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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倪匡] 衛斯理系列 第71集 錯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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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6 22:27:01 |只看該作者
  我沒有說出來的話是「我才不會陰溝裡翻船!」我之所以不說出來,是由於這句話,對
木蘭花女俠頗為不敬,那也不是我的本意,流於輕浮,所以我才這時把下半句話嚥了下去。
  我接著又十分自得,因為我有了新的主意:「我想知道這工廠一的一切,可以說輕而易
舉,例如換上夜行衣,帶一只小電筒,偷進去刺探秘密!」
  白素用相當疑惑的神情望我,我拍著手笑:「你聽了廠長的,戈壁沙漠曾以高級顧問的
身分在這裡指導過生產,只要一問他們,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我說著,已從白素的手中接過電話來,迅速地按著鈕掣。我的行動,頗出乎白素的意料
之外,她像是想阻止,但是卻又沒有行動。
  我明白她的心意,她其實也很想知道這個工廠究竟在干什麼事,可是又怕傷害她和木蘭
花之間才建立起來的友誼,如果我可以從戈壁沙漠那裡,知道一切,她自然不會反對。
  事情到這時為止,我想知道這工廠的一些情形,顯然是出於好奇。
  我是一個好奇心極強的人,熟悉我的人都知道這一點。正如我剛才對白素所說,那是我
與生俱來的性格,除非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的染色體都經過改造,不然,「江山易改,本性
難移」,再也改不了的了。
  極強烈的好奇心,可以算是我的一大優點,也可以說是我的一大缺點!但不論如何.種
種怪異的遭遇,變成許多離奇的故事,十之七八,都是由於有強烈的好奇心而來的––這時
,我忽然解釋了那麼多,其實只是想說明,當時我只是好奇,以後又發生了一些事.那不是
始料所及的。
  在廠長離開之後,我和白素一面說話,一面也早已離開了會議室,在屋子到處走動,還
不時試著遙控器的功能,今得屋子中許多機械人,穿來插去,十分熱鬧––由於先著意講我
和白素之間的對話,所以這些全部略去了。
  當我按下電話的按鈕時,我們在一個十分舒適的起居室之中,我坐在一張柔軟的椅子上
,白素則仁立在一幅嵌在牆中的熒光屏前。
  我也向熒光屏看了一眼,看到熒光屏上顯示的,是許多數字,還不時有彩色的光譜現出
來。我不禁贊歎:「他們的行動快,對那大箱子的金屬探測,已經開始了!」
  白素點了點頭,全神貫注。
  那顯示出來的數據和光譜,自然只有專家才看得懂,不過白素常識豐富,至少也可以瞭
解一相梗概,她在吶哺地道:「看來電腦無法對那種金屬進行肯定的分析!」
  我趁電話還未接通,我「哈哈」一笑,說了一句我說過不知多少次的話:「那不是地球
上的金屬!」
  我預期白素會失笑,可是她卻沒有笑,顯然她認為大有這個可能。
  接下來的事,要分開來敘述:我去打電話,白素在注視熒光屏,以及和廠長他們通話,
我心有兩用,同時進行,但在敘述的時候,卻只能一一敘來。
  電話接通,我聽到了一個懶洋洋的,拖長了尾音的聲音:「喂––」
  一聽到這種腔調,我心中就大是有氣,所以我大喝一聲:「振作一點,別把自己看作是
一頭思春的小雄貓!」
  發出那陰陽怪氣的「喂」的一聲,自然是溫寶裕,他多半又在想他的那個苗女藍絲,我
這樣責備他,絕不會冤枉他!可是,也不發生作用。
  我聽到的,又是悠悠一聲長歎,他居然吟起詩來:「唉,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別責怪說粗話的人,有時,還真非說粗話不可,像溫室裕現在這種情形,粗話就極有效
!不過,溫寶裕畢竟是一個少年人,我縱使生氣,但如果竟然說起粗話來,卻也有大失身分
之嫌了。
  我只在喉間咕咬一聲,隨即道:「不要再吟詩了,怎麼能和戈壁沙漠聯絡?」
  溫寶裕「啊哈」一聲:「發生了什麼事?人家想見你幾次,你都推三搪四,怎麼反而要
主動和人聯絡了?」
  我大是惱火:「你能不能少說點廢話?」
  溫寶裕沉默了幾秒種,才道:「真可怕,白老爺子打賭輸了,那個叫哈山的老頭子竟然
一直沒有出現?」
  我感到奇怪,剛想問「你是怎麼知道的」,就陡然明白,溫寶裕知道了經過,不消說,
一定是白老大打電話告訴他的。
  白老大和溫室裕,一老一少,大是投機,白老大輸了這場打賭,而且哈山竟然一直未曾
露面,他老人家又是沮喪,又是訝異之餘,自然要找人說說話,或許他覺得我和白素話不投
機,所以才去找溫寶裕訴說的。
  溫寶裕這小子,這時間閒地提起來,只怕目的就是要我問他「怎麼知道的」,那麼,他
就可以笑我「連這一點都猜不到」了。
  所以,我也淡然置之,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我正在探索哈山老頭的下落,戈壁沙漠–
–」
  溫寶裕立即告訴了我一個電話號碼,跟著又道:「我有一個想法,有許多記載,人躲起
來,結果躲到了另一個空間之中,出不來了!」
  我吸了一口氣,溫寶裕這種說法,不算是特別新鮮,在許多記載之中,人會無緣無故失
蹤(甚至是整隊車隊),都可以歸於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在捉迷藏的游戲之中,也有進人另
一個空間,甚至在時間之中自由來去的記載––地球上有若干「點」,是空間和時間的突破
點,只要找到了這個點,就可在不同的空間和時間之中,自由進出,變得神莫名。
  我的回答是:「有這個可能!」
  溫寶裕又道:「我曾假設過哈山利用鏡子折光的原理隱藏他自己,他在鏡子之中久了,
忽然進入了鏡子之中,也大有可能!」
  我不禁苦笑:「據我所知,至少有兩部電影,七篇小說有過人進入鏡子之中的情節,有
的在我沒出世之前就存在了!」
  溫寶裕咕響了一句:「任何可能都要設想一下,那大箱子是怎麼一回事?還沒有打開來
?」
  我問哼一聲,看來白老大對他說的經過,十分詳細,我簡略地回答了幾句,溫寶裕忽然
高叫起來:「我知道了!你找戈壁沙漠,是想他們幫助你打開那只大箱子來。」
  我大聲回答:「不是。」
  溫寶裕卻自顧自十分興奮地道:「我來幫你聯絡,你在什地方?那大箱子要是打開來,
哈山老頭還在裡面的話,那才是奇怪之極的事情了。」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我好幾次喝令他停止說話,可是他堅決不聽,仍在發表他的意見:
「生物有時可以在不可思議的環境下生存,你自己就親眼見過超過十公尺的硬土之中不知生
活了多少年的黃鱔,也有在煤層之中被發現的青蛙,哈山老頭在那箱子中不過八九十天,大
有可能,鮮蹦活跳出來!」
  我歎了一聲:「你也爾想想,他若是鮮蹦活跳在箱子裡,為什麼打賭贏了,還不出來?

  我可以想像得出溫寶裕在聽了我的問題之後,急速地眨眼的樣子,他居然很快就有了口
答:「或許他算錯了日子?人老了總不免糊塗些!」
  我大喝一聲:「你一點也不老,可是一切卻糊塗透頂!」
  溫寶裕道:「我一點也不––」
  我沒有等他把話說完,就按下了電話,同時,長長吁了一口氣。
  白素望著我笑:「小寶越來越有趣了。」
  我向上翻了翻眼,停了片刻––和溫寶裕這種人講過話之後,至少要有一分鐘的時間,
調整一下呼吸的頻率,和使自己的思想方法,趨於平常。
  然後,我撥了溫寶裕給我的那個電話,電話才一通,我甚至沒有聽到對方的電話鈴聲,
就已經有人接聽了。我第一個想法是,那一定是戈壁沙漠他們的什麼新裝置,可以在第一時
間接聽電話。
  可是我立即知道自己想錯了,因為那裡面傳來的是十分高興的聲音,我還根本沒有出聲
,那高興的聲音就道:「你好,衛斯理先生,我是戈壁。」
  接著,另一個聲音,比較沉重,也道:「你好,衛斯理先生,我是沙漠!」
  我不禁啞然,那一定是溫寶裕搶先告訴了他們,我會打電話去的原因,長途電話有電腦
開始計時的聲音,他們要猜知是我的電話,也就十分容易。
  白素在一旁,聽到戈壁沙漠的聲音,自然也猜到了原因,向我作了一個鬼臉,我也連忙
向他們問好,他們立刻又道:「有什麼事能為你效勞!」
  我不禁呆了一呆。我找他們,目的向他們查問這個屬於雲氏工業系統的工廠,究竟主要
的業務是什麼。可是在那一剎間,我卻很難問得出口,因為那畢竟是屬於打聽他人隱私的一
種行為,不很光明正大,我和他們又不熟,不好意思問出口來。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卻只是笑瞇瞇地望著我,大有幸災樂禍之意––她本來就勸過我不
要那麼好奇的。
  我遲疑了一下,只好含糊地道:「我現在在法國,里昂附近的一家工廠中,工廠後於雲
氏工業系統。」
  我立時聽到了回音,那高而嘹亮的聲音,我認得出他是戈壁,戈壁立時道:「啊,那工
廠,他們生產最先進的電子設備,專供各國太空總署的各種宇航設備之用,衛先生,你準備
自己弄一顆人造衛星玩玩。還是想自備一架太空穿梭機?」
  戈壁他在這樣問我的時候,語氣十分認真,像是我真有這樣興趣的話,也就不難達到目
的一樣。
  我忙道:「不!不!暫時我還沒有這樣的打算!」
  沙漠的聲音比較低沉:「那家工廠完全可以做得到,他們的出品裝箱運出去,運到目的
地之後.再裝配起來.就成了目的地國家自己的出品,還好他們很有交易原則,不然.只怕
要世界大亂了!」
  我和白素互相望了一眼,不由自主,各息伸了伸舌頭。難怪這家工廠的保安如此嚴密,
看來我們找錯了地方,正合上了「殺雞用牛刀」這句話了,生產那麼高度精密產品的工廠.
我們卻來要求他們打開一只箱子!
  白素作了一個手勢,我連連點頭,白素的意思是,若不是通過木蘭花,當然絕無可能得
到工廠方面的接待。
  這工廠的產品,世界各國,不論大小,沒有不想得到的,如果他們無原則地供應,那麼
,什麼國家都可以擁有最新、最有效的武器,戰爭的危險,自然也大大地增加了。
  戈壁又補充了幾句:「美國的星際戰爭計劃。也在他們答應協助之後才公佈的!」
  我苦笑了一聲,還沒有說話,沙漠已經又說了話,從他的話聽來,他這個人,性格十分
直率,所以他的話,雖然令我尷尬,但我喜歡直率性格的人,所以並不怪他。
  沙漠說的是:「衛先生,聽小寶說,你要求工廠方面打開一只大箱子?只怕你令得他們
十分為難了,他們的工作不包括這種原始的工序,那就像––就講––」
  我苦笑,在他還沒有找出一個適當的譬喻時,我已經自嘲:「那等於一本正經向愛因斯
坦求助,請他解答一個簡單的乘數問題一樣!」
  沙漠「呵呵」笑了起來:「很生動,衛先生,箱子一定已經打開了?」
  白素接了口:「沒有,看起來,那箱子不是那麼容易打得開。」
  在我和溫寶裕、戈壁沙漠通電話的時候,白素一面旁聽,一面仍十分專注地在留意著熒
光屏上的變化。
  工廠方面十分守信,在那個廠房之中,對那大箱子的測試工作的所有情形,都通過電視
設備,直接在熒光屏上出現,我們和身在現場,也沒有什麼分別。
  這時,金屬成分的分析,看來沒有結果,電腦數字還在不斷閃耀,沒有結論。
  有幾個技工,已在用各種不同的工具,試圖打開箱子,看來並不成功。另有一架看來奇
形怪狀的儀器,正被移近。
  戈壁沙漠在這時,同時叫了起來:「怎麼可能?」
  我吸了一口氣:「現在,有一架像舊式重型機槍一樣的儀器正在移近那大箱子––」。
  戈壁「啊」地一聲:「那是激光切割儀,衛先生,出動到這副儀器,事情可不簡單––

  沙漠的聲音也傳來:「我們還等什麼,有這種事,我們豈可不在場?」
  戈壁大聲回答:「說得是,衛先生,我們見面再說,立刻就到!」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立刻到,多久?」
  戈壁沙漠齊聲長歎,想來是我的話,觸及了他們的隱痛,因為他們的發明再多,所們造
的東西再走在時代的尖端,也無法立刻從地球的一端,趕到另一出來。
  戈壁糾正了他剛才的說法:「盡快趕來––我們和工廠的關系十分好,隨時可以來,廠
方還保留著我們顧問的名義!」
  他們要來,我自然也無法阻止,才說了一個「好」字,白素比我細心,在一旁道:「兩
位是不是先和廠方聯絡一下,並且表示兩位是自己要來的,不是出於我們的邀請,免得廠方
以為我們低估他們的工作能力!」
  戈壁沙漠沒口答應,和他們的通話結束了。
  這時,在熒光屏上看到他的情形是,那大箱子被推進了一十很大的罩子之中––大箱子
被放置在一排滾軸上,所以推動並不困難。
  那具激光切割儀,也被推了進去,接著,是一個穿了如同潛水蛙人一樣的保護服裝的人
,進了那個罩子,罩子打開的一面,也被關上,罩子中的情形如何,我看不見了,而在外面
的人,神情都十分緊張,總工程師在叫著:「開始倒數!」
  在熒光屏上看到的情形,同時也可以聽到聲音,只不過工程進行時,沒有人說話,也幾
乎沒有什麼雜聲發出來,所以總工程師的那一個命令,聽來就十分響亮。
  也就在這時候,我和白素齊聲叫:「等一等!」
  事後,我和白素都說,在這樣叫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聽得到我們的聲音!
  在那個廠房之中,也有巨大的熒光屏,顯示的是在那個罩子之中,激光切割儀將要工作
的情形。
  (在熒光屏上看熒光屏上的情形,可算複雜。)
  我們一叫了出來之後,就立刻可以知道,在那個廠房之中,可以聽到我們的聲音。廠長
、總工程師等所有人,都向一個方向裡去––那自然是我們聲音傳出的方向。
  接著,就是總工程師的聲音,他在說話之前,先用力揮一下手,才叫:「停止倒數!」
  然後,他睜大了眼,望著一個方向,我們在熒光屏自來,他就像是面對著我們,他蒼白
的臉上,現出了十分不耐煩,和大有惱怒的神色,他沒有說什麼,顯然只是在等待我們進一
步的解釋。廠長、副廠長的神情也和總工程師一樣,未見那個技工領班,我推測穿了保護服
裝,準備操縱激光儀的就是他。
  我和白素同時又急道:「如果那容器內有人,激光儀是否會對他造成損害?」
  總工程師咕響了一句:「如果容器中有人!」我忽然想起,這個問題,不必「如果」,
應該很容易肯定!所以我立刻叫了起來:「為什麼不對這容器進行X光透視?」
  廠長歎了一聲,擺了擺頭:「對不起,我們心急,在移運這容器的途中,我們已經進行
過了。」
  我和白素齊聲問:「內部的情形如何?」
  廠長的聲音很沮喪:「這容器有防止X光透視的裝置,相信是一層相當厚的夾層,所以
什麼結果也沒有!」
  廠長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一停,自口袋中取出了一具流動電話來,接聽電話。
  我估計那是戈壁沙漠給他的電話,我又道:「我看不出在廠房現場有什麼危險,也很不
喜歡這樣子隔著通訊設備來見面,請派人來帶領我們到廠房去!」
  相信在廠房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我強烈的要求,廠長也在這時,收起了電話,我看到
了很多人都向他望去,等待他的決定。
  廠長的答覆來得極快:「好,衛先生,請你稍等一下,會有人帶你到廠房來。」
  我知道廠長答應得那麼爽快,多半和戈壁沙漠的電話有關連。也有可能,他們一直來,
把打開那個容器看得太簡單了,但到了現在,他們知道那並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也感到要有
我們在現場參加。
  大約五分鐘之後,總工程師親自來到,我們離開一那幢建築物,登上了一輛輕便車,在
樹蔭花叢之間穿插著––這座工廠一點也不你工廠,甚至寧靜之極,倒像博物院或者圖書館

  不一會,就進人了另一幢建築物,就是我們在熒光屏上看到的那個廠房,廠長和副廠長
都迎了上來。廠長的神情頗有些不好意思,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雲四風先生早就吩咐過我
們,一切都要盡衛先生之意,而不想衛先生伉儷在現場,確然是為了安全的理由。」
  我和白素淡然笑,我道:「我對貴廠所給予的熱切招待,十分感激。」
  廠長像是吁了一口氣––他可能開始時並不是很知道我的真正來頭,這時一定已知道大
半了。所以態度上,基本已把我當作了「自己人」,沒有了那種陌生感。
  寒喧完畢之後,白素又提出了老問題,總工程師苦笑:「激光能切割硬度達到九點八度
的特種合金鋼,所以,如果容器中有人,當然會受到傷害!」
  白素皺著眉,望向我,我也作不出決定,雖然哈山在那容器內的可能性,少之又少,但
是總不能完全排除,萬一他在那容器之中呢?
  在我和白素猶豫不決時,看來外型更像藝術家的總工程師,忽然歎了一口氣:「兩位不
必擔心了,照我看,激光儀可能根本對付不了容器!我們的電腦竟然分析不出它是由什麼金
屬製造的!」
  我道:「先切一只角試試?」
  總工程師點頭:「我們正準備這樣做!」他說了之後,望著我們,見我們沒有異議.才
又道:「倒數開始!」
  罩子中的情形,我們無法直接看得到,那自然是為了安全的理由。
  熒光屏的右上角,出現了數字,自九開始倒數,技工領班把激光儀的發射管調整得斜向
上,對準了那「大箱子」的一角。
  如果激光能割開那容器的話,那麼一發射,容器的那一角就會被切割下來,先肯定了這
一點之後,再來設法防止萬一裡面有人,如何可以避免發生意外。
  那十秒鐘的時間,異常的長,終於,看到一股激光,射向那容器的一角。
  接下來發生的事,令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連得操縱激光儀的技工領班,也呆了將近兩
秒鐘才能應變!
  那股激光,射了上去,非但不能損害那容器分毫,而且,立即反射了出來,以光線的折
射角度,先反射向那個罩子,「嗤」地一聲,罩子就穿了一個洞,光線穿罩而出,疾射向廠
房的頂。
  又是「嗤」地一聲響,看來無堅不摧,就是無可奈那容器何的激光,又已洞穿了廠房的
頂,直射了出去!
  這時,所有人的吃驚程度,當真難以形容。誰都知道,激光必然循直線行進,理論上來
說,可以達到無限遠,在激光行進的矩上,不論有什麼,都會被它摧毀,若是它一下子射到
了月球上,會引起什麼天體的巨變,也是未知之數!
  在這種人人怔呆的情形之下,最鎮定的是白素,她在一秒鐘之後就急叫:「停止!」
  那技工領班––後來大家都對他佩服不已,他不知是聽到了白素的呼叫之後有了反應,
還是他自己在危急之中先定過了神來。
  總之,在至多兩秒鐘之後,激光儀便已停止了操作。
  剎那之間,人人屏住了氣息,有幾個人,不由自主,抬頭凝望著廠房頂部的那個小孔。
  總工程師首先打破死一樣的寂寞,他的聲音有點發顫:「天,我們是不是闖了大禍?」
  這個問題,也是每一個人在這一剎間都想到的問題:剛才陡然射出去的那股激光,持續
了兩秒鐘之久,是不是已闖下了大禍?
  激光以光速行進,兩秒鐘,可以射出去六十萬公里了,在這六十萬公里之中,要是有什
麼遇上了這股激光,會有什麼結果?
  在大氣層之內,若是有任何飛行物體,不幸遇上了,自然立即解體,在大氣層之外,激
光深人太空,也有可能遇上許多在太空規跡中運行的物體!
  如果激光恰好射中了哪一國的人造衛星,那會被誤認為星際的激光大戰已經開始,那會
有什麼後果?
  連我想起了有這樣的後果,也不禁手心冒汗,難怪人人都臉無人色。
  沒有人回答總工程師的問題,也沒有人出聲,大家都不知在等什麼。
  後來,我和他們熟了,自然也都知道了他們的名宇,在一次閒談之中,又談起了那天在
意外發生之後,至少有五分鐘的沉默,究竟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極度的驚恐,但是也有很大的一部分,是下意識在等待若是闖了禍,所引起
的後果!
  正如我在當時所想到的那樣,如果激光破壞了一個極重要的飛行體,那麼,有可能世界
大戰,在三分鐘之內爆發,大有可能,就在我們等待的那幾分鐘之內,就有核子彈在上空爆
炸。
  那幾分鐘的沉默,事後回憶起來,人人都震驚莫名,手足麻痺,副廠長甚至堅持他一直
沒有呼吸過––當然不可能,哪能超過三分鐘不呼吸呢?
  (又後來,雲四風悄悄告訴我,那股發射了將近兩秒鐘的激光,還是閉了禍,所幸闖的
禍不大。)
  (一枚蘇聯人造衛星,突然提前失效,跌落在加拿大北部人煙稀少的地區。)
  (從時間,那枚衛星運行的規跡和角度來計算,應該正是被那股激光擊落的。)
  (好在這枚衛星早已被列人會跌回大氣層之列,蘇聯方面以為自己計算有誤,沒有作進
一步的研究,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當時,首先從幾乎僵硬狀態中恢復過來的,依然是白素,可是她也說了一句相當莫名其
妙的話:「沒事了,已經過去了幾分鐘!」
  可是,大家又都明白她的意思,是指如果有什麼大禍事的話,應該已經發生了,所以,
居然人人都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在恢復了鎮定之後,我首先道:「激光儀並不能切割這容器!」
  這是毫無疑問的事了,總工程師搓著手,神情嚴肅,技工領班這時才從罩子中走了出來
,除下了頭罩,神情蒼白之至。
  他望著各人,喘了好幾口氣,才道:「對不起!」
  顯然他也受到了極度的震驚,不然,不會這樣說。各人都苦笑,總工程師走過去,用力
拍著他的肩頭,表示安慰他和支持他。
  事實上,所有的人,絕沒有責怪技工領班之意,可是他的神情,仍然十分激動,口唇發
顫,卻又沒有發出聲音來。我看出他有話要說,所以向他作了一個鼓勵的手勢,可是他仍然
沒有說出什麼來。
  一直到日後,技工領班才說出了當時他想說而由於驚恐實在太甚,以致無法說出來的話
,他說:「幸好我在操作激光儀之前,選擇了射向右上角,激光在經過了反射之後,直射向
天空。如果我選擇了射向中間部分,或者是那容器的下半部,那麼反射出來的激光,就有可
能射中在廠房中的任何人!」
  雖然他說那番話的時候,已經隔了好久,可是他仍然十分駭然,他又補充:「不單是在
這個廠房中的人會給激光射中,激光在穿出了廠房之後,天知道還會射中廠中的什麼設施!
廠中有一些高度危險的設施,一被射中,會是難以想像的大災難!」
  當他那樣說的時候,當日在廠房中的人大都在,聽了之後,想起當時的情形,自然也都
不免感到了一股寒意。
  我之所以詳細敘述激光儀器操作不到兩秒鐘所形成的震撼,是因為想說明接下來不久,
戈壁沙漠到了之後,兩人所作的決定之驚人!
  當時廠房之中,人人都比較鎮定下來之後,都面面相覷,好一會沒有人說話。
  我有點明知故問:「沒有比這具激光更有效的工具了嗎?」
  至少有三個人同時回答我:「沒有了!」
  我吞嚥一口口水,總工程師強調了一句:「也沒有比我們這裡更能對付這容器的工廠了
!」
  我作了幾個無意義的手勢,廠長宣市:「我們工廠的兩個高級顧問兼程前來,聽取他們
的意見之後,冉作決定。」
  我知道他是指戈壁沙漠兩人,聽了廠長的宣佈後,都有充滿了希望的神色。
  那時,幾個工作已把使用激光儀時罩上去的大罩子移開去。激光儀也被推了開去,那像
是大凍肉相一樣的容器,絲毫無損,在燈光之下,閃耀著悅目的金屬光芒,聳立在那裡,像
是在向每一個人作挑戰!看誰能把我打開來!
  我突然感到一陣衝動,大聲道:「各位,我曾接觸過許多來自外星的生物和物體,這容
器既然是用什麼材料制的都不知道,就有理由相信,它不是地球上的產物!」
  「那不是地球上的產物」這句話,本來是我常說的,有許多許多無可理解的事,只要承
認那是來自另一星球的力量所形成的,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聽得我那樣說,各人都不出聲,過了一會,很不愛開口的副廠長才道:「你的意思是,
在地球上,沒有什麼力量可以破壞它?」
  我點頭:「可以循正當途徑打開它,但不能硬弄開它。哈山先生懂得如何打開它,可惜
他又不知所蹤。」
  一個看來很年輕的工人,這時忽然插了一句口:「如果這容器來自外星,那麼,它究竟
是什麼?有什麼用途?」
  我苦笑:「不知道,只知道它是在海面飄浮時被發現之後,撈起來的!」
  那容器的發現過程,並不神秘,神秘在哈山發現了它之後,顯然曾對之下過一番研究功
夫,也知道了一些這容器的功用。可是,哈山卻秘而不宣,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連白老大
都瞞著。
  這其中,自然一定有十分特別的原因!
  接下來,在廠房之中,氣氛倒熱烈了起來,大家都在討論那容器,假定它來自外星,究
竟是什麼。
  一個被半數人所接受的說法由總工程師提出,他說:「可能是外星的宇宙飛船經過地球
時拋下來的,它如此堅硬,足可以達過大氣層,而落在海面上!」
  另一半不接受這種說法的人包括了我在內,意見是:「要進人大氣層,不是容易的事,
回有強大動力裝置的飛行體,尚且要在極精確的、一定的角度切人大氣層!除非它是在宇宙
飛船進人地球的大氣層之後,才被拋下來的!」
  意見最後經過調和,變成了那容器是一艘來自外星的宇宙飛船,在進人大氣層之後,才
被拋下來的!
  它的來源有了初步的假設,可是它的用途是什麼,都沒有人說得上來。
  戈壁沙漠來得出乎意料之外的快,當時在各抒己見之後,我和白素就回到了那幢屋子之
中休息,天還沒有亮,就被電話聲吵醒,一按下掣,就聽得他們兩人齊聲叫:「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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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6 22:27:02 |只看該作者
  時間在過去,在開始的三分鐘內,真的沒有任何人出聲。可是在三分鐘之後,就有人交
頭接耳,再三分鐘之後,簡直已到了人聲鼎沸的程度,有幾個魯莽一點的人,甚至來到了白
老大的前面問:「是不是真有人躲在船上?為什麼還不見他出來?」
  白老大的神情,也疑惑之極:哈山應該出來了!
  可是哈山還沒有出來。
  船已完成了靠岸的一切行動,半小時之後,就有人開始離船上岸,陸陸續續,離船的人
越來越多,到凌晨三時之後,船長說:「所有持客全離船了,白先生,哈山先生怎麼還沒有
現身?」
  白老大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
  他說到這裡,略停一停,然後,我也脫口說了同樣的話:「有意外發生了!」
  船長駭然之至:「他躲得那麼好,如果有了什麼意外,可能––可能––」
  白老大苦笑了一下:「可能到船被當廢鐵拆卸時,才能再發現他!」
  船長神色蒼白,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戰。
  船員在船靠岸後,有十天的假期,等到天快亮時,船長宣佈一切如常進行––當然不是
如常,通常,船一靠岸,哈山自己不來,也會派人上船來,向船員略略致謝,還會請高級船
員進餐。可是現在哈山不知在什麼地方,這一切自然也沒有了。等到天色大明,一直沉默不
言的白素才道:「那只大箱子!」
  我陡然感到一股寒意––白素一直感到哈山可能在那大箱子之中,如果真是那樣,那麼
,意外早就發生,哈山必然已經死了!
  一場落戲,會有那樣的後果,那真是太可怕了!
  白老大的臉色也十分難看,白素已接著對船長說:「請安排把大箱子運上岸去,不論怎
樣,一定要把它打開來看看!」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地步,白素的這個提議,自然也沒有人反對,船長顯然也急於想知道
究竟,所以很快就有了安排。
  不過要移動那只大箱子,十分困難,先要把天花板的加裝部分拆走,才有可以移動的空
隙。
  移出來的步驟,和搬進來的程序一樣,用細小的金屬棍,放在大箱子的下面,然後再用
機械裝置拉動,把它拉開那個角落,緩緩移出蒸汽房。
  等到那大箱子被巨型的起重機吊到岸上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
  在整個搬移過程之中,白素都在現場看守,大箱子終於上了岸,我問:「準備把它運到
什麼地方去打開?」
  白素想了一想:「雲氏工業系統在歐洲,有精密的工業設備,我想先和他們聯絡一下。

  雲氏工業系統是由雲氏兄弟主持的工業組織,包括了許多制造精密儀器的工廠在內,在
各大洲都有他們的工業設施。我和他們不是很熟,只是見過雲氏五兄弟中的老四幾次。
  雲氏兄弟中的老四,雲四風的妻子,是曾經在「江湖」上極其活躍的女俠穆秀珍。穆秀
珍的姐姐,是更出名的女俠木蘭花。
  這若干年來,這兩姐妹自絢爛歸於平淡,很少露面,但是也有的說法,是她們正在從事
一項計劃十分龐大的研究,研究的課題極其廣泛,開人類歷史未有之奇,這項研究似乎佔據
了她們整個生活,也是使她們和她們周遭的一些人,看來像是暫時在「江湖」退隱的原因。
  這一切,我當時只是略想了一想,我問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怎麼和他們聯絡?」
  這是一個難題,因為雲氏工業系統的生產活動,和許多國家的國防工業,宇航設備等有
關,不是普通的工業組織,都有很嚴格的保密程序,所以一般來說,不是很容易和他們接觸
。可是白素在聽了我的問題之後,卻若無其事:「我有一個電話,可以和他們的核心人物聯
絡!」
  一聽得她那樣說,我不禁大是訝異,望著她:「你是什麼時候和她們有了聯絡的?」
  白素一面吩咐著負責搬運那大箱子的工人,小心操作(她想起哈山先生在搬運那大箱子
時的小心態度),同時回答我。「是你和小寶在一起的時候。」
  我「啊」地一聲,略呆了呆,迅速轉著念。我和溫寶裕在一起的經歷,已記述在「鬼混
」這個故事中––對了,在那件事中,有一次,我和白素通電話,聽到白素在書房中和人說
話,曾聽到有女人的聲音,她像是在和什麼人對答。
  後來,我不止一次,想問她究竟那時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都因為別的事而岔了開去,莫
非就是在那時候,白素和她們有了聯絡?
  我之所以用了「她們」這個代名詞,是由於雲氏工業系統,女俠木蘭花這一組人,是以
木蘭花姐妹為主體的緣故,一提到這一組在各方面都有出色成就的人,人們首先想起的,就
是「她們」。
  我揚了揚眉:「那次在書房的是誰?」
  白素笑了一下:「木蘭花!極可愛的女俠,出色之至,我們其實早該認識她。」白素很
少這樣盛贊一個人,而這時,她不但盛贊,而且在說的時候,一副心向往之的神情,由此可
知,她們的那次會面,極其愉快。
  我問哼了一聲:「也不必太妄自菲薄,你絕不會比木蘭花遜色!」
  白素十分歡暢地笑了一會:「她有點事,本來想同時也來找你的,可是你不在,我們談
了很久,她在臨走時,給了我一個聯絡電話,我想,要雲氏工業系統為我們做點事,自然簡
單之至。」
  我望向白素,沒有出聲。白素自然知道我等於是在問她:「你和那個著名的傳奇人物,
女俠本蘭花談了些什麼?她有什麼疑難問題要來找我們?」
  可是白素卻故意們過頭去,對著已緩緩落下來的那只大箱子,大聲叫:「小心!小心操
作!」
  她對我用眼色的詢問進而不答,我心中有點不高興,我算算日子,「鬼混」這個故事所
發生的事到現在也有幾個月了,如果真有什麼事,白素應該早就對我說了。她一直不說,多
半是另有原因,或者是事情微不足道,根本不值一提。
  這時,一輛巨型載垂直履車駛了過來,大箱子緩緩落到了貨車卡上。那載重貨車本身也
有起重設備,起卸那大箱子,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搬運公司的人,圍著白老大,白老大高聲問:「運到哪裡去?」
  白素的回答是:「等一等,讓我去聯絡!」
  白素和我一起進人了碼頭管理處的辦公室,白素借用了那裡的電話,我站在窗口,從窗
中看出去,可以看到碼頭上各色人等,各種機械在忙碌操作的情形。
  十分鐘之後,白素已用十分興奮的聲音道:「就在里昂西郊,有一座工廠,是雲氏工業
系統的,她已通知雲家兄弟了!」
  白老大在這時,也進了辦公室,他卻大大打了一個呵欠:「我要回農莊去,好好休息一
下,這些日子來,太疲倦了!」
  他說了這幾句話,再打了一個呵欠:「希望我一到農莊,哈山就哇哇大叫著沖出來,唉
,我寧願打賭輸了,也比他從此不出現的好!」
  聽到白老大的口中,冒出「他從此不出現」這樣的話,我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白老大的神情,證明他在那樣說的時候,也大是駭然––他熟知哈山的脾氣,打賭贏了
,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出現,不會拖延。
  可是現在,哈山的影子都沒有!我一直覺得整件事,十分怪異,白素的態度也是,這時
更怪,她應該至少安慰白老大幾句,可是她卻抿著嘴不出聲,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白老
大又歎了幾聲,意興闌珊地揮著手,自顧自走了開去,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禁又長歎了一聲

  半小時之後,我們才正式和白老大分了手––在一條岔路口,白老大駕車向右,回他的
農莊去,我和白素轉向左,到那座工廠去,載運著那只大箱子的重型貨車,就跟在我們的後
面。
  我駕車,白素一直在沉思,我感到很沉悶,就找些話來說:「那位女俠,辦事好像十分
俐索快捷?」
  白素微笑:「當然,不然,她哪會有這麼多傳奇性的經歷!」
  我聽得她這樣說,就挺了挺胸,白素明白我的意思,笑了起來:「當然,大名鼎鼎的衛
斯理的傳奇更多!」
  我又道:「那次我們長途電話打了超過兩小時,那位女俠一直在旁邊?」
  白素笑而不答,我再問:「我好像聽得她說了一句『你看那些魚』,你們在討論的問題
是什麼?」
  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談的事情太多了,天文地理,哲學人生,簡直沒有任何限
制,和她長期談,才明白古人秉燭夜談,通宵達旦的樂趣!」
  我總覺得白素略有隱瞞,所以追問:「最主要的話題是什麼?」
  白素側著頭,笑而不答,從她的神情來看,事情不應該很嚴重,既然她不想說,我也沒
有必要再追究下去了。
  說著話,自然不會覺得時間的過去,約一小時車程之後,就轉進了一條小路,小路口子
上,就有一個崗卡,有兩個穿著制服的警衛,迎了上來。
  我才減慢車速,那兩個迎向前來的警衛,就十分恭敬地退向兩旁,作了一個示意我們駛
向前的手勢。因此可知我們受到十分尊重的待遇。像這樣的崗卡,在這條不足兩公里的小路
上,竟有六處之多。然後,是相當高的鐵絲網,圍著廠房。
  廠房的規模不是十分大,廠房也並不高聳,從外面看去,整個工廠,不像是工廠,因為
到處花木扶疏,青草地保養得很好,看來像是一個療養院。
  工廠的大門口,有兩根巨大的石柱,自然也有警衛,等到我們駛進了大門,才被一個穿
著整齊的西服的人,示意我們停下來。
  我和白素下了車,那人迎了上來,自我介紹:「我是廠長,雲四風先生已指示我,為兩
位作任何工廠設備所能做到的服務,並且向他報告工作的情形。」
  我和白素都互望了一眼,同時注意到眼前這個中年人的自我介紹,十分奇特。通常自我
介紹,總是先說自己的姓名的,可是他卻是說自己的職銜,絕無說自己姓名的意思。我不知
道這座工廠的性質,但從警衛如此嚴密看來,可能生產的內容,涉及機密。可是機密若到了
廠長的姓名都不可告人時,就未免太過分了」
  我淡然道:「那太好了,廠長先生!」
  我在「廠長先生」的稱呼上,特別的加強了語氣,廠長顯然聽出了我的意思,可是他仍
然只是笑了笑,我指著跟著我們駛來,也已經進了大門的載重貨車,指著那只大箱子:「想
利用貴廠的設備,把這只箱子打開來。」
  廠長瞇著眼,看了一會,才道:「對不起,這––箱子必需在拉裡卸下來,兩位請原諒
,我們的工廠,不對外公開。』」
  我揚了揚眉,白素伸手在我的手臂上捏了一下,示意我別表示不滿。
  我攤了攤手:「隨便你處置,不過,我希望先有一次工程進行方案的會議!」
  廠長連連點頭:「當然可以,我立即安排,請兩位先休息一下,是雲四風先生的休憩所
。」
  這時,有一輛輕便車駛了過來,廠長招呼著我們上車,駛過了一條林蔭道,在一幢方形
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廠長先下車,帶著我們進了那座建築物。
  那是一幢從外型到裡面,都超時代得難以形容的建築物。一進了裡面,簡直就像是到了
科幻電影的佈景一樣,有趣之至。
  廠長略為介紹了一下:「雲四風先生和夫人,都走在時間的尖端,所以他們喜歡這樣佈
置。」
  我在一張形狀古怪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坐下去,倒十分舒服,白素提出了要求:「希望
盡快就可以有工作會議的召開。」
  廠長忙道:「可以,可以,這屋子中就有會議室,雲先生常在這裡召開廠務會議!」
  這時,又有兩個穿制服的人走了過來,廠長指著他們:「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他們去辦,
我去安排有關人員,盡快前來。」
  當廠長離開之後,我用上海話對白素道:「你的朋友招待周到,可是不夠––自己人!

  白素皺了皺眉,她當然有同樣的感覺:「可能人家有人家的困難,我們畢竟是不速之客
!如果他們有什麼要防範我們的,也別見怪。」
  我沒有再表示什麼,白素說得對,我們畢竟是不速之客,而且又有求於人!
  那兩個侍者,我當然認為他們聽不懂我和白素的交談,他們看來也不是願意說話,只是
毫無表情地站著,一動不動。雖然他們沒有任何行動,可是我仍然有著被他們監視的感覺,
我站了起來,走到窗口,向窗外看去,發覺外面的樹木,種植和十分巧妙,恰好全阻住了視
線,使人看不到遠處的情形。
  我感到這整個工廠,都充滿了一種神秘的氣氛,趁白素也來到了我的身邊時,我又低聲
說了一句:「我真不能肯定我們是不是找對了地方!」
  白素的神情,也有幾分疑惑,但是她卻極肯定地說:「木蘭花是一定可以相信的!」
  她說了之後,頓了一頓:「或許是由於近年來他們在進行的工作十分重要,再加上每個
人行事方法的不同,所以才使你不習慣!」
  我悶哼了一聲:「江湖上都說他們在進行一樁十分重要的事,我看也是故作神秘!在地
球上,有什麼事是大不了的!還能把喜馬拉雅山削平了填到太平洋去?」
  白素不說什麼,只是笑了笑––每當我脾氣不好,而略有無理取鬧的傾向之際,她就會
有這樣的神情,我沒好氣,轉向那兩個侍者。
  那兩個人雖然不出聲,可是目光一直在我們的身上打轉,所以我也不必和他們說話,只
是向他們作了一個手勢,表示要喝些什麼。
  在我作了這個表示之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倒極富娛樂性,只見兩個侍者之一,取出
了一個遙控器來,按下了一個掣鈕,就有一個球體,向前移動,同時掀開廠半球形的蓋,球
體竟然是一個新型的酒車,裡面有著各種美酒。
  球形酒車來到我的面前,我伸手向其中一瓶酒,手指一碰到酒瓶,球型酒車的兩邊,突
然伸出了兩隻機械手臂來,夾住了那那酒,同時打開,取酒杯,斟酒,又送到了我的面前。
  這一切,雖然並不算是十分奇特,可是配合所在環境的奇幻超時代佈置,也就頗有奇趣
。我把酒接了過來,不禁呵呵而笑。
  白素看得有趣,也向其中的一瓶酒伸出了手,也是在手指才一碰上酒杯,就有了一連串
動作。
  白素接酒在手,向那兩個傳者道:「看來這裡的一切裝置,都可以憑遙控發動?」
  一個侍者道:「是!」另一人侍者道:「在夫人面前的是一個十分精緻的載酒機械人,
它的電腦記憶系統,可以調配一百種以上不同的雞尾酒。」
  白素高興地道:「好極,等一會來試一試!」
  我心中想,白素怎麼也會童心大發了?這種精緻的機械人,給良辰美景溫寶裕他們看到
了喜歡不盡,才是正理。
  等我們喝完了酒,廠長已匆匆走了進來:「兩位請,有關人員都已經到了!」
  他一面說,一面抹著汗,講話也有點急促,可知一切全是在最急迫的時間內完成的,看
到這種情形,白素望了我一眼,似乎在說:「你看,也不能說人家的接待太不夠自己人了!

  我略為攤了攤手,表示我仍然有種陌生人被隔離之感,他們殷勤周到,可就不把我們當
自己人,有著一種在禮節掩飾下的冷漠!
  跟著廠長出去,轉了兩個彎,進了會議室,已有四個人在,見了我們,一起站了起來。
  在廠長介紹他們之前,我先約略介紹一下廠長。廠長是一個樣子很普通的中年人,神色
嚴謹,中等身材,有一頭深棕的頭發,目光深邃––他連自己的姓名都沒有說,我自然也只
好介紹他的外型。
  當他一介紹那間佈置異特,幾乎全是白色的會議室中的那四個人時,我和白素,又呆了
一呆。
  我看到白素在盡量裝出十分自然的神情,我自然也不便表示過分的驚訝和不習慣。
  廠長在介紹那四個人的時候,居然仍然只介紹他們的職銜,而不提及他們的姓名––而
且,他在那樣做的時候,神態十分自然,像是應該就是如此一樣!
  我也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有被隔離的陌生感了,就是因為我只知道這個人是廠長,而對這
個人的其餘一切,一無所知之故。
  職銜只是一個空的名稱,任何人都可以頂著這個名稱活動,一個人,如果只有職銜,沒
有名字,那麼在感覺上來說,這個人在感覺上,只是一個機械人。
  我記得白素的話,我們只是不速之客,所以我盡量不使自己的不快表現出來。廠長介紹
的那四個人首先是一個樣子看來十分木納,可是他一雙閃爍的眼睛卻告訴人他實在心思十分
玲瓏的中年人,看來像是亞洲人,他的職銜是副廠長。
  然後是總工程師––那是一個皮膚蒼白得異樣,手伸出來,手指修長柔軟,看來更像鋼
琴師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有著一頭灰發,眼珠也是灰色,看起來,像是一種什麼野獸的
眼睛。
  再一個是總務主任,在一和他運手的時候,這胖子卻十分熱忱,而且他握手的氣力很大
,他道:「在工程上,我幫不了什麼忙,可是在設備上如果有需要,我會盡一切力量來調度
,哪怕遠在阿拉斯加的東西,如有需要,我也可以最快弄了來。」
  到了這裡之後,遇到的人,都有陰陽怪氣之感,難得有一個熱情的,我也感到高興,連
聲道:「打擾你了,總務主任先生!」
  在我這樣稱呼他的時候,他略有尷尬的神情,可是也一閃即過:「哪裡!哪裡!雲先生
吩咐下來的事,我們一定要盡力而為!」
  我沒有再說什麼,廠長介紹第四個人,是一個有著體育家身型的青年人,全身上下,瀰
漫著急待散發的精力,他的職銜是技工領班––全工廠的技術工人,都歸他調度。
  廠長介紹完了四人,向我望來:「還是不是需要有特別人員?」
  白素想了一想,才道:「在工程進行之時,最好有一組急救醫務人員在場!」
  在什麼都沒有說明之前,白素這樣的要求,聽來十分突兀。
  我自然知道她的意後,她一直認為哈山還有可能在那只大箱子之中,要急救人員在路子
一打開之後,第一時間接觸他。
  可是白素那種突兀的提議,卻沒有使得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有訝異的神色,似乎他們每一
個人都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本領!
  當每一個人都坐了下來之後,我就把事情的經歷,說了一遍。我說得相當簡單扼要,當
我說到一半的時候,總算在每個人的臉上,都看到了好奇的神色,不然,我還以為在這裡的
人,根本沒有好奇心的了。
  等我說完––在這之們,也說了在船上弄不開的箱子的情形––之前,我道:「想請各
位完成的是,把那只大箱子打開來!」
  這時,廠長按動了幾個掣鈕,牆上現出一幅巨大的熒光屏來,已被卸下,停放在空地上
的那只「大箱子」,清楚地出現在熒光屏上。
  那胖子總管這時追;「年來真像是一只大凍肉櫃,是在海上發現的?」
  總工程師卻已下了命令:「立即對目標物進行金屬成分測試。」
  技工領班是小伙子,頭腦也十分靈活:「不妨先進行X光透視!」
  總工程師立時同意,又下令X光組立即行動。
  廠長到這時,才會意白素剛才那突兀的要求,他有點駭然:「不可能有人躲在裡面八十
天吧!」
  白素道:「可是哈山先生不見了,他有可能在這––容器之中,出了意外。」
  幾個人互望著,顯然他們心中都有不少猜測,可是他們又感到,在這裡胡猜,不如立刻
展開行動,把箱子打開,弄個真相大白的好。
  他們全是實際行動派,廠長道:「兩位請先住下來,我們會每小時向兩位匯報工程的進
度!」
  這時,在熒光屏上,已經可以看到,一輛重型吊車,正輕而易舉地把那大箱子吊了起來
。廠長道:「一到施工的廠房,一切可以立刻進行。」
  我提出:「我要參加工程的進行!」
  廠長面有難色,遲疑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總工程師卻已有了相當不客氣的拒絕。
  總工程師以他聽來相當堅強的聲音道:「對不起,我們所使用的一些機械,都十分新型
,而且,操作起來,十分––不按常規,如果不是熟悉的技術人員,很容易有意外!」
  他講到這會沒有再說下去,還是由廠長來下結論:「所以––讓我們來進行工程,比較
––好些!」
  我不出聲,白素也不出聲,我們兩人,都顯著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滿,氣氛十分僵。
  那小伙子的頭腦十分靈活,在僵硬的氣氛中,他道:「這樣好不好,我們在施工現場,
裝置直播電視,使兩位可以看到施工的一切過程,並且也可以提出任何詢問,我們會立刻回
答!」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道:「既然各位堅持我們不適宜在現場,也只好這樣了!」
  廠長一聽,有如釋重負之感,副廠長等人,看來急於展開工作,匆匆離去。廠長又逗留
了一會,告訴我們,這建築物中,到處都有巨大的熒光屏,各種設備,都有遙控器控制,他
叫來了那兩個侍者,把一具有著許多按鈕的遙控器和一具小型流動電話交給了我們。
  一直到這時為止,主人方面的一切行為,都周到之極!廠長還詳細解釋了那遙控器的用
途。對於雲四風先生的一切,我本就略有所聞,他是一個電子機械的狂熱分子,有過許多精
巧之極的新發明,這一點,單從現在在我手中的那具多功能的遙控器,就可以看出來。
  這遙控器,甚至可以按鈕召喚一架無人駕駛的直升機,停在這屋子的屋頂上,使有需要
的人,立時可以駕機到目的地去。
  廠長指著那具小型的流動電話:「這是我們工業系統的出品之一,作為一種禮物,送給
好朋友。」
  我聳聳肩:「我對這種東西,不是很有興趣。」
  廠長陪著笑:「是,是,有的人認為隨身攜帶流動電話,十分沒有身分,也干擾生活。
不過這一具的發射和接收系統,和世界各地的電話傳遞系統都有聯絡,又有雲氏工業系統的
通訊衛星作總調度,所以,還算是相當實用的東西。」廠長看來十分擅於詞令,他一方面並
不反對我的意思,一方面不亢不卑地介紹著那部電話的功能––那是一具在任何地方,都可
以和任何地方通話的超功能電話!而雲氏工業系統,居然擁有自己的通訊衛星,這也頗令人
刮目相看。
  我沒有作什麼特別的表示,白素把那具如一包香煙大小的電話接在手中,把玩著:「看
起來比戈壁沙漠設計的一些東西還要有趣。」
  戈壁沙漠是兩個人的名字,他們兩人都極歡喜自己發明制造許多小巧無比的小玩意,如
個人飛行器等等。白素這時,當然是隨便說說的,可是廠長的反應,卻十分熱烈,他「啊」
地一聲:「夫人認識戈壁沙漠?」
  白素微笑:「不是很熟。」
  廠長現出十分佩服的神情:「這兩位先生是雲氏工業系統的高級顧問,年前,他們曾到
本廠來三天,提了不少改進的意見,實用之極!」
  我趁機道:「要不是路途太遠,我們會把那大箱子交給他們!他們一定能打得開它。」
  廠長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傷害,他紅了紅臉:「請放心,如果我們這裡打不開它,我
相信地球上再也沒有地方可以打開它了!」
  我笑了笑:「拜託拜託!」
  廠長這才離我們而去,白素望了我一眼,歎了一聲:「我們實在不能再埋怨什麼了!」
  我冷笑:「這個工廠是生產什麼的,你知道嗎?」
  白素皺著眉:「你要求太多了!你只不過是要求在這裡打開一只大箱子,人家絕沒有必
要向你介紹整個工廠的業務!」
  我又悶哼了一聲:「他們堅持不讓我們在現場,這一點,你也曾表示不滿!」
  白素十分容易原諒別人,她淡然笑道:「用電視直接轉播,有何不同?」
  我呵呵笑了起來:「電視播映可以做手腳的,有不能讓我們看到的情形,可以輕而易舉
的掩飾過去!」白素望著我,那神情像是望著一個無可藥救的頑童:「任何人都有權保留自
己的秘密,那是他們的權利!」
  我咕嗜道:「凡是人保守秘密的,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鬼頭鬼腦,最討厭這種行為!

  我說到這裡,忽然起了一個念頭,所以在說話之間,略有停頓––那不會超過十分之一
秒,別人根本不可能覺察得到!
  白素對我實在太熟悉了,她立即覺察,而且也立刻知道了我想幹什麼,她又吃驚又責備
:「你不是想要弄清楚這工廠的生產秘密吧?」
  我沉聲道:「正有此意。」
  白素十分不高興:「那太過分了,人家這樣幫我們,卻反而招惹麻煩上身,開門揖盜,
引人刺探他們的秘密來了。」
  我一聽,連忙向白素作了一個長揖:「娘子言重了,怎麼連『開門揖盜』這種成語也用
上了?」
  白素笑了起來:「你若是在這裡刺探秘密,那句成語也就很用得上!」
  我也笑:「我確然很想知道這個工廠的一切,因為我覺得在這裡進行的事,極其神秘,
一定牽涉到一個十分重大的秘密,你知道,探索秘密,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性格,不可能改變
的!」
  白素指著我:「那你也不能胡亂來,世上神秘事件太多,你哪能–一探索?」
  我趁機握住她的手:「為什麼那麼緊張?」
  白素歎了一聲:「老實說,這個工廠是雲氏工業系統的一部分,和木蘭花極有關係,我
不想你的行動影響我和木花蘭之間的友誼!」
  我呵呵笑著:「看來這位大名鼎鼎的女俠,極具較力,什麼時候倒要會一會她。」
  白素道:「一定有機會––不過最好不要處在敵對的地位,不然,傳奇人物衛斯理的一
世英名,只怕會付諸流水!」
  我誇張地大笑了三聲:「我才不會––」
  我講到這裡,陡然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白素則狠狠瞪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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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6 22:27: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看了看時間,前後不到二十小時,他們來得好快,可是當我表示他們來得那麼快時,
戈壁道:「我們是三小時之前來到的,不想打擾兩位休息,所以沒有驚動,現在,有了一點
小問題!」
  我和白素,都笑了起來,接著是沙漠的聲音:「廠方人員一致不同意我們提出的方案,
所以想請兩位來作最後的決定!」
  我呆了一呆:「只要能把這耷器打開,什麼方案都可以,有什麼不接受的?」
  這時,廠長的聲音介入:「衛先生。你最好立刻到廠房來一次,我想,你也會反對他們
的辦法!」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好,立刻就來!」
  十分鐘之後,我和白素進入了廠房,看到戈壁的神情十分激動,在不斷來回踱來踱去。
  工廠方面,幾個要員全在,神色凝重,沙漠則看來十分冷靜,不過他的神態很怪:他站
在那具激光儀之前,一手搭在激光儀上。
  我一看到沙漠的這種情形,就吃了一驚,脫口便叫了出來:「不!」
  因為看他的樣子,他像是還想使用這具激光儀.而上次使用這具激光儀所造成的巨大震
撼,猶有余悸,看到這具儀器就會害怕,別說再使用它了,所以我才會自然而然地那樣叫了
起來。
  我一叫,廠長的臉色鐵青,聲音也十分尖:「正是!」
  我立時向戈壁沙漠看去,戈壁走近那個容器,伸手指著廠房的頂部,他指的正是被激光
射穿了的那個小孔,他像是大演說家一樣:「上次使用激光儀的情形,我們已經完全知道!

  我疾聲道:「既然知道,就不應該再使用。」
  戈壁侃侃而談:「一次使用不當,並不等於不能再次使用,何況,據我所知,在地球上
,沒有比它更有效的工具了––」
  我問哼一聲,走近他,接近了那容器,用力在那容器上踢了一腳:「激光對這種金屬起
不了作用!」
  戈壁神情得意洋洋:「我不是要對付這容器的金屬!」
  我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不知道他那樣說,是什麼意思。他指著那容器的門:「看到沒有
,門和容器之間,有一道縫!」
  我又悶哼一聲,門和容器之間,當然有縫。可是這縫緊密之極,看起來,只是一道極細
的線,不是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戈壁在繼續看:「這門縫緊密無比,根本沒有任何工具可以插得進去,但是激光是例外
,激光只是一種能量,無形無體。可以在任何緊密的隙縫中穿過去––只要有降縫,它就能
穿進去!」
  我冷笑:「理論上是這樣,我也相信你們通過精確的測量和計算,可以使激光正確無誤
地射進那道隙縫之中,可是,激光既然不能損壞這種金屬,就算射進去了,又有什麼用處?

  戈壁向沙漠指了一指:「我們兩人都認為,這容器的門,設計制造得緊密互貼,所以必
需加上一種柔軟的、可以輕度壓縮的物質,才能使門和容器緊貼,我們要對付的,就是這層
物質!」
  他說完了之後,以充滿信心的神情望著我,希望得到我的同意。
  可是我仍然大搖其頭:「第一,有這種軟性物質的存在,只是你的想像,或許外星的金
屬工藝,可以使金屬之間,互相緊貼。第二,就算有那種軟性物質存在,也大有可能激光一
樣對付不了!」
  戈壁聽了我的話之後,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駁,氣得雙眼向上翻,沙漠沉聲道:「衛
先生,進行任何探索,都有冒險的成分在內,如果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也不必去探索什麼
了!」
  我用力一揮手:「後果太可怕!」
  沙漠神態冷靜:「並不可怕,我可以操縱儀器,使得如果激光反射出來的話,令之射向
天空,射中空中物體的機會,其實只是億分之一,如果連這種險都不肯冒,那麼,就讓這容
器永遠打不開好了!」
  沙漠的話,很令我意動,我向白素望去,白素吸了一口氣:「如果,如果容器中有人,
不會對他造成傷害?」
  沙漠的回答是:「除非他的身子緊貼著門,那麼,他會在表皮上,略有損傷,像是擦破
了表皮一樣。」
  白素又向我望來,我在她的眼神之中,捕捉到了她想表達的信息。
  白素顯然是在對我說:「值得試一試!」
  於是,我改變了我的態度,我的聲音聽來還是十分遲疑,可是我說的是:「看來值得試
一試?」
  我是向著廠長他們說這句話的,廠長他們遲疑了片刻,也都神情猶豫地點了點頭。
  戈壁大聲歡呼,沙漠則一刻不耽擱,已著手調整起那具激光儀,他的手法十分熟練––
後來才知道戈壁是這具世界上不超過五具的激光切割儀的主要設計者,再由他來親自操作,
自然比廠方的技工熟練得多了。
  他調整了好幾分鐘,又一再重複著,然後,才長長吁了一口氣,向沙漠望了一眼,沙漠
作了一個手勢,戈壁按下了一個掣,激光射出。
  激光射出的時候,其實是一點聲音也沒有的,可是在各種電影或電視上,都照例伴有「
滋」的一下響,所以也就有了那種錯覺,那一股激光,就從看來根本不存在的門縫中射了進
去。戈壁的動作真快,在大約至多幾十分之一秒的時間中,激光並沒有反射出來,他就知道
自己初步成功了,他迅速地上下移動了激光的射出的幅度,立時又按下了一個按鈕,激光消
失。
  前後時間,絕對不超過一秒鐘,在這一秒鐘之中,可以肯定人人都屏住了氣息,而在一
秒鐘之後,人人都把眼瞪得極大,因為個個都看到,那大箱子的門,正打開了少許!
  戈壁首先一躍而前,一伸手,就把門打了開來!
  激光果然破壞了門鎖,可是,在那扇長方形的門之後,人人都呆了一呆,在那扇門內,
是另外一扇較小的橢圓形的門。
  那種門,看起來也並不陌生,就像是潛艇中常見的那種,或者是大型保險庫常設的那種
門,在門上,有一個轉盤,那時,我也來到了門前,戈壁向我作了一個手勢,我跨出兩步,
雙手把住了轉盤,用力一轉,卻不料那轉盤十分輕巧,我用的力道太大了,幾乎站立不穩。
  那如同汽車駕駛盤也似的轉盤,轉了六七下之後,再用力一拉,那橢圓形的門,就打了
開來。
  門極厚,恰如一般保險庫的鋼門,門打開之後––那時,所有在場的人,都已經齊集在
近前了,所以,人人都可以看到門打開之後的情景。
  一時之間,人人都不出聲,靜得出奇。
  那一剎間的寂靜,自然是由於每一個人所看到的情景,都使得看到的人訝異莫名之故。
  那扇厚重的門打開之際,我由於要打開門,所以反倒是較後看到門打開後的情景。
  門後,是一個橢圓形的空間,像是一個放大了的蠶繭,高度約二公尺,寬約一公尺半,
比較起那個長方形大箱子的整個體積來,至多只佔了一半,另一半,全是一層一層的金屬層
,顏色不一,這許多金屬層,看來都起著保護作用––至少其中有一項功能,是防止X光的
透視。
  在那個繭形的空間之中,首先看到的,是一張安放角度微微向上的座椅,那張椅子的大
小,恰好可供一個普通身形的人坐得十分舒服,椅子有著相當寬的扶手,兩邊扶手之上,全
是密密麻麻的按鈕,至少有超過一百個之多。
  而在座椅的上方,則是一共分成九格的銀灰色的屏,看來類似熒光屏,但是又有所不同
,但是看起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這些銀屏,起著熒光屏的作用。
  沒有人,哈山先生並不在這大箱子中,這是任何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連我和白素在內,也都沒有人想到,那「容器」打開來之後,內部
的情形會是這樣。
  人人盯著看,可是沒有人出聲。最早有了反應提是戈壁,他不是出聲,而是帶著夢幻一
樣的神情,伸出手去,想去按那座椅的扶手上的按鈕。
  他的動作十分慢,顯示他的心中,十分猶豫,而沙漠也在這時,有了行動,一下了就抓
住了他的手,不讓再伸向前去。
  我和白素也在那時叫了起來:「別亂動那些按鈕!」
  直到這時,才是另外幾個人的呼叫聲:「天!那是什麼––東西?」
  戈壁沙漠立時向我望來,我吸了一口氣,指著那座椅:「我不能肯定那是什麼,但是我
見過類似的設置,我認為這是一個––」
  我確然見過類似的裝置,看起來,像是一個太空囊,或是一人宇宙飛船的駕駛艙,等等
。可是要我確切地說出它是什麼來,我卻也說不出。
  它不可能是一個飛行體––飛行體的外形,沒有理由是大形的,像個凍肉櫃。
  那麼,它是什麼呢?是一個休息室?一個實驗室?一個供人躲起來的地方?還是一個什
麼儀器的操縱室?
  我停了半晌,只好攤著手:「老實說,我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
  沙漠雖然制止了戈壁,不讓他去觸摸那些按鈕,但是他已探頭去察看它們––沙漠和白
素和我,都制止戈壁去按那些鈕,是由於我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根本無法預料按下了其
中一個按鈕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可能一點反應也沒有,可能後果嚴重之至!
  因為擺在我們面前的,全是我們的不知道,連稍為錯手,引起的後果是什麼也不知道!
  不單是沙漠在察看,別人也知道,每個按鈕,必有作用,按鈕之上都有著符號,可能是
標明那些按鈕的作用的。可是每一個符號,看來都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組合的線條,絕沒有看
得懂的在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再重複著:「這不是地球上的東西,不是!」
  我這樣說,大有根據,因為有一些符號,在地球上,幾乎已是世界性的文字,人人一看
就懂,例如圓圈之中加一個橫間,就是禁止的意思,紅色,是危險的意思,等等。可是這裡
,上百個按鈕上的符號,在場的所有人.卻沒右一個看得懂!
  那些符號,有的是由幾何線條組成的,可是一樣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例如,一個大三角
形之中,有一個小三角形,那代表了什麼呢?小三角形角的倒置,又是什麼意思呢?一個圓
圈之中有三點,又代表了什麼?誰能知道一個平行四邊形之中有三個小圓圈,那表示這按鈕
的作用是什麼?
  還有一些符號,根本不由幾何圖形組成,看起來像是一種古裡古怪的文字。
  在這種情形下,誰敢隨便去按下一個按鈕?
  在驚訝之餘,人人議論紛紛,我的說法,得到了公認:「哈山在海上撈起來的,是不知
來自那一種異星人的一種不知用途的東酉,我們那麼多人弄不明白這東西是什麼,哈山絕沒
有理由弄得懂,這其中,只怕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因素在!」
  白素有點悻然:「這位哈山先生,號稱是家父的老朋友,可是他得了這東西那麼久,連
提也未曾向家父提及過,真不是意思!」
  白素很少表現那麼激動,這時她的不滿,自然一大半出自她心痛白老大打賭的失敗!。
  我看到白素不快,自然立刻站在她的一邊,我憤然用力,把那又厚又重的門,重重關上
,居然發出了「砰」地一下聲響。
  然後,我又抬腳,在那門上,重重踢了一腳,大聲道:「最好是把它沉回海裡去,等哈
山再出現的時候,或許可以把它再從大海中撈起來!」
  對於我的這幾句話,在場人人都現出不以為然的神情來。
  從各人的神情上,可以看出,各人都雄心勃勃,想在這東西上,研究出一些什麼名堂來
。我揮著手,繼續發揮我的見解:「各位,這東西來自外星,已可肯定,它有什麼作用,我
們全然不知,而且,我相信也研究不出來,因為任何不同的星體上的高級生物,和我們完全
是兩回事!」
  戈壁不同意:「至少,那座椅證明,那個星體上的高級生物,身體和我們差不多,我們
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坐在那座椅上。」
  沙漠補充:「那種外星人,至少也有手指或類似的器官,不然,無法使用那些按鈕!」
  總工程師道:「當然也有眼睛,不然,用什麼器官來看那些符號!」
  我也並不堅持,作了一個誇張的手勢:「好,那麼,就開始研究好了,首先,要有一個
人坐上那張適合坐的椅子上面去!」
  我一直站在門前,一面說,一面伸手用力一拉,又把那扇門拉了開來。
  我的意思是,請任何人先進去坐一坐,看看會有什麼發現。
  所以,當我拉開門之後,我面向著各人,而且人又站在門的後面,看不見那個座椅,我
看到的,只是別人。在剎那之間,我知道一定有什麼事情大大地不對頭了!因為我所看到的
每一個人,包括處事最鎮定的白素在內,人人都駭異莫名,如見鬼魁!
  所有人都現出了這種神情,自然是每一個人都看到了絕不應該看到的情景之故,而只有
我一個人沒看見,那自然是由於我在門後的緣故了!
  所以,我大受震動之餘,也來不及問別人究竟看到了什麼,身子一轉,就轉過了那扇門

  這時,我也看到了,相信我的神情,絕不能例外,也是無比的駭異!
  是的,任何人都會駭異,相信最鎮定的人,也不能例外:看到的情景,和剛才並無多大
的差異,只不過那張座椅上,多了一個人!
  剛才明明空無一人,忽然在那扇門一開一關之間,座椅上多了一個人––這種情景,極
像一些大型魔術的表演,但既然沒有人認為那容器是一件大型魔術表演的道具,自然也就不
會有人以為那是魔術表演!
  那就足夠令人震駭了!這個人是從哪裡來的?
  這個人,是一個老人,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緩緩睜開眼來,可以推測,當別人看到
他的時候,他是閉著眼睛的。
  他的神情十分安詳––直到他完全睜開眼一之前,他十分安詳,而當他睜開了眼,看到
了那麼多人,用駭異莫名的神情望著他的時候,他卻比任何人更加驚惶!
  那人是一個老人,一個很老的老人。
  我一看到他的時候,雖然十分震驚,但是我還是一下子就知道他是什麼人。白素顯然也
是一樣,她一步跨到了我的身邊,我們自然而然握住了手,兩個人的手都冰涼。
  這時,人人都因為極度的驚訝而出不了聲,那老人也一樣,他神情驚駭之極,可是最早
恢復鎮定的,卻是他。
  他坐在那張座椅上,座椅本來是略微斜向上,也不是面對著門的,可是他的手指,在座
椅扶手上的眾多按鈕上的一個按了一下,椅子就轉動了起來,變得面向著門,而且也不再斜
向上,變得他面對著我們。
  我留意到,他在按動按鈕的時候,十分熟練,根本不必看。
  當他面對著我們之後,他的目光,迅速地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掠過,然後,停留在白素的
身上,在那一剎間,他顯然認出了白素的身分,他向白素笑了一下,用上海話大聲說:「找
到我了,白老大真有兩手!」
  他不開口,我和白素,也早已知道,這個突然像是演魔術一樣出現的老人,就是哈山先
生。
  哈山會突然坐在那張椅子上,事情已經夠令人駭異的了,他這時一開口,又冒出了這樣
一句話來,更令得我和白素駭異莫名!
  因為他這樣說,像是他一直坐在那裡,我們打開門就看到了他一樣!
  可是事實上,其間不知有過多少曲折變化,何以他會一點不知道?
  在我和白素愕然不知所對之際,哈山已經從座椅上站起身,他一站起身,自座椅之下,
就有一道本來不知隱藏在什麼地方的梯級,自動伸了出來,他就踏著那梯級,走了下來,走
出了容器。
  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白素身上,走出容器之後,伸手向白素一指,笑著道:「是大小姐
吧,白老大真好福氣,有你這樣的女兒!」
  他一直在說上海話,上海話之中,有的十分粗俗,也有的十分客氣,朋友之間,稱呼對
方的兒女,也多有稱「大小姐」和「少爺」的。白素本來,應對何等伶俐,可是這時,實在
因為驚愕太甚,所以竟仍然僵住了出不得聲。
  哈山仍然在笑著,依然用上海話:「一定有赤佬碼子出賣了我,不然,你們再也找不到
我––」
  「赤佬碼子」是罵人話,他這樣入,自然是想到了船長說出了他藏身的所在。而他這樣
說,更令得我和白素吃驚,因為聽起來,他當足自己一直藏身在那容器中!
  哈山說到這裡,視線才不專注在白素身上,向我望了一眼,再看了一下他處身的環境,
陡然之間,他的神情,變得怪異莫名,叫了一聲:「你們把我的船改成了什麼樣子?這––

  他叫了一半,陡然停了下來,望向我們,神情更是怪異莫名,先是揮了幾下手,喉嚨發
出了幾下沒有意義的聲前,然後,才哽著聲問:「我不是在船上?是不是?」
  直到這時,我才能出聲,聲音也啞得可以,我叫的是:「哈山先生!」
  哈山向我望來,我和白素一直握著手,即然認出了白素,自然也會知道我是什麼人,所
以他也不向我打招呼,就直接問:「怎麼一回事?」
  我長吁了一口氣,和白素齊齊叫了出來:「說來話長,哈山先生,你一直在––」
  說到這裡,我和白素,一起向那容器指了一指。哈山在那一剎間,在驚疑的神情之中,
又有了幾分緊張,他後退一步,先關上了那扇橢圓的厚門,然後,又關上了外面的那重門。
  接著,他的神情更疑惑,盯了那具激光儀一眼,又啞著聲叫了起來:「天,究竟發生了
什麼事?我在什麼地方?快告訴我,白老大呢?」他變得十分激動,他不激動還好,他情緒
一起了變化,在場的所有人,都有忍無可忍之感,也都在情緒上爆發起來。
  總工程師首先叫:「別問我們發生了什麼事,問你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另外至少有三個人,都顧不得禮貌了,用手直指著他問:「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有一個人(可能是副廠長)在高叫:「他不是人!不知是什麼妖魔鬼怪––。」
  哈山又驚又怒,我看到場面混亂,大聲叫:「大家靜一靜––」
  我連叫了三遍,各人才算是靜了下來,我急急問哈山道:「哈山先生,事情十分複雜,
真正是一言難盡,你有許多疑問,我們也有很多疑問,是不是找一個地方好好談談,不要站
在這個廠房中?」
  哈山又叫了起來:「廠房?我為什麼會在廠房中?你們是怎麼打開這容器的?白老大呢
?」
  他還在亂七八糟地問,而且十分憤怒激動,我攤著手,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種場面。白素
就在這時開口。這時,每一個人的情緒都十分焦躁、疑惑、驚愕.白素的聲音則十分柔和鎮
靜,對各人不安的情緒,首先起了安撫的作用。她說:「哈山伯伯,我們有許多問題要問對
方,能不能分個先後?」
  哈山一聽,這時就道:「我先問。」
  雖然我性急,也不知有多少問題要問,但是也知道,在現在這種情形之下,若是和哈山
爭先論後,那只有使事情更混亂,所以我不和他爭,但是有一句話,我卻非事先聲明不可。
  因為我的許多問題之中,必然有幾個是問到那個容器的。而哈山在得到了那容器之後,
連他最要好的朋友白老大也未提及過,那就未必肯對我們說實話,所以我大聲道:「不論是
什麼問題,都要據實回答。」
  哈山立時瞪了我一眼,我直到這時,才有機會自我介紹:「我是衛斯理。」
  哈山門哼了一聲:「算是啥?審犯人?」
  我堅持:「只有一個關鍵問題,得不到確實的回答,整個謎就無法解開。」
  哈山心中的謎團顯然不比我們少,所以他立時同意:「好,實牙實齒,實話實說,我先
問––」
  他停了一停,又用十分疑惑的目光,望向工廠方面的人,十分不客氣地道:「閒雜的等
,且進一避––」
  我感到十分為難,沒有工廠人員的幫助,根本打不開這容器,如何可以叫人走便走?
  一直沒有出聲的戈壁沙漠,直到這時才齊聲抗議:「我們不是閒雜人等––」
  哈山沖兩人瞪眼:「那算是什麼?」
  戈壁沙漠又齊聲冷笑:「可能是你的救命恩人!」
  哈山任了一怔,我不知道戈壁沙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可是哈山的反應更加奇特,他竟
然像是不能肯定兩人的話是不是正確,神情猶豫不決。
  我趁機道:「不是靠這些朋友的幫助,我們打不開這容器?」
  哈山對於我們打開了這容器這件事,不在意,他又發起怒來:「誰叫你們打開的?你們
應該根本打不開它!」
  戈壁冷冷地道:「不過是不知哪一個外星人留下來的東西,有什麼了不起,地球上不見
得沒有能人,還不是一下子就打開了?」
  哈山的怒容一下子消失,神情變得十分沮喪,呆了片刻,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表示
不再追究容器被打開的事了,戈壁又指著廠長等人:「他們也不是閒雜人等,當然,這裡不
是長談的好地方––」
  哈山叫了起來:「老天,快找一個有酒的地方。」
  要找一個有酒的地方,當然十分容易,我們一行人等,一起來到了雲四風住所的客廳中
坐定,酒由機械人團團轉著運上––這時,就算是平日不喝酒的人,也變成需要酒,人手一
杯,哈山更是連盡三杯,才再度重複:「肯定不會有閒雜人等接近我那容器?」
  廠長再三保證:「絕對不會。」
  哈山又歎了一聲:「我不能不緊張,因為那容器究竟是什麼,能起什麼作用,我其實所
知甚少,可能隨便按動一下,就會闖下大禍!」
  我們都表示可以理解,我催促:「哈山先生,你先問,可以問了!」
  哈山張開了雙臂:「我想知道一切!」
  於是,我就開始說––從白老大找不到他,來找我和白素相助開始說起。
  我說得十分簡單,但該說的也全說了,當我說到白老大用賭注的一半去收買船長時,他
歎氣:「不能怪船長,誘惑太大了!」
  而當我說到八十日的時間告終,他沒有出現時,哈山的神情怪異莫名。
  而等我說到我們終於打開了容器,根本裡面沒有人時,哈山陡然跳了起來,叫:「打啥
千朋!」
  他一時情急,又叫了一句上海話,那是「開什麼玩笑」的意思。
  我吸了一口氣:「不是和你『打朋』,第一次打開門,椅子上沒有人,我在失望之餘,
把門關上,再打開,你就在椅子上了!」
  哈山用力眨著眼,又坐了下來,哺哺自語:「難道是我錯手按了不該按的掣鈕?」
  一眾人都大是駭然:「你難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自己在那裡?」
  哈山神情猶疑,欲語又止,我連忙道:「實牙實齒,實話實說!」
  哈山呆了一回,才道:「這––大箱子是怎麼來的,你們都知道了?」
  我點頭:「在海上漂,給你撈起來的?」
  哈山答應了一聲,又喝了一大口酒,才開始說他的故事,也是我們全想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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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6 22:31: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當哈山在望遠鏡中,看到了在海面上漂浮的那只大箱子時,心中就疑惑之極。他熱愛航
海,在海上消磨了不少時日,自然也知道在海上,什麼怪事都可以發生,可是像這樣的一只
大箱子,究竟從何而來,裡面有什麼東西,都極度不可思議。
  他感到高興的是,事情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他的親信,他可以使他保持秘密(哈山
這樣做了,而且做得很成功,秘密一直被保持,直到後來怪事發生,才暴露了出來)。他立
即把那容器,運到了自己的別墅之中,想把它打開來。哈山未能打開容器,是意料中事,因
為後來,在雲四風的工廠之中,也要動用到最先進的激光儀器,而且,還要有戈壁沙漠這類
大師級的人物來親自主持,才能將之打開來,哈山所用的方法,自然萬萬不及。
  不過,哈山除了急於想知道那容器之內,究竟是什麼,也動用了效率十分高的X光透視
儀,自然,也沒有任何結果。
  在半個月之後,哈山已經知道這個在海面上撈起來的東西,絕不尋常,而且,它又是來
自一直神秘莫測的,所謂「百慕達三角」的那個地區。在這容器之內,就可以是任何東西。
  他好幾次想去找白老大,也想通過白老大和我聯繫––這是後來,為什麼他聽到白老大
肯派我陪他「講故事」作為賭注,他便一口答應的原因。因為他心中有許多疑問,正想向我
詢問。可惜,哈山和白老大兩人,好勝心都十分強,兩個老人家一言不合,就要大起爭論,
哈山怕被白老大嘲笑說他在海上撈了什麼破爛上來當寶貝,所以就忍住了沒有說。
  不過他自己,一直在花時間研究那容器,在一個月之後,他已經用盡了辦法,仍然無法
打開那容器之際,他又是焦躁,又是好奇,那幾乎今得他坐立不安。
  那容器一直安放在他別墅的地窖之中,那天晚上,他從一個宴會回來,有了幾分酒意,
在宴會上,他拒絕了一個金髮碧眼的性感尤物對他的挑逗,又感到了有點後侮––
  總之,他是處在一種情緒十分不快,十分落寞的情形之中,一回到了別墅,他自然而然
,來到了地窖,站在那容器之前,盯著看,越看越是煩躁,一轉身,看到有一根鐵棒在不遠
處。
  那種一端扁平的鐵棒是用來撬開一些東西用的,正像我首先想用這種原始的工具去打開
容器一樣,哈山也曾用過這種鐵棒,想把那容器的門撬開來而不成功,那鐵棒就放在一邊。
  哈山拿起鐵棒來,衝到那容器之前,大聲呼喝著,呼喝一句,就用鐵棒在容器上大力敲
擊一下,在地窖中,回響著金屬敲擊的聲音。
  哈山那時呼喝的,全是一些沒有意義的話,例如「你究竟是什麼怪物」,「不論你裡面
有什麼,我都一定要弄清楚」之類的話。
  他記不清自己究竟叫嚷了多久,和敲打了多少下。自他把那容器安放在地窖中之後,他
下令別墅中的任何人都不准到地窖來。再加上地窖的隔音設備十分好,所以哈山在地窖中胡
鬧,別墅中十幾個僕人,都不知道。
  哈山畢竟年紀不輕了,折騰了一陣之後,他感到疲倦,酒意也過去了,他握著鐵棒,喘
著氣,他仍然盯著那容器,還想再努力學起鐵棒來,再敲打幾下––從這一點上,也可以知
道哈山這老頭子的性格。
  而就在這時候,他陡然聽到,那容器之內,有一些聲音傳出來。
  哈山當時,其實並不能肯定聲音是由容器中傳出來的,由於剛才他敲打那容器,發出的
聲音震耳欲聾,這時靜了下來,聽覺也就不那麼敏感。
  他呆了一呆,直到再度聽到有聲音發出,像是有什麼在轉動時所發出的聲響,哈山才真
正酒醒了,不由自主,向後退出了一步。
  他在和我們敘說經過,說到這裡的時候,猶有余悸,伸手在臉上抹了一下,問:「當時
我極害怕,猜猜我最先想到了什麼?」
  各人都回答不出,沉默了大約一分鐘左右,我正想催他,要他別浪費時間,白素用試探
的語氣道:「神話中,囚禁一個巨大妖魔的瓶子?」
  哈山立時大聲道:「正是!我想到的是,從那大箱子中,會走出一個巨大的妖魔來!」
  哈山那時的心態,很容易瞭解:他一個多月來,終日都在幻想那容器中有什麼,開始的
時候,自然從平凡方面去想。由於那容器外形像一個大凍肉櫃,他甚至想像這裡面全是冷藏
食物。
  隨著他用盡方法打不開那容器,他對容器內是什麼的想像,自然也越來越古怪,終於想
到了容器之內,可能是什麼怪物。
  這時他一聽到有聲音傳出,就想到了活物,十分合理。
  哈山在敘述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人在越是緊張的時候,就越是無法集中精
神,更喜歡胡思亂想?我那時僵立著,心中在想的,全是一些雜七雜八,根本不該在這時想
到的問題。」
  哈山那時,想到的是,從那容器中走出來的妖魔,不知是什麼樣的?是被囚禁在那容器
之中太久了,一出來就充滿了仇恨,要毀滅一切的復仇之魔呢?還是一個制服的妖魔,如阿
拉丁神燈一樣,可以為主人去做任何的事?
  在哈山胡思亂想的時候,大約有三分鐘之久,容器之內的聲響又停止了。
  哈山畢竟久經世界,在這時候,他已經定下神來。對著那容器大聲叫:「不論是妖是怪
,快現身出來!」
  他這時這樣叫嚷,當然更大的作用,還是為了自己壯膽,他一面叫嚷著,一面跨步向前
,掄起手中的鐵棒來,又待向前砸去。
  可是就在這時,他陡然僵凝,因為他看到,那容器的門,他用盡了心機也打不開的門,
正緩緩打了開來。在打開了約二十公分之後,停了一停,像是在裡面的什麼活物,要打量清
楚了外面的情形之後,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而這時,哈山的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之中,直跳了出來。
  門打開不過二十公分,他根本無法看清容器中有什麼在,他一直有心臟病,事後,他都
詫異自己沒有在那時心臟不堪負荷而死!
  尚幸,停頓的時間不是太多,大約三秒鐘左右,門就一下子打開,哈山看到了一個人,
有點腳步瞞冊地,跨了出來。
  那人一跨出來,一抬頭,就看到了哈山,哈山也看到了他,兩人打了一個照面,那人的
動作凝上––那是一種身子挺直到了一半的怪異姿勢,而哈山,則高掄著鐵棒,想要向前砸
出的樣子。
  兩個人這樣子對峙著,大約也只有幾秒鐘,可是雙方一定都覺得十分長久。哈山的驚駭
程度極甚,但是出現的並不是什麼大怪物,只是一個人(雖然從這樣的一個容器中忽然走出
一個人來,也怪之極矣,但出來一個人,總比出來一個怪物好),總使他的震駭程度減輕。
  在他略為鎮定之後,他雖然還沒有改變僵凝的姿勢,但至少已可打量那個人了。那個人
看來二十多歲,面貌和身量,都十分普通,並不起眼,這樣的人,混在任何許多人中,也不
會引起特別的注意,甚至一時之間,無法分得清他是亞洲人還是非洲人!
  這個人有一雙靈活之極的眼睛,一開始他一動也不動,但隨即,他眼珠就開始活動,亂
溜亂轉,和他的眼光一接觸,就有眼花綠亂之感。
  那人身上的衣服,乍一看,也沒有什麼特別,類如普通工人的工作服,不過有幾個厚鼓
鼓的口袋。
  在打量了那個人,可以假定他不是什麼怪物後,哈山才問:「你是什麼人?」
  這時,那人的視線,停留在哈山手中的那根鐵棒之上,他緩緩站直了身子,向鐵棒指了
一指,用一種相當粗的聲音問:「這算是一種歡迎儀式?」
  哈山這時,心中的驚疑,實在是到了極點,他下意識地揮動了手中的鐵棒一下,然後喝
道:「讓開!」
  一面喝著,一面他已向前衝了過去,那人果然向旁讓了一讓,哈山來到了容器之前,把
半開著的門,用鐵棒一下子撥開,然後,他就看到了另一扇半開的橢圓形的門,等到他再用
鐵捧撥開橢圓門之後,他所看到的情形,就像我們在廠房之中,終於打開了容器之後所見到
的情形,一模一樣。
  他盯著所見的一切發呆––那是任何人一看到了容器內部的情形之後,必然的反應。
  他不知自己發呆發了多久,當然,在那段時間中,他也有許多想像,他思路敏捷,可是
也難以作出一個假定來,他轉過身,看到那人仍在原地沒動,看起來,至少不是有敵意的樣
子,才又定了定神。
  (人和人之間,在許多情形下,都要判定了對方是不是有敵意之後,才能行動。)
  (不但人和人之間,人和許多生物之間也如此,真是一種叫人悲哀的現象。)
  哈山先問:「你––一直在這裡面,一個多月,你一直在這裡面?」
  那人重複了一句,「一個多月?我在裡面––」
  他說到這裡,忽然苦笑了一下,然後,又急急向前走去,一下子就越過哈山,又坐到了
那張座椅上,可是並沒有關上門,所以哈山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切。
  只見那人坐下之後,雙眼直視前面分成了九格的銀灰色的屏,神情焦急緊張。
  他雙手不斷迅速無比地按著椅子扶手上的按鈕,按動了不下七八十次之多。哈山注意到
那椅子扶手上的按鈕,至少有一百多個,也不知道那人何以看也不看,竟然可以按得如此熟
練,不會出錯。
  當他按下第一個按鈕之際,那九格銀灰色的屏上,就有形象出現,哈山開始還有點不好
意思偷看,可是那人顯然絕不注意哈山,只是盯著看,哈山也就湊近去看。他看到的究竟是
什麼,他直至這時,和我們敘述經過情形時,仍然說不上來,他只是照實說。
  哈山的敘述是:「我看到的是幾種不同的畫面,可是那些畫面表示了什麼,我卻一點也
不知道,有兩三幅,像是波紋,有的是絢麗無比,變幻不定的色彩––色彩耀目之至,那種
變幻的色彩,一定是在傳達著什麼信息,可是我卻看不懂。正中央一幅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好像是文字,嗯––應該是文字,可是我在門外,比較遠,又不好意思湊得太近去看,所以
也不知那是什麼。還有一兩幅的畫面,簡直亂七八糟,不知所雲。」
  總之,時間並不短,那人在椅子上,至少坐了十分鐘左右,在這十分鐘之內,他幾乎不
斷地按著按鈕,那九幅畫面,也在不斷變換,但是哈山一點也看不懂。
  然後,那人呆了一呆,轉過頭來,神情仍然相當焦急,他一轉過頭來,就呆了一呆,像
是到這時,才發現哈山的存在一樣。
  他語氣相當著急地問:「你––在是海面上發現我的?」
  哈山的回答,十分謹慎:「我是在海面上發現這個容器的。」
  那人一躍而下,到了哈山的身前,一伸手,就握住了哈山的手。
  他的手冰涼,哈山甚至因之而打了一個寒戰,那人又問:「很多人知道?」
  哈山忙道:「不多,只有另外一個人,他––很會保守秘密。」
  那人像是多少放心了一些,松了哈山的手,團團打著轉。哈山有豐富的人生閱歷,看出
這個古怪的人,處於十分值得焦慮的處境之中,他就問:「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那人忙道:「有!有!我不會忘記你曾幫助過我,不會忘記。」
  哈山驕傲地笑了一下:「你弄錯了,我絕對不會希罕你的報答。」
  那人對於哈山先生這樣的說法,像是頗感意外,他看了哈山一會,才道:「我第一件要
你幫忙的是,別對任何人說過曾見過我,記得,任何人都不能說。」
  在當時的情形下,那人的這個要求,自然不算是過分,所以他並沒有什麼考慮,就點頭
答應。
  當哈山說他的經歷,說到這全的時候,他略停了一停,喝了一口酒,很有點難過的神情

  聽他敘述的人,都知道他為什麼難過,因為他曾答應過那人,絕不對人提起見過這樣的
一個人,但現在,他卻向我們許多人和盤托出了。
  他食言––他一定不常食言,所以他才會感到難過。
  我安慰他;「哈山先生,常言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情形不同了,那人一定有什麼––
古怪的地方,所以你才決定把一切經過告訴我們的。」
  哈山聽了我的話之後,連連點頭:「對啊,這個人,簡直古怪之極––你們看,他究竟
是什麼人?什麼來歷?從那裡來的?」
  我道:「你太心急,你還沒有把有關那人的一切說完,我們怎能判斷?」
  哈山苦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那時,我們都不知道哈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是什麼意思,看到他準備繼續講下去,
才沒有問。
  原來,那人要哈山答應了他的要求之後,就道:「請告訴我出路在哪裡,我有急事要去
做。」
  哈山向通向大廳的樓梯,指了一指,那人的動作十分快,已急急向樓梯走去,他一下子
又跳上了那樓梯,才轉過身來,指著那容器,道:「你可以暫時保留這東西,但也絕不要給
別人知道。」
  哈山看到這人竟然說走就走,不禁大是著急,忙了幾步:「等一等,這東西是什麼?有
什麼作用?」
  那人「啊」地一聲,在哈山說那幾句話之際,他又竄上了幾級樓梯,看來是有急事在身
,這時才轉過身來:「對不起,這東西對你十分陌生,它的作用太多了,一時之間,絕講不
完,你要注意,那椅子柄上的許多按鈕,你絕不能亂按,一按,就會變化不測,對你––或
任何按動鈕掣的人,造成極大的傷害。」
  哈山怪叫了一聲:「你留下了這樣的一件東西走了,卻叫我碰也不能碰,我如何忍得住
?」
  那人聽哈山這樣抗議,他居然十分通情達理,側頭想了一想:「那我還是把門關上的好
,反正你絕無可能把門打開,也就不會因為好奇而亂按了。」
  他一面說,一面急速地走了下來。這下子,哈山沒有放過他,一在身邊經過時,哈山就
雙手緊緊抓住了他,叫道:「不行!關上了門,我更會急死!你得把一切告訴我才准走!」
  那人歎了一聲:「老實說,老先生,你已經沒有可能知道一切了,時間不夠了。」
  哈山知道那人的意思,是說他已老了,時間也不夠使他瞭解一切!由此也可知,這東西
所包含的一切,複雜無比,那更令他心癢難熬。
  相信他是一個好奇心比我還要強烈的人––這一點,從他那麼喜歡聽各種故事,便可見
一斑。對一個好奇心強烈的人來說,在這種情形下,若是不讓他知道一點那容器的秘奧,他
只怕會被好奇的情緒,折磨致死。
  那人顯然體諒他的心情,就道:「好,我不關上門,只不過你一定要聽我的話。」
  哈山連連點頭,那人又想了一想,才指著兩個上面各有兩個小圓點的按鈕,道:「你坐
上椅子,按下這兩個按鈕。」
  哈山急急道:「會發生什麼事?」
  那人道:「兩扇門會自動關上,你在座椅之上,心跳停頓,呼吸停止––」
  哈山大吃一驚,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那人呵呵笑了起來,伸手在他肩頭之上,輕輕
拍了一下:「別怕,那不是死亡的狀態,而是靜止狀態,這種狀態,對你的健康,十分有益
。」
  哈山遲遲疑疑:「我怎樣才能醒過來?」
  那人「哦」地一聲,又指著一個掣:「按一下,就表示一個階段––嗯,是一天。」
  他說了之後,又加強語氣:「你所能動的,一共只是三個掣扭,其餘的,絕不能動。」
  哈山還不滿足:「如果動了,會發生什麼事?」
  那人對哈山的糾纏不休,有點惱怒,大聲道:「會發生任何事。」
  他看來其急無比,話一說完,轉身就向樓梯上竄去,哈山忙跟在後面,又叫:「門要是
關上了,怎麼打開?」
  那人道:「你在裡面,門一拉就開。」
  哈山跟在他的後面,等到上了樓梯,已是氣喘如牛,那人上了樓梯之後,略停了一停,
哈山指著一扇門:「走那邊,到大廳。」
  那人急急走進去,哈山又勉力跟了上去,只見那人到了大廳之後,略停了一停,四面打
量了一下。哈山別墅的大廳,自然豪華之極,可是那人看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就急
急向大門口走去。
  恰好有一個僕人在大門之旁,看到這樣的一個人走了過來,主人又在後面,急急跟著,
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那人來到門前,僕人在他想打開門時,想去阻止他,那人憤怒地責斥了
一聲。哈山忙道:「開門,請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僕人急忙打開門,那人一步跨將出去,頭也不回,但總算回答了哈山的問題:「說不定
。記得我的一切吩咐。」
  哈山來不及答應,他氣急敗壞追了出去,追出大門,早已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哈山在門口呆立了半晌,回到了地窖,他幾乎沒有考慮,就坐上了那座椅,他才坐上去
,門就自動關上,門自動關上之後,眼前並非一片黑暗,而是亮起了一片十分柔和,舒服之
極的光芒。
  哈山真想在隨便哪一個按鈕上,按上一下,看看會有什麼事發生,可是考慮再三,始終
不敢。
  於是,他只是按照那人的吩咐,按下了那兩個掣扭,然後,再在另一個按掣上,按了一
下。
  在他面前的那九幅銀屏上,什麼變化也沒有,可是椅子卻自動轉了一下,面前對著那九
幅屏,至多只在十秒鐘之內,他只感到自己舒暢無比,自然而然,閉上了眼睛,就像是一個
心無掛礙,又十分疲倦的人進人睡鄉一樣,一下子就在極舒服的情形下,失去了知覺。
  哈山先生的敘述,到這裡,又停了一停。
  然後,哈山強調:「那是一種舒服之極的感覺,真是舒服安詳之至,我後來試了許多次
,每一次都一樣,那種安詳的感覺,使人感到,就算就此永遠不醒,死了,這都是最好的死
法!」
  戈壁問:「你按了一次那掣扭––你在一天之後,醒了過來?」
  哈山點頭。當時,他並不知道自己醒過來時,已過了整整二十四小時。當他又醒過來的
時候,只覺得神清氣爽,一下子推開了門,竟然一躍而下––雖然他年逾古稀,健康情況一
直很好,但是這樣子跳跳蹦蹦,卻也有十年以上未曾有過了,連他自己,也不禁呆了一呆。
  而當他離開地窖,看見每一個僕人都神情極其焦急時,他才知道,自己在地窖之中,已
足足二十四小時了,僕人又不敢進去找他,又怕有意外,所以焦急莫名!
  哈山卻感到異常興奮––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可以肯定,自己有了一項
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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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6 22:31:48 |只看該作者
  這項奇遇在他的晚年發生,就有更大的意義:在接連幾次,他在那容器之中「休息」之
後(最長的一次是七天),他不但覺得心理上愉快,而且身體上的健康,也大有增進,不但
如此,而且心境,竟也大有返老還童的傾向––他後來駕了去看白老大那輛鮮紅色的跑車,
就是在心境回復年少之後新買的,不然,十分難以想像他已年屆八十高齡,怎麼還會駕這樣
子的一輛車子!
  哈山不但在那容器中「休息」,而且,仍然在不斷研究那容器的其它按鈕的作用。可是
那人臨走時的告誡,哈山卻也不敢違背,他連伸手去輕撫那些按鈕一下都不敢,生怕一個錯
手,就闖了大禍。
  他自然不敢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在這期間,他曾過訪白老大四次,每次都想對白老
大說起這件事,可是卻不敢違反那人的囑咐。
  他打的主意是,事情,一定要告訴白老大,可是等到那人回來了再說,那人說「有急事
要辦」,可是一去之後,杳如黃鶴,竟然再無消息,哈山每天都在等他出現,而且吩咐了所
有僕人,那人一出現,就把他當作自己一樣!
  哈山也做了不少別的工作,他把那容器的內外,拍攝了許多照片,以他的地位而論,自
然認得不少有識之士,他一有機會,就把那些照片拿出來給人看。
  可是看到的人,表示的意見,大同小異,都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最多的意見是「看來
像一艘小潛艇」,或是「像是太空囊」。
  哈山向他的醫生朋友問起人是否可以有不呼吸不心跳的靜止狀態時,得到的回答,多數
是哈哈大笑。有的則向他解釋,人有可能在某種情形下,處於一些生物常在的「冬眠」狀態
,但決不可能全然停止心跳和呼吸!
  這些答案,都不能令哈山滿意,可是那人不再出現,哈山也就沒有特別的辦法可想。
  他還做了一件工作:他請了三個出色的人像描繪家,根據他的描述,把那突然在容器中
出現的人的樣貌,畫了出來,然後,通過他的關係,調查這個人的來歷,可是一點結果也沒
有。
  後來,我才知道小郭的偵探事務所,也接受了這項委託,哈山出的賞格十分高。據小郭
說,世界各地,他的行家接受了同樣委託的,超過三千家!」
  等到第五次,他再去見白老大的時候,就發生了「打賭」的事件。
  哈山說到這裡,聽的人,都十分緊張。那場打賭的結果,人人皆知,可是究竟發生了什
麼事,卻又沒有一個人知道––包括當事人哈山在內!
  我再給了哈山一杯酒,哈山一口喝乾,清了清喉嚨:「白老大和我打賭,要在船上把我
找出來,我立刻想到了那個容器,雖然以前,我最多只在那裡休息過七天,可是那人說,在
裡面多久都可以,想來八十天也不成問題––我接下來的行動,你們都知道了?」
  我和白素只是點了點頭,因為接下來他的行為,全是由於船長的提供才知道的,而船長
是受了賄才提供的,那並不是十分光彩的事。
  哈山側著頭,想了一會:「我離開了甲板,就進人蒸氣室,只有船長一個人知道我的行
蹤,我進人那容器之際,並沒有人看到。由於我已經有好多次『休息』的經驗,所以並不覺
得怎樣,只是想到八十天之後,我突然出現時白老大那種驚駭的樣子,覺得好笑,而且我相
信,八十天的長時期休息,一定對我的健康,大有好處。」
  哈山說到這裡,又頓了一頓,舐了一下口唇,我趁機問:「你是不是做錯了一些什麼?

  哈山的神情駭然,他顯然做錯了什麼,因為當容器被我們打開時,他並不在其中,後來
才又出現的,他曾經消失過!
  過了一會,哈山才道:「我不能記得十分確切,八十天,要按那個按鈕八十下,我要十
分用心地數,一下子也不能多,一下子也不能少,在那個過程之中,我很有可能錯手按下了
附近的鈕掣––你們都看到過,那些鈕掣排得十分密,我畢竟老了,手指不是那麼––靈活
!」
  大家都屏住了氣息,哈山的這種解釋,很可以接受。哈山不會故意去按別的掣鈕,自然
只有不小心碰到了別的掣鈕的可能。
  我用力一揮手,示意他不必說過程,重要的是,他在按錯了掣鈕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幾個人已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哈山的神情迷惘,伸手在臉上撫摸了一下:「對我來說
,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和往常一樣,我在十分舒暢的情形下,進人靜止狀態,然後又醒來–
–當我醒來時,看到了你們––那是我一生中最驚訝的一刻!」
  戈壁沙漠齊聲叫:「可是我們才打開那容器的時候,你根本不在裡面!見到你突然出現
的時候,也是我們一生之中最驚訝的時刻!」
  哈山搖頭:「我不知道我曾去過何處,我在那個密封的容器之中,能到什麼地方去?去
了,又如何能夠突然之間又回來?」
  戈壁沙漠的神情十分嚴肅:「有一種設想,一種裝置,可以把人分解成為分子發射出去
,然後再在另一個裝置之中再還原。」
  哈山駭然大笑:「這位小朋友,你別嚇我!」
  沙漠搖頭:「這個可能性不大,他若是曾化解成為分子,又聚在一起,那麼,他應該知
道自己曾被發射到什麼地方去過!」
  戈壁反駁:「如果他是在靜止狀態之下被分解的,根本沒有知覺,也就不會知道自己去
過什麼地方。」
  沙漠搖頭:「我寧願假設他按錯了掣鈕之後,這容器中的某種裝置,使他成了隱形人,
所以我們才一打開容器的時候,看不到他!」
  聽戈壁沙漠爭辯,十分有趣,由於他們的想像力十分豐富,而又有足夠的知識之故。我
一聽得沙漠這樣說,不禁發出了「啊」地一下低呼聲。
  因為當容器第一次被打開時,我們只看到裡面沒有人,並沒有伸手去摸索一下,如果那
時哈山是一個隱身人,當然也大有可能。
  哈山有點啼笑皆非:「兩位小朋友別把我想得太神奇了,我只是不知道出了什麼錯,不
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看––別追究了!」
  他雖然見過世面,可是這時在討論的是和他有關的一件怪事,而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發
生過什麼事,自然不是十分愉快。
  我安慰他:「哈山先生,你現在平安無事,至多以後碰也別去碰那東西,不會再有麻煩
。」
  哈山卻又現出十分不捨得的神情來,我自然知道.叫他別去碰那東西,那是不可能的事

  一剎那間,各人都靜了下來,戈壁來回踱了幾步:「那人說,這東西––的按鈕,有許
多作用,多到你已經沒有時間學得完了?」
  哈山點頭:「他是那麼說,可是我不服氣,怎知我不能活它一百二十歲?」
  戈壁搓著手,和沙漠互望著,兩人都是一副心癢難熬的神情,他們一起再問哈山:「我
們兩人對一切新奇的設計都有興趣,也很有心得,是不是可以把那東西交給我們研究?」
  哈山不等他們講完,就叫了起來:「當然不能,那東西又不是我的,人家只不過暫時放
在我這裡,我怎能夠自作主張?」
  哈山用這個理由來拒絕,自然再好沒有,戈壁又試探著道:「可以和我們一起研究?」
  沙漠忙道:「和我們一起研究,對你來說,有利無弊!」
  這時,我對那東西已充滿了好奇心,所以我道:「我們可以一起研究,而且,就在這工
廠進行,因為這裡可以提供一切需要的設備!如果不是在這裡,就沒有可能把容器打開來。

  戈壁沙漠直盯著哈山:「如果不是我們打開了容器,你有可能永遠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飄
蕩,不但再也回不來,而且永遠散成了幾千億件––」
  戈壁在這樣說的時候,不但堅持了他的「分子分解」說,而且神情十分陰森,所以令哈
山嚇了一跳。白素在這時也插言:「這裡不但可以提供良好的研究條件,而且可以有十分舒
適的生活環境,可惜我不能參加了!」
  我忙道:「你––
  白素笑:「我至少要離開一下,爹那裡沒有電話,我也有必要親自去告訴他,由於意外
,所以他看來才打賭輸了,其實並不!」
  哈山一聽,就嚷了起來:「不對,他可沒有把我在八十天內找出來!」白素微笑:「在
七十天頭上,我們就已經找到了這容器,如果你在裡面,你就輸了!你根本不在容器之中,
也不在船上,已經犯了打賭的權則!」
  她講到這裡,略停了一停,才慢慢地道:「通常來說,若是犯了規,就當輸了!」
  哈山還想反駁,可是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說才好,急得雙眼直翻。
  我就出言打圓場:「哈山先生不是故意犯規的!」
  看起來,我像是在幫哈山的忙,替他講話,替他在開脫,可是我的話,卻說得十分陰險
,哈山若是一時不察,非上當不可。
  果然,哈山雖然人生經驗豐富,可是在這種情形之下,也不免「丹佬吃進」(中了奸計
,或著了道兒之意),他立時道:「是啊,我又不是故意犯規!」
  白素和我之間的默契何等契合,她立時道:「故意也好,無意也好,總是犯了規,是不
是?」
  給白素這樣一問,哈山立時恍然大悟我不是在幫他開脫,而是要通過他自己的口說出犯
規兩個字來!
  他向我狠狠瞪了一眼,鼓氣不說話,我笑道:「哈山先生,你這時能和我們在一起說話
喝酒,我認為和容器的門被打開十分有關,若不是有了這樣的變化,你不知道處在一種什麼
樣的情形之下,那比死更可怕!」「
  哈山怎說得過我們這許多人,他悻然一揮手:「好!好!就在這裡,一起研究!」
  哈山一答應,各人都極高興,戈壁沙漠簡直大喜若狂,號叫著,蹦跳得老高。
  白素道:「有一件事,哈山先生必須立即進行––快打電話回去,看那個人是不是曾經
出現過!又過了超過三個月了!」
  哈山被白素一言提醒,連忙要了電話來,打回別墅去,總管的回答令人失望,那人不但
沒有出現過,也沒有用任何方式聯絡過!
  哈山又吩咐了只要一有那人的信息,就立刻和他聯絡,看來,哈山準備長期在這個工廠
住下去。
  白素又道:「不是我潑冷水,這個容器的來源十分古怪,各位的研究,可能一點結果也
沒有,只怕還是要等那人出現!」
  戈壁沙漠兩人的神情大是不服:「就算那是外星人的東西,我們也可以研究出一個名堂
來!」
  他們兩人這樣說的時候,又望向哈山,哈山知道他們的意思:「那個人––看起來,一
點也不像是外星人!」
  我反倒十分支持白素的意見,但這時候,人人興高采烈,摩拳擦掌,我自然也不便澆冷
水,所以沒有說什麼。
  白素說走就走,這就要告辭,廠長忙吩咐準備車子,我陪她到門口去等車,白素沉聲道
:「不論研究工作如何進行,都不要亂按那容器的任何掣鈕,真的什麼事都可能發生,那–
–是一只大魔術箱,不知是屬於什麼人所有的,不可冒失!」
  白素說得十分認真,我輕輕親了她一下:「你說話越來越像一個詩人了!」
  白素笑了一下,一個工廠職員駕了一輛性能極佳的跑車來白素上了車,一面向我揮著手
,一面已呼嘯而去。
  等到車子看不見了,我才迴轉身,已看到所有人都湧了出來,我知道他們急於回到車房
去,就先把白素剛才臨走時所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戈壁笑道:「當然,要不然亂按掣鈕,忽然之間身體不見了一半,那倒十分糟糕。」
  沙漠縮了縮肩:「豈止十分糟糕,簡直糟糕之極了!」
  我笑:『那也得看是如何只剩下一半,是只剩上一半,還是下一半,左一半,還是右一
半!」
  幾句話說得眾人駭然失笑,技工領班失聲道:「人要是只剩了一半,那算是什麼?」
  一時之間,大家都靜了約有好幾秒鐘,想是各人對這種不可測的情形,都有不寒而慄之
感––這自然也是後來在各方面的研究工作之中,始終沒有人敢去亂按掣鈕的緣故,一直到
後來,白老大出現,才被打破––那是後話,先表過就算。
  還未曾到達廠房,各人就已經商量好研究的步驟,決定第一步,先找出這東西的能量來
源和性質來。這一點十分重要,若是弄清楚了這一點,對這東西的來龍去脈,就可以有一定
的瞭解。
  展開工作之後,詳細的經過,自然不必細表,有許多程序,連我也不是很明白,所以我
只是旁觀,而更多的時間,花在觀望那容器的內部一切裝置上,尤其是那許多按鈕,和上面
的圖案。
  我知道那些圖案式的符號,一定每一個都有獨特的意義,可是卻無法知道它的真正意義
,就像是看到了不認識的文字一樣,根本無從猜測。
  三天之後,第一項研究項目宣告失敗。
  因為用盡了方法,也找不出這容器的能源來源––知道一定在這容器之中,可是無法把
容器拆開來,自然也不容易尋找。
  戈壁的推測是:「可能是極小型而又高效力的核動能裝置,又保護得十分周密,所以探
測不出。」
  哈山在一旁聽了,用上海話咕餓了一句:「講之等於匆講!」(講了等於不講)。
  在過去的三天中,大家都休息不多,而且人人眉心都打著結,一直到這時戈壁宣佈放棄
,我才提出了一個比較戲劇性的提議,我指著那座椅:「至少有三個按鈕是可以動的,動了
之後,不會有什麼壞結果,人會在二十四小時之中,像是熟睡一樣,而且睡醒了之後,神清
氣定!」
  哈山點頭:「我試過許多次,確然如此。」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讓我去試一試––放兩具閉路電視進去,看看我在靜止狀態之
中是什麼樣子的,會不會有可能成為隱形,或者消失!」
  我的提議,立時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戈壁沙漠連連打自己的頭,說怎麼沒有想到,顯
然他們也十分想試一下「靜止」的滋味。
  我笑著說:「不要緊,看來我們有的是時間,每人可以輪上一天,人人不落空。」
  很快就找來了閉路電視攝影機,連結上了大型的彩色熒幕,哈山一再向我指出那三枚按
鈕,和按動它們的次序。
  我坐上了那座椅,按下了那三個按鈕,正如哈山所說的那樣,亮起了一片柔和之極的光
芒,門也自動關上。我還想欠過身子去推門,看看是不是推得開,可是我的身子根本沒有動
過(事後看錄影帶肯定的),剎那之間,我只覺得身子酥麻得舒服無比,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襲上心頭,眼睛閉了起來(看錄影帶的過程,只有三秒鐘),已經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暢美之極,一覺睡醒,自然而然伸了一個懶腰,門也打了開來,我一躍而下
,看到所有人都在,但是他們的神情,又都悶不可言。
  哈山大大打了一個阿欠:「二十四小時,你連動都沒有動過,像個死人一樣!」
  他一面說,一面指著電視錄影彩屏,我自然也知道了人人神情並不興奮的原因!二十四
小時看著一個睡著了的人,自然悶不堪言!
  接著,戈壁沙漠都要試,就又過了兩天,在戈壁沙漠進人那容器,門關上之後,看到熒
屏上的情形,就像是他們都沉沉熟睡一樣。
  一共過去了五天,對那容器的研究,可以說一點進展也沒有。那天,沙漠才「醒」了過
來,大聲道:「睡得真舒服,真是不知人間是何鄉,一輩子沒有睡得那樣酣暢過,舒服極了
!」
  工廠方面的人聽了,也都想試,就在這時,一陣豪邁的「呵呵」笑聲,傳了過來,循聲
看去,白髮白眉白須的白老大在前,白素在後,一起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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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老大一進來,哈山就迎了上去。兩人各自伸出手來,指著對方。白老大先開口:「哈
山,誰也沒輸,誰也沒贏––你別生氣!」
  哈山一聽,心中高興,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出了點意外,誰也不必負責。」
  白老大向戈壁沙漠一瞪眼––白素顯然已詳細向他說起過在這裡的人,所以他早已知道
各人的身分,這才一下子就望向他們兩人的。
  戈壁沙漠一見白老大這等威勢陣仗,自然也根本不必介紹,就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了,立
時十分恭敬地站著,白老大笑:「有了什麼結果?」
  我搶著回答:「什麼結果也沒有,倒是我們三個人都輪流試了一下『靜』的味道,那是
極酣暢的熟睡,要不要試一試?」
  白老大一口答應:「好!」
  他對那容器,像是十分熟悉,說著,已大踏步向前,跨了出去。
  這時候,真的要佩服白素,一則,是她精細過人,二則,或者是她最瞭解自老大的性格
,白老大才向前走出了兩步,她就從後面趕上來,一把拉住了白老大:「爹,我知道你想幹
什麼!」
  白老大呆了一呆,沒有出聲,在這方面,我的反應比較慢,我道:「還能幹什麼,自然
是試一試徹底休息的那種特別感受!」
  白素狠狠瞪了我一眼:「才不!我知道他想幹什麼!他想進去之後,亂接那些扭掣!」
  我嚇了一大跳,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白老大卻反倒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倒真能知道
我的心意!」
  白素急叫:「爹,會闖禍的!」
  白老大豪氣干云:「闖什麼禍!大不了是我消失,死掉,你們怕死不敢試,我不怕,我
來試!」
  白素頓足:「只怕不死不活,人失去了一半!」
  白老大呆了一呆,神情古怪之極,想是想到了人失去了一半之後大是糟糕的情形。
  可是隨即,他又堅持:「總要試一試,我看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情形,不然,那人一回
來,顯得我們無能之至,哈山也曾經按錯了鈕,還不是一根毛也沒少?」
  大家都不出聲,老實說,人人都感到可以試一試,但是由於結果會發生什麼事全然不可
測,所以也沒有人敢出聲表示同意。
  我知道白老大一定會針對我,所以已經轉過頭去,可是他還是大聲叫了我的名字:「你
應該同意我的做法,事實上,我以為你早做了!」
  我立即道:「老婆叫我別那麼做,所以我沒有做!」
  這個回答,十分巧妙,白老大大笑:「好,好在我沒有了這種人際關係,不必聽話了!

  接下來,他的動作之出人意外,是真正出人意料,全然沒有人料得到,而他的動作,又
快捷絕倫,所以只好由得他行為得逞!
  他好端端地在說著話,陡然抬腿,一腳踢出,卻是踢向白素!
  那一腳去勢之快,足見白老大在武學上的造詣,老而彌堅,白素發出了一下驚呼聲,身
子向後閃,白老大的那一腳,還是沒有踢中她,可是她由於身子急閃,也退出了好幾步。
  這就是白老大的目的,他一逼開了白素,立時一聳身,已經退到了那容器之前,只要一
轉身,就可以進人那容器之中!
  這一下變化,突兀之極,令得人人震驚。大家都知道白老大準備以身犯險,不計一切後
果,要去按動那些按鈕,看看會發生什麼事,也人人都知道這樣做十分危險,因為我們對這
個容器,一無所知!
  當白素阻止她父親行動時,誰都以為就算白老大不願意,總也可以有一陣子商量,誰知
道白老大說干就於,竟然發動得如此之快!
  這時,只有我離白老大最近,若是我立即發動,相信可以阻上一阻,可是我卻猶豫了一
下,因為我知道我一出手,必然會和蓄足了勢子的白老大交上手,我總不成真的和白老大打
起來!
  在這種時候,姜是老的辣,哈山陡然用上海話叫:「有些話我沒對他們講,你一定要聽
!」
  哈山一叫,白老大怔了一怔––白老大以為自己在白素處已經知道了一切,哈山的話,
正好打中了他的心坎,所以他怔了一怔,而哈山要爭取的,也就是這一刻。白素在後退之後
,已經站定,這時,她又陡然向前,撲了過來。
  他不是撲向白老大,而是撲向我,我也立時知道了她的用意––她離白老大很遠,不能
一下撲過去,所以她先撲向我,我雙手一伸,在她來到了我身前之際,雙手在她的腰際一托
,一個轉身,借力把她向白老大處一送,這一下,去勢更快,白素身形飄飄,倏起倏落,已
經在白老大和那容器之間,落了下來,阻止了白老大進人那容器。
  白老大知道又要多費一番周折了,他竟不回頭看白素,只是盯著哈山,喝:「什麼話你
沒有對人說?」
  哈山的喉間,發出了「格」地一聲響,向容器指了一指:「從那容器中走出來的那個人
,是上海人!」
  聽得哈山那樣說法的人,神情都啼笑皆非,怪異莫名,白老大問哼了一聲,哈山急急分
辨:「他講上海話,一口上海話!」
  白素阻在那容器和白老大之間,已幾次發力,想把白老大推開一點,可是白老大偉岸的
身體,卻一動也不動,我在這時,也已經靠近了容器,白老大想憑使蠻而以身犯險,自然沒
有那麼容易了。
  我搖頭:「他說上海話,不能代表他是上海人,他可能是通過語言傳譯儀,在你那裡,
學會了上海話的!」
  哈山急得頓腳:「他是上海人,他叫劉根生,他是小刀會的!」
  哈山叫了三句話,前兩句還不希奇,最後一句,別人聽不懂,我,白老大和白素,自然
知道。小刀會是清末的一個幫會組織,勢力十分龐大,而且曾有過行動,佔領上海地區,也
有稱之為「起義」的。這段歷史,相當冷門,不是對上海近代史有興趣的,大多不知。
  一個小刀會的會員(或頭目),會在這樣的一個容器之中走出來,而這個容器,在我們
這群現代人的心目之中,被認為不屬於地球,來自外星!
  而且,一個小刀會的會員,一百多年前的人,又怎麼懂得操縱那麼複雜的按鈕?
  白老大最先發難,他喝:「你別插科打諢了!」
  哈山叫:「真的,他一直用上海話和我交談,最後他說了幾遍:這些按鈕,一碰也不能
碰!」
  哈山又特別用上海話,重複了兩次「一碰也不能碰」!
  上海話有些發音很特別,「一碰也不能碰」的「碰」字,上海話念作「朋」字音,聽起
來也就格外引人注意,叫人印象深刻。
  哈山的神情十分緊張,講話的時候,五官一起在動,他喘了幾口氣,才又道:「他說了
,絕不能碰!你要是碰了,害你自己不要緊,害了別人怎麼說?」
  他講完了之後,盯著白老大,而且一步一步走近來。白老大冷冷地道:「講完了沒有?
連這點險都不肯冒,都像你們這樣,人類還會有什麼進步?」
  白素在白老大的背後,柔聲道:「爹,別固執了,對自己不懂的東西,不要亂來。」
  白老大皺起了眉,臉色十分難看,一時之間,人人都不出聲,等待著他的決定。過了好
一會,他才道:「那我們能做什麼?等那個小刀會會員回來?哈哈!」
  他笑了幾下,指著哈山:「他可能回上海去了,小刀會當年在海上活動,就搶掠了不少
財寶,後來又佔領了上海一年多,可能有一筆大寶藏,在等他拿,你們慢慢等,他會回來的
!」
  白老大說著,用力一揮手,擺出一副「再也不理睬你們」的姿態,大踏步向外走去,白
素忙跟了出去,並且向我使了一個眼色。
  我也跟出去,到了外面,白老大轉過身來,十分惱怒:「為什麼要阻止我!」
  白素十分冷靜地回答:「因為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白老大雙眉聳動:「哈山老兒按錯了掣,還不是什麼事也沒有!」
  白素著急:「可是將近一百天之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死
是活!」
  白老大望了白素半晌,又望向我,「哼」地一聲:「你們年紀輕,不懂,人到了我這個
年紀,根本沒有什麼可怕的事了!」
  白素也表示了她十分強烈的不滿:「世界上不止你一個人!」
  白老大問哼:「那東西會炸開來?」
  白素沉聲:「不知道,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不能輕舉妄動!」
  白老大表現了一個老人的執拗(和兒童一樣),十分惱怒,發出了極度不滿的悶哼聲,
恰好這時,哈山走了出來,白老大似乎覺得我們還不夠資格作他發脾氣的對象,一見哈山,
立時爆發,他指著哈山就罵:「和你這種人做朋友,真是倒了十七八代的霉,不聲不響得了
這樣稀奇的物事,半個屁都沒有放過!我看這東西留著給你當棺材,再好不過!」
  我很少看到白老大這樣「無理取鬧」的情形,一面皺著眉,自然不敢說什麼。
  哈山的神情苦惱,顯然他也有點自知理虧,他道:「我也是沒有辦法,人家千叮萬囑,
我有什麼辦法?」
  白老大大吼:「你要朋友不要?」
  哈山怒:「不要就不要,誰和你再胡鬧下去?」
  白老大一下子就衝到了哈山的面前,一伸手,用手指戮向哈山的額頭,哈山居然不逃,
我吃了一驚,想把白老大拉開去,白素向我作了一個手勢阻止我。
  白老大的聲音十分響亮:「你好好想一想,你躲進去的時候,按了那幾個掣鈕!」
  哈山叫起來:「那是我錯手按的,怎麼能記得起?」
  白老大喝:「想!」
  哈山吞了一口口水:「可是我不能肯定,如果我記錯了的話––」
  白老大豪氣干雲,揚聲大笑:「大不了再錯手一次,我看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後果!」
  說來說去,他還是要進那容器去,而且決不肯照已知可以叫人休息的按鈕休息,他至少
要像哈山一樣,在裡面過上八九十天!
  若干時日之後,我和白素討論,都覺得白老大之所以要堅持如此,主要還是為了爭勝心
––哈山有過那種經歷,他就也要有!
  心理學家常說,老人的心理,返老還童,和兒童心理相仿,看來有點道理。
  白素知道沒有辦法,只好低歎了一聲,哈山在認真地想著,手指也在動,過了幾分鐘,
他抬起頭來,點了點頭,轉身又走向廠房,我們又都跟了進去。
  工廠方面的人,都在交頭接耳,我們一進去,都靜了下來。白老大大踏步走向那容器,
在那座椅之上,坐了下來,向哈山招手,哈山走了過去,在那些按鈕上,指指點點,期期艾
艾地說著。
  白素站在我的身邊,神情緊張之極,我低聲道:「他說得對,他這個年紀,沒有什麼可
怕的了!」
  白素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思緒也十分紊亂,根本沒有話可說,白老大又招手叫總工程師
前去,檢查那兩具電視攝錄儀。
  廠方人員活躍起來,調節著電視熒光屏,準備白老大一按鈕之後,仔細察看會起什麼變
化。
  哈山和白老大說了幾分鐘,就後退了兩步,白老大轉過頭來,向望著他的人笑了一下,
就伸手去按鈕掣,他才按下了兩個,橢圓形的門先關上,接著,外面那一層,長方形的門也
關上。
  這時候,已經不能直接看到白老大了,只能在兩幅熒光屏上看到他,他的神態很安詳,
仍然不斷在按鈕上按著!看來是根據哈山的記憶在按動,不一會,看到在那個「艙」中的九
幅銀屏上,都有不規則的線條閃動,白老大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可是他顯然不明白那是什
麼意思,因為他一片疑惑。
  等到他不再去按那些按鈕時,銀屏上的線條消失。我想,所有人都盯著熒光屏在看,想
著白老大在那容器之中,有什麼變化,所以,沒有人注意別的事情,要不是在我身邊的哈山
,忽然發出了十分感情的聲音,我也絕不會回頭去看他(我連哈山是什麼時候來到了我身邊
的都不知道),我一回頭,看到哈山面色煞白,滿頭大汗,口中喃喃地在念:「別亂按,謝
謝儂,別亂按!拜拜儂!保佑我沒記錯!」
  我也由於緊張,而有一種抽搐感,白老大這個老人,任性之極,他在接了哈山記得曾接
過的那些鈕掣之後,若是覺得不過癮,再亂按幾個,會闖出什麼禍來,誰也不能預料!
  白老大停下了手,忽然之間,瞪大了眼,現出了驚訝之極的神情來,但那只是極短時間
內的事,接著,他就閉了眼睛,神態安洋之極,睡著了––進入了「休息狀態」之中。
  一進人了「休息狀態」,他和我們每一個進人這種狀態的人看來一模一樣,過了約莫有
五分鐘之久,我首先打破沉寂,尖聲道:「我們過二十四小時就會醒來,他難道要八十天,
或是更久才會醒!」
  我一面說,一面向哈山望去,哈山正在抹汗,滿面都濕,他吸了一口氣:「應該是這樣
!」
  我又向白素望去,白素連望也不望向我,只是盯著熒光屏在看,神情關切之極!
  天地良心,我不是不關心白老大,但是要我面對一切不動的白老大八十天,那當真無趣
之極,我寧願講八十天故事給哈山聽了!
  可是我這時卻又找不出什麼推托的言詞來,只好踱來踱去。
  過了兩個小時,我已經忍無可忍,我向廠長提議:「可不可以把電視畫面轉接到我們住
所的電視機上去?那裡,至少環境舒服一些!」
  廠長連聲:「當然可以,太簡單了。」
  轉接電視自然是十分簡單的事,可是坐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面對一動不動的白老大,
那種悶氣法,也可想而知。到了當晚午夜,我已唉聲歎氣,坐立不安,白素歎了一口聲:「
爹在那容器中要超過八十天,隨時都可以有意外,我必然盡可能注視他!」
  我說得委婉:「工廠方面,哈山,他們都在注視!」
  白素說了一個無可反駁的理由:「我是他的女兒!」
  我吐了吐舌頭,說不出什麼來,而且,也沒有再打退堂鼓的道理,我勸白素去休息,我
們輪流注視白老大會發生什麼變化。
  一連過了三天,都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在「休息狀態」之中,人體的新陳代謝,緩慢得幾乎接近停止,像是根本不用呼吸,這
種情形,奇特之至,無可解釋。
  第四天,哈山反手橫著腰,走來找我,我望了他半晌,他忙道:「我不是不肯說,而是
事情很怪,說出來,你們會接受,工廠的那些人,一定當我是神經病!」他壓低了聲音,苦
笑:「那個人說他的名字是劉根生,是小刀會領導人劉麗川的侄子,在小刀會地位十分高,
不是普通人!」
  白素在這時候,問了一句十分關鍵性的話:.「他走的時候,可有說交代些什麼?」
  哈山苦笑:「他只說,事情一辦完就回來,可是一點也沒有說什麼事,什麼地方去辦,
什麼時候回來!」
  我十分惱怒,把一句話分成了兩半,只講了下一半:「你不會問他嗎?」
  哈山垂下了頭:「我問了,他哈哈大笑,用一柄小刀的刀柄敲著我的頭,說我不會相信
的,不論他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的!他年輕力壯,我有什麼方法可以阻止得了他,請你告
訴我!」
  我和白素互望著,也覺得無法太苛責哈山。
  可是這個劉根生若是一直不再出現,這個謎,也就一直不能解開來!
  又過去了十來天,悶真是悶到了極點,值得安慰的是,看來白老大的情形十分好。
  我想起在尼泊爾,多年之前.白素曾守候了六年之久,等候我從人類原來居住的星球上
回來,我再不耐煩,也要等下去。
  白素後來,看出我的心意,她反倒道:「你性格生成不耐煩急躁,就讓我一個人在這裡
好了。」
  我沒有出聲,只是聳了聳肩,結果,又過了七八天,那天晚上,哈山又來了,他道:「
我明天要離開幾天,再回去,有點事。」
  我一聽,現出羨慕之極的神色來,可是看哈山的樣子,一直望著在熒光屏中看起來,十
分安詳的白老大,反倒有點依依不捨,看來他不是很想離開,十分想弄明白他曾有一段時間
失蹤,是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時候,我心頭狂跳,想到了一個念頭,可是又不敢提出來,臉上的神情,只怕古怪之
極。
  白素在這時,笑了一下:「哈山先生,如果你不想離開,有什麼事,交給衛斯理去代辦
,我想他能夠脫離苦海,必然會盡心盡力!」
  我大喜過望,那正是我想到了而又不敢提出的念頭,白素真是知夫莫若妻之極矣!
  我興奮得搓著手,望向哈山,哈山真不失為老奸巨猾的生意人,他竟然提出來,豎起五
只手指:「欠我五個故事!」
  我發出一聲悶吼,幾乎沒有張口把他的五只手指,一口咬它下來!一定是我的神情十分
兇狠,哈山竟然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一只一只,縮回了手指,可是還剩下了一根手指的
時候,卻說什麼也不肯收回去了!
  我盯了他半晌,只好屈服:「我,欠你一個故事,你準備離開去做什麼?」
  哈山道:「開幾個重要的業務會議,報告早就準備好了,你照讀就是,也一定會得到董
事會的通過,很輕鬆,你可以住在我的別墅中,我這就去安排!」
  他轉身走了出去,我在白素的身後,輕輕摟住了白素,白素輕拍著我的手背,笑:「再
叫你在這裡悶下去,只怕會把你悶成了植物人!」
  我抬起腳來:「真的,每天,我都怕腳底下,會生出根來!」
  當晚喝酒聽音樂,也就特別怡神,第二天一早,一輛豪華房車駛到廠門口,哈山的秘書
、司機來接我,我就權充這位億萬富豪的代表。
  開一天的會,也十分沉悶,但總比在那個工廠之中的好。傍晚時分,我才回到哈山的別
墅,就有事發生了!
  (聰明的朋友一定早已想到,必然會有事發生,不然,衛斯理的生命歷程如果這樣沉悶
,那真的要變成植物人了!)
  我走進大廳,僕人列隊迎接––這可能是哈山訂下來的規矩,我也照單全收,一個僕人
才把外套接在手中、就聽得警鐘聲陡然大作!
  哈山的別墅有一個不大不少的花園,當然有極完善的防盜系統,警鐘聲一響,不到十分
鐘,就聽到了一群狼狗的吠叫聲,護衛人員的吆喝聲。
  我也立時沖出大廳,看到花園牆下,一個人對著四只狼狗,毫無懼色,拳打腳踢,正在
以中國的傳統武術對付那四頭受過訓
  練的狼狗,四頭狼狗居然近他不得。
  一看到那人的身手如此了得,我就喜歡,那時,警衛人員沖過去,紛紛舉槍相向,那人
用十分憤怒的聲音,大叫了一句話。
  這句話,當然只有我一個人聽得懂,因為他叫的是十分標準的上海話。
  他先是罵了一句上海粗話,不用細表,然後說的是:「哈山迭這赤佬來勒亞裡答?」(
米勒亞裡答」就是「在那裡」)他受了這樣的對待,自然生氣,所以叫哈山為「迭這赤佬」
(那是「這個壞人」的意思。)
  (若干年前,香港有一個著名的女電影演員自殺,影迷歸咎於她的丈夫,出殯時,挽聯
之中,就有「迭這赤佬害人精」的上聯,
  極得上海話的精髓。)
  他一開口,剎那之間,我大喜若狂,我立即知道他是什麼人!
  他就是那個自稱是小刀會重要人物的劉根生!我雙手高舉,陡然高叫了起來,把在身邊
的僕人,嚇了一跳,我用上海話大叫護衛後退,叫了三四下之後,才改用法文,幸好我醒覺
得早,不然,其中一個性急的警衛,已經準備開槍了!
  護衛帶著狼狗離開去,那人大踏步向我走來,他身上的衣飾,正是哈山所形容,英氣勃
勃,來到我身前站定,神情驚疑,我向他抱了抱拳,他立時也拱手,我道:「哈山對我說了
經過!」
  他一聽之下,兩道濃眉一豎:「怎麼可以?」
  我忙道:「情況有些特殊,他也不是向全世界宣佈,只是對幾個有關的人說了。」
  他仍然盯著我,我又介紹了自己的名字––這名字,對他來。說,一點反應也沒有,十
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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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6 22:32: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作了一個手勢,請他進去,一直把他帶到哈山的書房之中,他一看到了酒,就打開來
,對著瓶子,大口喝了兩口,咕噥了一句:「味道勿好!」
  我笑:「當然,哪裡有綠豆燒過癮!」
  「綠豆燒」是上海的一種土酒,酒精含量極高,一口下去,可以把人燒得跳雙腳,這種
烈酒,最為江湖豪俠之士所喜愛。
  他聽了之後,望了我一眼:「你這人有點意思,我叫劉根生,唉,綠豆燒,上海也沒有
了!」
  我呆了一呆,才會過意來,駭然遭:「你––到上海去過了?」
  他呆了好久,又連喝了幾口酒,我在酒車上撿出了一瓶伏特加給他,果然那比較合他胃
口。
  我感到駭然的原因之一,是白老大曾開玩笑說過這個人可能回上海去找小刀會當年的寶
藏,想不到他真的在這些日子中到過上海!
  他喝了幾大口酒,伸手在口邊抹了一抹,又瞪了我一眼,霍然站起:「那東西呢?」
  我當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東西,「那東西」現在在工廠中,白老大還在那東西之中,自
從他離開之後,發生過太多太多的事,千頭萬緒,一時之間,根本不知從何說起才好,自然
也沒有立刻回答。
  就那麼一耽擱,劉根生面色大變.叫了起來:「怎麼了?你們做了些什麼?」
  我忙道:「別緊張,一直到現在,沒有什麼事發生,我們的一位老朋友,正在那––容
器中,體驗一些奇異的經歷,也有一個老朋友––曾有過很怪的遭遇––」
  我講得有點結結巴巴,他顯然聽得極不耐煩,一轉身,向外就走,我忙道:「這東西已
經不在地窖裡了!」
  他轉過身來,更是吃驚:「你們究竟做了什麼,要闖大禍的!」
  看到他那種緊張的樣子,我感到好笑,也多少有點反感,所以笑了一下:「聽說閣下是
當年小刀會的重要人物,小刀會曾經造反,還有什麼比造反更闖禍的?」
  劉根生一聲怒吼,指著我:「你懂得什麼!」
  我攤開手:「正因為不懂,所以才要討教!」
  我想問他的問題,不知有多少,都塞在喉嚨口,但我居然問出了極重要的一個來:「那
容器,究竟是什麼東西?」
  劉根生急速打了幾個轉,才道:「那東西在哪裡,快帶我去––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那東西!」
  我不肯放過:「你至少知道那東西的作用,它有什麼用處?」
  劉根生看來性子十分急躁,怒道:「用處太多了,我如何向你一一介紹?」
  他說著,忽然一翻手腕,極快地掣了一柄小刀在手,那小刀一看就知道鋒利之極,他把
那柄小刀,極漂亮瀟灑地在手中轉了幾下,晶光四射,我冷冷地看著他,他揚了揚刀子:「
這柄刀子有什麼用處,你也不能–一列舉,快帶我去。」
  我歎了一聲:「好,大家都在等你出現,我想,那容器至少可以稱作『時光轉移機』?

  劉根生悶哼了一聲:「作用之一!」
  我不禁心跳加速:「能把人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不,不,能把人轉移到什麼時間去?」
  劉根生道:「任何地方,任何時間––」
  他忽然又生起氣來:「你怎麼有那麼多問題,有完沒完?」
  他在發怒的時候,樣子很兇狠,但是我當然不會怕他,我打了一個「哈哈」:「我還有
三萬六千個問題要問你,像是冤鬼纏身一樣,沒完沒了!你是怎麼會有這容器的?這些年來
你在什麼地方?這容器又怎麼會在海上飄浮,你一出現就離開,究竟去辦什麼事?你––」
  我用極快的速度,一口氣發問,若是由得我問下去,不知道可以有多少問題,可是我才
問了三五個,劉根生一揚手,手中晶瑩的小刀,刀尖和我鼻尖的距離,已經不足一公分。
  我早知他會動手,所以就在他一揚手逼近來時,我一腳踢出,那一腳,正踢中在他的小
腹上,他顯然料不到我這個現代人,也會在中國傳統武術上有那麼迅疾的反應,被我這一腳
,踢得向後直跌了出去,他地了一聲怒吼,寒光閃耀,那柄鋒利的小刀向我面門激射而出!
  我不禁又驚又怒,他這手飛刀絕技,如此強勁,如果是普通人,非命喪在他的刀下不可
,這傢伙當真有殺人不眨眼的狠勁!
  我一見刀到,身子一轉,避開了飛刀的來勢,看得真切,一伸手,已經攫住了刀柄,再
轉開身來,劉根生在尋隉,才站穩了身子,雙眼盯著我手中的小刀,神情古怪到了極點。
  我抓了這柄小刀在於。才覺它出乎意料之外的沉重,可能整個刀柄全是黃金所鑄,我冷
冷望著他:「要是我沒有兩下子,這上下已經死在飛刀之下了!」
  劉根生的態度轉了下來:「你這一腳,若是踢在別人身上,也得有幾個月起不了身。」
  我又冷笑,掂了掂手上的刀子:「聽說小刀會的人,都蒙賜小刀一把,就用這柄刀插血
為盟,從此之後,這柄小刀,就和人終生相隨,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我這樣一說,劉根生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難看之極,不知如何說才好。
  我不肯輕易放過他:「要是這輛刀,居然落到人家的手中,那又怎樣了」劉根生一聽我
這樣說,大叫一聲,向我直撲了過來。
  看這架式,兩個人要是游鬥,說不定打上三百回合,仍然勝負不分,而且也不能令他心
服,非得速戰速決不可。所以我一看到他撲了來,我也大叫一聲,以同樣的聲勢速度,向他
撲了過去!兩個人同樣蓄力撲向前,本來最多互相撞在一起,誰也佔不了多大的便宜,可是
我在撲向前去的時候,高舉著那柄小刀,看來像是兇神惡煞一樣!那柄小刀本來是劉根生的
,他自然知道它的鋒利程度,也當然不敢和我硬碰。這傢伙的身手極高,一看這種情形,知
道兩個人要是硬碰上了,他會吃大虧,所以當機立斷,又是一聲怪叫,身子突然一側,斜刺
裡直竄了出去。
  我早已料到他會行此險著––不論是做什麼事,制了先機,總容易得多。所以我也一側
身,手中的小刀,已疾飛而出––這一擲刀,我露了一手只有內行人才看得出來的真功夫,
手上運的勁卻恰到好處,刀身是打平了向前激射而出的。小刀在劉根生的頭頂上,貼著他的
頭皮,掠了過去,把他的頭髮,削下了一片來,去勢仍然快絕,先他一步,「啪」地一聲,
釘在他面前的牆上。
  劉根生的反應快絕;在這樣的情形下,只怕誰都免不了會呆上一呆,可是他卻半刻也沒
有停,一伸手就把刀拔了下來,而且立刻轉身。
  刀又到了他的手中,兩人就算功夫相若,那又是他佔上風了。
  他在執刀在手那一剎間,當然起過向我進攻的念頭,但是他隨即改變了主意。因為他知
道,我剛才的那一下飛刀,絕對是手不留情,要是我瞄準了他的後腦,飛出刀去的話,那麼
這柄刀一定已全都釘進了他的腦袋之中。
  而且,他也看到了被削下的頭髮,知道刀是平向他飛過去的,他是一輩子玩刀的人,自
然知道那需要極強和極巧的手勁。
  也就是說,我是一個極難對付的對手,若是向我進攻,再被我佔了上風,他不會再那麼
幸運。
  片刻之間,他審量了形勢,立時一翻手,把小刀收了起來,行動不失漂亮利落,同時伸
手向頭上,頭髮被削去的頭皮上一摸,暴喝一聲:「好手法!」這時候,我自然知道江湖規
矩:得了便宜,切莫賣乖,尤其不可貪圖在口舌上佔小便宜,不然,一句半句話要是叫對方
下不了台,對方一樣會拚命。
  所以我若無其事地一揮手:「碰巧!」
  劉根生「哈哈」一笑:「碰巧?要是低了三寸,那我豈不是––」
  我不等他說完,就接了上去:「那就像我剛才接不住你的飛刀結果一樣!」劉根生望了
我一眼,又打了一個「哈哈」:「帶我去看那容器,你們對它不瞭解,會闖大禍!」他這時
說得十分客氣,而且語氣也相當誠懇,我知道自己的行動令得他佩服,所以他才會這樣。
  我向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跟著我,可是在我向前走去的時候,他卻又大踏步趕了上
來,和我並肩而行。在登上車子之前,我道:「大約有三小時的車程,在這段時間之中,你
要把有關你的一切告訴我。」
  我想,事情總要「討價還價」,就計劃漫天討價,落地還錢,他不肯把有關他的一切告
訴我,至少也會告訴我一半,或者一大半,那也是好的。
  這個人實在神秘之極,他顯然曾在時間之中一下子就跳過了至少一百年,而且,又不知
在什麼地方,從什麼人的手中,得到了那個古怪的容器,他急急回上海去,又是去干什麼去
了?
  我可以肯定,在他的身上,一定有一個十分怪異的故事,我當然想要知道,知道得越多
越好。
  可是,我的話才一出口,他就用斬釘截鐵,絕無商量的語氣道:「不!我不會告訴你有
關我的事!一個字也不會說。」
  我又驚又怒:「你––不說?你是百年前的––一種人,和現代生活完全脫節,你沒有
人幫助,如何在現代社會生活下去?」
  劉根生一聽,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了起來:「現代社會?你現在生
活的是現代社會?不錯,確然是現代社會,對不起,我並不打算在這裡生活下去,多謝你關
心。」
  我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不明白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只是從他的神態上,看出他像是
覺得自己來自更先進的一種環境之中!
  我自然想到了那容器,那有著許多按鈕的容器,任何人一見,就會產生那不是地球上的
產物之感,那自然是高度科學文明的結晶––難道劉根生他來自一個有著高度科學文明的地
方,這地方又是在地球上?
  我盯著他,不由自主,吞嚥著口水,這時候,我的情形,一定十分「極形極狀」(猴急
),劉根生卻悠然:「別看我,我不會說,你也不必想,想扁了你的頭,也不會有什麼想出
來!」他在這樣挪揄我的時候,還伸出手指來,向我的頭指了一下,恨得我幾乎想一張口,
把他的手指咬了下來。
  這時候,已來到了車邊,我冷冷地道:「要是我不帶你去,你自己找,只怕再也找不到
那容器。」
  他皺了皺眉,抬著頭,想了片刻,我在這時候,留意他的反應。
  使我大惑不解的是,他並不是十分著緊,像是他能不能再看到那容器,無關緊要一樣。
我心中不禁暗叫糟糕:要是他不在乎,那麼我就無計可施了。過了一會,他才歎了一聲:「
你不明白,那東西對我來說,用處不大,我只是怕留在你們手裡會闖禍,所以才有點事要做
。你若是想以此要協助我把我的事說給你聽,那就打錯算盤了。」他言詞堅決,我心癢難熬
,想了一想,決定用軟功夫,不硬來,因為我看出他十分剽悍,這種性格的人,不會在任何
脅迫手段之前屈服,若是和他套交情,說不定他就肯把他的故事說出來。
  這時候,我已經想到,要是能弄一壇上好的「綠豆燒」來,對事情一定大有幫助。
  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用十分希望知道內情的眼光望著他,他看來有點心軟,轉過頭去
,不看我。
  等到上了車,車行了半小時,他才開口,說的話十分有趣,他道:「以你的身手,應當
也已混得出一點名堂的了,是不是?」
  我笑道:「有點小名氣,不算什麼。」
  他忽然大是感慨:「唉,時代不同了!」
  我趁機問他一句:「你把自己算是哪一個時代的人?」
  他的神情大是惘然,過了好久,他才長歎一聲:「勿曉得。」(不知道。)
  他這樣說了之後,又向我瞪了一眼:「別想在我口中套出點什麼來,我不會說給你聽的
!」
  他說了之後,看到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又補充了一句:「你也不必動腦筋去想,再
也想不到的。」
  我冷冷地道:「未必見得,我有一雙好朋友,他們就有在時間中自由來去,任意旅行的
本領。」
  劉根生略呆了一呆,我又道:「我猜你也在某種機緣之下,突破了時間的限制,到過未
來,又回到現在。」
  劉根生笑了起來:「想像力也算是不錯的了。」
  他這樣說,當然是表示我沒有猜中,而我的想像力,他給的評語只是「不錯」,那也未
免欺人太甚了。我再進一步:「大不了你是遇上了外星人,被外星人帶走了–一你不知道,
中國歷史上,所有所謂『遇仙』的記錄,都可以視為遇上了外星人,山中方七日,世上已乾
年,我自己就曾有過這樣的經歷。」
  劉根生默然不語,神色有點陰睛不定,我無法在他的反應中看出我是不是料中了。
  我又道:「那容器,當然不是地球上的東西,是外星人放你回來用的?他們把你盛在裡
面,從高空拋進了海,所以你被發現的時候,才會是浮在海面上?」
  劉根生這次,對我的推理的反應,是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你說故事的本事很大,可
以去當說書先生。」
  過去,上海人喜歡聽說書,說書先生,就是專門說故事的人,我聽了之後,不禁有點啼
笑皆非。
  我大是不服:「難道不是?」
  他反問:「難道會是?」
  我又列舉了幾種假設,包括他根本不是劉根生,只是有一個叫劉根生的小刀會頭目的靈
魂,進人了他的身體––這種事,曾發生過,我記述在「招魂」這個故事之中。
  他聽了之後,大是駭然,對我的評語也好多了:「你簡直是一個超級的說書先生。」
  我自己作了那麼多假設,在某種程度上,居然也能滿足了好奇心,我料定他的遭遇,不
會超出我所假設的範圍之內,他不願承認,事實也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那麼急切想知道發
生在他身上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反倒是他,對我所作的假設––其實全是我過去的經歷
,十分有興趣,不住地問著。我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是很痛快地告訴他,只是
說一點不說一點,目的在吊他的胃口。可是他一到我不說,也就微笑不再問下去,只是自己
想著不一會便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這樣過了幾次,我實在忍不住,喝道;「你別故作神
秘了,我那些經歷,你絕猜不到結果。」
  他用挑戰似的目光望著我,我那時講的那樁怪事是人的肢體在某種裝備的作用之下,可
以分開來活動,還講到我在埃及的一座古廟之中,遇到了一個外星人的情形––整件事。記
述在「支離人」這個故事中。
  劉根生望了我幾眼,我把這個外星人在地球上的遭遇和最後的結果講了出來。
  我又試了他一下,告訴他有一根金屬圓柱,人一靠近它,就可以預知未來,他想了一會
,就歎:「知道了未來十分可怕,把那東西拋進大海中去比較好。」那正是我處理這圓柱的
方法。
  我沉聲問他:「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他回答了一句實在不是他那個時代,而且身分是一個小刀會頭目所能說的話:「太陽底
下無新事!」我呆望了他半晌,知道在這一百年,或接近一百年的時間之中,他必然有十分
奇特的遭遇,可是看樣子,他怎麼都不肯說,我自然也沒有辦法。在快到目的地之際,我沒
好氣道:「我作的那些猜測,就算不是全部對,總有局部情形是和你的古怪遭遇相同的吧。

  劉根生十分認真地想了一想:「當然,例如你一再說我曾遇到什麼,我當然遇到了什麼
。」他一點也不露口風,我冷笑:「可能全部給我料中了,你不好意思承認!」
  劉根生「呵呵」笑了起來,一副不在乎,想我怎麼說的樣子。我把他帶進了工廠,一見
到了哈山,曾說過「太陽底下無新事」這種文藝腔的劉根生,爆出了一連串絕對不宜宣諸文
字的粗言俗語,而且一把抓住了億萬富豪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喝道:「你答應過我,絕
不向任何人提起我的。」
  哈山急叫了起來:「我幾乎消失在這個容器裡,而且連自己到什麼地方去了也不知道。

  劉根生曾聽我提起過哈山的情形,所以他瞭解哈山在說些什麼,他把哈山重重放了下來
:「算你額角頭高!」(算你運氣好!)
  哈山忙問:「不然會怎樣?」
  劉根生已走到電視熒光屏前,看了畫面一眼,畫面中的白老大仍然在休息。他問哼了一
聲,白素十分關切:「他老人家不要緊?」
  劉根生又悶哼了一聲,指著哈山:「你按錯了一個掣,你的整個人,曾化為億萬個分子
,要是你再按了另一個,你永遠不會復原!你當然不知道曾到過什麼地方,因為那時,你在
休息狀態之中,如果你那時清醒,哼哼,你就會感到自己––」他講到這裡,陡然住了口。
他說的是上海話,所有在場的洋人,自然無一明白,但戈壁沙漠聽得懂,兩人駭然問:「會
感到自己化身億萬?」
  劉根生向他們一瞪眼,沒有回答,大踏步走向那容器,才向門看上一眼,就怪叫起來:
「你們破壞了門。」
  戈壁神氣得很:「沒有什麼了不起,一弄就開了。」
  劉根生的動作極快,一下子打開了外面那道門,又一伸手,那扇橢圓形的門也應手而開
,我和白素都吃了一驚,掠身向前,已看到他在兩排掣鈕上,按動了幾次,白老大陡然睜開
眼來,神情迷惘。
  劉根生並不理會白老大,一伸手,在那容器的頂上,按住了一個圓蓋,轉了一轉,就轉
出了一個圓柱形的東西來,我根本沒有看清那是什麼,他就把那東西放進了衣服之中,然後
,竟一言不發,向外就走。
  他行動十分快捷,我和白素又忙著去看才醒過來的白老大,等肯定了白老大沒有事,劉
根生在沒有人攔阻之下,已走得影蹤不見了。
  白老大聽說劉根生來過又走了,極是生氣,一伸手,重重拍在椅子的扶手之上,至少觸
動了六十個掣鈕:一時之間,人人大驚失色,連他自己也呆了一呆。可是,卻什麼事也沒有
發生,大家在錯愕間,沙漠已叫了起來:「他把這裝置的動力能源弄走了!」
  一句話提醒了所有人––沒有了動力能源,那裝置就算有一萬種作用,也就等於什麼作
用都沒有了。
  故事完了。
  等一等,好像沒有完,劉根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劉根生的事,是另一個故事,這個故
事是講哈山錯手按了那裝置的掣扭,曾分解為億萬分子的經過。
  當然已經完了。




【全文完】       這個帖不只是為了現在的會員,也是為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未來會員的"現在"會員而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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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3-13 16:5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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