  小弟不以為忤的踱了進來,還是好奇的直瞅著他問:「笑,是沒有人規定一定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才能夠笑啦!只是……我個人覺得有點,不是有點、而是非常……很不可思議耶!你怎麼會突然想要笑啦?而且還一個人偷偷的躲在房間裡頭笑,還要用『練習』的笑?」他不由分明的摸摸湛湜的額頭,「咦?沒有發燒啊!」

  「滾開!」湛湜沒有設防的被人一眼撞見他的糗態,羞得令他想要躲起來不再見人。「進來找我做什麼?」

  「媽要我進來叫你出去吃飯。」

  「好啦、好啦!我待會兒自己會去飯廳吃啦!」湛湜不耐的推他出去,火他打擾了他的好事。

  小弟的雙腳頻頻在地面踩煞車,但身體仍被湛湜直推出門,他只好轉動著脖子回頭,嘴裡慌忙的喊道:「噯!噯……哥……你還沒有告訴我,你今天幹什麼在練習笑啊?」

  湛湜靈光一現,馬上由推反抓,他扳正了小弟的身體,緊抓住他的雙肩急忙的問:「喂!你會不會覺得我的臉長得很難看?」

  小弟真的很認真的端詳起大哥的臉龐,沉思一會兒才道:「嗯……這個嘛!如果說這張臉長得難看嘛……」

  「喂!你到底說不說啊?」湛湜沒耐心的推他,「問你我這張臉長得難不難看,你卻婆婆媽媽的說了一堆不痛不癢的廢話,你到底說不說?」

  小弟暗忖,認識這個傢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了,他們共同生活了二十一個年頭,聰明的話,最好是別惹這個傢伙生氣。

  他偷看著他的眼神,打量著他的表情,謹慎小心的說:「哥,其實……其實你的五官倒長得挺帥的,只是……只是你如果……如果你還……」

  「還怎麼樣?」這回湛湜很有耐心的聽完他的「有所保留」,他沉聲問著:「最好把話給說完了再走,否則你今晚別想睡覺。」

  小弟一聽,連忙縮了脖子吞口口水。是啊!連他爸媽都「搞不定」這個陰陽怪氣的兒子,何況道行不怎麼高明的他,又怎麼會鬥得過這個大哥呢?

  他努力的揣摩用詞,「這個……噯!哥,給你一個建議喔,只要你再多多努力的練習笑,我保證你這一張臉不再難看。」

  說完,小弟掙脫了湛湜,拔腿就跑,臨走時還不忘用力的甩上了房門,好將這個怪物給「鎖」在裡頭,不讓他跑出來嚇人。

  「連他也這麼說?」湛湜愣楞的對著門板喃喃自語,「真的?我真的只要再多多努力的練習笑,臉就不會難看了?!」

  *****

  翌日

  「咦?奇怪了?哥今天又是怎麼啦?這麼好心?」小弟望著湛湜匆匆忙忙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的道。「怎麼今天中午他突然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幫我去還漫畫?」

  一到中午,湛湜午飯也不吃,就騎著機車直衝回家。進到家門,他忙扯開喉嚨哇啦大叫,說要幫他小弟去租書店還漫畫。

  上次的「委託」,還是他小弟用一片最新的遊戲光碟換來的,不然他怎會這麼好心。

  一拿到漫畫,湛湜立刻衝出門,發動機車上路。

  機車的油門都被他加到底了,他還在嫌慢,「拷!爛機車,平常要你慢的時候偏偏就沖得這麼快;現在我要你騎快一點的時候,你就要死不活的在半路給我直喘氣?」他整個人往前傾,還猛推著機車扶把,似乎這樣就能夠幫助他的車子跑快一點。

  他急得滿頭大汗,急得就連漫畫書好像也都知道他在急什麼一樣,一本本的迎風亂亂翻。

  快到目的地了,湛湜想要煞車停住,卻因為騎得太快,導致煞車時直接撞上租書店的玻璃牆,幸好那片玻璃很「勇」,沒有被他這個冒失鬼撞裂。

  可是,正在店內的櫃檯裡吃著便當的冷光可沒這麼幸運了。她嚇得將筷子、便當一丟,便當內的飯粒灑了滿桌,一隻雞腿差點飛出了飯盒外。

  今天中午她的表現也同樣突出,該反應快的時候她沒什麼反應,不該這麼快有反射動作的時候,她偏偏這麼的靈敏。

  「砰」的一聲,湛湜粗魯的用手肘撞開了租書店的玻璃門。

  他走到櫃檯前,又是一聲巨響傳來,一堆沒有裝袋的漫畫堆積在她面前。

  「還書。」湛湜說得簡單扼要,其實是因為他急得還喘不過氣來。

  「喔!」冷光也只簡單的回他一句,因為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到了,攤在她眼前的是座歪七扭八的「漫畫山」。

  「喔什麼?還不快清點看看有沒有少?」湛湜還是一樣的粗魯,惡劣的態度依然沒變。

  「喔!」這回冷光的反應又「正常」到了原點,魂都還回不來,她怎麼會有什麼舉動。

  店內的冷氣好像降溫不了湛湜體內的熱氣,他幾乎噴出口水的扯著喉嚨罵道:「喔還不快動?捨不得那只還沒吃掉的雞腿啊?」

  「雞腿?你來這裡是想跟我要雞腿?」冷光的頭腦亂了,真的很容易就被簡簡單單的一件事情搞亂。她呆楞的望望雞腿,又看看漫畫,他到底是要她先做哪一樣事情?「那……你這些書……還要嗎?」

  啪的一聲響起,她的面前頓時又多出了五根修長的手指頭,不知道這桌子可有留下他的「指紋」哪?

  「我要這些書做什麼?我要的是妳。」身子一蹲,湛湜吼得面紅耳赤。

  幸虧店裡沒有其他客人,不然他突然冒出的這句「我要的是你」,可是會讓旁人聽得嚇壞的。

  「我?」這口她終於抬頭看著湛湜。

  「對、對、對,你給我出來。」

  「出來?」她的口氣不是懷疑,而是不解。

  「對!我叫你出來,從你的椅子上走出來。」

  「出來?」這次真的教她懷疑了。

  湛湜失去耐心的直接用手把她從旁邊抓出來,大吼:「聽不懂嗎?叫你走出來,你是聽不懂走的意思是什麼嗎?還要我親自動手!」

  面對高大的湛湜,又矮又胖的冷光,連穿上有著鞋跟的涼鞋,高度都還不及他的肩膀。

  她呆呆的望著他,根本就不曉得連在櫃檯裡吃個便當也有事!

  「咿.....」一點都沒有預先告知,湛湜就對著冷光微笑。如果光只是張著一排門牙的嘴就叫做微笑的話。

  冷光傻傻的瞪著那上下兩排的門牙發呆。

  「咿.....」他還在「微笑」。

  冷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依舊瞪著他的牙齒。

  「喂!你難道都不會開口稱讚我一下嗎?」湛湜生氣了。

  驚愕的冷光睜大她那雙小眼睛,「稱讚?要稱讚什麼?」

  「我剛才不是一直對著你笑嗎?」

  「嗄?」冷光滿臉驚訝之情,「笑?你剛才那個就叫.....笑?」

  「不是笑那是什麼?」湛湜被她說得些下不了台。「沒聽見我笑得連聲音都咿得這麼大聲嗎?」

  「嗄?那種聲音就是你的笑聲?」冷光恍然大悟。

  不在乎她的調侃,湛湜依然厚著臉皮問道:「好看嗎?」

  「什麼?」冷光又被問得傻頭傻惱了。

  一張還算平靜的俊臉,就快要被冷光殺風景的反應激出憤怒的火花。但這次他卻很有風度的不與她爭論,有耐性的一字一句慢慢說出:「我在問你,我笑得好看嗎?」

  這次冷光直接抓頭了。

  可是她的舉動惹惱了湛湜。

  「喂!胖妞,我問你話呀!你不回答還一直抓著頭髮做什麼?」他猛地拉下她的手,「說呀!我好不好看?」

  「嗄?好不好看哦……」冷光苦著一張臉好生為難,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種問題啊!在她的標準裡,只要是人,當然全都是算漂亮、好看的呀!

  「對!好不好看?」湛湜今天非要逼出她對他努力了一個晚上的評語。

  「我聽了你的話,昨天我很認真的笑了一個晚上,所以你現在一定要給我一個答案,否則我絕對不放手。」

  話說完了,湛湜還一直抓著她的手不肯放。

  她仰頭奇怪的看著他問:「你幹嘛要笑一個晚上?你不累嗎?」她一定要告訴雯琦,要比兩光的話,她面前就站了一個,起碼她不會像他沒事還「努力」的笑了一晚。

  「不累。」

  「可是……你的嘴巴,總會酸吧!」她相信。

  「不酸。」

  「但是……你的臉皮,也總會僵硬吧!」這下她更不相信。

  「不硬。」

  「喔!你好奇怪喔!」他說什麼都沒有感覺?可是才將頭仰起了一會兒看著他說話,她的脖子都像要斷掉了一樣,他居然說不累、不酸、不硬?!這個人的身體裡面裝的是電纜線啊!

  「不奇怪,因為我聽你的話,所以一點都不奇怪。」他的嘴角上揚,開口又問:「好看嗎?」

  冷光吞吞吐吐的不敢說話,不曉得雯琦的男朋友會不會跟他哥哥一樣,有些神經神經的。

  「是……好看啦!不過,你幹嘛要聽我的話?」她勇敢的開了口。

  「因為是你說的,我如果笑起來的話,可能會比較好看一些。」

  冷光此時才意會過來,她高興的點頭說:「是啊!我都忘了。沒錯,是我叫你要多笑一點,不然,你不笑的樣子看起來怪可怕又嚇人的。」

  他笑了,這回他笑得很自然。「那現在我有沒有嚇到了你?」

  「沒有。」冷光笑咪咪的搖頭。

  湛湜笑得比剛才更加的自然了。「那現在……你有沒有一點點的喜歡……看我的笑臉?」

  「喜歡。」冷光笑得好開心,因為她的祈禱靈驗了,她拯救了一個不會笑又不懂得笑的男人。

  哇……他現在的笑容可真的迷死人了。

  「那這樣,我有沒有比之前你所看到的……還要好看?」湛湜討好著問。

  「有。」冷光笑得將頭用力的點著。

  「哇哈哈……哈哈……」湛湜牽著她的手開懷大笑,「有就好,有就好,我還怕你不喜歡呢!哈哈--」

  冷光的腦袋猛然變得靈光了,她停止了笑意,吶吶地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在意我喜不喜歡你呀?」

  笑聲嘎然停止,湛湜怔仲住了,一張嘴慢慢的合了上來。

  他為什麼要這麼在意?是啊!他怎麼都一直沒有去想到這個問題?他幹嘛要在意?又為何要如此擔憂她對他的感覺?

  他無故的笑了一個晚上,就只為了要挽回他在她心目中的印象而已?!幾時他又變得這麼「多事」了?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自找這種釘子碰。

  「你怎麼了?」見他沒有反應,冷光又問:「你……到底怎麼啦?」

  她的問題今他心裡充斥複雜的情緒。

  「你……生氣了?」冷光小心翼翼地問著,「你……不要這麼在意我說的話嘛!呃……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要太在意我剛才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在意我喜不喜歡你的話,我一點都不在意你笑不笑,或是長得難看,呃……該在意的應該是那個……那個……」她急了,「哎呀!反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啦!總之你可以不必這麼在意我啦!不過你也應該在意的啦!因為……因為……」她急得跺腳,連帶晃動著臉頰上兩團圓滾的肉丸。

  瞧她急得像只小猴兒一樣,嘴裡又說著毫無邏輯組織的詞句,逗得湛湜笑了。

  湛湜這回竟主動的安慰她說:「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講的是什麼,我不會在意,你也不要在意。」他的嘴微微上揚,聲音雖然一樣低沉,卻少了那份暴躁和不耐。

  慘了,他在生氣?

  冷光的頭都快炸開了,簡單的一件事情被她左一句不要在意,右一句不要在意,說得連自己都被這種像在繞口令似的語句,念得暈頭轉向。

  他的手還沒有放開她,冷光主動的抓住他的另一手急道:「不是、不是,你聽我說完,我是想要告訴你,你根本……」

  「根本如何?」他的眼底閃耀著一股詭異的光芒。

  冷光攢著眉頭,很努力的盡量將措辭說得更完整些。「我是想要告訴你,千萬不要在意我說你不笑的時候好不好看。再來要告訴你,如果你要在意我說你笑的時候真的很好看,那你就要在意。」她拉長了脖子,一臉期待的詢問:「這樣,不知道我說的,你到底是聽得懂不懂啊?」

  湛湜終於露出生平第一個由衷的燦爛微笑,「不是很懂。」見她的臉又快要垮下,他連忙又說:「但是以我的智慧……我應該聽懂你在講些什麼。」

  「那太好了,連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講些什麼呢!居然有人聽得懂?我好意外哦!」她笑起來真的很可愛,尤其是她一臉圓滾滾的模樣。

  此時,兩人的手仍緊緊握著。「為什麼意外?」

  冷光笑得很坦然,直接答道:「因為你弟弟的女朋友雯琦啊!她老是叫我兩光,說我腦袋空空的不靈光。」

  湛湜再次衝著她笑,「誰說你腦袋不靈光了?若不靈光的話,怎會聰明的曉得要指點我?」

  「指點你?」冷光歪著頭,眼神透露著疑惑。

  「是,曉得要指點我……笑一笑。」今天他來,就是特地表現他也是會笑的。「我有聽你的話。」

  「好耶!你可終於不再一臉凶巴巴了。」冷光突然想到,「但是……你又為什麼要聽我的話呀?」

  她的話又把他問傻了。

  見他尷尬無措的樣子,冷光不待他開口,便又自作聰明的說:「我知道了,一定是土地公公顯靈了。」

  「土地公公?」湛湜皺眉問道。

  冷光點著她的小腦袋,「因為我去求衪幫忙呀!」

  「求衪?」他的眉頭鎖得更深了。「幫誰?」

  「幫你呀!」冷光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不管是非對錯,她老是自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永遠就是對的。

  「我?」湛湜將手指向自己的鼻子,不過,這中間還牽著冷光的手。

  冷光俏皮的將鼻頭一皺,嘟起嘴說:「因為你好凶,又不太愛理人,連幫個忙都小器,所以我才求他要對--」

  「求衪要我對你好一點嗎?」他突然深情款款的接下她的話,眼底那抹奇異的光芒閃耀得無比明顯。

  他看她的眼神嚇到了她。

  「嘿嘿……」冷光縮起脖子,舌頭向外一吐。她囁嚅的答:「如果……如果可以的話啦!不然……我很怕你耶!」

  不知怎麼地,她的話竟打動了他原本毫無感覺的心。

  湛湜不再態度冰冷,不再有那種自掃門前雪的心態了。他竟也會多事了起來!

  「是你讓我知道,原來笑也是一種可以使人快樂的東西。你讓我知道,原來助人,也並不是那麼令人厭惡或是覺得麻煩的事。」他突然冒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話來。

  聽完,冷光馬上興奮的又蹦又跳,「我真的好高興哦!你的轉變居然會有這麼大。」

  湛湜柔聲問:「喜歡嗎?」他深情的眼依然沒有退縮,就像他突然執意為她改變的心,不再冷血冰冷。

  冷光老實的回答:「喜歡。」

  「喜歡什麼地方?」湛湜居然也會調皮的逗人了。帶有磁性的低沉聲音再度飄出,他問:「喜歡我哪裡?」

  「嗄?」冷光的眼睛瞪得好大。

  就在她楞得不知要做何打算的時候,湛湜卻舉起兩個人的手說:「我喜歡你的手,雖然手掌有點小,指頭有些點短,但是軟軟滑滑的,非常好摸。」

  像要證明他的話一樣,湛湜當場就在她面前輕柔的愛撫著她。

  「哎呀……」冷光羞窘的一甩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哪堪他這般若有似無的挑逗?「你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主動又厚臉皮啦?」

  湛湜仍厚著臉皮拉起她的手,溫柔的道:「都是妳。」

  「怎麼又是我?」她不依的叫著,「又不是我求你要這麼做的。」

  「但卻是你去求那位土地公爺爺幫的忙啊!」湛湜握著她的小手,更不願意放了。「所以說,怎麼不是你呢?」

  冷光忸怩得不曉得該怎麼辦。

  一股愉悅感打從湛湜的心底發出,漸漸的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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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3:53: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湛湜又在這條巷子遇見了冷光。

  其實也不算是巧合,只能說是他有心刻意的安排。

  他知道她的住處,理所當然曉得她回家要走的路。

  在巷口他就將機車停下,好整以暇的將雙手環胸,勾起若有似無的笑容盯著她的背影看。

  奇怪了?她怎麼走路老是彎腰駝背的?湛湜不禁皺起了眉頭想著。

  怎麼回事?連個小皮包她都提不好,前後搖來晃去的。

  他突然噗哧一笑,因為這個小丫頭居然連走路都差點跌倒,還是被她自己的涼鞋絆倒的。

  該不會是怕回家吧?!

  他的笑容裡藏著無比的心疼,難怪她要被人叫兩光。

  湛湜一直站在原地望著她,深思的直瞅著她不放。他跟著她卻不叫她,只是單純的想要獨自欣賞她走路的背影與姿態,不過她走的並不雅觀。

  雖然她沒有像一般女孩子所刻意表現出來的優美,不過卻走得自然毫不造作。

  那天中午也不知到底算不算是一種「表白」,他的冷漠不見了,但那只是針對她一個人。

  說不出什麼樣的理由好說服自己,他卻莫名的想要為她一個人而改變?!或許是她過度的熱心激起了他一向的無心吧!

  咦?她怎麼又蹲在地上了?!她怎麼老愛蹲在馬路旁!湛湜笑著,有種大人在看小孩子出糗的意味。他的確想不透這個小女生的腦袋在想些什麼。

  這次,湛湜沒有遲疑的走向前,但呢喃的祈禱聲卻教他止步。

  「求求各路神明英雄好漢,求求伸出援手幫忙替我抓鬼,求求……」夕陽下,伴著一邊昏黃的路燈,照出一張無比虔誠的臉兒。冷光又跪地望天祈求了。

  他一楞,她怎麼還在求啊?看見她的模樣,他的心更疼了,為的只是她的那份楚楚可憐。

  湛湜邁開大步向前,這次他細心的不再往她肩上拍,深怕又嚇著了正專注在祈禱的她。

  「你……怎麼又跪在地上。」他盡可能的將聲音放柔壓低,還半跪半蹲的與她雙目平視。

  「啊?真好,是你。」冷光原是滿臉憂心之情,一見是他,馬上就消失無蹤,或許是他的笑容給予她的安慰吧!她熱切的抓著他的手說:「你來得正好,我好高興。」

  湛湜感染到了她的喜悅真的藉由她的手傳導給他。一張原本就已經迷倒眾生的俊臉,此刻教人看了更加著迷。「看到你,我也很高興哪!」

  「你怎麼會在這裡啊?」冷光就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直接與他攀談了起來。「你也剛下班嗎?」

  「呃……是啊,剛下班。我是……是剛好啦!剛好路過這裡……」明明就是故意來等她,卻又拉不下臉直接跟她坦白,畢竟他「開放」的尺度還不到讓他可以泰若自然的隨口而出。他明知故問的道:「怎麼?你又跪在這裡求神明幫你抓鬼啦?」

  「咦?你怎麼知道?」

  湛湜頓住剛張開的嘴,這……這要教他怎麼講啊?總不能老實的跟她說,他曾經暗地跟蹤過她吧!

  「哦……我想起來了,一定是之前我有告訴過你的,對不對?」冷光又自作聰明了,說得雖然全都是她自己一相情願的想法,不過這讓人輕鬆下台又不失顏面的舉動,就是她教人可愛的地方。

  湛湜尷尬的一笑,不做回答。

  他的確在一夜之間改變許多。就拿現在來說,他竟然會主動牽起她的手站起來。「別跪下,不好看的。」

  「會嗎?」冷光還低頭往後看了看,「我跪的時候,並沒有把屁股翹得很高呀!會難看嗎?」

  他扶正她的臉,低頭認真的說:「有困難可以告訴我,別再老是半路跪在地上碎碎念的。」

  「喔!」她聽得似懂非懂,問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找你幫忙嗎?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你教我要怎麼找你幫忙啊?」

  「哈哈!」驀地,湛湜大聲一笑。「是啊!我都忘了要自我介紹,只知道--」

  冷光扁著嘴,語帶埋怨的搶了他的話,「只知道見了我就罵人。」她說得很小聲,不過湛湜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收起了笑容,「我真有如此惡劣?」他雙眼凝重的瞅著她。

  「呃……呃……」他的眼神真教她心驚害怕,深怕又惹惱了這個陰晴不定的陌生男人。「我……」

  湛湜看穿了她的心,馬上投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別擔心,當你是朋友,就肯定不再對你胡來亂發脾氣。」他輕捏了她的臉頰,馬上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噯!你的臉怎麼始終都這麼油膩膩的啊?」

  「你別再問了好不好?」她嘟起嘴,「人家都說過了,我的皮膚是油性的,它要天天無時無刻的冒出一堆油來,我有什麼辦法?」她的語氣活像在跟熱戀中的男友撒嬌般。「不然以後你都不要再摸人家的臉,那你的手就不會覺得油膩膩的,不舒服啦!」

  他不理會她的嬌聲抗議,故意再捏了一把,狀似輕浮的道:「小胖妞,你生氣啦?」

  冷光揚起柳眉,「什麼小胖妞?人家叫冷光啦!」她大聲喊道。「真討厭,不是被人叫兩光,就是小可愛,現在又多了小胖妞,我真的有長得這麼難看嗎?」

  「不會啦!只是你的名字還滿特別的。冷光?兩光?音還真像,難怪有人要這麼叫你。」

  瞬間,冷光氣餒得連柳眉都倒掛成八字,「你這個人還是一樣沒變,老是喜歡潑人家冷水。」

  突然他舉起右手發誓,「我湛湜絕對不會。」

  「什麼?」她拉長了音,而且還叫得好大聲。「你……你很可惡耶!說絕對不會就絕對不會嘛!幹嘛還要加一句暫時?你真的很沒有誠意耶!」

  「哈哈哈……」他快笑岔了氣,「我說我湛湜絕對不會潑你冷水,這有什麼不對嗎?」

  「你還說?」她氣得將身子一扭。

  他又再逗她,「我怎麼不說?」他故意賣弄開子,「我的名字叫湛湜,精湛的湛,湜是水字旁再加上一個是非的是,也就是水清見底的意思,不是你想的暫時,這樣你是不是聽懂了?」

  他的話又再度讓冷光應驗了她的外號--兩光。

  她聽得滿頭垃圾,紊亂不堪。停歇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叫道:「噯、噯、噯!你說我的名字奇怪,那難道你的名字取的就不奇怪?什麼湛湜又不是暫時,亂七八糟。」

  湛湜瀟灑的一個聳肩,「這個名字的確也困擾了我許多年,所以我通常都懶得再去理會別人,更別談我會向別人多做任何的解釋,乾脆一個也不理,省得麻煩。」他說得彷彿不在意,但語氣中仍有那麼一絲絲的在乎。

  「難怪哦!」她又一個人在那裡自以為是的點頭了。「都是這個名字害了你一生。」

  「你想得太多了,你當我是連續劇的男主角啊?什麼害了我一生?」湛湜邊笑邊輕撫她的臉龐,不知怎麼地,他竟不在乎她一臉的油光了。「天都黑了,別再站在這裡喂蚊子。走,我送妳回家。」

  「聽「回家」二字,冷光原本笑咪咪的臉,就苦得好比吃到黃蓮一樣。她哭喪的說:「能不能……再多陪我在這裡……聊聊天哪?」

  「為什麼?難道你還在害怕屋裡的『東西』?」

  冷光可憐兮兮的扁著嘴點頭。

  「唉!」湛湜望了她好一會兒,輕問:「要我陪你回去嗎?」

  無由來的,他又向她投降了一次。

  「要!」她幾乎要破涕為笑。

  她的笑容,令他的心頭又緊縮一起,分不清自己心中的尺度,他自然的往她鼻頭一捏。「那就走吧!」

  冷光卻撒嬌道:「可是人家的肚子好餓。」她眨了眨有些盈淚的眸。

  看她講得都要哭了。湛湜再次做了好人,逗著她笑說:「都已經吃了這麼胖了,你還會餓啊?」

  「胖就不能吃東西了嗎?」很快地,她又忘了害怕,氣呼呼的對著湛湜叫道。

  看她說變就變,心裡真的一點也藏不住東西,所有喜怒哀樂均表現在臉上,讓他一眼就瞧得一清二楚,倒教他喜愛上了她的純真。隱藏在他心底深處的助人之心,又再多增添幾分。

  「說你是兩光小可愛一點也沒錯,什麼心事都藏不住。」

  她撅起嘴來,非常的不高興。「哼!被人說胖,我還得裝成一副沒聽見的模樣,裝傻來安慰自己啊?」

  湛湜嘻皮笑臉,油腔滑調的猛捏起她臉頰上的一塊肉搖晃道:「你還不夠胖啦!看看,我目前只能用兩根手指頭掐住它,若改天必須用到我五根手指頭的時候,那個你才叫做胖。」

  「喂!你別捏啊!」叫歸叫,但冷光手腳可沒動靜。她有些靦腆的嬌嗔:「噯!你不是說我的臉油油的,摸得讓你挺難受的,那你還一直摸?」

  湛湜突然彎下腰,神秘的湊近了她的臉,「你的臉呀!的確,油多得可以叫我媽用平底鍋煎出十個荷包蛋來當早餐吃了。噯--別氣,還有啊!我呢!現在哪叫做是在『摸』妳?而是『抓』你起來稱稱斤兩有多重啊!」

  冷光跳起腳來,也一把掐住他的臉皮,「你可惡!」

  還以為他的心腸變好了,誰知道還是這麼的惡毒。看來,她若不親自一同抓他一起到土地公公的「住處」那裡,好好的向衪燒個香拜拜,求求他的話,這個臭男人的本性恐是難移囉!

  *****

  「噯--你要跑去哪裡?」湛湜眼明手快的捉住突然衝出馬路的冷光。「車這麼多,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哎呀!那裡有一隻小狗啦!再不趕快把它抱過來的話,我怕它待會兒就被車撞死了。」冷光心急得推開他,「別拉住我呀!」

  湛湜緊抓著她說:「你操那麼多心做什麼?要是有這麼多像你一樣熱心的人,就由別人去把它從馬路中抱走就好,根本用不著讓你去冒這個險。小胖妞,我絕不讓你去,那太危險了。」他自私的心態又現。

  但是冷光不願見死不救,她拚命想甩開他,叫道:「不要一直拉我啦!再拖下去,那隻小狗肯定會被車撞死。」

  「撞死也是它活該,命中注定它要早日結束生命好去投胎。」他面無表情的道,仍不想放手。雞婆的事,就由他人去做吧!跟他在一起的人,沒有必要自尋多事。

  「噯!你這個人怎麼那麼無情啊?」扯不開他緊箝住的乎掌,冷光氣得只好罵人。

  「不是我無情,只是它不過是一隻沒人要的畜生罷了。」他的眼變得陰冷不定。

  冷光幾乎要咬牙切齒了。「什麼畜生?好歹它也是像狗耶!」  

  「都一樣。」這回無論冷光怎麼說,湛湜就是毫不動容。

  「你……」從未與人爭吵過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回嘴,最後只能罵出她唯一覺得最難聽的話,「你……你這個變種的冷血動物。」

  他揶揄著她,「沒錯,我就是冷血,搞不好還會凍結成冰呢!」他帶著警告意味的語氣對她說:「小胖妞,若要跟我交朋友的話,你就得要練習別再多事。」

  冷光突然指著對面大叫:「喂!你看,它的脖子上還掛著一條頸圈,它不是沒有主人的。」

  他的臉變得寒冰,「那最好,既然它有主人,這更用不著你出面。誰教它倒楣,遇上這麼一個沒有警覺性的主人飼養。」

  在這下班的巔峰時刻,小狗就無助的在如此多車輛的馬路中央竄跑。

  冷光聽不進任何的警告,扭頭用力甩開他就想跑,「我得去救它。」

  一道刺耳的喇叭聲,劃破了湛湜冰凍的心。才一回神,他便驚悚的看見冷光差一點就被疾駛過來的車撞上,幸好他機警的快速跑過去抓住了她,否則變成車輪底下亡魂的,可能就是這個光有傻膽的小兩光女孩了。

  湛湜的心中有了決定。

  「小胖妞,你別去,讓我來。」湛湜將她推回了人行道,自己則勇往直前的橫越馬路。

  一聲接著一聲的喇叭,伴著一陣又一陣的緊急煞車聲,直教冷光看得心驚膽跳。她驚慌的只能睜大眼,望著他矯健的身影在車群中穿梭。

  見他安然又俐落的跑回來,懷中抱著那只迷路的小狗,冷光的心這才像顆隕石一樣的從天空上直落了下來。

  湛湜跑得一頭汗水,他直喘著氣將狗遞到她的面前,不慍不火的淡淡的說:「給你。」

  冷光被動的讓他把狗硬塞到她懷抱裡,此時的她早巳淚流成河。

  「哭什麼?狗又沒有受傷。」他還在氣她。光為了一條狗,她就心軟成這樣?

  湛湜越想越氣,氣她哪來這麼多的愛心?也氣他自己曾幾何時又多出來的好管閒事!

  她哭成個淚人兒了。

  湛湜越加冒火,「我都說過了這隻狗沒事,你為什麼還哭?」他真氣他自己沒用,怎會遇見了她,就壞了他原有的冷硬心腸?!

  她淚水撲簌簌的流下來,串串淚珠恣意的在臉上滑動。

  湛湜失去了耐性,朝她發脾氣的大吼:「我說你別哭了行不行?狗沒事,你給我看清楚!它沒死,還好好的躲在你的胸前。」他憤怒的眼睛閃爍著火光,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著,「你究竟哭個什麼勁哪?我都讓步順了你的意了,你到底還要試探我多少呀?」

  冷光抱著狗兒直掉淚,她抽噎得不會說話。

  湛湜的聲音變成咆吼,瘋了似的他兩手還在空中舞動亂打。「還要我怎麼樣啊?我都無故為了剛認識不久的你破了戒,不再蔑視人類與生俱來的什麼鬼菩薩心腸。我都肯為了你而大發慈悲了,你還要哭?」他像匹嗜血的狼突然轉頭,張牙舞爪的攫住她的身子搖晃,「你哭什麼?你到底哭什麼?我都盡量配合你,跟著學起你的雞婆多事、找麻煩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連她懷裡的狗兒都縮捲成球,而冷光所投給他的,仍是一雙無辜的眼,一雙飽含驚嚇又傷心的眼。

  然而,湛湜卻是睜著一雙滿不在乎又極度傲睨著她的瞳。「你以為你是誰?我已經對你做了這麼大的妥協,也聽從你的意思去做了,你還在不滿意什麼?你以為你是我湛湜的什麼人?啊?你究竟以為自己是何方來的神聖?觀世音下凡來普渡眾生的嗎?說呀!既然你有這麼大的能耐來改變我,你現在怎麼又不說話了呢?哼!妳不是挺行的?樣樣都要來參一腳的?!」他壓不住怒氣的直點頭。「喜歡好管閒事?!喜歡插手管你自己都管不住的事情?!是天上來的神仙?!還是地獄來的魔鬼?!你給我說話呀!哭?拷!就是這樣,你就是這樣,竟教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糊里糊塗聽了你的話?」

  突然她懷中的狗兒向前一躍,掙脫了這場聽也聽不懂的爭吵。

  冷光整個人慢慢地弓起了身,瑟縮的直顫抖,她雙腿就快無力的支撐身子了。

  湛湜怒不可遏,他居高臨下的睇著她,凶狠得像頭茹毛飲血之人,眼泛紅光,嘴咧銳牙,再伸出似若魔掌的雙手用力將她雙肩箝住,蠻橫的力道教冷光痛得頻頻垂淚。

  「你別再這個樣子了行不行?我叫你別再這個樣子了行不行?」他提高音量一吼,「我叫你別再這樣哭了行不行?當初你就是用這種方法讓我心軟,當初你就是用這種方法來讓我懾服,夠了,收拾起你的善良吧!我湛湜不適合當這種昧著良心做善事的男人!我討厭多管閒事,我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我更喜歡漠視他人對我的求助,你聽懂了沒有?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你永遠也別想要改變我。」他的眼神多了無比的睥睨,齒冷的再度出聲警告,「哼!助人為快樂之本?!哈哈哈……我呸!我就偏要當個袖手旁觀的人,你要說我無情也罷,你要說我冷血也行,總之,你要怎麼叫我這個人都可以。但是,你千萬別再利用你個人的雞婆與同情心來影響我,別指望我會再像這次這樣讓你稱心如意,我受夠啦!」

  冷光雙腳顫抖,猶如驚弓之鳥般,她的雙瞳飄忽不定,整個人驚惶失措又不知該求助於誰。他的模樣教她害怕,他那如雷貫穿雲霄的吼聲也教她噤若寒蟬,而他無時無刻、變化多端的情緒,更教一向單純的冷光招架不住。

  她伸直的頸僵了,仰高的頭酸了,望著的眼累了。而微張的唇,卻因為顫動得無法自己,輕啟成一條細縫。

  他一臉怒容,慷慨激昂的罵了她一頭霧水,好似她是個罪大惡極且該死的禍首一樣。她聽不懂,他為什麼要罵她?就因為她要去幫忙抓那只迷路的狗,讓他如此大發雷霆的對她口不擇言?!

  才剛出校門一年多的她,怎知外頭的人際關係會讓她如此的難懂?她只不過是想要當個熱心助人的女孩而已啊!她真的、絕對沒有任何惡意或是炫耀呀!她只不過是想要他也能夠一同與她分享這種快樂,可是,這應該還不至於到罪該萬死的地步吧!她真的、真的只想要讓他明白,一個人經常裝作一副置之不理的態度,是不對的行為而已啊!他怎可因為這樣就罵得她無地自容!

  但是,她什麼也沒有開口,任憑那流不完的淚濡濕了整個臉龐。最後,她再也壓抑不了了,猛地放聲大哭。

  「夠啦!」

  湛湜的一句吼聲,令冷光真的聽從的馬上止住,可憐兮兮的只能無聲哭泣,抽搭的直顫動著肩。

  湛湜多年的睥睨一世又回來了,他早把她的心意當耳邊風般的吹過就算。她的熱淚只換取他無情的冷笑。

  「你根本不配叫小可愛,你只能當個還在吃奶的小可憐,解決不了的事情就只會哭。遇見你是我倒楣,我討厭你有那一顆悲憐的心,別再冀望我會改變什麼了。」他依然咄咄逼人,「要哭你自己一個人繼續的留在這裡一個人哭個夠,我不再奉陪了,我沒那個耐性陪你去玩這種無聊的遊戲。往後我要怎麼樣,那也是我的事,希望你別以為自己聰明--」他頓住話,俯身高傲的指著她,再慢慢說著:「愚、蠢、的、想、要、改、變、我。」

  湛湜氣得將手一揮,鐵石心腸的轉身離開。他頭也不回的走了,真的不再理會她。

  「哇--哇--」冷光又放聲大哭,她早已經顧不得路人異樣的眼光。

  她第一次受這種委屈,還來得這樣莫名其妙,而且她到現在還搞不懂她是做錯了什麼。

  原本湛湜開心的想要帶著她一道去吃飯,兩人還一路有說有笑的,可是在半路上的這一段插曲,卻導致將兩個人應該可以再進一步認識的機會,因湛湜急速的掉進自己所築下的牢籠裡而關閉。

  她不曉得他是個這麼討厭又自私的男人。

  冷光哭得無力,只好蹲在路口將頭埋於膝上,抽抽噎噎的哭著。

  「我……到底……是……哪裡……做……做錯了?他不想……幫忙……我也沒有……強迫他呀!我都說……我要……自己去……是、是他突然拉住我……不讓我去……是他突然衝出……去救小狗的……可是,怎麼一回來……就抱著……小狗……罵我?我又沒有……怎麼樣啊?嗚嗚……哇……人家哭……哭是因為人家……人家擔心他……害怕他會出事……哇--他幹嘛要罵我?」

  她像個任性的小女孩一樣,一古腦兒想要將心底的委屈藉由哭泣發洩。

  「我又沒有說我……自己聰明,也沒有要逼他……改變什麼啊?他為什麼就這麼……敏感?」她氣不過的坐在路口跺腳,拚命的大喊:「我討厭你--我討厭你這個叫什麼湛湜的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壞心眼的臭男人!你是個魔鬼!難怪當初我想要請你幫個忙,陪我壯壯膽,你都小器得不肯,枉費我還特意到土地公公那裡幫你祈求,希望你能夠變成『好人』,不再那麼小器巴啦,沒有愛心。結果是我錯了,像你這麼無情無義的臭男人,就讓你一輩子關在自己的象牙塔裡,交不到知心朋友好悶死你算了。」

  她負氣的又再跺腳,結果,一個倒楣的路人從旁走過卻被她一腳重重的踏了下去,而他的哀號聲引不起冷光的注意,連聲道歉也沒,兀自一個人沉醉在這股自怨自艾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路燈也一盞一盞的照明這整條道路,所有的大樓也從窗口射出白色的光芒。徒步的行人少了,急速開過的車子多了,但她還是沒有想要回家的念頭,一個人依然故我的坐在地上痛哭。

  冷光嘴裡一直罵著:「臭男人!你這個臭男人!根本就不知道人家的心意……只知道胡亂的罵人。我討厭你……我不要再理你、跟你做朋友了,我更不要再幫你去廟裡拜拜替你求土地公了,就讓你變成一個冷血動物好了。討厭死了,早知道那個晚上就應該讓那把香燙死你,把你的頭髮統統燒光變成禿頭。光會取笑別人……早知道我就該把你抓到房間裡放把火燒死你,也一起燒死那個老愛嚇唬我的鬼……嗚嗚嗚……嗚嗚……討厭哪!」

  夜,黑了,滿天星斗,月牙高掛。而冷光,仍像個迷路的孩童,一直哭泣……

  *****

  原本近四十分鐘的路程,卻讓正在氣憤中的湛湜逼開大步的直衝,只走了十五分鐘的時間就到家了。

  過度的盛怒使得他忘了要牽機車,惱火的只曉得要一直走,嚇人的臉,讓與他擦身而過的行人即使被他撞到了也沒有一個敢出聲。一向很少與他人接觸的湛湜無處可去,一路上衝撞的走著走著,自然的就走回了家裡。

  他的怒火未熄,因開門而發出的巨大聲響嚇著了正坐在客廳裡看著連續劇的母親,及拿著報紙瀏覽的父親。

  兩人都錯愕的瞪著湛湜,而後又茫然的相覷互望。

  這個兒子是怎麼啦?

  他的父母親有滿腹的疑問,卻都不敢主動開口詢問,深怕又惹來他嫌他們多嘴的白眼。

  湛湜不吭氣的往沙發走,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然後蹺起了二郎腿跨在茶几上。他突然一掌砰地拍向沙發的扶把,嚇得入神的看著他的湛母彈跳到一旁斜臥著身,湛父也被嚇得將手中的報紙抖落一地。

  湛湜真的氣得咬牙,氣得想要大吼,氣得很想要將心中的怒火全往無辜的父母親身上發洩。但總是將心事往心底藏的他,還是硬將之擱在一旁,任由怒火去燃燒。

  湛湜的母親怯怯的彎腰撿著報紙,並不時回頭偷瞄著兒子,她壓著嗓門低聲問著:「噯!老頭啊!咱們的兒子是怎麼啦?從來沒瞧見遇他發這麼大的脾氣,是誰惹了他?」

  「我怎麼知道?我一直在家裡看報紙,我又怎麼會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睛的人去招惹他?」湛父也跟著彎下身去撿報紙,悄悄的同妻子說道。「你自己生出這麼奇怪的兒子,你都搞不懂,我又怎麼會搞得清楚他那種怪脾氣?自從上了高中就變成怪模怪樣,成天冷冰冰的,叫他也愛理不理,誰會曉得他在外頭是受了什麼委屈啊?」

  一聽自己的兒子受委屈,她再也無法裝作毫不知情,就算再次被兒子冷言冷語,今晚再怎麼樣,她也一定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湛母馬上起身坐到他旁邊,主動的牽起他的手說:「兒子啊!你……是不是……工作太累呀……還是跟同事……或者是跟客戶……發生什麼……一些不愉快的呀?」雖說打定主意要問明白,但微微顫抖的聲音卻顯示出她這個做母親的也有些怕他,怕這個陰晴不定的兒子。

  湛湜沒有出聲,也沒有拉開母親的手,就由她一個人唱獨角戲。

  她回頭望著自己的老公,眼底掠過一抹驚喜,她有些開心的朝著老公微笑,她的兒子,這回居然沒有甩開她的手……竟讓她握了這麼久!雖然他一個字也不說,但他有進步了,不再讓母子之間的距離拉遠。

  湛母望著老公的雙眼瞬間泛起了淚光,但她卻面帶微笑。

  她有些衝動與感動,又轉過頭看著自己一手養大帶大,卻不瞭解的兒子。她欣喜的淚水落在湛湜的手背上。

  他愕然的連忙回頭,不禁楞住了。他的母親……哭了?!見她不是悲傷的表情,他放下了心,放下了他竟然也會有的擔心。

  湛湜望著母親許久,才發現母親的臉上竟然出現了這麼多的細紋!幾時這些細紋又悄悄的爬上了母親的眼尾,狠狠的勾勒出一道道深痕,而他卻渾然不知,沒有察覺?

  再次,他又為了第二個女人而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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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3:53:2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湛母終於忍不住開口,「兒子……」才叫出一聲,她卻哽咽得無法成語。

  此時,她那婆娑又略帶疲憊的雙眼,更讓湛湜仔細的看清楚了自己的母親竟有如此的蒼老!

  母親的欲言又止,讓湛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愧疚,這些年來,他又是如何的對待愛他的家人?他自私的封閉自己,逃避的選擇孤獨,也謝絕所有的一切關愛與他們無怨無悔的付出,他真的太不知惜福與感恩了。

  「媽……」他突然回握住母親的手,緊緊的捏在自己的手掌裡。他握緊的一點都不想要放開,真想要一輩子就這樣牢牢的握住母親,握住一直把他當成是寶的雙手。

  「兒子……」湛湜的反應令湛母訝異,她情緒激動的一直喊道:「兒子……」

  「媽……」他主動的替母親擦乾眼淚。「媽,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請你什麼都別問,我已經習慣了,真的很習慣了。」

  「可是你是我的兒子,我怎能不問呢?」她再度激動的直拉起兩人的手,「媽已經忍了這麼多年了,你忍心再讓媽為你操心嗎?」

  「我……」湛湜的內心掙扎。

  她抬起手來摸著他的頭,心疼的說:「兒子,告訴媽為什麼好嗎?你難道忍心看著媽一天比一天的蒼老,一天復一天的替你憂心?而我這個做媽的,卻無能為力的為我的兒子分憂、無能為力的來幫助我的兒子?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副樣子?有幾年了?你從來不曾好好的坐下來跟我們說說話,你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呀?兒子啊!你快告訴媽呀!不要再折磨我了呀!真不知道我怎麼會生出像你這麼孤僻的孩子啊?你小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啊!怎麼才一上了高中……整個人就變了個樣?現在……你真的到了現在,真的……還要把自己給關住不肯走出來嗎?」

  湛湜痛苦萬分,他該如何說出緣由?

  「算媽求你,算媽在拜託你,兒子,告訴媽……好不好?」她哭得垂下了頭,但仍握著湛湜的雙手。

  一向不擅表達的湛父,多年來也不忍苛責湛湜,但此刻心疼妻子為兒子哭成這樣,他還是按捺不住的開口了。

  「兒子,聽話,就算是爸爸也在求你,如果你的心裡還有把我們兩老當成是你的父母……爸爸求你說出你的心結,別再讓你媽天天背著你偷偷在掉眼淚。」湛父放下身段,老淚縱橫的道。「就算你什麼心都沒了,但……你應當還有顆……孝心在吧!」

  「我……」湛湜真的不曉得該要從何講起,他不想再提起過去的回憶。

  等了半晌,湛父湛母還是只看見湛湜那一張吞吞吐吐的臉,但他的表情教他們興起了希望。

  畢竟人類還是有著七情六慾,湛湜不是毫無感覺的。看著父母親的臉,他心底卻無由來的冒出一張非常可愛又泛著油光的圓臉。是她,是那個剛認識不久卻能清楚洞悉他心理的女孩。

  叫冷光是吧?他莫名的在這個時候想起了她。

  想起了她清晰的模樣,他不再感到不安,也撤下心房,開始對父母親掏心剖肺的娓娓道出那個困擾了他許久的不甘--

  「其實……或許是我的自尊心在作祟吧!在我念小學時,同學因為考試考不好,我熱心的想要教他功課,卻招來他的白眼,說我愛現。上了國中,同學因為被校外的不良幫派在校園裡被圍毆受了傷,我好意的想要扶他去保健室擦藥,他卻罵我是老師身邊的小間諜,想要邀功好去跟老師領賞。剛上了高中,又因為某次要去安慰一個嘲被導師訓完話的同學,他卻大罵我別假好心,指責我只不過是想要看他的笑話而已。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暗地裡發誓,我這一輩子再也不要熱心助人了。我怕了,我受夠了,那些人全把我的好意當垃圾般的不屑,全部都不領情的把我的友誼當惡意,我何苦呢?所以,我不再理會別人了。管別人發生什麼事,這全不關我湛湜的事,全都與我沒有瓜葛,我樂得輕鬆,不會再有別人笑我自作多情,罵我愛現假好心了,也不會有人說我的幫忙是有目的的想要討賞。」他苦笑的扯動嘴角,臉上有著一抹酸楚。「爸、媽,這就是你們所看到的我,一直被人指指點點的我,沒有一點人性的我,這就是你們的兒子,你們可看清楚為什麼了嗎?」

  湛湜黯然的低下頭。

  口拙的湛父,只能心酸的望著兒子。

  「你為什麼不說?你為什麼不說?」湛母心碎的抱著他,心疼的直搓揉著他的背,心痛的口口聲聲喊著:「兒子……兒子啊!為什麼你到現在才要說?媽根本就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啊!兒子啊……」

  湛湜任由母親抱著他,他別過臉做了個深呼吸,又轉過來低頭安慰著母親,「沒什麼啦!爸、媽,別為我擔心了,要不是那個女孩,說不定我今天還沒有這個勇氣來告訴你們呢!」

  「女孩?哪個女孩?」湛母連忙抬頭,有些訝異的問:「兒子,難道你已經交女朋友了?」她高興的回頭,「老頭啊!聽見了沒有?你兒子居然也開始交女朋友了!你聽見了沒有?兒子他有女朋友了……」她真的高興得合不攏嘴。

  「聽見了、聽見了,我的耳朵還很靈光。哈哈……我聽得一清二楚呢!」湛父笑得直拍大腿。「哈哈哈……我的兒子竟也懂得要交女朋友了。哈哈!老爸替你高興,替你高興呀!」

  湛湜卻有些靦腆,「她……並不是我的……女明友啦!」

  「不是?!」湛母懷疑的側著頭問。

  提到冷光,他竟覺得有些害羞,期期艾艾的想再解釋,「是.....是啦!她……我才剛認識,還不算是……女朋友啦!」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堪稱敏銳又正確,湛母看著兒子的表情那樣的不自然,尤其是說到女朋友這三個字就渾身不自在,他肯定是非常在意那個女孩子,否則以他多年來的自我封鎖,不可能一提到她,就馬上有著這麼強烈的感覺和反應。

  於是她試探的問:「那……你剛才氣沖沖的跑回家,這個……是不是跟她有關係哪?」

  湛湜的頭馬上像個彈簧一樣的抬起,嘴裡大叫:「糟了!」

  「什麼糟了?」湛父、湛母緊張的同時問道。

  他神色倉皇的看著他們說:「她在哭,我走的時候她還在哭。」

  「什磨她還在哭啊?」兩個老人家互問。

  這下湛湜更慌張了。「我丟下她一個人跑掉了,小胖妞還在那裡等我,她一定還在那裡。」他慌得不顧一切,推開母親站起身來。「我現在要去找她,我知道以她的個性,她一定還會留在原地大哭。」

  湛父納悶的問:「你女朋友怎麼啦?你惹她生氣啦?」

  「為了一隻狗。」說完,湛湜就急得想要開溜,但被湛母拉住。

  「狗?」

  「對啦、對啦!因為她想要去救一隻狗啦!」他撥開母親的手,這次不管任何人再用話絆住他,他都不管了。

  湛湜的母親跟著追出去,「喂--兒子啊!你還沒把話說完哪!」

  遠遠的身影傳來響亮的聲音,「來不及了--等我說完,她早都哭得化成一攤水啦!」

  *****

  現在,湛湜總算知道這條路有多遠了。

  之前他憤怒時,這麼快就走回了家,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這段路的距離是多少。等他現在回頭來尋她時,這才明白原來他已經離開了她有這麼的遠!

  隔著一個紅綠燈的街口,他就清楚的看見她還在原來的地方。

  湛湜的心好急,可是現在又是紅燈,他只能在這裡看得直跳腳,一顆腦袋不停的左右晃,一雙眼沒耐心的向四處望,雙腳跨前兩步又退後一步,他迫切的想要衝過馬路。

  他活像個正預備要比賽拳擊的選手一樣,又蹦又跳。

  而一張臉,好像又引起他過度的爆發力一樣,猛咬著牙齒還目露凶光。

  黃燈才亮,湛湜人就衝了過去,等他杵在冷光的背後,踟躕了將近三十秒,綠燈這才亮起。

  她好像還沒有發現是他。

  拉不下臉來的湛湜,又放不下身段的先開口喊她,只好在一旁猛咳。

  冷光頭趴在膝蓋上,看來還是沒有反應。

  嗯……可能是他剛才咳得不夠大聲。湛湜心忖,那再換個方式吧!

  他繞到她的背後再大步的走到她的面前,腳步重得好像怪手在挖地般。但她依然毫無動靜。

  他又想著,或許是剛才路過的車聲太大,她沒有聽見吧!他只好再想個辦法。

  「啦啦啦……啦啦……」他想要唱歌,卻不知要唱什麼,只好五音不全的胡亂哼著。

  她的頭怎麼還不抬起來?

  啦了幾聲,他嘎然停止。

  湛湜技窮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他搔搔頭,睇了她數秒。「怎麼辦?」

  冷光像座石膏像,全身動也不動。

  他摸摸鼻樑,再瞅著她看了數秒。「我要叫她嗎?」

  可她還是不動。

  「她該不會是還在氣我,所以故意裝作沒有聽見吧?」他在她身邊繞著圈,「我看不見她的臉呀!這怎麼辦?」

  湛湜蹲了下來,見她呼吸平穩,肩膀規律的一上一下,緊繃的線條早已垮了下來。他鬆了口氣,不像方纔那樣的緊張。

  「還好,她沒有哭了,不然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呢!」

  他靠著她很近。話分明是要說給她聽的,可是……她怎麼還是沒有反應哪?!

  拷!說我鐵石心腸?我看你還比我更鐵石心腸呢!小胖妞,我都跟你說了這麼多的話,你居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湛湜在心中對她喊,下意識的扁起嘴來,有些不滿的斜睨著她。

  「好,你想要偷學我的那一招--裝聾作啞嗎?哼!你還早呢!」湛湜身體歪向一邊偷看著她,「小胖妞,小胖妞。」他終於忍不住叫她。「噯!你還真的不理我?」

  從未花那麼多的時間去「哄」一個人,他的耐性被冷光磨得蕩然無存,那種「休管他人」的基因開始在體內蠢蠢欲動,幾乎要躍上了他的大腦。

  然而他卻不甘就此作罷,索性又像上回那樣,對她的肩膀重力的拍下,嘴裡同時大喊:「小胖妞!」

  「哇--有鬼啊--」她一邊尖叫,整個人同時向後仰躺。

  冷光被嚇醒了,意識還朦朧不清。此刻的她,是被困在噩夢中的情節裡,還是好好的活在中華民國年間?!

  被她一撞,湛湜也跟著她一起跌坐到了地上,順勢將滿臉睡意的她抱進了懷中。

  「噢……」他實在很想喊痛,但喉嚨卻縮得只能呻吟。「你的頭……噢……可不可以……請你移開……好痛!」

  哪來的聲音?冷光一驚,嚇得魂都沒了,她瞠目結舌的再仰頭朝後一看。

  這又是用力的一個撞擊,她的頭頂再度撞向湛湜的咽喉間。

  「哇噢--」他被她撞得幾乎連喉結都不知該縮往哪裡,只差沒衝進他的兩道鼻孔。

  他淒厲的慘叫卻沒有換來更舒服的姿勢,冷光還是呆楞的靠在他的胸,癡傻的頂著他的喉,兩隻眼睛還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瞪著他。最教他為之氣結的,還是她一直對著他猛眨自己的那一雙小眼睛。

  拷!胖妞,都什麼時候啦?你還有那個心情在跟我拋媚眼!湛湜的心中不斷咒罵。

  他很想推開她站起來,但下巴卻被一顆腦袋卡住喉嚨「下」不來,就像古代的偉人要懸樑一樣,只能僵直不動。

  湛湜見她還傻不隆咚的抬頭向後看著他,令他快要心死了。慢慢的閉上眼睛,他一副哀愴的模樣。

  「你怎麼會抱著我啊?」賴在他懷裡半晌,冷光終於冒出一句話來了。而她的臉還是仰著,頭還是頂著。

  如果現在他還有足夠能力的話,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掐住她的脖子讓她痛死再說。

  「你的頭幹什麼要抬得這麼高啊?」她還楞楞的不解。

  拷!你以為我願意啊?湛湜罵在心底。

  「你的脖子可以放下來的呀!舉了這麼久,難道不酸嗎?」她還傻呼呼的問著。

  是啊!怎麼會不酸?又不是麵糊做的。可是,也得要你的頭先離開了我的脖子,我才能放下來呀!

  「咦?你怎麼都不說話呀?」她的頭又再一頂。

  拷!胖妞,妳是想要我死是不是?

  「哎呀!你這個人怎麼還是這個樣子?我在跟你說話你都不理人!」冷光嘟囔著,再將頭往上提高了些好看清楚他的臉。「喂--你真的很沒有禮貌耶,知不知道?」

  拷!你還敢說?湛湜繼續在心中對她罵道。

  「喂--你還真的不理我呀?」冷光生氣的將身體一側,終於離開他懷中。

  湛湜馬上躺了下來,再也管不得這是在馬路旁還是在他的床鋪上,他吁了一口氣。

  胖妞,你可願意饒過我的脖子了。

  他兩眼緊閉著,先休息一下吧!不然,待會兒靈魂出竅,他可真的什麼話都甭說了。

  *****

  湛湜終於醒來,見他站起身,冷光也跟著站起來。

  「你剛才是要嚇死人哪?」見他安然無事,冷光狠狠的敲他一紀爆栗。

  「你才是要謀財害命呢!」湛湜也不甘示弱的與她回嘴。

  冷光下顎一揚,「那你為什麼都不理我?」

  「還說。」他扶著脖子轉了轉頭。

  「當然還說囉!我都說了一大串了,你卻吭都不吭一聲。」

  兩光就是兩光,到現在還聽不懂他的話。

  「你……」他的火氣還集中在他的脖子上。「我不要再跟一個頭腦兩光的女孩子講話了。」

  「你真的、真的很過分耶!」現在她完全像個小孩子一樣,一點都不像是已高中畢業的成年人。

  「你才在廁所裡撐竿跳呢!」湛湜真恨不得將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冷光眼裡閃過一絲茫然,「什麼意思?」

  「還問什麼意思?拿著一根竹竿跳過馬桶,這不叫過分?」湛湜忿忿不平的大聲咆哮。

  「嗄?拿著什麼竹竿?」她的腦袋空蕩蕩,聽得霧煞煞。「這樣跳過去就叫做過分?」

  「跳過糞坑不叫『過分』叫什麼?」他沒好氣的瞄她一眼。

  冷光突然將頭一斜,擰著眉,不太信任的瞪著他說:「怎麼你的脾氣怪,連講話都怪?」

  湛湜煩躁的揮揮手阻止她,「好了、好了,拜託你不要再問下去了。你既然這麼聰明的話,乾脆小胖妞也不用叫了,以後我就直接叫你兩光好了,這樣我們可能會比較好溝通。」

  「不要!我情願你叫我小胖妞也不要被你叫兩光,多難聽哪!」似乎有多大的委屈,冷光噘起了嘴。

  「噯!妳不哭啦?」

  他的問話令她一張嘴巴張開。

  「還是你哭夠本啦?」

  冷光趴著睡了一覺,突然又被他叫得嚇醒,以她本人的智商而言,她當然到現在還是迷迷糊糊的。  

  「妳在抓蚊子啊?」他氣急敗壞。

  「哪裡?」冷光左右張望著。

  「還哪裡?在你的嘴巴裡啦!」他低頭瞅著。唉!對這個小胖妞,他實在沒轍。「把嘴巴閉起來啦!肚子餓,也不必用這種方式來找食物吃。」

  唉……怎麼連他說話的口氣都快要跟她一樣幼稚了?

  說到吃,冷光還真覺得有點餓了呢!

  湛湜粗聲粗氣的問:「想吃飯啦?」

  冷光的所有想法都毫無保留的寫在臉上。她一副不敢說出來,深怕又像剛才那樣,再惹來一陣莫名的叫罵。

  「那……在吃飯之前,我可不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從來就不在乎別人的湛湜,竟然也會有欲言又止的一天。

  冷光努力的睜大眼睛,盡量舉高她那漂亮又沒有一點紋路的頸子。她點點頭,深怕說了什麼,令他又要大發神經的罵她。

  「剛才……你……剛才……你……」湛湜在她身邊走了一圈又一圈,結果話還停留在原來的那一句,剩下的始終無法跟隨著他踱來踱去的腳步說出來。

  冷光一直不敢眨眼,深怕他的話都還沒有問出來,她就先閉上眼皮招來一頓咒罵,所以,她很努力的睜著眼睛等待他的問題。

  「妳……」喚了一聲,他又將話吞了下去。

  這時候的湛湜躇躊無措,多年來從不再主動關懷別人的他,要他問出他想要知道的事情,真的比登天還難。

  「你剛才……哭什麼?」

  一問完,他難為情的馬上轉身背著她。因為現在,他還在擔心她之前到底是在哭什麼。

  然而這句話,卻惹得冷光的眼睛變小了。

  站在她背後的湛湜當然看不見冷光的表情。他右手握拳左手抱拳,一直抖呀抖。

  嚥下口水,他又強迫自己再問。「你哭……是不是因為在氣我……不幫你去救那隻小狗?」

  救小狗?他的話又惹來冷光變小的眼睛冒出霧氣。

  他換右手抱著左拳,思忖著待會兒要再怎麼問,才不會讓自己沒有台階可下。不然問錯了,洩漏了心底的秘密,這可真會要他尷尬而死。

  「小胖妞,我……我有聽你的話了,我……我也沒有那麼狠心嘛!是不是?你看,我都照你的意思在做,我已經變得……變得……」

  糟!該怎麼說呀?

  湛湜深深的吸了口氣,渾身如有壯士斷臂的氣勢,身後彷彿添滿如虹的光彩,他對著大馬路一吼,「我都已經變得是個非常有愛心、有善心、有良心的好男人了,也有在街上替小狗服務,拯救那可貴的生命了。小胖妞,你是不是可以接受我,以後都別再叫我冷血動物了?」

  等了半天,湛湜還是沒聽見冷光任何的動靜。

  隨即他一鼓作氣,用盡所有的力氣吼道:「我有聽你的話在改變我自己了呀!你是不是可以不要生我的氣了?以後我都會乖乖聽你的,做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勇士。」

  停頓半天,湛湜按捺不了性子的揠樞耳朵。

  該死,莫非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聽力受了影響?要不然,我怎麼都聽不到小胖妞的回答?

  此刻的他又是一副壯士悠悠,一去不復返。

  湛湜激昂失控的又開口,聲音似乎要炸開,「我輸了,我輸了!不管將來別人要對我怎麼樣我都會聽你的話,我一輩子都要聽你的話,絕不會再做個莫管他人瓦上霜的無情人了。」

  吼了半天,他還是聽不見她的回答。

  拷!我湛湜從來都不跟人家低頭的,你是第一個耶!居然還拿喬的不理我?我的自尊心都已經不要了,你還要我怎麼說啊?湛湜在心中對她吼。

  我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而且還說得這麼明顯了,你當真全都聽不下去?

  他心中生起怒氣,擰緊濃眉,撐開鼻孔,咧歪嘴巴,氣咻咻的直罵:「你這個小胖妞……」他驀地一轉頭,「小胖妞你太可--」

  他呆住了。

  最後一個「惡」字還沒有說出口,湛湜就看見一雙淚汪汪的眼,還有一張閃亮亮的臉。

  嗄?她怎麼哭了?幹什麼她又哭了?

  看見她極度的強忍淚水,害他體內波濤洶湧,似乎有著什麼在血管裡竄流,漸漸蔓延著,令他全身無法動彈。

  又是她的淚。

  拷!真的又是她的眼淚。

  他在心底咒罵不停。

  湛湜慢慢向前湊近冷光,心軟的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唉……小胖妞,我怎麼老是栽在你的眼淚中呢?他歎氣著。

  湛湜心疼的攬住她,現在,好像說什麼承諾都嫌多餘。

  直到這時候,沉默完全籠罩在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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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3:53: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你好討厭,你好討厭,你好討厭……哇--你真的好討厭哪!」冷光突然一把推開他,哭得哇哇大叫。

  湛湜被她推得倒退一步,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小胖妞,你……」他又走向前。

  「你好討厭哪……」冷光乾脆往他的胸膛捶。

  湛湜被她罵得一頭霧水,又被她打得莫名其妙。她怎麼突然這樣?他毫無頭緒了。

  「你不要哭嘛!不要生氣嘛!我已經很努力的在做一個有愛心的人了,你給我點時間,真的。」湛湜居然在懇求她。

  但冷光還是繼續哭罵:「嗚……你很討厭……,」

  湛湜無措的敞開手,「我……我承認我一開始是不想要管那條狗的,可是我後來不是也--」

  「誰跟你提這個啊!」她又一直捶他,「人家是擔心你呀!」

  湛湜聽得兩手僵在兩側,他完全被震住了。

  「人家是想要去救那隻小狗沒錯,但我也沒有要你這樣拚了命的向馬路橫衝直撞啊!要是你出了事怎麼辦?嗚……嗚……到時就是我害你了。哇哇--哇哇--你不是很聰明嗎?難道你就不會繼續當作沒看見嗎?我情願你硬著心腸不要管,我也不要你出事啊!」冷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番話可把湛湜震得更嚴重了。

  冷光仍然指控著說:「想不理就不理,想要管你就固執了起來,你這個人怎麼轉變得這麼大?你嚇到我了你知不知道?」她捶得兩手都快沒有力氣了。「鳴嗚嗚……當我看見一部車子直直的朝著你衝過來,絲毫沒有踩煞車的跡象,你知道嗎?當時我看得一顆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你還在那裡逞英雄、救什麼小狗?你不要命啦?」

  他聽得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可是……不是……你想要去救那隻狗的嗎?我替你去救它……這……這有什麼不對?」湛湜的思緒仍翻攪雜亂著。

  「不對、不對、不對。」冷光直晃著頭吶喊,「我情願你繼續像以前一樣冷漠孤僻,我也不要你馬上變得超級熱心而喪了命呀!」

  無形的東西攪得湛湜無力反抗。

  他困難的反問:「但是我這樣……你不是對我的印象很不好嗎?」

  「不會了,我不會了。我知道其實你也是很有愛心的,只是你不擅於表達而已,以後我再也不會這麼任性了。」冷光哭得聲音都氣若游絲,她一再搖頭好表示自己的決心。

  他亂了,而且還亂得一塌糊塗,比那纏在一塊的毛線球還要難解。

  「那我……我以後到底該怎麼做?」見她哭,他真的很捨不得。「小胖妞……我……」

  「不可以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了。」最後她哭倒在他的胸膛裡。「你聽清楚了沒有?」

  湛湜非常錯愕,吶吶地回答:「我聽清楚了。」

  可是他的心裡卻頗感奇怪,說變就變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他吧?

  *****

  湛湜跟冷光開始約會了。

  下了班,他總是有著無比的衝動想要見她。

  其實這也不算是約會,他只不過是在下了班之後,騎車到冷光上班的租書店去等她一同下班,但他偏自認這就是約會。

  「無情」的男人這麼獨來獨往了許多年,卻被這個頭殼老是兩光的女孩牽動了心,他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一樣,陪她走上這麼一段,就可以教他開心的一個晚上笑著入眠。

  他跟著冷光出門。「小胖妞,你真的寧可走路,也不要我騎機車載你回家?」他在門外問她。

  冷光嫌惡的瞄了他的機車一眼,「不要,我怕坐摩托車。」

  他馬上皺起眉頭,「什麼?你怕坐摩托車?」

  「嗯,我怕這種傢伙。」她迅速的將嘴角往下扯,表情還真的很嫌惡。「兩個輪子還比不上我的一雙腳安全。」

  「但是以你走路的速度……回家,還真得要走上二十分鐘啊!」提到她的腳,還真讓他「心有餘悸」。因為她經常動不動的就停下來,跪在地上胡言亂語的向天禱告。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急著回去。」冷光違心的說。「走點路好運動一下嘛!要不然老是一直被你叫小胖妞。」

  「你真的這麼在意?」他一雙戲謔的眼神瞅著她。

  冷光卻不自然的支吾了起來,「對、對啦!」

  「沒為別的?」他的眼睛已經泛起了笑意。

  冷光又被他問倒了,不曉得她是不是該再繼續撒謊下去?「對啦!人家……人家想要減肥啦!」

  但湛湜還不饒她,繼續調侃。他笑睇著問道:「全身都已經圓成這樣,才想要減肥?」

  知道他這是玩笑話,她也跟著開起玩笑說:「再說?小心我跟你絕交,讓你沒有朋友。」

  自從那天在路上向冷光說明了他心中多年的「障礙」之後,冷光就老是用「讓你沒有朋友」這句話做為威脅。倒是湛湜竟也樂得讓她「恐嚇」,而且還是隨時隨地讓她鬧著。

  他頓時變成一個無賴。「不行!是你害我變成跟你一樣的雞婆,你絕對不能再把我給推回去當個『不會雞婆』的男人。」

  冷光馬上不服氣的叫道:「噯!什麼你『不會』?是你不想吧!」

  「不管,今天我就是要騎車載你回家。」湛湜才不理她。

  沒想到他人心軟了,個性卻變得又拗又硬。

  冷光也很固執,「我也不管。如果你還想跟我一樣當個很雞婆的人,你就得聽我的。」

  可是湛湜仍舊堅持,一點都不想讓步。

  他靜默的看著她。

  一臉怪異的神情,一雙飄忽的眼睛,她的表情根本就是在說謊嘛!

  「你每天都故意走得這麼慢,是不是還在怕你家裡的那個……鬼啊?」逼問不出來,湛湜乾脆直接道破。

  聞言她馬上臉色一變,被人當場拆穿了謊言,教她好生難堪。但她還是偽裝,逞強的狡辯,「誰說我還在怕它?我.....我早就不怕它了。」她心虛的別過臉不敢看他。

  「真的呀?那恭喜你了。」他笑得很詭異。「既然這樣.....那能不能讓我見識、見識你那不怕鬼的表情啊?」

  冷光馬上喳呼出聲,「喂!你這個人很喜歡幸災樂禍耶!」

  他裝腔作勢,像個老學者一樣的搖頭晃腦,「欸--說這話就不對了,我可是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朋友耶!你怎麼能用『幸災樂禍』這四個字來形容我呢?」

  冷光斜眼一瞪,「你要是這種的話,就不會在那天晚上棄我於不顧了。」說完,她馬上將頭一別。

  「小胖妞,別這樣嘛!」湛湜走過去面對著她,但冷光又迅速的轉回身體讓他看著她的背。「我.....那天、那天我以為你是個落.....落.....的女孩,所以我.....」

  「落什麼落?落落大方呀?」這還是冷光第一次對朋友這麼凶,她咄咄逼人,「哼!以為我是什麼?以為我是個飢不擇食的美麗動人、青春可愛、活潑大方、沉魚落雁、秀色可餐的俏麗美少女啊?哼!少臭美我會『肖想』你這個像條沒有體溫的爬行動物。」

  「噗--」湛湜噴了她一臉的口水。

  她花容失色的大喊:「哇--你幹什麼呀?」她慌忙地擦著臉,「你好不衛生哦!」

  「哇哈哈.....哈哈.....哈.....」她不是把他氣死,不然就是「想辦法」要把他笑死。「哈哈.....哈哈.....」

  「你還笑?你還笑?」冷光擦掉了臉上的口水,有些惱羞成怒。「冷血動物,你笑夠了沒?」

  「哈哈.....不是我要笑啊!只是你剛才說的話.....不怕被雷公打得劈成肉餡嗎?」湛湜變得開朗了。「哈哈哈.....說謊.....偶爾說一次就夠了嘛……幹嘛要一口氣講這麼多的……違心之論呢?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哈……還俏麗美少女?!我看叫汽油桶胖妞還差不多。哈哈哈……」

  最在意人家批評她的身材了,而這個湛湜居然還反應遲鈍,又拚了命的一再取笑她,她不羞也不怒了。

  冷光沉靜得像座雕像直直的不動,兩眼卻深深的望進他的眼底,有抹哀怨,帶絲自憐,似有千言萬語的,臉色變得淒楚。

  湛湜還在笑她。

  「哈哈……小胖妞,怎麼?被我說中了,無話可說是嗎?看你那一張好像永遠也甩不幹的一堆油--肉餅臉。哈哈哈……拜託哦!下次要說謊也說得技巧一些嘛!不要教我笑得腸子都打結了。哈哈……再笑下去,我可能要背氧氣筒呼吸了……哈哈……」他還不知大禍臨頭。

  冷光自卑的抿緊著唇,她咬著牙微微顫抖,一對黑瞳卻載不動那急速佔領,就快決堤的眼淚。

  「我再怎麼厲害……你還是你。」她幽幽的說。

  湛湜被她的話語嚇得閉嘴。

  「枉費我夜夜為你一道祈求。」她有些意懶心灰了。

  他還是愕然的瞅著她。

  「還說你已經變得很有愛心了?救小狗,是在做給我看的嗎?其實你大可不必。」她越說唇越抖,「我從來就沒有指望過別人能跟我一樣……熱心助人,可是你也不能……這樣來嘲笑我呀?」

  她的鼻頭跟著紅了。

  「你真的……是這樣的冷血嗎?這樣的那麼愛取笑別人……當成你的娛樂嗎?還是……你只不過是想要藉機會耍我而已,好來肯定你一向的想法,證明別人都是傻子?還是……袖手旁觀,就是你人生可以支持你活下去的那份勇氣?自以為是,一意孤行的……座右銘?!」

  他真的被說得無言以對。

  不是!我……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啊!湛湜心裡在喊冤。

  似乎她的心已死,一字一句喃喃說著,平淡得沒有抑揚頓挫。「我以為……你是真的真心要跟我做朋友,沒想到你也跟其他我所認識的男同學一樣,只會嘲笑我……是個小胖妞。」

  不是、不是,我沒有這樣的想法啊!湛湜一直在心底叫屈。

  「我知道我很膽小,我知道我又矮又胖,我也知道我的臉總是無故的冒出一堆油光,可是……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啊!你不能這樣……恣意的任憑你個人的感覺來取笑我的外表啊!」她的一顆眼淚已經垂下。「在我們家的那個小鎮裡,有誰不是熱心的教人感動涕零?但在你們這北部……我卻感覺不出絲毫的人情味。是不是你們北部人……都是像你這樣……管他人的要死要活……漠視人群?」

  冷光的另一顆淚珠,也隨著她方纔的問號一同翻滾而下。

  湛湜聽得百口莫辯。

  剛才的笑,他真的無心啊!還有剛才所說的話,他也無意啊!但他什麼都沒解釋。

  哀戚的冷光,自卑的冷光,一頭的胡思亂想佔據了她的整個思緒,一相情願的自說自憐。

  「謝謝你,請你以後不要這麼麻煩的陪我走上這一段回家的路了。我承認我是很怕鬼沒錯,但我相信以我的勇氣與信仰……我還可以……支撐得住。」冷光看不清湛湜的臉,瞳孔像毛片玻璃一樣的霧濛濛,他的身影被她的淚割劃成好幾個碎片。

  湛湜不由自主的搖頭了,他對著哭得可憐兮兮的冷光呆呆的搖著頭。到現在,他還弄不清她怎麼突然將自己說得這樣又淒又慘?!

  沒錯,他是想要在她的心底佔有一席之地,他是有那個衝動想要讓她對他刮目相看,他是有著那樣的決心想要改變他自己,可是……這跟他嘲笑她……完全無關哪!只不過是因為她的話令他捧腹大笑而已,真的,真的是她那麼有自信的一番話逗笑了他,他絕沒有惡意啊!

  「你走吧!我也要回去了。」冷光眨眨眼睛,淚盈於睫,不過這也讓她暫時看清楚了他的臉。「謝謝你這幾天的相陪,以後請你不用再來了。」

  冷光的手一伸,抹去一臉的濕濡,還有那濕答答的雙眸。她又想到什麼似的回了頭,教湛湜的心中又激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花。

  「對不起,是我的錯。」

  火花由希望轉為不解,他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要向他道歉?

  「能認識你……我很高興,不過……這只是個插曲……是個意外。」冷光故作堅強,因為除了在店裡認識的雯琦之外,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裡,她並沒有其他朋友。「當初……我不該拿著香在陽台上拜拜,而失手讓它掉落燒了你的頭髮,或許是我求錯了。」她又淚眼汪汪了。

  她沒頭沒腦的一句求錯了,令湛湜聽得茫然。

  頭一抬,湛湜看見店裡的人在注意著他們,於是他趕緊將她拉到隔壁一家沒有營業的店門口。

  他六神無主的直瞅著冷光。

  無措的湛湜,心裡亂得想不出要如何安慰她。該要做何解釋?除了封鎖自己,其他的他可沒有一樣在行啊!更別說他該講什麼好讓她不再傷心難過。

  他還抓著她的手,但卻抓不住她的心。她都已經胡思亂想成這樣了,他要怎麼開口?

  湛湜懊惱的只能抓著她不放。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像個獨行俠的湛湜,早都忘了該怎麼適應這人類群居的世界,尤其是……他第一次對女孩子示好。如果在他的潛意識裡這份在意就叫示好的話。

  簌簌不斷的淚珠教他不能再視而不見、裝聾作啞了。

  湛湜開口,聲音卻瘖啞得無比低沉,「你別哭……好不好?我……你哭……我會不知道要怎麼做。」他困難的嚥下口水,「我很久沒有……安慰別人了,早就忘了……這種經驗。你……你能不能停一下,叫你的眼睛不要再……一直冒出水來?」

  他覺得口乾舌燥。

  「不要這樣……好不好?我……你哭……你的眼淚……」他突然氣惱著他說話為什麼變得結巴,乾脆一把將矮小的冷光朝著自己拉進,往他的懷裡緊貼。

  冷光被動的縮著身子。

  「你不要老是用這種手段來逼著我對你投降啊!」湛湜終於吼出他對她的感情。「你不能老是要我栽在你掉個不停的眼淚裡啊!」

  他忘我的搓揉著她的頭髮。

  「別人哭我一向都不在乎的,可是唯獨你,你一哭就會教我好心疼啊!」他幾乎要將她的頭全部揉進他的身體裡。「不要再用你的眼淚來打動我,不要再用這種方式來指責我,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哭得浙瀝嘩啦好來指控我的,是不是?」

  不知道為什麼,她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就會教他難過得要死?當初他還不是挺厭惡她的嗎?怎麼才沒幾天的工夫,她卻教他心折得可以?

  從未交過女朋友的他,愛戀的心,一時之間猶如天雷勾動地火般的一發不可收拾。

  湛湜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愛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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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3:54: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哇--」冷光躲在他的懷裡哭得震天響。「你又來了,又胡亂控訴我了,你怎麼還是這樣的討厭哪?哇--我不要理你了,我這次真的不要再理你了呀!哇哇哇--」

  湛湜皺起了眉頭,他的心好煩。

  「你這個臭男生,一天到晚就是要惹我哭你才高興?哇哇--連我哭……你都要賴到我頭上來!誰說我要用我的眼淚來控制你了呀?是你自己心虛就承認嘛,幹嘛還要扯到我?哇哇--」到現在,冷光還是聽不出湛湜對她的好感,他擺明的情意卻被她說成好似個無賴般。

  湛湜的心情還是很煩,不過煩的卻是她不懂他的心。

  他的下顎抵在她的頭顱上,無奈又口拙的他,到底該講些什麼她才會停止不哭?

  他要如何是好?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哪?

  湛湜亂了分寸,總不能教他現在就表明著對她說「我喜歡你」吧?

  她的哭聲、她的責罵,都一再的令他踟躕猶豫。

  他的內心深處有個細微的聲音一直在催促著他:說吧、說吧!就直接說了有什麼關係?

  但是,他的腦波卻又傳來另一道更細微的抗議聲:算了、算了,就這樣繼續曖昧不明的又如何?

  冷光哭得猶如豪雨,湛湜卻聽得暈頭轉向,眉頭越皺越深。

  怎麼……想要討好一個女孩子竟會這麼的困難啊?湛湜想破了頭。

  剛從隔壁棟公寓下樓的雯琦,一眼就瞧見了這兩個抱在一塊的男女。

  雯琦攢著眉頭,瞪著這個還算熟悉的身影。

  咦?是他男朋友的哥哥?

  嘿!怎麼又是那個臭男人?

  他抱著小可愛做什麼?想要欺負她嗎?雯琦一直默不出聲的想著。

  哼!以為才剛剛天黑而已,你就想要佔她便宜吃她豆腐?哼!你這個心術不良的臭男人,你給我閃邊去。種種的念頭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近距離的看清楚了他們,雯琦好奇的慢慢走了過去。

  湛湜背對著雯琦,而矮個子的冷光,整個視線也被他擋個正著,令雯琦只聽見一陣陣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她臉色一變,背著他們齜牙咧嘴。可惡!他把她弄哭了?

  一個箭步跑上去,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力量,一袋的小說被雯琦整個舉起拋空,直落在湛湜的後腦勺上。

  「噢……」湛湜的一聲哀號卻抵不住雯琦的大聲叫罵。

  「你這個死男人、臭男人,你沒事情抱著小可愛做什麼?」她不管散落一地的小說,雙手不由分明的強行拉開這對男女。「你不要臉,硬抱著人家幹嘛?抱都抱了,你居然還把她給弄哭!你是什麼意思啊?」她像只母雞在捍衛著小雞般,整個人成個大字型的站在冷光前面。

  突然跑出來的雯琦讓冷光愕然的停止哭泣。

  湛湜頭疼的摸著後腦,臉上的五官都糾結在一起。真的好痛!

  「問你話你不回答是嗎?」湛湜的反應讓雯琦更加生氣。「臭男人!別以為你是我男朋友的哥哥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你要再欺負她,小心我叫警察。」

  她仍站在冷光的前面,話一說完便轉過頭去安慰著冷光。

  「小可愛,別怕,我會保護你。要是這個臭男人敢再抱著你不放手的話,我就先幫你喊救命。」

  救命?!冷光整個神經渾沌不清。雯琦要幫她喊救命?!事情……應該還沒有這麼嚴重吧!

  頭還有些暈暈的湛湜,痛苦萬分的看著眼前這兩個小女生。怎麼一個都還沒有擺平,現在又突然冒出一個不相干的人來?

  雯琦像在防小偷怕被搶劫一樣,一手向後牽著冷光,一手向前指著湛湜,怒氣飛揚的她嗓門尖銳,「我警告你,要命的話就千萬別跟過來,要不然我一定會打電話報警。」她瞪著湛湜,嘴裡卻喊著冷光,「小可愛,我們走,你先到我家裡。」

  冷光的淚還沾在睫毛上,她的雙眼泛起無神的光芒。

  「小可愛,等這個大色狼走了,我再跟我爸媽一起護送你回家。」她說得義憤填膺。

  始終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冷光,就這樣傻傻的站在雯琦的身後,呆呆楞楞的看著這一幕。

  他剛才是在罵她愛哭,而她也只不過是因為他的話而氣哭了,雯琦幹嘛比她還要激動?而且她說他硬將她抱著不放?這她也糊塗了,剛才到底是他強行抱住她?還是她主動靠過去的?她真的搞不清楚。

  到現在頭還痛得想要蹲下來的湛湜,也懶得解釋了。遇到這兩個有理說不清的女孩,算他倒楣。

  雯琦還牽著冷光面對著他向後走,一臉戒備的一再警告,「你給我小心一點。」她又想到了什麼,馬上又用命令的口吻說:「喂!地上的小說你現在給我撿起來,還有,你把全部的書都給我拿去店裡幫我還一下。」

  原本還蹙著眉頭的湛湜一聽,馬上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什麼?居然要我幫你還書?你莫名其妙的跑出來拿書敲了我一頓,我都還沒有找你算帳呢!你居然還有臉來命令我要我幫你還書?你說得出口?

  愛在心裡口難開的湛湜,想到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個機會,想要好好大肆的向冷光表白一番,誰知卻在半途殺出個程咬金!

  懷裡的人沒了,想要說出口的情話也不必說了。一個什麼都比人家慢半拍的未來的女朋友也可能因此而飛了。都是你,你這什麼狗頭軍師爛朋友?我在追女朋友,你跑下來湊什麼熱鬧?湛湜在心裡面罵個不停。

  湛湜氣得一腳踹向地上的小說,結果腳力過猛,一本書不小心被他踢進了排水溝裡。

  「啊--你……你竟然把小說踢到水溝裡面?」雯琦尖叫,怒目瞋視著他。「你有種,你厲害。你有本事的話,就負起責任,把那本掉進水溝裡的小說給我撿起來,不然我就要你賠錢。」

  湛湜實在嚥不下這口氣了。

  許久不再多嘴的與人攀談的他,怒火沖天的衝著雯琦開始炮轟。

  「你夠了沒有?這裡明明沒有你的事,你跑過來湊什麼熱鬧?我愛怎麼抱她是我跟她的事,而她又愛怎麼哭,那也是我跟她的事,你在窮攪和個什麼勁哪?小胖妞她一句話都沒有說,你卻像個廣播電台一樣嘰嘰喳喳個沒完,剛才你拿小說打我的頭,我都還沒跟你算清這一筆帳呢!拷!你管什麼閒事啊?你給我滾回家吧你。去他的烏龜蛋!哼!我呸!你竟然還厚臉皮,又趾高氣揚的叫我要替你去還書?而且還敢跟我要錢賠那一本掉進水溝裡的小說?!哼!你門兒都沒有。」湛湜整個火焰從腹部直冒喉頭,再由嘴巴冒出對著面前的雯琦掃射。

  「好,我門兒都沒有。」雯琦冷笑,斜睨著湛湜。「咱們等著瞧,待會兒你弟弟會過來接我出去吃飯看電影,我就說給他聽,看看你這個當哥哥的人有多惡劣。而我倒要瞧瞧,看你要怎麼去收拾殘局。」

  「你盡量去說,我誰都不甩。」心底的那層無色透明的保護膜又將他包得密不透風,變成一隻龐然的大刺蝟。

  沒轍的雯琦只能氣呼呼的直直瞪視他。

  湛湜猙獰著雙目,他的眼睛在罵人。

  拷!我湛湜這一輩子都還沒有交過女朋友,現在終於讓我遇見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女生,雖然她長得並不怎麼漂亮,沒有美得像天仙般的迷人飄逸,但她真的是挺可愛的啊!給自己打氣打了這麼久,多得一卡車都載不動了,你這個死丫頭竟然當著她的面給我洩氣?好說歹說的想讓她對我另眼相看,看看能不能對我有個好印象,而你……可惡!

  他真想從她身後將冷光給「搶」過來。

  淚不流了,臉上的淚痕也干了,冷光終於清醒,可一會兒卻又呆楞的望著他們。

  她睇著先前還呶呶不休,此刻卻是怏怏不樂的雯琦,而後,她的眼睛轉向方才正反唇相稽又切齒怒目的湛湜。他們兩個人是在吵什麼呀?怎麼她都聽不懂?

  湛湜懶得再去理會這個多嘴的女人,他直視著冷光,命令道:「小胖妞,你過來。」

  「不要理他。」雯琦趕緊拉住冷光的手。

  妳找死?竟還在阻擾我!

  湛湜將眼睛瞇成細縫,怒形於色。「小胖妞,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對!她就是沒聽見你說的話。」雯琦頭一揚,代冷光回答。

  阻礙一波接著一波而來,湛湜咬牙問道:「你還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如果她真的敢對他說個「不」字,他肯定掉頭就走。

  「不要!」雯琦又大聲的替冷光回答。

  他劍拔弩張的將苗頭指向雯琦,「我在跟她說話,你插什麼嘴?」

  「我高興。」雯琦得意的握緊冷光的手訕笑。

  「我看你是討打--」他作勢揮拳。

  「夠啦!夠啦!」像個局外人看戲的冷光,終究有看不下去的時候。她無法再沉默下去了。「你們到底是吵夠了沒有?」

  「小可愛,我們別理他。」雯琦誤以為冷光是站在她這一邊的。「我們走。」

  冷光被動的讓雯琦抓著她的手,但雙腳卻定住動也不動。因為湛湜那雙欲言又止的眼神,教她欲走還留。

  「走啊!你怎麼還不走?」雯琦催促著冷光。

  「可是他……」不知怎麼地,她就是有些不捨。

  雯琦還是拉著她說:「別管他啦!這個臭男人把你弄哭了你還要管他?走、走、走,先跟我回家,待會兒跟著我一道和我男朋友去吃飯。」

  但他的眼神……真的好怪哦!冷光狠不下心腸棄他而去。

  她雖然被叫兩光,還有那麼一丁點的遲鈍,但再怎麼沒有感覺,她還是看得出湛湜的眼睛好像在跟她說話一般,只是……她真的還看不懂他眼睛裡寫的是什麼?

  換作湛湜在心中默念禱告了。

  他希望她留下來,他希望她能再讓他送她回家。不過,他也期盼著她能懂得他的心。

  湛湜懸著一顆心,他深怕它會被無情的結果打擊得掉了下來。要真是這樣,那他只好再重回過去的那個湛湜了。

  他默默凝睇著冷光,心裡卻有些苦澀。好不容易才盼來的一份愛情--如果對她有這一份說不出的在乎,應該可以稱之為愛情吧!不過,這份愛卻很可能隨時就被摧毀得煙消雲散。

  正當他有著絕望的念頭時,冷光的一句話卻又教他燃起了一絲希望。

  「雯琦,我看……還是你們自己去吧!我……留下來幫他撿水溝裡的那本小說。」

  「噯,小可愛,你當真要改名字叫兩光了耶!」雯琦難以相信的瞪著冷光。「我這是在幫你耶!你……你居然還幫他!難道說,你都不生氣他剛才欺負了你?」

  「他……」冷光看他一眼,眼神有著不自在。「沒有啦!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啦!他只是……他抱著我只是……他在安慰我啦!」連她自己也覺得納悶,她為什麼要替他解釋?

  「真的?」雯琦懷疑的斜著頭問。

  無故的,冷光羞赧的偷瞟著湛湜一眼。「真的,沒有騙你啦!」

  雯琦還是不信。她左眼瞪著湛湜,右眼瞅著冷光。怪了,她怎麼看都不像啊!

  小可愛好像有點怪怪的,連他也是一副怪模怪樣,這兩個人究竟在搞什麼鬼?

  換冷光在催促她了。「好了,你不是也剛下班嗎?趕快回去換衣服好準備你的約會吧!」雯琦被她推著走,「上去吧!沒事的。你的小說我會幫你撿起來,你就安心的跟你男朋友去吃飯吧!」

  雯琦不太情願的走回樓上,心裡還直泛著嘀咕。

  有事,這其中一定有事,只是我還沒有詳細弄清楚他們兩個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嗯,待會兒一定要好好的審問我的阿娜答,他哥究竟是對小可愛做了什麼虧心事?雯琦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見雯琦上樓了,冷光也走回了店門外。

  她垂著頭不敢正眼瞧他,默默的身子一彎,就跪在排水溝旁,正準備要徒手撈起那一本可能爛得無法再看的小說。

  湛湜看得大喝一聲,「你幹什麼?」他也衝過去跪在她身邊。

  她還是不敢看他。好奇怪,她就是不敢看他,自從雯琦下樓來說了那些話之後,她突然變得膽怯了。

  冷光囁嚅的聲音有如蚊蚋,「我要幫雯琦撿小說。」

  他吼得好大聲,「不要你撿!」

  「可是小說……」冷光擔憂的看著水溝。

  湛湜吼得要比剛才大聲,「不用你去撿!」

  「不行啊!這小說……」

  「不用你來管!」湛湜的音量一次比一次提高。

  冷光慌了,緊張的看著在水溝裡沉了一半的小說,「怎麼可以不管?還不了書可是要賠錢的。」

  湛湜抓起冷光那五指都已經貼在地上的手,「管他去賠錢。」

  「你怎麼到現在還是這個樣子啊?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是你讓雯琦的書掉進水溝裡的,你還不管?」冷光終於動怒了,「好,你不管,我管!雖然賠的錢不多,但我可不想讓我的好朋友雯琦白白的損失一筆錢。你不撿,我來撿。」

  「我說我不要你撿。」

  「但是我已經答應雯琦--」

  「我知道。」

  「你知道?」

  不顧她的疑問,湛湜的另一手同時也勾起她的下顎,他對著她吼道:「要撿也是由我去撿!」

  他把她弄糊塗了。

  湛湜又將臉湊近她一吼,「你是聽不懂嗎?我說叫你別撿你就別撿,這種事情我自己來。」

  兩個人這麼近,就算她再怎麼愚昧,難道還感受不出來他在生氣嗎?

  冷光無法拒絕,只好哀怨的瞅著湛湜。

  她悄悄的扁起了唇,有一下沒一下的顫抖著,不知不覺間,她的眼前變得霧濛濛的。漸漸地,她又看不清他的模樣了。

  冷光凝望著他細想,他還是這麼討厭我嗎?連我想要幫他的忙,他都這麼直接就拒絕我,還……這麼凶?

  都還沒有足夠的時間讓她想完,湛湜就打斷了她的思緒。「你……你怎麼又哭啦?」他粗魯的往她眼睛抹去,語氣充滿著焦急和不知所措。「我、我、我剛才……我剛才並沒有罵你呀!你幹嘛老是動不動的就對著我哭?你明明就知道我沒有安慰別人的經驗,更不曉得要用什麼安慰的話來說,偏偏你又很愛哭。」

  他感到無奈,頹喪的垮下了肩頭。

  「老天,你是不是要來測驗我,隨時隨地都要來上這麼一段臨時抽考啊?」

  控制不住情緒,冷光連身子也隨著抽噎聲而顫抖了起來。

  「我沒有。」冷光很想要把話說得更堅決肯定些,怎奈她一出聲,卻飄飄無力的,彷彿受了一種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

  「唉……」他歎著氣。「沒有你就不要哭啊!」

  認識她,不是將性情轉變得連他自己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要不就是她哭得讓他深感懊惱,氣自己對這個小女孩施展不出絲毫的法子。唉……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我也不想要哭啊!可眼淚偏偏就……」

  湛湜煩躁的放開她的手,使力的猛搓下巴。

  他也亂得沒了頭緒。「唉……既然你也不想要哭,那我拜託你,就請你再用力一些,努力的眨眨你的眼睛,『閉眼』別哭了好不好?」

  冷光聽話的將脖子向上一伸,下顎一揚,猛吸了好幾口氣。

  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好……」她說得有氣無力。

  他很霸道,「好?好你就別哭。」

  冷光的淚讓她說的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可是我的眼睛……」答應說好,可眼睛偏偏又與她作對,流下如水晶般的淚花。

  「你難道就不能命令它們別哭了嗎?」

  「你不要這麼凶我嘛!」她還是哭哭啼啼的。

  「我沒有要凶你的意思啊!我不要你去撿臭水溝裡的小說,是怕弄髒了你的手,我會心疼呀!」他終於說出來了。

  冷光紅了的雙眼又把他看成了好幾個影子。

  他說出了真心話卻得來了反效果,惹得冷光哭得更厲害了。

  湛湜胡亂的將手伸進上衣的口袋裡,「別哭,我實在好怕看見你哭。」摸不到半樣東西,他的手轉向休閒褲的口袋裡。「別人哭我都沒事,為什麼只要是你哭我就有事?」

  沒尋著東西,湛湜手又伸進另一邊的口袋抓去。

  「唉……老天,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真是敗在你這個小胖妞的手裡還這麼自得其樂!」

  冷光聽了馬上噗哧一笑,她顧不得已經哭花的臉,朝著他說:「你怎麼這麼說人家嘛!什麼敗得自得其樂?我又沒有找你打架。」

  「哎呀!先別管這個。」他掏了半天,什麼也沒有。急得眉頭皺起,「搞什麼?連一張都沒有?」

  冷光望著他奇怪的舉動,好奇的眨了睫毛,讓方纔還沾在上頭的水珠瞬間垂落。「你在找什麼東西?」

  「衛生紙。」

  「衛生紙?!」冷光也學起他皺著黛眉,她自作聰明、一副恍然大悟的叫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要拿衛生紙包住你的手,然後伸手下去撿那一本小說,對不對?」

  「錯!」他真的找不到。

  「錯?」冷光很容易的又被湛湜分散了本就具備不多的「精神」。她狐疑的問道:「不是嗎?那你要衛生紙做什麼?」

  「是要幫你擦掉你那對愛哭的眼睛啦!」他摸來摸去,還是只摸到長褲裡的小皮夾。

  「討厭!」

  湛湜避重就輕的說:「唉……我湛湜這輩子頭一遭的大開眼界,還真要拜你所賜,沒想到眼睛長得這麼小的人,居然可以流出這麼多、用臉盆接也接不完的眼淚。」

  「噗--哈哈……」冷光再次破涕為笑。

  湛湜抹了他的下眼瞼,笑睇著冷光,故作輕鬆狀。「喂!流眼淚也就算了,你還要噴口水?」

  他們兩個人就跪在水溝前,沒有刻意,卻有些漫不經心的打情罵俏了起來。

  冷光撅起嘴抱怨,「噯!你說話真是惡毒耶!罵人家的眼睛小也就罷了,居然還嘲笑人家的眼淚……說什麼要用臉盆來裝?」

  湛湜掏出皮夾,「我說的可是事實。」

  她竟然嬌羞的垂下眼瞼,讓那兩扇黑貝幾乎蓋住。她輕喃的說:「我看你這一生哪!恐怕狗嘴裡永遠都吐不出象牙來。」

  「當然,我不是狗,哪可能吐得出象牙?頂多也只能吐出後面這一顆假牙給你看而已。」找不到街生紙,他只好這麼做了。湛湜溫柔的望著冷光道:「把臉湊過來一點。」

  冷光奇怪的看著他手上的千元紙鈔。她不解的重複湛湜的話,「把臉湊過來?」

  「對,不過來一點,我要怎麼幫你擦呀?」

  「幫我擦臉?」

  湛湜理所當然的舉高紙鈔,「沒錯,我要幫你擦乾眼淚,最好它也具有凝固的作用,免得你一天到晚哭得胡說八道。」

  冷光瞠大眼,驚愕的閃道:「可是……可是……這是一千塊錢耶!」

  「我也知道這是一千塊錢啊!」

  她責備的叫嚷:「那你還要拿它來幫我擦眼淚?」

  湛湜望著紙鈔,似乎沒什麼心疼的表情。「沒辦法,我身上唯一是紙的東西,就是這些鈔票啦!」舉起手,他真的往她臉上探去。

  冷光閃躲著臉,連連驚呼道:「噯--你不要這麼浪費好不好?它可是能拿來買東西的錢耶!而且還是一千塊錢耶!」

  湛湜及時捏住她尚未別開的下顎,深怕自己弄痛了她似的,他輕輕的扣著。「別躲!」他凝睇著她,低聲說道。

  此情此景,像極了在演著文藝愛情劇般,冷光被他渾身所散發出的溫柔懾住。兩人四目交接,如電光石火般,她的楚楚動人,讓湛湜的信心大增,漸漸施展出他個人的獨特魅力。

  雖然這是第一次,令湛湜的心裡有點緊張,但是他若再不說的話,下次恐怕要他再說,他也找不到像現在的這份勇氣了。

  過度用力的深呼吸,使得湛湜直對著冷光的臉吐氣,溫熱的氣息讓她有些昏昏欲睡。「就算浪費了這一張濕得不能使用的紙鈔,對你,我也花得心甘情願。」他沉沉的語氣充滿著堅定。

  聞言,冷光怔仲錯愕。

  湛湜當真拿起一千塊錢,小心翼翼的在她臉上擦拭,「就算我在懇求你,雖然這錢不多,但也請你看在我這般真心誠意的份上,讓我用這一千塊錢來買盡你一生所有的眼淚。」

  冷光的愕然再增添了幾許。

  他再擦,再說:「不論多少,我都決定要一個人買下你全部的眼淚。」

  轉眼間,冷光淚眼婆娑,幾乎要決堤而出。

  從未與男人交往的她,哪經得起他這般攻勢?他的坦白令她心動,他的直接卻教她失措。

  晶瑩剔透的淚像串珠簾垂掛,冷光將唇抿得更緊了。

  千元紙鈔逐漸濕了一半。

  湛湜將一切都看在眼底,不捨的情緒在他心中驟生。

  冷光像極了被人欺陵得很慘的小媳婦,她的星眸閃爍,雙頰緋紅,一直扁著嘴巴無聲落淚。

  唉……他又把她惹出眼淚來了。「聽好,我買定了。你的眼淚,這一輩子只能為我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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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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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23:54: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都已經六點十分了,冷光還不下班。

  她的眼睛總是有意無意的飄向玻璃門去。

  奇怪?怎麼到現在他還不來?她胡亂翻著一本雜誌想著。

  昨天晚上,他對著她講了那麼長的一串話之後,今天他就失蹤不來了。他是在哄著她開心的嗎?對愛情還懵懵懂懂的她,難免胡思亂想。

  冷光站在書架前翻著好大的一本週刊,看了半天,她還是停留在原先的那一頁,就連雯琦進來站到她身後看了她老半天,她還癡癡傻傻的沒有發現。

  「喂!兩光小可愛,這一頁真的有這麼好看哪?」雯琦故意嚇她。

  冷光一慌,猛地回頭,正巧撞上她的下巴。

  「哎喲……」雯琦馬上蹲下來托著下巴哀號。「你別那 激動好不好?人沒來也不關我的事啊!你幹嘛撞我出氣?」

  「對、對不起,對不起。」她也跟著蹲下,關心的問:「你有沒有怎麼樣?」

  「噢……我的心……被你撞得破爛不成形了啦!」自認是情場大將的雯琦,早看出這兩個人一定有著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於是她故意鬧著她。

  「什麼破爛不成形?你的心嗎?」冷光蹙起眉,「可是,剛才我撞到的不是你的下巴嗎?怎麼會扯到你的心撞爛了?」

  雯玟說得酸溜溜:「唉……是呀!對啊!我被你這一撞,整顆心臟也跟著你的,一起都無形的變不見啦!」

  雯琦說得讓冷光不禁皺起了眉頭。

  「哈!怎樣?你這個兩光妹妹,聽不懂是吧?」她笑眼一瞟,有些得意的看著冷光。

  冷光楞楞的點頭。

  「說!昨天晚上……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雯琦站起身來將冷光拉到座位上,自己也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她神秘兮兮的又問:「我男朋友他哥……對你幹嘛?」

  冷光迅速的低下頭,滿是紅霞,油光的圓臉好似被人塗上了朱光鮮紅的彩繪般。「哪有幹嘛?」

  雯琦的臉湊近在她的面前,不死心的繼續追問:「哼!騙小孩啊?沒事他又抱你幹嘛?」

  「那、那、那是因為人家……哭了嘛!」染料似乎塗得過多了,像是隨時都會從她臉上滴下斑斑紅顏。

  雯琦斜睨著她,發出詭異的微笑,「嘿嘿……那你幹嘛哭?」她非要打

  破沙鍋問到底。

  「我……我忘了。」冷光不自然的扭扭嘴。

  「忘了?」

  冷光心虛的一再扭動嘴巴,「對!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少來。」

  她那笨拙的掩飾,怎逃得過雯琦一雙精明的眼睛。

  雯琦一副胸有成竹的說:「你不說,我照樣問得出來。」

  「那你到底想要問什麼嘛?」

  雯琦佯裝出無所謂的樣子,身體向後靠在椅子上。「也沒什麼啦!只是想要問問……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冷光聽得紅光滿面。「哎呀!你這個人怎麼問得這麼直接啊?」

  冷光羞怯的站起來,正巧讓沖忙闖進來的湛湜看見她那副嬌羞的模樣。

  他站在門邊竟然看呆了。

  雯琦想要乘機設計冷光,她裝作沒有看見湛湜,狡黠的問道:「當我是你的好朋友你就直說。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

  冷光竟還沒發現湛湜,扭扭捏捏了半晌,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氣抬頭看了眼雯琦,卻撞見她那要笑不笑的臉,害得她緊張又害羞的連忙垂下頭。

  她的反應著實教湛湜提高了一顆心。

  期待的光輝正在他炯黑的雙瞳裡發亮,他也很想要知道,她是不是也跟他喜歡她一樣的喜歡他。

  「你到底喜不喜歡他呀?」

  冷光垂著頭,一下摸摸她的指甲,一下擦擦手錶的鏡面,磨蹭半天,她終於好小聲,好小聲的回答:「我……喜歡。」

  「喜歡什麼東西啊?」

  「就是你剛才問的呀!」

  雯琦偏偏就是不放過她。誰教昨天她好意要幫她,她竟然不領情的叫她先回家。哈!誰教她才一開始「發展」而已,她的整個人整個心就全部向著他。她壞心眼的想著,非得要逼著冷光自動招供。

  雯琦存著看戲的心態,「你又沒有說清楚,我哪聽得懂啊?瞧你東摸西摸的,是喜歡你的指甲還是喜歡你的手錶啊?」

  「什麼指甲手錶?我是喜歡他的人啦!」凡事藏不住心的冷光,三言兩語的就被雯琦輕易的把話套出來。

  雯琦裝傻的問:「他?他是誰啊?」

  哈!你這個頭腦簡單的兩光,我就要趁他還在的時候,好逼出你的「原形」。雯琦得意的偷瞄大門口,嘿嘿!他還在偷聽啊,嗯,很好很好。

  冷光又坐下來求饒著,「雯琦,你不要一直逼我好不好?你明明就知道人家喜歡你男朋友的哥哥,你還要一直問人家?」她害羞的不曉得該看著雯琦,還是該瞪著地面瞧。

  湛湜高興的加快腳步邁進店裡,藏不住心中的喜悅,他彎下腰便在冷光的耳邊輕問:「你沒騙我?」

  「哇--」冷光放聲尖叫,還嚇得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冷光瞪大了眼睛。他……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她過度的反應嚇著了湛湜和雯琦,幸好晚班的櫃檯小姐出去買便當還沒有回來,店裡只剩下他們三個人,要不然,她的舉動可能又要像上次那樣,一堆客人將臉藏在漫畫書裡偷偷笑得內傷了。

  「你怎麼老是這麼慌張?」湛湜扶她起來。

  冷光驚甫未定,他的話嚇著了她,連他隨手的動作也嚇著了她。

  他真的變了耶!她在心底歡呼。

  這回他竟然扶她起來了耶!她心底雀躍不已。

  可是,她表面上的反應卻很木訥,呆滯的小眼睛只是楞楞的直望著湛湜。

  湛湜被冷光瞧得心裡直發毛,他輕拍她的臉喊道:「你摔到頭了嗎?不然你怎麼這樣看我?」

  連雯琦也緊張的跟著站起來,「小可愛,你醒醒啊!小可愛,你的眼神怎麼這麼奇怪?你別嚇我呀!」她急得一直晃著冷光的頭,「小可愛,是不是摔到頭了?別不說話呀!」

  「別再問了,我先送她去醫院要緊。」他身子一彎,就要抱起冷光。

  「等等,你們先等等。」呆若木雞的冷光終於開口了。

  他們詫異的望著冷光。

  「剛才我……又從椅子上跌下去了?」

  「是啊!」雯琦擔心她會不會因此就真的摔成兩光。

  冷光的目光還是看著湛湜。「剛才……是你扶我起來的?」

  「是啊!」雯琦搶著回答。

  完了!當初她就不應該給她亂取什麼外號,名字叫久了,還真有可能會被叫成為兩光。

  湛湜真是被冷光嚇壞了,第一次嘗到什麼叫做嚇破了膽的滋味。見她有所反應,他卻被驚嚇得毫無反應了。

  「你變了。」

  毫無頭緒的一句話,讓雯琦跟湛湜莫名的相覷一眼。

  冷光像呆頭鵝似的,只曉得伸長脖子抬高頭,繼續說著他們都聽不懂的話。「還記得嗎?上次我也是從這椅子上跌倒,可是你連碰都不碰我一下,但這次……你卻扶著我起來了!」

  雯琦馬上轉頭瞪著湛湜。什麼?可惡的臭男人,居然這麼沒有愛心!虧我們小可愛還這麼喜歡你?

  但湛湜卻一臉愧疚的低頭。

  他的姿勢正好讓冷光清楚的看見他整個表情。

  「你變得不一樣了。」她的眼神不再呆滯,漸漸露出了讚許之色。「你變得也會關心起別人來了,你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冷血嘛!」

  湛湜驚愕的將頭一抬,雯琦也跟著回頭瞪著冷光。

  什麼呀?小可愛,你居然還在稱讚這個當初這麼沒有良心的臭男人?

  冷光眼神直勾勾的望著湛湜,嘴角竟泛起了笑容,「我真的沒有喜歡錯人。」

  突然,湛湜也露出會心的一笑,他同樣的有著莫名無比的感動。

  見她對他嫣然一笑,湛湜終於放下心,他大膽的不顧第三者在場,開口問:「你真的這麼認為?」

  冷光抿著唇,以笑容回應。

  他還想要向她索討更多的證明,含情脈脈的看著她,「你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沒有。」

  他貪婪的還想要更多,「讓我繼續下去……你喜歡嗎?」

  「當然。」

  他們兩個人到底在說什麼呀?

  此時的雯琦像個多出來的電燈泡一樣,不識趣又不識相的硬杵在一旁。若她是靜靜的在一旁偷聽也就算了,竟還把兩個眼珠子瞪得斗大,像在照射透明的X光片一樣,直想要看穿他們兩人的心思。

  幸好初嘗愛情滋味的戀人,一點也顧不了旁人異樣的眼光。

  湛湜帶著濃厚的深情說:「我為了你而變。」

  冷光也很肯定的道:「你真的為我而變。」

  湛湜毫不吝嗇的對她發射出愛的光芒。

  而冷光也大大方方的投以回報。

  就只有雯琦,到現在,她還搞不懂這兩個人在說些什麼。

  怎麼冷光這一摔,就摔出一個男人來?

  個性屬於雞婆型的她,馬上就衝出去找晚班的櫃檯小姐,好大肆宣傳著她所看見的這兩個神經病。

  *****

  冷光和湛湜兩人之間的關係又再向前邁進了一大步,他不再只是陪著她走回家的路,已進步到曉得要帶她去吃晚餐了。

  剛從小吃店出來,冷光便迫不及待的問:「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來?」

  「妳在等我?」湛湜的眼中有著驚訝。

  他的反問倒讓冷光驚覺到她怎麼這麼不知羞,居然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得這麼明顯?就算想他,急著要見他,她也不能明講啊!

  她紅了臉,那種初嘗愛情的小女生該有的羞怯與矜持是一覽無遺。

  她的嘴巴開了又闔,闔了又開,一直無法啟口的唇被她又抿又舐的變得紅腫,像顆飽滿的小櫻桃一樣,讓人有著想要一口咬下的衝動。

  而她的羞窘完全看在湛湜的眼裡。

  「嗯,怎麼不回答了呢?」他越來越貪心了。雖然他愛看她那種欲語還羞的嬌態,但他更愛聽到她那略帶撒嬌的聲音。

  冷光羞答答,「我是在等……」她突然想到,「不對,剛才是我先問你的,你都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要我先回答你的話?」

  「誰先說不是都一樣?」但他心裡可不這麼想,他要先聽到她說她在等他的這一句話。

  「不一樣。」她嘟起嘴,「我要你先說。」

  看著她一張紅嘟嘟的唇,湛湜真有些意亂情迷的想要一口將它完全含住,但他還是強忍了下來。

  他投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剛才在路上……我車子騎得太快,所以差點撞上了一位老先生。」

  冷光焦急的抓住他直問:「那撞傷了他沒有?」

  「幸好我緊急煞車沒有撞上,反倒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了,可是那位老先生卻也嚇得跌倒。」

  這番話可把一向膽小的冷光嚇壞了,急忙的她七手八腳的拽住他的衣服檢查,嘴裡還窮嚷嚷,「你呢?有沒有哪裡跌傷?你剛才怎麼不先說呢?你這個人真的不是普通的糟糕,自己受了傷還不說,又跑到店裡找我,結果不吭聲的又帶我去吃飯。」她急得摸遍了他全身都還沒有察覺。「傷到哪裡?有沒有哪個地方痛?快說呀!真是急死人了。」

  「別慌,我沒有受傷。」湛湜握住她的手。

  冷光繼續查看他全身,深怕遺漏了什麼。她還是不太放心的問著:「真的沒有受傷?你沒有騙我?」

  見她又是一臉的油光,湛湜直接用手指幫她抹去,同時唇畔也浮出笑意。「放心,真有事的話,我早就躺在醫院裡了。」

  冷光整個人洩氣般的放鬆下來,「那你為什麼還來?」

  「我……騎車送那位老先生回家。」湛湜說得連自己都深感害羞,他感到渾身不自在,「我怕他嚇得沒有力氣走路……只好自告奮勇。」

  湛湜又給了她一個驚喜。

  冷光難以相信的睜大杏眸。「你……真的?」

  她過度的反應教湛湜不自然的抽動著臉上的所有神經,這回換他忸怩的轉過身體,不好意思看她了。

  冷光追著他跑過去,「你真的……載他回家?」

  他佯裝瀟灑的乾咳幾聲,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是啊!我順道載他回家,因為……天黑了嘛!坐我的機車回家……比他走路要快嘛!」

  她看他的眼神不一樣了,多出了崇拜的光芒。

  「你……幹什麼這樣看我?」湛湜的臉皮不自覺的又抽動數下。「我有……有什麼不對嗎?」

  「不,你做得很對,非常對。」冷光忘情的主動抱起湛湜的腰。「差好多,跟之前的你差好多。」

  她直言坦率的誇獎,讓湛湜深覺汗顏,他幾乎要當土撥鼠挖地洞了。

  冷光還抱著他,仰起頭叮嚀著說:「下次記得騎車要騎慢一點,不然又要發生事故了。」

  「我騎快也是為了想要趕來看你呀!」他低語。

  冷光的小腦袋馬上彈了上來,錯愕的瞪著湛湜。

  「你別又用這種眼光看我,我說的可是實話。」

  「你……」沒想到他比她還要坦白,坦白的讓冷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湛湜換了一個嚴肅的表情。「如果……如果我說……我.....我也喜歡你的話……你會不會……」他很想要看著她把話說完,但實在提不起勇氣。「你會……」

  「會喜歡你是嗎?」她嬌羞的垂著頭低問。

  憋不下去了,若再把話悶在心裡,今晚他可能會失眠。因為方才在租書店裡,他早就聽見她說的話了,只不過現在他想再證明一次,想再親耳聽見她親口說一次。

  湛湜的一顆心七上八下。「你願意……再親口對著我說嗎?」

  猶豫半天,她怎好意思當著一個男人面前大聲示愛?!若要說的話,也應當由他先向她開口啊!冷光心忖。

  見她猛咬著嘴唇,兩片唇都被她咬得腫成塊了,她還依然故我。其實湛湜心知肚明,既然他對她也有好感,他又何苦逼問?又何必在乎要誰先向誰去開口說喜歡呢!

  下定決心似的,他將手搭在她的肩頭,深邃的眼眸充斥著柔情,直凝視著她。「我……喜歡你。」

  一句話讓冷光的心臟像發了狂的猛跳。長這麼大,只有男生嫌她醜,嫌她矮,嫌她胖,嫌她一張可以炸出油來的大餅臉,卻從來沒有一個大男生表示說他喜歡她。

  冷光感動的直想落淚。

  她忍不住揮手擦擦早已濕濡的眼。

  「別哭,我不是哄你,也沒有騙你,我是真心喜歡你。」他遲疑著該不該幫她擦乾她的淚。「坦白說,你的外表……不是挺美,五官……也不是很漂亮,可是我就是看上了你的純真和愛心,這些比任何外在的東西都還動人可愛,這就是你迷人的地方。」

  冷光抿起的嘴角又被他說得倒掛了,現在她能做的,就是拚命擦去掉下來的眼淚。

  「我知道我這麼說……對你很唐突,你可能一時也無法接受,不過沒有關係,我會慢慢的等,等到有一天……你能發現我的好。」

  討厭哪!你幹什麼要一直說嘛!喜歡就喜歡嘛!幹什麼還要把人家的缺點說得這麼明白?

  冷光在心中想得又喜又氣。

  「說出來……你可別笑我。我目前已經二十七歲了,到現在……我都還沒有交過一個女朋友,你是第一個。」

  冷光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點的笑容,不過她的眼淚還是沒有停止。

  看她還在哭,湛湜連忙又急著澄清,「不過這也要你同意啦!如果你願意的話,不要再……排斥我,跟我交往看看……好不好?」他兩個眼球轉呀轉,一直想要看清楚她的意思如何。

  結果,冷光被他「看」哭了。「哇--哇哇--」

  菱角嘴被問得成了張口的癩蛤蟆,哭得哇哇大叫。真要命!教她閉著嘴巴不要哭出聲,她還真有些痛苦,因為若不能哭天搶地一番,她會哭得很不過癮,而且還會哭得沒有元氣。

  湛湜手足無措,「小胖妞,你如果不想要跟我交往你可以直說,不要再用哭的來回答我呀!」

  「哇哇--我為什麼不能哭啊?你又開始在霸道的命令人了。哇哇--你怎麼死性都不改啊?哇--」

  冤枉啊!

  湛湜不安的大叫:「我沒有不改啊?」

  哪知冷光哭得更是淒慘。  

  「小胖妞,剛才我說得可是事實啊!我喜歡的是你的內在而不是外在,你千萬別這麼在乎你的外表嘛!」他的解釋是越描越黑。

  「你幹什麼一次又一次的一直說呀?哇--」冷光哭得雙手自然的垂下,她抬頭張嘴大聲的哭喊。

  勸不動她,湛湜只好用他那兩隻手往她的臉上抹,「小胖妞,我求求你別哭了,你的臉已經夠油了你還哭得一臉水水的,我沒有衛生紙或是手帕來幫你擦乾啊!」

  她真是被他描得黑不見底。

  「不一直提醒我的臉你是會死嗎?」冷光氣呼呼的揮開他的手,「不要你來擦啦!」

  「小胖妞,我……」

  她始終擦不干臉上的水漬,不曉得是她的淚腺太發達,還是臉上的油太多了?

  「你又在提醒我了?不叫我小胖妞你會難過是不是?」

  湛湜又幫她擦淚,他慌得忙不迭的說道:「不叫你小胖妞……那我叫你兩光,兩光可以嗎?」

  「哇--你還是這麼沒有良心哪!就叫你別說了,你還要叫人家兩光!」她又推開他伸過來的手,隨後兩手摀住臉,好教他別來打擾她哭泣。

  湛湜被她搞得像熱鍋裡正燙得亂亂跳的螞蟻,「不然……不然我跟著你的朋友叫你……小可愛,行不行?」

  她的哭聲終於減弱了。

  湛湜一顆慌亂跳動的心好不容易,慢慢的開始恢復正常的心跳。

  他莫可奈何的苦著一張臉,對她勸說著:「小可愛,你年紀都已經這麼大了,還老愛在大馬路上哭,很難看的。」

  湛湜的勸說又變成冷光心中的痛。他的話聽在她的耳裡,一點都不像是在好意勸她,反倒是指責的成分居多。

  冷光抽抽搭搭的道:「你……騙我……你還說要我……當你的女朋友。人家都還沒有答應你……結果你就先……嫌棄我了?」

  她的哭聲讓湛湜聽得全身都快乏力了。「小可愛,你的腦筋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呀?你怎麼老愛曲解我的意思呢?」

  冷光滿腹委屈,「你看看你,又在罵人家了。」

  湛湜沮喪的在心裡歎氣。

  唉……你這個小磨人精,先是要我當日行一善的童子軍,現在又要我當你個人的保母,我究竟還要被你考驗多久啊?

  「看你,又不說話了,連你自己都承認了?」冷光哭得打嗝,從胃裡梗出一口氣來。

  湛湜無力再揮動翅膀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現在的他,真像只戰敗的老公雞。

  「你都學會要對陌生人伸出援手,難道你就不能也這樣對我嗎?」

  他氣餒的回答:「我會說的都已經說了呀!」

  「你哪裡有說?我都沒有聽到你任何一句安慰我的話。」冷光撒起嬌來。「你就不能像別人的男朋友一樣的哄哄我嗎?」

  湛湜擰緊的眉頭像把沒有鑰匙的鎖一樣,打都打不開。「我……我沒有經驗啊!我都告訴過你了,我從來就沒有交過女朋友,要我怎麼安慰你啊?」

  冷光聽了越想越難過,沒想到她第一個喜歡上的男孩子竟然這麼沒有羅曼蒂克,沒有情調!

  「你……我不要理你了啦!」她說完馬上就跑掉。

  湛湜哭笑不得的看著她的背影,「我又怎麼啦?難道沒有交過女朋友也有事?」

  他看她跑得東倒西歪,跌跌撞撞的好像隨時又要跪了下來。這次,輪到他仰頭祈求上蒼了。

  「莫非不會說安慰話也是一種罪過?」

  抱怨說完了,他還是追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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