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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2:59: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飛凌彩針

作者:缶雨
出版日期:2000-8
他終於相信麻煩是會自己找上門來
不過是在街道上略濕武功行俠仗義
卻先後吸引了一男一女硬要與他攀關係
想要結義的富家公子成了他的好朋友
想要拜師學藝的繡房千金小姐可就難纏了
教她拿繡針做女紅簡直像是要她的命
教她拿繡針練武功立刻精神為之一振
罔顧兩人身份的差距幾乎天天上門糾纏
原本單純的師徒關係在不自覺間變質了
似乎有某種神秘力量拉扯著他與她靠近
暗生的情愫打破了他永不碰女人的原則
他知道自己背負著天絕門未來命運的重責大任
不該也不能違背天理愛上自己的徒弟
也許帶她回冰山見師父可以獲得解決方法
沒想到十五年前的恩怨再次爆發開來
兩人手掌上的刀痕胎記之謎終於也水落石出
那其實是他們這輩子彼此相識的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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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2:59:5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幾道黑影疾速而過——

  草上飛——

  這幾個人使的是草上飛的輕功!

  所有人都蒙著臉,但帶著殺氣的濃眉卻倒豎,眼露凶光。

  黑影在一棟草屋前停下,仔細端量著四周情勢,沒有風的空氣呈現滯悶。

  那些人的目標是眼前的草屋,草屋裡沒有燈光。突然之間,草屋大門被衝破,從裡頭衝出一道白影,以疾速朝那群黑衣人飛來,一把利劍握在手中,點點閃著的劍光,砍向黑衣人——

  「啊——」劍砍中一名黑衣人,頓時,黑衣人由頭至腳裂成兩半,血濺當場。

  「李高!納命來——」另一名黑衣人喊叫,手中飛鏢射出。

  黑衣人的奪命目標,也就是從草屋裡衝出的白衣男子李高,手握名為歸根銀劍的名劍,竄出之際揭下黑衣人的面罩。

  「厲之道!你這奸人!」

  李高架起手中的歸根銀劍朝厲之道胸口刺去,厲之道閃身,躲過李高的攻勢,緊接著手中的劍朝李高的背揮去——

  鏘!

  一道金光閃了過來,將厲之道的劍揮偏。

  「李高。」白衣女子清麗容顏掛著淡淡哀愁,她緊緊地抱住李高,兩人安穩落地。

  李高摟住女子的肩,語氣中帶點不認同。「你怎麼出來了?不是讓你在屋裡等,外頭的一切我會解決嗎?」

  「我放心不下你。」女子無力搖頭,忽而腰際的疼痛令她臉色慘白,她掐緊腰側,再也無法站立,只能靠著李高的身子。

  「風沁!」李高抱住懷中的風沁,焦急地審視她的腰,卻換來風沁一陣痛苦的喊叫。

  「李高、風沁!今日除非你倆交出落葉歸根雙劍,否則我們便將這夷為平地,再奪下你倆人頭!」厲之道與一同前來的黑衣人士擺出陣仗,準備與李高來場殊死戰。

  「落葉歸根雙劍乃天絕門傳世之劍,我絕對不會交到你們手裡,你們武夷派想都別想得到雙劍!」

  厲之道不屑地笑道:「如果今日只有你一個,或許與你交戰之事我們還會有所猶豫,但今日風沁已受重傷,拖著一個重傷病患,就算雙劍合併,你也贏不了我!」

  「李高……」風沁聽見了厲之道的話,揪住李高的衣衫。「讓我走……」唯有她死,才能不連累李高。

  「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不可能!」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他眼前,她還有得救,他不會放棄的!

  「李高……」含淚、蒼白的臉色,風沁真的很痛苦……很痛苦……

  她不想連累李高。

  若被厲之道得到落葉歸根雙劍,雙劍合併,厲之道就天下無敵了!

  不!這是不被允許的!厲之道這奸人,做盡天下壞事,若再被他得到落葉歸根雙劍,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成為他的對手……

  風沁握住落葉金劍,在李高左手心劃下一道傷口,隨即將李高的臉拉下,在他唇上印下深情決絕的一吻。

  「我會等你……下輩子……咱們以此相尋……」

  風沁在李高還來不及阻止時,便以落葉金劍自刎。

  「不——」

  「哈哈哈哈……風沁不戰而敗,李高,你是否也要自刎,省得我厲某人費力殺你。」

  李高怒紅了眼,在風沁額上印下深刻烙印。

  「風沁,我答應你,下輩子,彼此相許。落葉歸根雙劍我不會讓厲之道得到,就算毀了它們,從此天絕門再無傳世之劍,也在所不辭!」

  李高也握住歸根銀劍,在風沁右手心劃下一道傷口。

  「李高!你敢毀了雙劍,我厲之道絕對讓你死無全屍!」

  「風沁,等我!」李高抱著風沁,筆直往山崖下跳。

  「李高!」厲之道怒吼。

  「師兄,李高帶著雙劍跳崖了!」

  厲之道瞇起雙眼,憤恨地看著崖下。「找!給我找!給我到冰山之谷底下去找!」

  後來,厲之道只在離谷邊不深的樹枝上找到李高抱著風沁往山谷跳下而遺落的落葉金劍,至於歸根銀劍則遍尋不著。雖然雙劍只找著一劍,但對厲之道來說也算夠了,至少能讓他安穩坐上武夷派掌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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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3:00:34 |只看該作者
第01節


  十二年後

  一桶冷水由上空無情淋下,嘩啦一聲細碎地落在地上與一抹稍嫌纖細的青色身影上,一陣倒抽和哆嗦逸出口。

  「去去去,你這死乞丐,離遠點,別礙了咱大爺的生意!」

  「我不是乞丐。」

  掌櫃蓄著山羊鬍,頭戴褐色高帽,鄙夷的模樣顯示對來者的嫌惡。

  「不是乞丐?」他蹲下身,皺著眉頭捏起對方一角衣袖,撇撇嘴。「這身衣服臭氣熏天,還說不是乞丐?有誰會穿這樣臭的衣服上街!」

  甩甩身上濕漉漉的水珠,甩了水氣卻讓衣袖變得更加黏人,裡裡外外三層衣布完全黏在一起。

  英氣雙眉與他瘦弱的身子顯得格格不入,鷹隼般雙目充滿浩然正氣。

  「趕了幾天幾夜的路,有誰不是沾惹滿身塵埃?難道掌櫃的是以外表來評定一個人是不是乞丐?」他環顧四周,隨即伸手從圍觀人群中拉來一名挺無辜的路人。「那麼他是不是乞丐?」

  「這……」掌櫃似乎有所猶豫。

  眼前被「乞丐」拉著的,正是此城鐵鋪老闆,成天打鐵,又與高溫火焰為伍,身上很難沒有難聞的氣味,衣服不因打鐵而被火焰灼破個洞實在很難。

  「對呀,掌櫃的,你以外貌來評定是不是乞丐,實在有失公允。」

  「是呀、是呀。」

  圍觀看戲的群眾似乎也覺得自己成天與塵埃為伍的職業被污辱。

  「那我們是否就不能上你的酒樓吃飯了?」

  「對呀,掌櫃的,你似乎有些瞧不起人。」

  酒樓掌櫃差點氣炸,臉頰泛紅。「我……」

  「現在,我可以進去了嗎?」他餓死了!

  酒摟掌櫃看了所有人,氣極了,卻不得不點頭。「請。」

  男子正欲進酒樓好好飽餐一頓時,身後出現了喝止的聲音,阻止他進入。

  「站住!御劍夫!」

  男子無奈地翻白眼,不願轉身,卻不得不去面對。

  「你真是像鬼一樣糾纏不休。」

  「好說。」

  排開眾人,來者手中的翡翠笛旋了一圈,巧妙地形成一圈瑩綠的環,挑著眉的笑,充滿了玩味與勝利的驕傲。

  「我沒興致和你耗。」御劍夫握緊手中長三尺,刻著精細鷹鳳紋,劍柄處一朵花,孤獨地支撐著整支鋒利的劍,紅色絹絲結實紮住,美麗的花結隨著移動而搖晃,結穗迎風時而揚起、時而垂下。

  這把劍對他來說顯然太大,若不是他從小學武,那雙手還能勉強提起這把劍,只是劍尾沉甸甸的快要拖到地面。

  「御劍夫,你拋不了我的。」

  御劍夫搖搖頭,走進酒樓,選了靠窗的涼爽地方坐下,店裡小二頗不甘願地走來替他點菜,還不忘鄙夷地捏緊鼻子,露出嫌棄的表情。

  「客……客倌,要點些什麼?」

  「來壺龍井,和幾碟小菜,一碗白飯,一碗湯水。」

  小二挑眉。「客倌,你是不是來錯地方了?咱們這裡是酒樓,不供茶,若要喝茶,請到斜對面的茶肆去,那裡多得是茶。」

  「是呀是呀,人家這裡不供茶。」原先喝阻御劍夫進店裡來的男人也跟著走進來,大咧咧、一派瀟灑地在他對面坐下,手中翡翠笛旋了一圈。

  「是呀,這位大爺說得是。」以貌取人的店小二看著來人身上的光鮮亮麗,大致猜得此人應該有所背景,否則不會穿著富商子弟才能穿的綢絹。哪像眼前的御劍夫,一身粗襖,還發著臭呢。

  御劍夫替自己倒了杯水喝。

  見御劍夫似乎專注地研究他手中的茶水杯,男人只好笑笑地向店小二吩咐。

  「小二,來幾碟小菜、白飯、湯水和一壺酒吧。你們店裡有名的是什麼酒就端上來。」

  「是,馬上來。」小二興高采烈地將手中的擦巾往肩上甩,連忙奔下去準備。

  「你也跑得真快,才一眨眼沒注意,你就溜了。」男人悠閒地倒水喝,他的話看似抱怨,實則是在調侃自己腳程沒御劍夫快。

  御劍夫抬高手,就著杯緣看著對面對他似笑非笑的男人,突然間,他煩躁了起來,皺起眉頭,放下手。

  「你好煩哪,華◇,你究竟要跟我到什麼時候?」

  「你願意什麼時候和我結義,我就何時停止。」

  兩人看來未及弱冠,年紀也輕,大概才十二、三歲,還算孩童,華◇竟然就追著御劍夫要結義?

  「我們才幾歲……」

  他只不過與他在前幾個鄉鎮一同擊退武夷派菜鳥,救了空雲門的小尼姑,他就追著要與他結義,說什麼他們是最適合的手足,一同濟弱扶傾,共濟天下事,解救蒼生……

  菩薩、佛祖,我究竟做錯什麼事了,讓華◇這傢伙連跟了幾個鄉鎮還不死心,甚至還跟得很自得其樂。

  「年齡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肯不肯、要不要。」

  御劍夫無力地支著額。「你好煩喔,你家大業大,回家去幫你家裡的人經營,不要整天跟著我跑。」

  華◇一臉無奈。「沒辦法,你曉得我對那些都沒興趣,何況我家裡人才多得是,不差我這一號人物,就算三天兩頭蹺家,也沒哪個人會注意到。」

  「沒注意到那表示你家的確很大,所以你更需要留在家裡幫忙,省得土地一寸寸縮小。」

  「相信我,不會。」

  御劍夫見他怎麼說,華◇似乎都不為所動,他只能支著額頭哀號。

  「華◇……」

  華◇微笑。「你現在是無病呻吟嗎?」

  御劍夫雙手握拳,仰天長嘯。「誰來救救我!」

  「劍夫,事情沒那麼嚴重,只是找你當兄弟,有這麼困難,令你傷腦筋嗎?」

  「你兄弟多得是,幹嘛要找我?」

  此時店小二前來上菜,空蕩蕩的桌面馬上補足了香噴噴的食物。

  華◇替御劍夫倒了杯酒,也替他將筷子、碗擺好。

  「我知道我兄弟很多,但我從沒有會武功又不愛洗澡的兄弟。」

  御劍夫聞言瞪了他一眼。「你這是故意嘲笑我不愛洗澡?」他不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嗎?這種擺碗筷的事……不像是紈褲子弟會做的……

  「不,我並不是嘲笑你,反而佩服你。」

  「佩服我?」這下子他倒是被搞得一愣一愣的。

  「是呀,佩服你。」華◇想起了他的家庭。「在我們家,誰敢不洗澡?一天沒洗個兩次都覺得是罪惡,好像全部的人都感覺得到你沒洗澡,大家都視骯髒為最可恥的事。」

  御劍夫嗤笑一聲。「你愛說笑,不是只有你家裡的人會這樣,全部的人都是,而我,是異數,是這群人裡的異數。」他指著自己的鼻頭道。

  飯菜的香味飄到他鼻前,他忍不住食指大動,動起筷子夾菜吃。

  華◇注意到御劍夫身上先前被酒樓掌櫃潑的水。

  「你穿這身衣服,不難過嗎?」如果是他,大概會馬上崩潰。

  御劍夫拉拉身上的衣服,「還好。」隨即低頭狼吞虎嚥。

  「等會兒上衣鋪子去買件乾淨的衣服換上。」

  「不用,那多麻煩,等會見站在陽光底下曬它一、兩個時辰就幹得像酥餅一樣,一捏就碎了,何必多花錢買什麼衣服。」

  華◇微笑搖頭。「你做事還是這般大咧咧,難怪是在江湖上打滾多年。」

  塞了一口飯,御劍夫含在嘴裡,驚訝地看著華◇。

  「打滾多年?」

  「有問題嗎?」華◇笑著。

  好不容易將嘴裡的飯吞下去,御劍夫忙著發難。「你說什麼在江湖上打滾多年?我才幾歲?我連行冠禮的年紀都還不到,能打滾幾年?」

  「你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習武,到現在為止,你已經涉獵武學怕有七年了吧。」

  御劍夫閉上嘴。是呀,他從五歲開始和義父習武、習御劍之術,到如今已快八個年頭,他的御劍法也大有精進……是沒錯啦,從五歲習武開始,他已算是武林中人了。

  華◇仰頭飲盡杯中物,放下酒杯含笑看著皺眉的御劍夫。

  「怎麼樣,我說得有沒有錯?」

  御劍夫無言以對,只好埋頭苦吃。

  華◇喚來店小二,吩咐他準備一條乾淨的濕毛巾,順便也給了小二一筆為數不少的小費,小二高興的馬上替他準備一條濕毛巾。

  接過濕毛巾,他遞給御劍夫。「把臉擦擦。難怪掌櫃的不讓你進來,真該讓你照鏡子瞧瞧自個兒的模樣,髒死了,活像個乞丐。」

  御劍夫聞言,手指朝臉上抹了下,低頭一看,指腹果真黑了一層。

  「連日為了躲你,東奔西跑的當然會黑。」擦著臉,他還不忘咕嚕一聲。「誰知仍舊躲不了你。」

  「你不知道,我雇了私人報馬仔,他們會將你的一舉一動、行程向我報告。老實說,我追你追得毫不費力氣。」

  御劍夫瞪大眼睛。「我怎麼不知道?」習武之人怎度察覺不出自己一路上被人跟蹤?那他還學什麼武!

  「你不可能會知道的,那些人的輕功都在你之上。」他知道御劍夫除了御劍能力高強外,其他都只是三腳貓功夫,不夠精湛,所以他才能捉住這弱點跟蹤他。

  「那你幹嘛不找那些人學武功、結義?」御劍夫有些不高興。

  「我只想和你結義,只想學你的御劍之術。」華◇有點皮皮地賴著御劍夫。

  老實說,聽見華◇這番說法,御劍夫是有點暗爽在心裡,但他總不能讓華◇那傢伙知道,否則他屁股一定翹得更高了。

  「怎麼樣,甘願和我結為兄弟了沒?」華◇支著下巴問。

  「我問你一句,你習過武嗎?」他可不想和不會武功的富家子弟結為拜把兄弟,到時他還得照顧他,多麻煩。

  華◇不語,旋了圈手中的翡翠笛。

  御劍夫見狀不相信地問:「你不會是要告訴我,這支笛子就是你的武器?!」

  「正是。」

  「一支笛子能做什麼?奏喪曲給敵人聽啊?」

  華◇朝御劍夫勾了勾手,湊近在他耳邊道:「這支笛來頭不小,我能用這支笛子吹樂曲,曲子旋律像魔音般,能攻得敵方跪在地上求爺爺告奶奶。」

  御劍夫一臉不信,睨著眼。「真的假的?」

  「我可以現在就吹給你聽……」

  「別在這裡吹!」御劍夫連忙制止。「這裡人多口雜,我可不想多生麻煩。」

  「你告訴我,你究竟到泉州來做什麼?這裡是娘兒們才喜歡來的地方,你一個大男人來這兒做啥?」

  「我要在這裡定居。」

  華◇聞言苦笑。「在這種到處都是繡線味的地方定居?別開玩笑了。」

  「我的臉像是在開玩笑嗎?」

  看著御劍夫一臉正經……「是不像。」華◇搖搖頭。「可是你一個習武的大男人,要定居也該是到武當、少林附近去定居,怎挑……挑這種女紅出名的地方定居。」

  華◇徹頭徹尾瞧不起泉州。

  「在這裡買什麼都方便……你先替我找個胡同住吧。」

  「什麼?你要住胡同裡?」華◇大叫。

  「很奇怪嗎?我不住胡同住哪兒?」

  「我家在泉州有祖業,就住我那兒——」

  「不用說了,如果你不幫我找,我自己去找。」御劍夫抓起劍,看了眼桌上的飯菜,下意識摸摸已飽撐的肚子。「這頓飯就不好意思讓你請了,咱們後會有期。」

  「御劍夫——」華◇趕緊追出去,追到門口,他的鼻子碰著了御劍夫的背,沾惹一鼻子灰。「你怎麼突然停下來……」他摸摸鼻子。

  御劍夫沒有說話,瞇起眼看向不遠的街旁。

  一名身上滿是補釘,一頭白蓑、蓄著白胡的老人跪坐街旁,滿覆皺紋、骨瘦如柴的手正發著抖想拿起地上的白蘿蔔。

  「咦,我有叫你拿嗎?糟老頭。」

  「求……求求你……行行好,老頭兒只剩這根白蘿蔔可以掙幾文錢,求求你別糟蹋了它。」

  這條街的惡霸手叉腰,仰天長嘯。「笑話!掉在地上就不是你的了,憑什麼要我別糟蹋了?」

  惡霸一身光鮮衣著,看也知道又是一名仗著家裡有錢,作威作福的紈褲子弟。

  「我就偏要糟蹋它——」惡霸使力地踩在籮卜上,旋轉幾圈,將蘿蔔踩得稀巴爛。「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蘿蔔——」老人老淚縱橫,伸手想從惡霸腳下搶救白蘿蔔,可惜白蘿蔔沒救回,手反而慘遭惡霸踩住不放。

  在一旁圍觀的路人沒一個敢站出來和惡霸相抗衡,生怕自己會淪為下個受害者。

  「你在幹什麼!」

  嬌小的女性身影一眨眼便衝進人群裡,朝惡霸胸口揍了一拳,惡霸沒料到,整個人往後倒,跌在地上。

  「你別以為仗著有你爹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小女孩反身扶起老人。「你沒事吧?」她左看看右瞧瞧,審視老人身上有沒有外傷。

  「小姑娘,謝謝你,但是……」老人害怕惡霸會加害於小姑娘,頗為她擔心。

  「你這娘兒們——」

  惡霸狼狽地由地上站起來,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想對小女孩拳打腳踢——

  「哎呀呀,不……不要……」惡霸側著身子,因為他的手正被人用力的往後扳。

  女孩以為拳頭會落在自己身上,但預期的疼痛卻一直沒有出現,女孩才戰戰兢兢地微微睜眼。

  原先如狼般洋洋得意的惡霸,此刻不僅整隻手臂幾乎被人擰斷,臉上更滿覆痛苦的神情,求爺爺告奶奶地發出哀號聲。

  女孩高興地睜大眼睛,臉上因興奮而緋紅的雙頰,像蘋果般漾在陽光底下。「好厲害!」

  「大……大俠,饒命……」

  「沒事欺負老人家做什麼?想要我把你這隻手跟這隻腳砍斷是不是?」御劍夫看不下去,在惡霸要出手揍那小女孩時,先一步制住惡霸的手。

  其實他早就打算出手救那老人的,沒想到小女孩卻搶先一步,看來他得重新評估泉州姑娘的能耐了。

  「我……小的知錯了……求大爺放了……」惡霸臉色鐵青。

  御劍夫挑眉。「如果你保證不再找老人家的麻煩,我就放了你。」

  「不……不敢了!」

  御劍夫手一放,惡霸馬上逃到一側去,摸著手臂。

  「你……你照子給我放亮點,也不打聽打聽本大爺的名號——」惡霸對御劍夫放狠話,才說了一半,尾聲便不禁變調高揚,連忙跟踉踉蹌蹌地溜了。

  原因是御劍夫早在惡霸放狠話時,便亮出他那把精雕的劍,劍鋒才亮了一半,惡霸便因為犀利的劍鋒而嚇得腿軟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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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3:01:15 |只看該作者
第02節


  「你好厲害!」女孩眼裡都是御劍夫擊退惡霸的俠客英姿,連忙抓住御劍夫的手嚷道。

  在場其他人也讚歎地對御劍夫回以微笑,很快的街道又恢復平時的繁榮,叫賣聲不斷。

  「多謝大俠相救。」

  「好說。」御劍夫笑了笑,這才想起華◇。「你剛跑到哪兒去了?」

  華◇無辜地指著自己。「我?我一直都站在你旁邊啊。」

  「那你為什麼不出手?」

  華◇笑笑。「你覺得我有出手相救的必要嗎?」

  雖然挺不甘心,但御劍夫也只好暗地裡喃喃自語。

  「師父!」小女孩甜甜地叫喚。

  御劍夫聞言,恐懼地睜大眼睛,不停想甩開小女孩的手。

  「你……你叫我什麼!」

  「師父啊。」小女孩又甜甜的喚了一聲。

  「我不是你師父,你別亂叫!」

  「誰說不是!」小女孩噘著嘴,柳眉倒豎。「我曾發過誓,只要看到行俠仗義,又會武功的人,我就拜他為師。你就是啊!」

  御劍夫掙脫小女孩的鉗制,連忙躲到華◇身後,透過他的肩猛瞧小女孩。

  「那是你的事,關我鳥事!」

  「你怎麼這樣——」小女孩追了過來,兩人就以華◇為圓心繞著他打轉。

  「為什麼不可以?我又不認識你!」

  「我叫元綾,你現在認識我了,你就是我師父!」

  「你別開玩笑了!」御劍夫拉著華◇。「你快想想辦法——」

  華◇腦子飛快轉了轉,帶著有所企圖的微笑看著御劍夫,害得御劍夫冷汗慢慢冒起,寒毛都豎了起來。

  「要我幫忙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元綾的「魔手」又想越過華◇的身體朝御劍夫而來,御劍夫見狀閃了下身,躲過危機。

  「什……什麼條件,你快說!你別再過來了!」御劍夫改以老人為圓心,與元綾繞著老人打轉。「你快點說!」

  「和我結義。」華◇令人產生恐懼的笑容在唇畔更加綻放。

  御劍夫聞言愣住,元綾乘機巴住他的身子不放,抬高小臉仰看著他。「收我為徒!」

  兩邊被夾攻,御劍夫露出想哭的表情,不停哀號,「求求你們放過我!」

  「不行!」

  「不行!」

  華◇和元綾同時開口,兩人表情還頗為一致,都是皺著眉頭、噘著嘴。

  御劍夫被嚇住,隨即抗議,「我不要!」

  「不行不要,你只能在我們之間挑一個。」華◇搖搖頭。「否則我不救你,你就這樣被個小女孩纏住好了。」

  「誰是小女孩啊!」元綾不甘心地大叫。

  「你囉。」華◇咧嘴好笑。

  元綾眉頭已經打結,睨瞪著華◇。

  下一刻,她便衝到華◇面前,小嘴一張露出兩排潔齒,狠狠地往華◇手臂上咬,還死咬不放。

  「痛——你在發什麼神經!快放手!」

  「誰教你說我是小女孩。」元綾咕嚕地發出聲音,牙齒仍舊嵌在華◇手臂上。

  「你本來就是小女孩,不然,說,你幾歲?」華◇好不容易抽回手,看著眼前比他矮一截的元綾,看著她瞪大眼睛仇視他、看著她噘高小嘴表示不滿。

  「十二。」元綾講得很心虛。

  「什麼,十二?」華◇不客氣地大笑。「十二,嗯,是不小。」

  元綾踮起腳尖,抱住華◇的頭。「你點什麼頭!」他的點頭讓她覺得好像是嘲笑!

  「我點頭附和你的答案也有錯嗎?」

  「哼!」

  元綾放開華◇,跑到御劍夫跟前,甜甜地對著他笑。「好不好,收我為徒?」

  御劍夫尷尬地後退數步。「我……我不收女孩為……為徒。」

  「我可以女扮男裝。」

  「女扮男裝也不行。」

  御劍夫哭喪著臉,感覺到自己似乎無法脫離眼前這兩個你爭我奪的人,而他居然是他們兩個爭奪的對象。

  「劍夫。」華◇等著御劍夫作決定。

  御劍夫徹底崩潰了。「別吵我了,先替我找個地方住!」

  「好,我替你找地方住。」元綾拉住御劍夫的手。

  「到我家去住吧。」華◇拉著另一邊。

  兩人呈現拉鋸戰,此時站在一旁等著報恩的老人開口了。

  「呃,如果不嫌棄的話,恩公可以到舍下住,雖然簡陋,又在偏僻的地方,不過倒能遮風避雨……」

  「好好好,我就到老人家的家裡去住,打擾了。」

  「不會。」

  老人拖著瘦骨嶙峋的身子走在前頭帶路,一路上,御劍夫只想趕快到老人的家,然後他又要想盡辦法脫身;而華◇和元綾跟在後頭爭奪御劍夫,爭得面紅耳赤。

  走到一半,柳劍夫終於受不了,摀住雙耳口頭大叫:「你們夠了,別再吵了!」

  頓時,兩人趕緊住嘴乖乖地跟著。

  御劍夫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為什麼自己會招惹到這兩個羅剎?他真是倒霉!

  自己一個人不是輕鬆快活嗎?為什麼他要被這兩個人吵到……想砍人!

  老人住的地方其實不破,只是不像城裡的人,房子是以泥磚堆砌而成,他的房子是用木頭一塊一塊、一根一根架起,屋頂鋪著麻草,不過還能住人啦,否則老人的獨子又怎麼住?

  他還得日夜溫書,等著赴京趕考哩。

  「雖然有些小,不過住三個人還行,只是委屈恩公你了。」

  聽老人東一句恩公、西一句恩公的,御劍夫雞皮疙瘩就掉滿地。

  「別叫我恩公,我叫御劍夫,你叫我恩公我會不習慣。」御劍夫苦笑。

  「老頭兒姓練,這是小犬練雲稹。」

  練雲稹的個頭瘦長,雖沒有練老頭來得瘦骨嶙峋,但太高反而讓他看起來像個文弱書生,好像全身都犯著病。

  練雲稹個性孤僻、耿直,很難讓人親近,面無表情,五官端正,甚至還散發著一股驕傲的光芒,以身為讀書人為傲,昂首俯視眾人。

  雖然如此,他除了對其他人不屑一顧外,對老父卻是非常孝順,兩人相依為命。練老頭為了他做任何事都行,只求他能求得功名,光宗耀祖。

  「練老伯,我也要住在這裡。」元綾拉著練老頭撒嬌。

  「這……」這裡實在只能住三個人。練老頭為難地皺眉。

  華◇反而問御劍夫:「你決定要住這嗎?」不是他嫌貧愛富,而是這裡什麼都沒有。

  一棟木屋、前院一片種任何莊稼都不可能有收穫的土壤,四周又雜草叢生,對一個人的身體是會有影響的,端看練老頭和練雲稹兩人就知道了。

  御劍夫在前院走了一遭,審視四周地形與隱蔽性。

  「劍夫。」華◇跟了上去。

  「這裡很好,隱蔽性夠,適合我練武。」

  他當初還想,如果住在胡同裡,他大概就不能練御劍之術。不過現在更好,這裡雖不是深山野嶺,但人煙罕至,練武倒省了個麻煩,不用時時刻刻注意過路人。

  「這裡什麼都沒有——」

  「這樣更好,省得麻煩,不用顧慮過路人的眼光。」

  練老頭好不容易掙脫元綾的糾纏,帶著急促的呼吸朝兩人走過來。

  「這後頭有片坡林,很隱密,適合練武的人。」

  御劍夫朝練老頭所指的方向看去,有條不太清楚的小徑。

  「師父,等我!」元綾趕緊跟了上去。

  御劍夫沿著小徑往上走,小徑旁邊都是雜草,雜草再生得多一點,小徑可能就不見再往裡頭走,密林很快就遮蓋掉上頭的烈陽,光線隱隱約的透過交錯的樹枝朝大地灑下,綠色的青苔像一片綠布,黏貼在濕石上,讓整個林子因此更加潮濕。

  「好濕喔。」元綾小心翼翼地扶著樹幹,生怕待會兒一下小心就會跌個狗吃屎,她可不想這樣。

  御劍夫再往裡頭走,大概一里路時,他發現了一塊大空地,四周圍繞著樹木,樹梢筆直向天,不再枝枝交錯。

  御劍夫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土,沙土從指縫間滑落,他在腦海裡對著這塊空地構建了一幅他練武時的藍圖。

  「劍夫?」華◇不解地叫喚。「你在想什麼?」

  「華◇,我打算在這裡住下。」

  華◇有些不高興。「隨便你。」

  御劍夫也知道華◇有所不高興,笑道:「你要和我結義,我肯定不答應,但是如果成為好朋友……你願意嗎?」

  華◇劍眉微鎖。這似乎有些委屈他……

  「好吧。」

  看華◇答得那麼心不甘情不願,御劍夫就覺得好笑。

  元綾見狀抓著御劍夫的衣袖撒嬌。

  「那我呢、那我呢!」她一定要學到絕世武功,要救天下所有可憐人!

  御劍夫翻白眼。

  解決一個,還有一個最纏人的……

  「師父,我只要學會武功就好了,我的要求很簡單、很容易的。」

  「好啦、好啦!」

  「那!我有師父了,我要學武功了!」

  「你為什麼不怕我?」御劍夫坐在門外的木柵上,轉頭詢問站在一旁的元綾。

  「為什麼要怕你?你又沒有三頭六臂,有什麼好怕的。」元綾噘嘴的模樣可愛極了,連御劍夫瞧了都不免心旌動搖。

  「一般人都怕我身上的味道還有骯髒,難道你不怕嗎?

  「那我就是那一般人之外的異人。」她甜甜笑著,揪住他的衣袖。「哪有什麼怪味道,沒有啊。」

  「我不喜歡洗澡,在冰山終年不洗澡也沒關係,因為那兒空氣好,終年下雪,在冰天雪地裡,身體不容易弄髒。但是一旦下山來,再經過幾日連夜趕路,身上早就沾滿了塵埃,加上污水,那味道可難聞了,就連城裡酒樓掌櫃也因為我這身破爛裝扮和身上的臭味兒,喚我為乞丐,禁止我進他店裡。」

  「那掌櫃狗眼看人低,誰說身上髒髒的就一定是乞丐?那些打鐵、伐木的人又怎麼說,不是連他店門口都別想站了嗎?」元綾挺替御劍夫抱不平。「師父,你別理那掌櫃的。」

  御劍夫聞言咧嘴一笑,溫柔的眼神卻讓一身髒污的他看來更加俊逸,再髒、再臭命遮蔽不了他的英俊。

  「可是師父,你不會想洗澡嗎?」元綾好奇地問。

  「你希望我洗澡嗎?剛才你才說不在乎的,現又想哄我去洗澡了?」

  「才不是呢,我只是想,如果你要洗澡,我可以替你提水、燒水,讓你能夠換下一身髒衣,全身乾淨通暢啊。」

  御劍夫不悅的斂眉。「不洗!」

  跳下木柵,他轉頭往屋裡去。

  「人家又沒說什麼,幹嘛生這麼大的氣。」

  這天,御劍夫交給元綾幾支生銹的鐵針,鐵針尾部繫了線頭。

  「這是什麼?」元綾攤開手掌,發覺鐵針上鐵紅色的銹已經沾在手上了,她撇撇嘴,手在衣服上抹。

  「這幾支針以後就是你的武器,我要教你的武功和這幾支針有很大的關係,你最好妥善收藏。」

  「師父,你要教我的武功和這幾支生銹的針有關?」元綾不敢相信。「這些針都已經生銹得那麼厲害了,又怎麼殺人啊!」元綾拿起針往自己手臂上猛戳。「連戳進我的肉都有問題,怎麼當武器啊!?」

  「教你武功不是要你去殺人,是讓你能夠自保;讓你用生銹的鐵針,是怕你笨手笨腳的傷了自己。」被自己的兵器所傷是學武之人最丟臉的事,他可不想他的學生有辱他這個老師的名譽。「還有,別再叫我師父,我還沒那麼老。」

  「不叫你師父要叫什麼?你是我師父啊。」元綾拉著御劍夫的衣袖。

  御劍夫臉紅地甩開她的手。

  鮮少被女孩纏上的御劍夫對元綾產生感覺……

  「反正不要喊我師父就是了。」御劍夫攏緊英眉。

  元綾噘嘴。「好嘛,不叫就不叫,那我叫你劍夫哥,可不可以?」

  見元綾傻里傻氣地揪緊羅裙,那模樣既天真無邪又可愛,小小臉蛋透著緋紅,艷艷朱唇閃著光芒,烏亮青絲結成兩條辮子,辮子尾聲上鵝黃髮帶,爛漫可人。

  御劍夫臉上紅潮更甚,他急忙轉過身,折下一根樹枝拿在手中把玩,藉以掩飾心中對元綾的奇妙感覺。

  「劍夫哥,你快教我這些針要怎麼用,我學會武功以後,一定要找那些欺負像練老伯那樣病弱的壞人算帳!」

  御劍夫閉上眼,以心經克制自己胡思亂想。

  他已打定主意這輩子不碰女人,一輩子孤獨,不動情、不動心,他要守著不為所動,才能練就最上乘的武功,才能高人一等登上武林之最——

  「劍夫哥?」元綾小手拉著御劍夫身後的衣服。「你怎麼了?快教我武功啊。」

  元綾的聲音無意間滲入御劍夫那扇已悄悄有了裂痕的心門,他的心開始動搖……

  風馳電掣間,一把銳利的寶劍筆直、迅速地在密林裡穿梭,劃破翠綠葉子,無情砍斷樹枝。沙沙咻咻,落葉飛劍聲在林子裡穿梭,沒有人握的劍柄卻能讓名劍刀刀見血出擊,御劍之術犀利無比。

  落葉歸根……橫掃而過,無一倖免,這把劍才會喚作歸根銀劍。

  其實這應該是兩把合劍才是,一把歸根銀劍,另一把落葉金劍,它們原是合而為一、劍鞘相連成為一把有兩個柄的「一鞘雙劍」。

  結果,雙柄劍裡,落葉金劍早已不見,只剩歸根銀劍在御劍夫手裡,他是由他師父那得來的,御劍夫只記得,他師父和他談到此劍時,帶著淡淡惆悵。

  聽說會使落葉歸根雙劍的人已經死了,後來雖然找回歸根銀劍,卻找不回另一把配對的劍,而令已有很多人想學雙柄劍譜,但沒有一個人學得成,彷彿這套劍譜是為專人所設計的。

  他師父也說了,他能學會劍譜是個奇跡,表示和這把劍、劍譜確實有緣……

  元綾高高興興地跑來找她的師父,才到空地附近就聽見空地上有人練武的聲音,好奇心作祟之下,躲在樹幹後偷看御劍夫練武。

  看到劍無人持著,卻能凌空飛馳,她更崇拜御劍夫,甚至覺得自己拜他為師是對的。

  見他站在地上,以氣使劍,讓劍依照他所想的變換各種飛姿,甚至在他喊出一聲「煞」時,劍尖端便射出一道熒藍光芒,直接命中前方一棵大杉樹,樹幹應聲裂成兩半倒下。

  歸根銀劍迴旋一圈,朝元綾的方向急速飛奔而來,元綾嚇得落跑,銀劍卻追著她跑——

  「啊——不要啦——」元綾哭喪著臉,邊跑邊回頭看銀劍的位置,可是她卻發現那把劍追著她跑就算了,還越追越近,她急得都快哭了。「劍夫哥!不要啦!」

  御劍夫聽見元綾的聲音先是一陣震驚,連忙追了過去。

  「劍夫哥!快叫你的寶貝劍回去!叫它不要追人家啦——」

  元綾繞著林子跑圈圈,繞了一圈後直往御劍夫的方向跑去。

  「救命——」

  「遁!」

  御劍夫趕緊下命令喚回飛劍,歸根銀劍迴旋一圈,朝他筆直飛回,卻正巧與元綾奔跑的方向相同,元綾見劍又朝她飛來,嚇得已顧不得形象,邊哭邊跑,但很快地,劍便趕在她之前,劃過她頰畔,遁入劍鞘裡。

  元綾在最後一刻,往御劍夫身上跳,御劍夫被她重重一撞,兩人撞跌在地上,她趴在他肩窩啜泣。

  「嗚……」

  「你沒事偷偷摸摸的躲在那裡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危險!」他心疼地喝斥。他剛才真的以為劍會直接命中她胸口,一劍穿透……

  「嗚……人……人家只是想……想來叫你吃飯嘛……」她的臉頰好痛喔。

  元綾伸手摸摸發疼的臉頰,涼涼刺刺的感覺又帶點麻,她低頭往手上一看——

  「血!人家流血了!嗚……破相了——」她破相了!

  御劍夫聞言趕緊扳過她臉頰,果真在她臉頰上看到一道不深的血痕,這表示剛才收劍時,劍刃仍舊躲不過她,還是劃到她的臉頰了。

  「劍夫哥,人家……人家會不會破相……」好痛!

  「回小木屋,我替你上藥。」

  一路上,元綾一邊哭一邊問:「劍夫哥,你會不會娶我?師父可以娶徒弟嗎?」

  「好痛!」

  「你活該。」

  「華◇,你該死的再說一次!」元綾摀住臉頰,指著華◇的鼻子大罵。

  「活該,在劍夫練武的時候闖入是最不智的行為,你沒聽過刀劍無情嗎?你今天只是劃破臉頰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那把劍還不是朝你的咽喉抹去,要不然我保證你肯定當場死翹翹。」

  「華◇!」元綾氣憤地捲起袖子。「你不要跑,讓我的針刺幾個『到此一遊』的傷口再說!」

  華◇跑到門口朝元綾扮鬼臉。「你還是先想想自己破相以後,有沒有人肯要你再說吧。」

  一溜煙,華◇就消失不見,元綾想追出去,卻被御劍夫喝住。

  「你傷成這樣還想去哪兒?」

  「我……」元綾乖乖地坐回去。「那個華◇該死!竟然敢嘲笑我,我只是想找他報仇。」

  「傷了你的人是我這把劍,你找他做什麼?」不知道為什麼,他只要一看見她和華◇之間的相處情形,就覺得嫉妒。

  他不該有這種想法才對啊!

  他們是師徒關係,何況他們才認識沒多久,為什麼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且在感情上會這麼強烈,強烈到能以死相許?

  不不不!他不可能會對她動情的啊!

  御劍夫看著睜大眼睛審視他的元綾,一股往日情懷熟悉地竄上心頭,一種心疼、心痛,決絕的傷感竄入他脾胃心肺之中,翻起一股酸澀……

  「劍夫哥,你在想什麼?」她拉拉他的衣袖。這是她最習慣的動作,拉著他的衣袖,她竟覺得心安,因為她摸到他的衣服,確定他的存在。

  御劍夫從思慮中回神。「沒……沒什麼。」他手背撫過元綾受傷的臉頰,轉移話題,「還好傷得不深,過幾天就好了。」

  那動作元綾看在眼裡,臉上自然產生紅潮,但她卻羞怯地刻意轉過頭去。

  練老頭從裡頭端出一碟醃菜。「劍夫,可以吃飯了。」

  練雲稹跟在老父身後,拿著碗筷出來,在桌上擺妥。

  「練哥哥,你可不可以笑笑?」

  練雲稹看了元綾一眼,隨即又面無表情地低頭安靜吃飯。

  元絞見狀噘嘴。「練哥哥還是好嚴肅喔,不像劍夫哥,好溫柔。」

  「元綾,安靜吃飯。」

  「喔。」

  兩年後

  一排銹紅色的針朝前方飛出,才飛沒多遠,整排針便像重物般落下,軟趴趴地躺在地上。

  「我教你的心經你究竟會了沒?」御劍夫見元綾使針的模樣,還有針飛出去時有氣無力,他都快氣死了。

  「我背了,但它就是不聽話嘛!」那麼凶做什麼!元綾邊抱怨,邊拉回地上的針。

  「那你告訴我,你剛剛射出去的是什麼?是針嗎?我怎麼以為射出去的是頭髮,軟趴趴的沒有力道?」

  「我怎麼知道。」看是他不會教吧。

  十四歲的元綾,成長了不少,也固執了不少,不再像十二歲時那般惹人疼愛。

  這兩年期間,她與御劍夫、華◇依然在一起,御劍夫和華◇真的在泉州定居下來,一住就是兩年。

  華◇住在他家美輪美奐的祖宅裡,御劍夫則和練老頭、練雲稹住在一塊,而她,每天都會來找御劍夫練武,練著練著也兩年了,頭一年的時間,御劍夫都在教她基本心經。武學根基,到今年,他才肯教她耍針。

  「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有沒有將心經背熟?」

  「有!」真是污辱她!「我怎麼可能沒背熟!」

  「那你的針為什麼會使成這樣?」

  「是……是這些針太輕了!」她將罪怪到針的重量上。

  御劍夫聞言從元綾手中拿過針來,整理一下針尾的線後便朝前方不遠處的樹幹射出——

  啪!清晰可聞的聲音。

  御劍夫手中的針,牢牢地嵌在樹幹上,只留尾端的線還在御劍夫手上。

  「那你告訴我,如果是針的重量太輕,為什麼我卻能射出?」

  「那……那是因為……因為你很厲害啊!」

  柳劍夫瞪著元綾。「那是你不用心練,根本沒複習我教你的。」

  「有……我有啦……」元綾越講越心虛,低著頭。

  「你給我把心經背一百遍,背到就算嚇你也忘不了。」

  「一……一百遍?!」她不敢相信地睜大眼。

  「一百遍。再像個菜場老嫗一樣和我討價還價,我就再往上增。」御劍夫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一……一百遍就一百遍嘛……」元綾噘著嘴,拉起線將針往回收,然後捲成一圈放進襟口裡。

  要她背一百遍,那不就都天黑了?

  元綾眼睛骨碌一轉,露出淘氣的神情。要她背一百遍,她在心裡背,他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真的背了一百遍……

  御劍夫停住腳步,忽然轉頭對著元綾道:「你最好乖乖的給我背整一百遍,否則你別想我會再教你武功。」

  「啊——」元綾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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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3:01:37 |只看該作者
第03節


  今日午飯時,一桌的青菜。這一、兩年,她和華◇都會從家裡偷些青菜、白米來給練老伯,讓他們有菜有飯可煮。

  但是練哥哥後年就要赴京趕考了,練老伯年紀大,身體又不好,兩人再這麼天天吃素下去,恐怕練哥哥還沒上京考試,就已經先進佛堂了。

  不行!她得去找些素食以外的食物來替他們加菜!

  「劍夫哥,等會兒我們去捉魚回來給練老伯他們晚上加菜好不好?」

  「我也要去。」華◇馬上開口。他已經吃膩這些毫無滋味的青菜,吃得他一臉菜相,說不定連血都快跟蟲一樣,呈青色的了。

  元綾斜瞪華◇。「你跟著幹嘛?當屁蟲啊。」

  元綾此話一出,頓時響起一陣哀號,每個人的臉都非常難看,練老頭首先發難。

  「綾姑娘,這……這粗劣的字眼,怎……怎麼能在飯桌上講?!」

  御劍夫攢起眉。「綾,你女孩家怎麼說話這麼沒教養。」

  被兩個人罵,元綾心裡真是不悅,睨瞪著華◇那暗自竊笑的嘴臉,她胸口一把火燒得更旺盛。

  「你笑什麼笑!小心得內傷!」不吃了!

  元綾索性放下碗筷,喝起熱茶來。

  白白的煙霧幾乎佔去她所有視線,她吹了一口氣,將眼前霧氣吹散,然後緩緩啜飲。

  「那麼,等會兒我們就去捉條魚回來好了。」

  練老頭手指沾了點水在桌面上畫著圖。「這林子過去再走個把時辰,就有一條小溪,咱們門前那口井的水源就是從這條溪的源頭來的。」

  「那等會兒就去捉魚!——元綾高興極了,因為可以玩水。

  心裡想著要玩水,元綾趕緊端起碗來扒光飯,然後便拉著人往小溪方向前進。

  才走了不久,她便捺不住累。

  「怎麼還沒到啊!」她扶著一旁高聳筆直的竹身,一邊捶腳。

  華◇真的很喜歡和她抬槓,轉過頭來就是一陣恥笑。

  「怎麼,你累啦?真是沒用。」

  聞言,她連忙站挺身子,裝作若無其事。「誰……誰說我累了!我還能走,倒是你,你累了?你要是累了我們可以休息一下,配合你的腳程。」

  「死鴨子嘴硬。」華◇笑笑,轉頭又繼續走。

  「哼。」元綾跑到練雲稹身旁。「練哥哥,我跟你一起走。」

  練老頭不願救了自己的恩公為了三餐這般委屈,於是他也叫獨子練雲稹跟隨,順道走動走動,訓練一下腳程,希冀兩年後赴京趕考時能派得上用場,助他快速抵達京城。

  御劍夫見元綾一臉笑容,心裡非常不是滋味,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她對練雲稹有好感,叫得那麼親密。

  他搖搖頭,拉起繫在劍鞘上的線,斜背在背後,好方便他行走。

  其實只要出了林子,很快就能看到小溪,潺潺溪水聲在他們出了林子後清晰可聞,一股清涼感衝著他們而來。

  「小心!」御劍夫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元綾,她差點摔倒。「小心地上的石頭,河邊石頭很滑的。」

  靠著身後那溫暖強壯的胸膛,聞著特有的男性馨香,攫住她臂膀的手多麼有力……元綾想著臉也不禁紅艷。

  「快點快點,這裡好多魚可捉!」華◇捲起衣袖,人已經站在小溪裡捉魚了。

  瞧他玩得不亦樂乎,也難怪,他是人人忙著伺候的富家少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哪用張羅三餐,更何況是捉魚當晚餐這種事。

  元綾尷尬地逃離御劍夫的懷抱,直衝溪裡。

  「真的好多魚喔!」元綾蹲下身去看準魚兒後伸手一捉,撲通一聲,到手的魚又跳回水裡。

  「好難捉。」如果多捉幾條,下一餐、下下一餐、下下下一餐就都能加菜了!

  「笨的人才捉不到。」華◇站到元綾身旁彎下腰去,看準了水中魚兒的身影後快速伸手,魚從他指縫間溜掉。

  元綾見狀仰頭大笑。

  「說我笨,你自己才蠢哩!哈哈哈哈……」

  華◇露出有企圖的微笑,蹲下身將手浸在水中——

  「啊——華◇,你搞什麼鬼!」元綾躲著華◇朝她不停潑來的水,濺得她一身都是水,她抓起衣袖粗魯地擦臉。「弄得我全身都濕了!」

  向來有仇報仇的元綾哪容得了華◇這般戲弄她,趁著華◇大笑而沒有防備之際,用腳將華◇絆倒,華◇狼狽地跌坐在溪水中,小溪裡的魚兒嘲笑他似地在他身旁游來游去。

  「元綾!」她……她她她!華◇氣得咬牙切齒。他從來沒這麼狼狽過!華家的人哪能這麼沒教養、沒氣質的跌坐在溪水裡,何況是被人絆倒!

  練雲稹坐在岸邊大石上,冷眼看著元綾與華◇兩人的鬧劇。

  御劍夫臉色非常難看,異常地,他沉靜得像下一刻就會出手殺人一樣,此刻正在醞釀氣氛——

  「元綾,你竟然……你——」華◇全身濕透,比元綾還狼狽。他撐著水中的石頭站起身。

  已經忍無可忍的他伸出魔爪朝元綾逼進,元綾嚇得後退數步,結果腳下一打滑她馬上跌得比華◇還難看。

  「濕了——」元綾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華◇二次戲弄!「華◇!」

  兩人真是吵得不可開交!御劍夫縱身一躍,從兩人中間穿過,雙腳在不遠處落地,劍鞘一頂,歸根銀劍出鞘飛出,旋了一圈後筆直刺入水中。

  水波劍聲停止,元綾與華◇的爭吵也停止,兩人看著御劍夫的動作,都傻眼了。

  御劍夫拔起劍,劍鋒刺中一條魚,失去呼吸的魚兒努力鼓動尾巴掙扎,但最終還是落入御劍夫手裡。

  元綾歡喜地拍手大叫:「好棒喔!劍夫哥好厲害!哪像某某人,一條魚都沒捉到,還弄得滿身濕答答的。」

  華◇哼了一聲,手扭轉著衣服瀝出水。

  「華◇,接著!」御劍夫出其不意將手中的魚兒拋出,華◇反射動作地伸出雙手接魚,身子卻重心不穩往後又跌入水中。

  看到華◇的動作,元綾和御劍夫兩人大笑不止,氣得華◇臉色一陣青白。

  「你是故意的!」

  「哈……劍……劍夫哥才不是故意的,是……是你太笨了……哈哈哈哈……」

  元綾抱著肚子大笑,御劍夫見她笑得這般燦爛,不由自主地也覺得愉快起來,甚至展現未曾綻放的陽光笑容。

  元綾在聽見御劍夫的笑聲後抬頭……她愣住了。她發誓!她真的因為看見劍夫哥那俊朗的笑容而傻了、呆了。

  好……英俊。

  元綾兩頰不禁出現緋色,艷艷紅唇、翦水雙眸,一張巧奪天工的容貌。

  如果她的舉止不是這麼大咧咧又沒氣質的話,或許還會是足以令賢能君王為之著迷而廢寢忘食的國色天香、紅顏禍水。

  御劍夫大笑之際驚見了元綾這般美貌,心中也是一陣驚詫,驀然明瞭心中那日益加重的奇怪感受。

  華◇無情地打斷兩人雙目交視,咬牙切齒道:「很好笑嗎?」

  「一條魚就夠了嗎?要不要再多捉幾條回去?」御劍夫先從呆望中回神,咳了幾聲想掩去尷尬,但反而有欲蓋彌彰的嫌疑。

  元綾撩起裙擺困難地走上岸邊。

  濕答答的……

  「雲稹,需不需要再多帶一條魚回去?」御劍夫問向一旁怔怔無語許久的練雲稹。

  練雲等候搖搖頭,算是給御劍夫答案了。

  御劍夫也明白練雲稹不愛說話的個性,就他和練家人同個屋簷下相處到現在,他多少瞭解練雲稹成天心思只在書本上,為了赴京趕考能得到功名,他更能整天都坐在桌子前,埋頭苦讀。

  如果練雲稹這般苦讀,老天還不讓他求得一個功名,那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御劍夫比劃了幾下,高舉手中的劍鞘,原在空中迴旋的寶劍,立即歸回劍鞘。

  「劍夫哥,你什麼時候教我御劍之術?」元綾有所企圖地笑問。

  「你翅膀上的毛都還沒長齊就想飛天,小心摔死你。」他將劍背在身後,轉頭往來時路走。

  「劍夫哥——」元綾拉著御劍夫的衣袖撒嬌。「人家看你耍柳劍之術,好神氣,好好玩嘛。」

  「御劍之術不是讓人拿來玩的。」

  「她那套針法都還沒學會,心裡就想著別的武功,用心不專。劍夫,小心你這師父會當得很失敗喔,教到這樣三心兩意的學生。」華◇跟在兩人身後挑撥,報報被害落水的仇。

  「華◇,你這小人給我住嘴!」元綾實在很想賞華◇兩個辣耳刮子。「好啦,劍夫哥,告訴我什麼時候教我御劍之術。」她又轉頭對御劍夫撒嬌。

  「我不會教你御劍之術。」他斬釘截鐵地拒絕她,看她氣得鼓鼓的兩頰,他竟然覺得這樣的她別有一番風情。

  他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能去想這些事,他必須專心學武。

  不動情,武學才能更上層樓;若被情字干擾,只會令他多年修為付諸東流;嚴重點甚至是在練御劍之術時走火入魔。

  「劍夫哥……」元綾伸手想拉御劍夫的衣袖撒嬌,卻被他意外的躲避而傷到心。

  她愣了愣。劍夫哥……為什麼要躲她?

  華◇惡意在她耳旁調侃:「看吧,這麼纏人又無理取鬧,你師父不理你了吧!」語畢,他一溜煙地跑到前頭與御劍夫並肩而走。

  「沒事的,我想你師父只是在調適自己的心情。」練雲稹難得開口,還講了一大串。

  「練哥哥。」元綾扁扁嘴。「為什麼他要調適自己的心情?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另一方面,與御劍夫一起走在前頭的華◇沉沉地開口,「你心裡有事。」

  御劍夫驚訝地看著華◇。

  「別問我為什麼會知道,實在是你把心裡的任何事都寫在臉上了。」華◇笑道。

  御劍夫收回視線,甩了下背上的寶劍,讓往下滑的寶劍端正。

  「我沒事。」

  「沒事?沒事會沉著一張臉?明明臉上寫著:我有煩惱,閒雜人等請勿靠近,否則放狗咬人,嘴裡竟然還說沒事?」

  「我曾和你說過,我私自下冰山的原因嗎?」御劍夫想起了私自下冰山的那日。

  「你一向不喜歡和人說那些私密的事。」

  「這是一段悲劇,也是一則武林中的憾事。」御劍夫伸手將背上的劍解下,拿在手中輕撫。「這把稱為歸根銀劍……」

  「我知道,是十四年前,屬於天絕門雙掌門其中一位,李高掌門所擁有,我還知道另一位風沁掌門所擁有的是名為落葉金劍的名劍,雙劍並鞘,是非常難得一見的寶劍……」華◇這時突然愣住。

  「怎……為什麼歸根銀劍會在你手裡?落葉歸根雙劍早在十四年前就隨著李高、風沁兩位掌門的銷聲匿跡而失蹤了。至今只找到落葉金劍,歸根銀劍為什麼會在你手裡?」就算他涉足武林的時間不算長,但這件武林中的大事想不知道都難。

  當年李高與風沁兩位掌門失蹤,兵器中最頂級的落葉歸根雙劍也跟著失蹤,至今仍無人知曉兩位掌門到哪兒去了,他們始終不離身的落葉歸根雙劍,只找著風沁所有的落葉金劍。

  「歸根銀劍是我的師父交給我的。」

  「你的師父?是……」

  「李高、風沁兩位掌門的師父,也就是天絕門的老掌門葉月長老,這把劍是由他傳授於我。」

  「葉……葉月長老不是去世了嗎?」華◇震驚。

  「他是為了躲避皇帝召喚,而隱姓埋名躲起來了。」他還記得他那寶貝師父最討厭的就是官僚制度,怎可能接受皇帝召喚,成為皇帝的師父。

  華◇失笑。「那他年歲大概不小了。」

  「不多,今年剛好七十八高齡,兩年後我得趕回冰山去替他老人家祝壽。」想想他私自下冰山,還不曉得回去後會遭到什麼樣的懲罰。

  光想到師父他老人家老頑童般的邪惡個性,呵……他大概不會好到哪兒去,至少命還在,體無完膚而已。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背著葉月長老私自下山?」華◇記得他的大哥曾告訴過他,葉月長老就像個老頑童,愛玩花樣、擅耍陰,任何人碰到他,絕對只有一個字能形容——慘。

  他大概得開始替劍夫燒香拜佛了。

  「我私自下山,目的是為了找回天絕門失落的落葉金劍,讓兩劍能合併,完好無缺的送回天絕門。」他在聽完了師父說的掌門之死,才興起想找回失落寶劍的決心。

  華◇忽然乞求道:「你能夠告訴我天絕門的兩位掌門究竟跑到哪兒去了嗎?兩人是退隱武林了嗎?」

  一路走著,御劍夫慢慢想起葉月長老對他說的——

  「李高和風沁兩位掌門是被奸人所害,他們並不是退隱武林,而是雙雙墜崖而亡。」

  華◇真的被嚇到了。

  他停住腳步不信地問:「怎麼會?有落葉歸根雙劍在手,兩位掌門幾乎是天下無敵,怎可能會被害而亡?!」若他沒記錯,兩位掌門的武學造詣,就連他們的師父葉月長老都已跟不上,可以說,他們已達巔峰了。

  御劍夫看著元綾與練雲稹有說有笑,未注意到他與華◇的談話,他拉著華◇快步往前走,拉開與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想問你一句,今日落葉金劍在誰手裡?」御劍夫握劍的手更加收緊。「現今武夷派掌門是誰,天絕門的兩位掌門就是被誰所殺害!」

  「你是說……厲之道?」華◇有些震撼地問。

  「師父曾說過,落葉金劍在誰手裡,誰就是殺害李、風兩位掌門的兇手。」

  當他知道這些事情,知道李、風兩位掌門被害死時,他的心已不是震撼,而是過多的悲哀……一種錐心刺骨的傷慟。

  就像拿把刃不利的刀,狠狠劃上心口,任血無情的流、心跳趨緩,像快沒有生命般……

  他甚至感到憤怒,從未有過的怒火襲住那顆被刀刃劃過的心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這些極端情緒是從何而來?

  就算李高與風沁兩位掌門是他的師兄、師姊,他的反應也不該是如此劇烈,像是……那是自己的親身經歷……

  「劍夫?」華◇推推已陷入沉思中的御劍夫。

  御劍夫猛然回神。他的思緒竟飄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必須找到厲之道,奪回天絕門的傳世之劍。」兩年之後,他必須帶著雙劍回冰山去,他必須帶回師父朝思暮想的落葉金劍。

  「喂,你們在嘀嘀咕咕什麼?」元綾拍了兩人肩膀一下,原本想嚇他們的,自己卻先被他們臉上煩躁的表情嚇到。「別嚇人了,你們兩個的臉色好難看。」

  「看到木屋了,腳程快些可以在天黑之前回家。」練雲稹指指一林之外隱隱的的只看得到屋頂的木屋。

  「你們沒事吧?」元綾不放心地問。

  「沒事,你先照顧好自己吧。」華◇忍住還想詢問御劍夫的衝動,捺著性子睨視元綾。

  「哼,誰像你一樣,富家公子哥兒。」

  「誰是富家公子哥兒?」華◇生氣地手叉在腰上。

  元綾指著華◇道:「不、就、是、你、嗎?」

  「你——」華◇歎了口氣。再這麼和元綾這小妮子抬槓下去會沒完沒了。

  練老頭老早就坐在門前等待,看見眾人回來,他高興地站起身。

  「你們回來了。」他見元綾與華◇兩人那一身的狼狽,驚訝卻皺眉地問:「怎麼回事?怎麼兩人一身濕透?」

  「還不是她!」

  「還不是他!」

  元綾瞪著華◇,華◇回瞪元綾,兩人對彼此的嫌惡明明白白表現在臉上。

  練老頭趕緊從裡頭拿出乾淨的布。「雖然有點粗陋,但至少它是乾淨的,你們趕緊將身體擦乾。」

  華◇將手中的魚交給練老頭。「這是今天晚上的菜,練老伯,你就好好烹煮一番,咱們令晚都有口福了。」

  「我這就去、我這就去!」練老頭拿著魚趕緊進廚房料理。

  練雲稹拿起放在桌上的書本,翻過一看,上面有明顯的修改痕跡,他明白是老父替他修改的,他也清楚明白,老父修改的地方填上的是正確答案。

  但這卻讓他覺得有氣,氣自己竟然還會錯!

  再錯下去,他不用上京去考了!

  錯錯錯!那麼簡單的題目都會寫錯,他還考什麼?

  練雲稹拿著書本走到外面去,將所有人拋得遠遠地。

  御劍夫坐下,替自己倒了杯水解渴。

  「劍夫哥,你們剛剛在路上談什麼?我也要知道。」元綾拉著御劍夫的手。

  華◇坐下,擦著身子仍不忘批評元綾,「沒你小孩子的事。」

  「我又沒問你!」元綾轉頭乞求御劍夫,「劍夫哥,告訴我啦,我嘴巴很緊的,絕對不會亂講話。」

  事關天絕門的事……

  御劍夫搖頭。「你不需要知道。」他怎麼可以將天絕門的事告訴她!

  元綾柳眉倒豎。「我是你徒弟耶!為什麼師父的事,做徒弟的不需要知道?」

  他從未將她當成徒弟,只把她當成一個女孩……看……待……

  御劍夫驚訝自己心裡的想法,從認識元綾開始,他便不曾去挖掘心裡對她的想法;如今,無意間剖析了心裡的想法他才驚覺,對他來說,她只是單純的一名女孩,而非他的徒弟。

  「你去幫練伯煮飯,那是你們女孩兒家該做的事。」華◇特意要卡進元綾與御劍夫之間。

  「你幹嘛!」元綾身子一挺,將華◇擠了出去。「你沒事擠什麼擠!」

  「去煮飯。」

  元綾皺眉瞪著華◇。「我幹嘛要去煮飯?何況我從未煮過飯,根本不知道煮飯是什麼樣子!」本來就是,在淨紗繡房裡哪用得著她下廚,繡房裡多得是丫環做這些事。

  御劍夫才剛發覺心裡的想法,但眼前華◇和元綾兩人不時吵架、互相攻擊的情景,雖然是吵架,但感覺起來卻來得比他熱烈,元綾和華◇的感情甚至比和他好。

  他心裡真的很不是滋味。

  「你們別吵了!」御劍夫忽然起身大吼,震得兩人愣愣地看著他。

  柳劍夫甩頭便走出屋子,往林子方向去。

  「你看啦!都是你!」劍夫哥生氣了。元綾一顆心牽掛著御劍夫。

  從呆愣中回復,華◇瞇起雙眼,仔細評量好友與元綾的反應,直覺告訴他,一種情愫正在兩人間產生變化……

  「想追出去是不是?」

  元綾回頭不解地看著華◇。

  「那就追上去啊,省得你師父一時想不開,上吊自殺。」華◇開玩笑地調侃。

  元綾聞言睜大眼睛。上吊自殺……怎麼行!他還沒教會她武功,怎麼可以尋短見!

  她趕緊追了上去。

  華◇淺笑著歎了口氣,替自己倒了杯茶,悠閒輕啜。

  「將仲子兮,無逾我裡,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他拿起桌上的翡翠笛,在指尖不停旋轉。「將仲子兮,無逾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華◇搖頭起身往屋外走。劍夫和元綾兩人的感情,還有得熬呢。

  「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可畏也……」他笑笑,嘴裡大聲地吟詠最後一段詩,身影慢慢消失在小徑的另一頭,空留歎息吟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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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3:01:59 |只看該作者
第04節


  「劍夫哥,你怎麼了?」元綾在後頭林子裡找到御劍夫。

  她到時,御劍夫正坐在大石上,弓腳背靠樹幹,低頭審視手中寶劍。在聽見元綾的聲音時,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元綾蹲在他身旁。「劍夫哥,你怎麼了?是不是我做錯事了?」可是,她好像沒做錯什麼事吧?

  御劍夫仍舊沒有回應。

  元綾乾脆拉住他的手。「劍夫哥,你又不理我了!」

  他將劍推回劍鞘中,手自然地擱在弓起的膝蓋上,帥氣地看著她。

  元綾被瞧得臉又一陣羞紅,甚至不知所措了起來。

  如果元綾的姊妹們見了她現在這嬌羞模樣,恐怕會先噴飯,而後怔愣吧。

  御劍夫首先被元綾嬌俏的模樣鎖住了理智,他已跌入她柔媚的身影中無法自拔。

  當光線灑在御劍夫身上時,細碎地綻著光芒,他的五官與身形變得俊逸非凡,她也清楚自己對他的想法已從單純的學武產生了變化,不再那麼單純了。

  對他的感覺有了些微變動,她變得好在乎他,在乎他的一舉一動,會想膩在他身旁,看著他練武也好,看著他沉思也罷,對她來說那是最美的享受。

  甚至於她心中有了佔住他的想法,不想讓他認識其他的女孩……她很自私吧。

  不知道是什麼推力讓元綾的行徑大膽了起來,傾身將唇覆在御劍夫冰冷的唇瓣上,輕輕一觸,兩人都因這碰觸而撼動,卻只是靜靜地去感受兩人之間微妙的不同。

  柔軟唇瓣與剛毅冰冷的唇瓣碰觸在一塊,雪火交融的觸感,兩人甚至因而感到一陣暈眩,像被人瞬間丟入漩渦中,五官神經全絞在一塊了。

  他情不自禁地捧住她柔滑的臉龐,將她的臉拉向自己,以舌尖舔舐她柔嫩的唇瓣,在她驚呼、來不及反應之際,銜住柔情蜜意。

  宛若前世愛侶,一道電流狠狠劈向兩人,御劍夫害怕地緊抱住元綾,那種害怕,就像死別。

  他心中、腦海裡都是元綾離開的影像。

  「不要離開我。」

  元綾嚇了一跳,輕輕推開他。「不會,我不會。」

  此刻,她真的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已超越了師徒關係。

  學武,不再是重要的了。

  「什麼!你說看到歸根銀劍了?!」厲之道震驚不已。

  「是,但如今已失去蹤跡。」

  他尋找歸根銀劍已有十二年的時間,他甚至派人到冰山之谷底下去找尋此劍,但找到的,除了李高與風沁的屍體以外,歸根銀劍早已不見蹤跡。

  八年了,八年的時間他除了靠著落葉金劍登上武夷派掌門,所有武夷派人士全被他踩在腳底下外,剩餘時間他都拿來找尋失落的歸根銀劍。

  原以為再也找不到的歸根銀劍,如今竟然重出江湖?!

  他感覺到自己的地位正遭受到威脅。

  他必須奪得歸根銀劍讓雙劍合併,這樣他就天下無敵了!

  「找到它、奪到它!」厲之道將掌擊向桌面,桌面頓時裂成兩半。

  「是!」

  他一定要得到它!一定要!

  「爹,還是讓女兒出馬吧。」

  厲之道聞言往身側望去。「葒兒。」

  「女兒不相信下面人的能力,怕是劍還未奪得便已打草驚蛇,到時想再見到歸根銀劍,可能難上加難。」

  「葒兒,爹不想讓你參與江湖上的事,為的是想讓你能夠活得更簡單點。」

  「爹,既然身為武夷派掌門的女兒,江湖上的事對女兒來說便如同家事,女兒怎能不為爹出一份心力呢?」

  厲之道滿意地拍拍厲葒的手。「乖、乖,不枉爹那麼疼你,不過你凡事都得小心點,能夠使用歸根銀劍,此人武功絕不可小覷。」

  「女兒知曉,爹請放心。」

  元綾與御劍夫認識至今已過了三個年頭,如今,御劍夫、華◇、元綾三人都已經十五歲——

  「綾,你的針學得怎樣了?」華◇旋著手中的翡翠笛玩,背靠在樹幹上,看著元綾拿著針想射出卻又猶豫。

  元綾回頭瞪著他。「你離我遠一點,本姑娘練針不想讓不相干的人看。」

  「嘖嘖嘖。」華◇不苟同地搖頭。「你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相當初十二歲的你多可愛啊,成天追在你師父後頭跑;現在十五歲了,外表是長大不少,可惜心智仍舊低能。」

  「華◇!」

  元綾氣得顧不得什麼了,手掌一拋,手中的針便筆直朝華◇的方向射出,華◇見狀立即閃身,朝他無情飛來的針直接命中身後那棵樹。

  「你想要我的命?」華◇驚訝地回頭看看那些針,似乎心有餘悸。

  「我就是想要你的命!你這只該死的、自大的豬!」元綾的氣勢,似乎不把華◇灸成殘廢,她誓不罷休。

  「綾,你冷靜點,我這是在激你,你知不知道——」華◇立即跑給元綾追。

  「激我?對!我是讓你激得想將你變殘廢!」她將嵌在樹幹裡的針拔出收回手中,擺出架式對準華◇,準備展開第二波攻勢。

  「綾,你別鬧了,你看我一激你,你不就敢將針射出了嗎?而且還很有力的射進樹幹當中——救命!劍夫——」

  「你不用替自己開罪——」

  「你別鬧了!」

  聞聲而來的御劍夫擋在華◇面前,伸手撥掉元綾的手,她手中的針便飛射進土壤裡,而元綾則因御劍夫力道過大而難看地跌坐在地上,摔得屁股好痛,也覺得好委屈。

  「幸好你來了,否則我就沒命了。」華◇拍拍胸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御劍夫伸手想扶起元綾,元綾卻賭氣地躲開,低著頭也不願看他一眼。

  「你怎麼了?」

  元綾逕自起身,也不管後頭兩人如何叫喚,她不回頭、不停狂奔,筆直往密林裡竄。

  御劍夫見狀緊追而上。

  一路不管御劍夫如何叫喊,她就是不肯回答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躲他、要讓他叫個不停。

  她真的生氣了,甚至還覺得很委屈。

  「元綾,你在發什麼小姐脾氣?」

  御劍夫一個躍身,以輕功飛到元綾面前,抓住她的雙肩。

  「你在做什麼?你沒聽見我在叫你嗎?」

  元綾別過臉去。

  「元綾。」扳過元綾,御劍夫瞅見了她眼眶下方的水珠。「你哭了?」

  元綾連忙擦去眼淚。「誰說的!」

  見水珠依舊沾在長濃的眼睫上,御劍夫再也無法遏制心中早對她所產生的情感,不忍地將她摟進懷中。

  「你很討厭!」她捶打他的胸膛。「你總是一直幫華◇那傢伙來欺負我!」

  他捉住她的手。「我哪有!」

  「還說沒有!」她含淚瞪著他。「剛剛華◇罵我外表看來像十五歲的姑娘,心智卻低能得可以,結果,你還是幫他!」

  「我哪有幫他?!」

  「那你還阻止我殺他!」

  御劍夫一愣,隨即顰眉蹙額。「元綾,我教你武功不是讓你拿來對付自己人,也不是讓你拿來做挑釁的工具,那是讓你自保的,你是不是忘了這點?」

  元綾推開御劍夫。「可是華◇每次都欺負我!」

  「華◇的嘴一向很壞,你何必管他。」

  「那你又何必管我?我的心一向也很壞啊!」

  「你!」御劍夫氣絕了。

  兩人背對著彼此,誰也不讓誰……

  她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的男人?既不溫柔、又霸道、又自大,老是拿師父的身份壓她,卻又不肯讓她喊他師父!

  老是以為教她武功就是對她仁慈,像給了她多大的恩惠一樣!

  可是……元綾洩氣的想,她還是喜歡他不是嗎?

  人家說日久生情,是不是就像她對御劍夫的感情一樣,因為天天窩在一起,一旦看不到他,就會覺得全身不對勁,甚至開始想念他?

  御劍夫抱胸細想。

  對元綾總有種說不出口的熟悉感,一種心痛的熟稔,彷彿……他們好幾輩子前就認識一般。

  柳劍夫抬頭仰望蔚藍天空,附近有條小溪,潺潺水流聲不絕於耳……

  御劍夫猛搖頭。他的思緒最近很容易就飛到天外去,練武時也常常心不在焉,有時更差點在練御劍之術時走火入魔。

  他腦海裡始終浮出一個影像,一個繫著辮子的女孩。

  御劍夫放棄了,旋過身拉拉元綾的衣袖。

  「別生氣了,下次華◇再欺負你,我替你出頭,行了吧?」一股淡雅繡線味朝他鼻前撲來,他閉上眼深深呼吸。

  真的不一樣,真的是不一樣。

  她身上的香味和他身上臭氣熏天的氣味、她身上乾淨的衣裳與他身上這身粗襖,有如天與地的差別,身份上的差距……

  他是浪跡天涯的俠客,而她卻是全國有名淨紗繡房的千金小姐、繡父元一敬之女,如果她跟著他,也只是受苦。

  她習武,為的可能也只是好玩而已,就像是千金小姐,對任何事都好奇,嬌生慣養,而他卻是對任何事都不在乎的人……

  可是卻有某種神秘的力量拉扯著他與她靠近,就像她身上有個吸引他的物品,讓他無法忽略她的存在,無法對她視而不見。

  「你說的?」元綾不相信地看著他,手還淘氣地指著他的鼻子問。

  他閉眼點頭。「嗯。」

  「那好!我想再練練這些針。」

  她覺得有必要再弄些新的針來,或許叫繡房裡的磨繡針師父替她磨些特別又尖銳的針給她用,否則就算她學會那招飛針,用這些生銹的針也不見得能利落地嚇阻敵人。

  御劍夫勾起元綾尖細的下巴。「你在想什麼?」

  「我想把這些針換掉,因為它們非常的不利落。」

  「如果你能夠變出新的針,那你就換掉。」

  可以換掉生銹的針元綾非常高興,開心地伸出有手握住御劍夫的左手,當兩人雙掌交握時,一陣刺痛竄透兩人全身,不由自主地,兩人同時流下淚水,窒悶的難過像一把利刃穿透兩人的心房,狠狠剖開……

  「嗚……」元綾痛得身子下滑,御劍夫及時扶住她。

  她胸口好痛!一種令人傷感的痛楚侵襲著她的身心,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綾——」他抱住她。

  「李高!」在陷入昏迷之前,元綾無意識地喊出一個名字。

  御劍夫聞言怔忡。

  練老頭從廚房走出來,立刻看見御劍夫抱著昏迷的元綾奔進小木屋。

  「出了什麼事?」練老頭想接過元綾,但御劍夫一個閃身,逕自將她抱到床上。

  練老頭似乎瞧出了些端倪,笑看著御劍夫霸道的舉止,也不覺得他的行為有多無禮。

  「她無緣無故昏倒。」御劍夫焦急地看著昏迷不醒的元綾,想起她在昏迷前痛苦的神色,他的心竟一陣揪疼。

  他還記得剛剛他們倆僅是交握手,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便牽引著他們,將他們帶領到一團不見前路卻滿覆痛苦的漩渦裡,一種莫名的傷慟情感讓人掙扎,甚至想奪去他們的呼吸……

  練老頭探探元綾的額頭。「要不要上城裡去請大夫?」

  「她大概只是暈過去而已。」

  御劍夫從元綾腰際處抽出繫在那兒的手絹,一個閃神,他像光影般閃出屋外,下一刻,他已在屋內,手裡的手絹也沾濕。

  他將手絹攤開,擦拭著元綾的臉,見她臉上的痛苦神情,他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他記得她在昏迷前喊了李高……她認識師兄?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華◇手提著一隻竹籃,裡頭有一隻剛命人從市集買來的雞,一進門就看見御劍夫一臉心急如焚,他挑眉奸笑。

  御劍夫搖頭。「她忽然在林子裡昏倒。」

  「這隻雞拿去燉煮,今天晚餐加點料吧。」

  「好。」

  華◇將雞交給練老頭後,便站到御劍夫身旁,調侃道:「你……很擔心她?」

  柳劍夫皴眉看著華◇。「什麼意思?你那笑容。」

  華◇聳聳肩。「沒,只覺得你對她的關心似乎已超越師徒關係,有點像情人。」

  御劍夫心頭一斂。

  「怎麼樣,我沒說錯吧。」華◇低頭看著元綾。「這就叫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御劍夫在椅上坐下,看著昏睡中的元綾,許久後才淡淡開口,「可是我們是師徒關係,能夠在一起嗎?」

  「喝口水。」華◇替御劍夫倒了杯水,在他身旁坐下。「你知道師徒相戀一直以來都是沒有好結果的。人言可畏,一旦你和她的關係讓人知道,外面的人會怎麼看待你們,怎麼去說你們的關係?雖然相戀是好事,除非你們遺世獨立,否則很難逃過外人責難的眼光。」

  御劍夫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他自然清楚華◇分析的這些,也清楚知道他與元綾兩人間的師徒關係是一大阻礙。

  但他原本不想動情的。

  「你究竟中不中意那小妮子?」若依他的觀察,答案八成是肯定的。

  「若是,那又如何?」

  「那麼你就應該想想看,要怎麼去面對別人的看法。」華◇突然想到,「葉月長老如果知道你喜歡自個兒的徒弟,他會同意嗎?」

  御劍夫根本沒想過這問題,他根本沒考慮那麼多。

  會對元綾動情,實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原本打定主意遺世孤立,一心只想習好武功,沒想到這趟私自從冰山下來,會遇上她,甚至對她有了動情的念頭。

  就在她剛剛昏倒在他懷裡時,他心中唯一閃過的念頭竟然是害怕失去她,害怕她會離他而去。

  在她痛苦的呼叫聲中,他的心何止被刀剮過千萬條痕跡,誇張的是,他竟然也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好似由前世延續下來的痛苦,一種生死相守的愛情。

  「嗯……」元綾此時慢慢甦醒。「我怎麼了?」

  她只記得與他雙手交握之際,心裡悶得快要了她的命,那種痛苦只有在心肺間發生,她幾乎是無意識地痛哭流涕。

  她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種奇特的反應?

  兩手交握,理當是最普通的碰觸,但她與御劍夫碰觸的剎那,她竟然見到了一幅朦朧景象。

  兩條身影在她眼前跳崖自殺!

  她看不清楚兩人的長相,只能隱約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情感有多麼濃烈,足夠令兩人以跳崖方式殉情,尋求相守。

  她更清楚看見在兩人跳崖之際,身後追來了數名蒙面黑衣人,露在外面的鷂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其中一人面罩已被揭下,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的長相。

  鷹鼻鷂眼、尖嘴猴腮,肯定是壞人!

  那對戀人跳下崖後,她便跟著失去意識,甚至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個名字。

  李高。

  李高是誰?為什麼她會喊出這個對她來說非常陌生的名字?

  李高是那男人的名字嗎?元綾沉思。

  御劍夫踱到床邊。「好點了嗎?」

  「我怎麼……」元綾看見自己正躺在床上。「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你昏倒了。」

  「昏倒?」元綾先是震驚不曾生病的自己竟會昏倒,而後才想到那幻境。「我……我不知道,剛剛我好像看到一個景象,非常悲傷的情境,然後就昏了過去。」

  御劍夫幫元綾坐起身。「現在覺得如何?」

  「很好。」

  御劍夫握住元綾的手,那股熟悉的感覺與傷感又向兩人襲來,淚水流下元綾的臉龐,她傷心地推開他。

  「不要!」

  御劍夫震驚地看著元綾。「為……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懂!他不懂為什麼不能碰她!

  「好痛……」元綾覆住心口。「心好痛……」

  華◇站在一旁想了許久,思考御劍夫與元綾之間如此巨大的情緒起伏,許久過後,他猛然扳開元綾的右手,在攤開的手掌上,有一道粉紅色、形似刀痕的胎記。

  他快速拉過御劍夫的左手,果真如他預料,在御劍夫左手掌中也有一道形狀與元綾的胎記相似的刀痕胎記。

  「你們兩個的手掌上都有一道刀痕胎記。」

  「為什麼?」含著淚,元綾不解地問。

  御劍夫摸著手中的痕跡。「這……與我們有任何關係嗎?為什麼我們雙手交握,元綾的反應會是如此劇烈?」

  華◇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元綾與御劍夫面面相覷。

  他們不知道這樣巧妙的安排究竟為什麼!

  為什麼一人左手、一人右手,無法交握,一旦交握便會出現幻境,也不清楚那無來由的痛楚,從何而生,從何而來。

  元綾望著手上的胎記沉思。

  這胎記打從她出生就有了,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妨礙或奇怪。

  可是自從與劍夫哥交握雙手剎那,她才覺得艱,感覺快死掉般,好難受。

  元綾摸著那道由食指往下延伸到腕處的刀痕,摸上去的感覺有些麻麻地,有些莫名的感覺。

  這道疤,她也從不覺得難看,很少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如今,她反倒會特別注意它,會翻開掌去看它。

  「元綾。」華◇從屋裡走了出來,在元綾身旁的木柵坐下。「你還在看那道醜陋的刀痕胎記?」

  「它才不醜,它是我的感情!」話一出口,元綾便吃驚地摀住嘴。

  華◇斂住笑。「我想它、你還有劍夫,肯定有關聯。」

  「有關聯?」

  「為什麼你們倆只要一交握手,你就會產生那些感覺?為什麼會看見幻象?」

  「我不曉得。」她也很好奇啊。

  「我想如果不找出那個關鍵點,這謎恐怕很難解。」

  「可是要怎麼找啊?」

  這世上,有一個人能解奇事。

  「劍夫的師父,葉月長老能解,你們只要回冰山去找葉月長老,大概所有謎都能迎刃而解。」

  「劍夫哥的師父很厲害嗎?」

  「不止厲害,他的武學造詣除了已逝的天絕門兩位掌門能凌駕在他之上,現今大概再也找不到比他厲害的人了。他能御劍亦能解夢,更能夠看見人的前世,找他準不會錯的。」

  「這麼神?!」

  「明年劍夫就要回冰山去替葉月長老祝賀八十歲大壽,你可以跟著回去。」

  「要去見師公啊?好想!」可以去遊山玩水見見世面,何樂而不為。

  「那你就去求劍夫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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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3:02:24 |只看該作者
第05節


  「不。」御劍夫堅決搖頭。

  元綾才剛開口,御劍夫便不客氣地拒絕,氣得元綾直跳腳。

  「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我們會這樣嗎?」元綾伸手攫住御劍夫的左手,一陣暈眩與痛苦向她席捲,她雙腳一軟便癱了下去,御劍夫見狀趕緊甩開她的手。

  「該死的,你在做什麼!」他伸手想扶起她,卻又怕兩人雙掌交握她會再度暈倒而收回手,將手背在身後。

  元綾閉上眼喘息。「不讓我跟就算了,反正你也不管我死活!」

  御劍夫眉頭深鎖。「我何時不管你死活了?

  「現在!」元綾扁嘴,下一刻眼淚就滾滾落下。「你不肯帶我回去見師公,不肯讓師公替我們解謎,不就是不管我死活嗎?」

  「元綾!」

  「走開……」扁著的唇微微顫抖,看來楚楚可憐。「你只顧你自己,我都快被害死了,你還堅持什麼?怕被師公罵,隨隨便便帶個女孩上冰山?」

  御劍夫煩躁地握拳。「要怎麼說你才懂?冰山的環境不是你能適應的,那裡終年下雪,冰天雪地的地方不適合你。」

  「適不適合又不是你能決定的!」

  「元綾,怎麼說你才懂?」要怎麼說才能讓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我不讓你上冰山!」

  「不去就不去!」元綾撐著板凳起身,甩頭就走。

  「等一下!」御劍夫幾乎是反射性地攫住元綾的手臂迫使她停下。「你要去哪兒?」

  元綾冷冷地回頭看他。「我去哪兒你管得著嗎?」

  「我是你師父。」

  「那又怎樣?天底下沒有師父會不管徒兒死活的,何況,你還不准我稱你為師父,怎麼這會兒又承認自己是我師父了?」

  「元綾……」他的柔聲細語非但沒讓她心中怒火退去,反倒成了助力。

  元綾扭動手臂。「放開我啦!」

  「不放。」她正在氣頭上,他怕她會去做傻事。

  元綾低頭咬住御劍夫的手,使盡力氣狠狠咬下去,御劍夫仍舊沒有鬆手的跡象,反倒是元綾驚訝地鬆口。

  「你幹嘛不鬆手?」

  「你先答應我不會亂跑。」

  「為什麼我要答應你?」都不答應帶她回冰山了,幹嘛還要限制她的行動!

  「因為我會擔心你。」

  元綾因這句話而羞紅了臉。「什……什麼啊,我……我聽不懂。」

  御劍夫攢起眉頭。「你是真聽不懂還是不想聽懂?」

  「我……」

  「元綾,我不敢說是否能夠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情,但至少在沒有看見你的時候我會想你。」

  要一個學武的男人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會要了他的命。

  御劍夫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其實……打從你告訴我,你不在乎我身上有多髒、多臭時,我就感覺自己對你產生了感情。」他現在知道告白能讓一個人羞愧得想咬舌自盡。

  「劍……劍夫哥……」

  「收回『哥』這個字,我不想聽見這個字。」

  「你這樣讓我覺得好困惑。」她根本無法及時反應,他的表白似乎來得太迅速了,快得讓她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御劍夫苦笑。「我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急躁了些,甚至不懂為什麼對你的感覺會是這麼強烈,強烈到……害怕失去你。」

  「是因為我倆手掌上的刀痕胎記嗎?」

  「或許。」御劍夫拉住元綾另一隻手臂。「刀痕胎記或許只是個引子。」

  「那麼……你是真的喜歡我?」其實御劍夫的告白聽在元綾耳裡,就像天樂般好聽。

  御劍夫不敢碰她的右手掌,只能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身子拉低,印下火熱的吻……

  「咳!」

  熱吻中的兩人狼狽地互相推離對方,元綾因此重心不穩地跌坐在御劍夫腿上,她羞惱地推開他起身,轉頭對門邊的人咆哮。

  「華◇!你老是像鬼一樣,走路出點聲好不好?」羞死人了!

  華◇攤攤兩手。「有啥辦法,你們要親熱也不會躲起來親,光明正大在門口處親熱,不想看都難。」他還怕自己眼睛會爛掉哩。

  元綾跺腳嬌嗔,「你好討厭!」

  她一溜煙就跑得無影無蹤,華◇帶著訕笑坐在御劍夫面前,御劍夫尷尬地連忙喝水。

  「怎樣,告訴她心情後,心裡是否比較舒坦?」

  喝著水的御劍夫想起了元綾那嬌俏羞澀的模樣,心裡頭不禁甜了起來,唇畔漾著淡淡的笑意。

  「小心得內傷。」華◇不要命地調侃。

  御劍夫聞言正色問道:「是你告訴她我明年要回冰山去的?」

  華◇點點。

  「你曉得她要求和我一同回冰山嗎?」

  「你和她之間的謎太多,光手上那相同的刀痕胎紀就教人困惑,何況她握住你手時會昏厥過去,你也不想自己一輩子都無法碰她吧?」

  「但是師父……」

  「葉月長老是唯一能解這謎的人,你害怕葉月長老會怪你胡亂收徒嗎?」

  御劍夫點頭。他確實是怕,收她為徒已是他犯的最大錯誤了,何況現在又喜歡上她。

  這……這師徒關係……不要說師父不認同,就算是平凡人也不能接受。

  該死的,他當初幹嘛要答應收她為徒!

  「那麼你就別讓他知道元綾的事,就當……你從未收過元綾為徒弟不就好了嗎?」

  事情能這麼簡單就解決嗎?

  城裡客棧,客人來來去去、座無虛席,人聲鼎沸的景況顯示進土泉州的旅人極多,也顯示出商機。

  一行四名的外地旅人選擇在角落坐下,其中一人戴了一頂帽子,帽簷垂了一張黑色遮網,遮住了那人容貌。

  「發現寶劍蹤影的二路子說,擁有寶劍的人一進泉州後,便不再出泉州,三年來如此。」其中看似屬下的一人對著那戴帽子的人報告。

  戴帽人點點頭。

  「尋到藏匿點了嗎?」壓低的聲音聽來怪異極了,說明戴帽人的聲音肯定不是像現在這樣低沉。

  「嗯,二路子已經找出那人的住所,就在城郊坡林處。二路子在那人門前做了記號,以彩石畫著小小圈圈。」

  戴帽人思索半天。

  「可有同伴?」

  「有,四位。一人是全國有名的淨紗繡房的二小姐,名喚元綾,一人是有名富商華家少爺華◇,其餘兩人,一名只知人稱練老頭,另一人是練老頭的獨生子練雲稹,此兩人皆是不識武學的平常人。」

  「意思是說,富家公子哥兒華◇與繡房千金元綾,皆是懂武學之人?」

  坐在戴帽人對面的屬下開口,「沒錯,而掌門所要找的歸根銀劍是在一名查不出背景的男人身上,那人名叫御劍夫。」

  「御劍夫……」遮網底下的紅唇慢慢漾了開來,不懷好意的企圖昭然若揭。

  「小姐,屬下該如何下手奪劍?」

  「毋需奪劍。」自信滿滿的語氣。「我會讓他自動奉上寶劍。」

  元綾跑回家去的第一件事是到磨針師父那兒,看看前些日子她吩咐他替她磨的彩針是否已完工了。

  推開門,元綾對著裡頭大喊:「栗子頭師父!」

  原本躲在最裡頭磨針的身影聽見這聲喊叫,身子一震,緩緩挺起上半身,尷尬地看著元綾。

  「二小姐。」

  栗子頭師父為啥被這麼喚?原因來自他那顆奇異無發的頭顱,長得太像栗子了,所以才會被好玩的元綾取了這個難聽的綽號。

  「栗子頭師父,人家要你磨的針好了沒?」

  「這……」

  元綾半挑眉,佯裝怒意。「不會告訴我,你根本就沒磨吧?」

  「不不不!」栗子頭師父連忙解釋。「不是沒磨,只是數量不夠。」

  元綾揚高下顎,睥睨著矮了她一截的栗子頭師父。

  「數量不夠?那你完成了幾支啊,拿出來讓我瞧瞧。」

  栗子頭師父由工具格最下層抽屜裡拿出一個以繡絹包裹住的東西,解開繡絹上頭的綁線攤開——

  「好……好漂亮。」元綾看傻了。

  眼前磨工一流,細如發的針,以後就是她的獨家武器了……

  「栗子頭師父,你……好厲害呀……」元綾簡直愛不釋手,像撫弄珍寶般,來回不停撫摸。

  眼前的針,是她讓栗子頭師父四處搜集而來,以彩石一粒粒磨成細針。

  因為御劍夫給她的針早在三年前就已生銹,不堪再使用下去,至今她仍勉強使用著它,是因為她自認針術還不夠熟練,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所以不敢貿然叫繡房頂尖的栗子頭師父替她磨針。

  還好,三年的訓練,她倒是熟練,至少能讓她防身,所以她才在數月前命栗子頭師父替她磨彩針。

  「栗子頭師父,才幾個月的時間,你就能磨出這麼精細又……銳利的針。」

  她好奇地想試試彩針的利度,便拿自己的纖纖指尖開玩笑,和彩針硬碰硬的結果是她的手指果真被刺破了一個點。

  「痛死了!」

  「二小姐,小心點,這些彩針的利度比繡房裡的繡針更上層,得小心使用,否則很可能會要人命的。」栗子頭師父看元綾拿針的模樣,眉頭不禁攢緊。

  「早說嘛。」痛死人了!元綾甩甩手。

  「二小姐,你得小心拿,這些針一落地就很難找回來了。」栗子頭師父看元綾拿針的大咧咧模樣,心生驚畏。

  全繡房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元家五姊妹,如果扣掉還小的元纖,元綾是完全不會女紅的。

  要她拿針比要她的命還難,要不是拜了師父學武,她師父又恰巧教她的是甩針的招式,恐怕這輩子要她拿針,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元綾看著手掌上那支比她頭髮還細的彩針,還真有點掉地就找不回來了的感覺。

  「栗子頭師父,給我繡房裡最好、最強韌的繡線。」將彩線繫在彩針後頭,這樣就算彩針落地,她還是能找著它們,否則栗子頭師父費了千辛萬苦才磨好的彩針掉了,他可能會比她還傷心。

  栗子頭師父從身旁的矮櫃裡拿出一個盒子,打開一瞧,裡頭都是繡線。「這些繡線是繡房裡最上等也最強韌的繡線。」

  「栗子頭師父,你怎麼會有這些繡線?」元綾拿起繡線與彩針比了比,然後慢慢將線穿進彩針裡。「我將繡線繫在彩針後頭,就不怕它們丟了或找不到。」

  「我得拿著這些繡線比較繡針上頭的洞,看繡線能不能穿過。繡房裡的線有粗有細,並不是每種繡線的粗細都一個樣,所以這些繡線是我拿來量針孔大小的。」

  「喔。」元綾點點頭。事實上,她有聽沒有懂,現下只能佯裝完全聽懂了。

  本來嘛,女紅這種事她就是不喜歡做,要不是御劍夫教她的是拿這種繡針,大概這輩子打死她都不會想拿繡針吧。

  「綾。」元緗站在門口,手叉在腰上。

  元綾聞言連忙回頭,尷尬地看著元緗。「大姊。」

  元緗走了進來。「你又來麻煩栗子頭師父了。」

  「哪有!我哪是來麻煩他的!」冤枉呀!

  「那你來磨針室做什麼?你一向不喜歡女紅,更不喜歡碰繡房裡的一切事務,今天怎會心血來潮跑到這兒來?」

  元綾暗自吐舌。好厲害的大姊!

  「栗子頭師父,綾該不會又麻煩你替她做事了吧?

  「二小姐只是要我……」栗子頭師父看著元綾一直朝他打暗號,但他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將事情講出來。「……替她磨繡針。」

  「磨繡針?」元緗有點不敢相信,她掏掏耳。「再說清楚點,是我聽錯了嗎?一向最不愛碰這些玩意兒的綾會麻煩你替她磨繡針?」

  「沒錯。」

  元綾氣呼呼地瞪著元緗,臉頰已著上粉暈色。「大姊!你那態度好像在輕視我!」

  「這是輕視你?我只是不相信你而已。」元緗忽然端起姊姊的架子。「說,要栗子頭師父替你磨繡針是為了什麼?」

  「哪有為了什麼,我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啊。」

  元緗邪笑,手抱胸睇睨。「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元綾尷尬地朝元緗笑笑。「你為什麼不相信?」

  「因為你都可以不顧爹爹的反對,硬要學什麼武了,我也不相信你會乖到哪兒去;況且女紅這種東西,以前是打死你都不碰的,如今你會碰繡針和繡線,還不是你那寶貝師父教你的武功。或者你能保證這些繡針和你學的武功沒關係。」

  元綾噘嘴瞪著元緗。「大姊,你明明知道人家下不了保證嘛。」

  「那就是和你學的什麼耍針有關囉。」

  「那不是什麼耍針啦!那叫飛凌彩針,是我取的喔,是不是很好聽、很有力道的招式名稱?」元綾興奮不已。

  「是是是,果然和那有關吧。」

  「大姊,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嘛,別告訴爹囉。」元綾拉著元緗的衣袖撒嬌。

  「我不管你了。」元緗轉頭對著栗子頭師父道:「給我幾支繡絲絹的針。」

  「好。」栗子頭師父走到一旁去打開櫃子拿針。

  「綾,別說我沒先告訴你,別忘了下個月咱們就要舉家遷回老家,到時你就非得和你師父分開,這幾天你最好和他說說,杭州和這兒可離得遠了,別想爹爹會讓你獨自一人留在這兒。」

  元綾抱頭哀號。她都忘了這件事了!

  栗子頭師父拿來元緗要的繡針,元緗見元綾的動作不禁搖搖頭。

  「你忘了對吧?把遷居的事全忘了是嗎?」

  元綾不得已地誠實點頭。

  「我想也是,你沒一次把家裡的事當真。」

  「誰說的!」元綾不高興地抗議。

  「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吧,看你要怎麼和你師父說這事兒。」元緗旋身離開磨針室。

  「二小姐,剩餘沒磨完的針,還要繼續把它們磨出來嗎?」

  「要。」元綾拿走已磨好的彩針,心事重重地走出磨針室,一路上心不在焉地不時被東西絆到,走路有些踉蹌。

  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青綠色衣裳外罩著件薄紗,腰際兩側繫上結,搖搖欲墜的身子不是因為裹腳,女子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眼睫微眨,在一陣暈眩當中,像墜落凡間的仙女,倒臥凡土上……

  許久之後,青色身影像飄浮在空中般被人抱起,臉頰被人不停輕輕拍打。

  「姑娘……姑娘,你醒醒……」

  御劍夫本來是要到林子裡來練劍,沒想到才剛踏上路途沒多久便看到有人倒臥在地,他趕緊奔過去。

  原本猶豫是否該抱起她,在確定她已昏迷後,只好將她抱起,不停拍打她的臉頰希望能喚醒她。

  御劍夫將姑娘抱到屋裡,練老頭在位於外頭的小廚房裡見到御劍夫抱著一個女的,便馬上追了進來。

  「怎麼回事?這位姑娘是……」

  「我不認識。我是看她昏倒在林子裡,叫又叫不醒,只好將她抱進來。」御劍夫倒杯水。「練老伯,你有沒有辦法叫醒她?」

  練老頭支顎想了想,隨即走進裡頭,御劍夫聽見裡頭有巨大翻箱倒筐的聲音不停傳來,練老頭再出來時,手裡已多了一瓶白色葫蘆狀的瓶子。

  「這是我爺爺留下來唯一值錢的東西,聽他說,好像是一位武功蓋世的大俠送給他的,能醫百病。」練老頭從裡頭倒出一粒小丸子送進姑娘嘴裡,拍打她胸口一下,讓藥丸順著喉嚨吞下。「這藥丸只有兩顆,給姑娘吃了一顆後,瓶子裡就只剩最後一顆了。」

  「可以借我聞聞嗎?」

  御劍夫接過練老頭手中的藥瓶,聞了聞裡頭的氣味,很像天絕門的養生丸「菁練百草丹」。

  會是祖師爺調配的嗎?

  「劍夫,這瓶藥就送給你了。」練老頭笑了笑。

  「不行,我怎能收!」

  練老頭制止御劍夫想將藥瓶推運給他的舉動,解釋道:「這瓶藥對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也沒多少用處,我們會生病頂多也只是傷風等小病,用這瓶藥太浪費了,還是給你比較有用。你們學武的人最怕受傷,一旦受了傷都不是一般大夫能醫治的,現下你留了這瓶藥,對你往後也有好處,就算是老頭兒我報答你的救命之恩,讓我免於在街頭被惡霸欺侮。」

  「練老伯……這……」柳劍夫有些為難,不知該不該收。

  「收下吧,別再和老頭兒我計較這些了。」

  見練老頭這麼堅決,御劍夫也只好收下了。「老伯,謝謝你了。」

  鄉下粗人好客、對人和善,似乎都是毫不保留的與人分享,或許練老伯這樣的鄉下人才是活得最愉快的。御劍夫淺笑地想。

  藥效很快在姑娘體內作用,姑娘悠悠轉醒間,看見了練老頭與御劍夫,她緊張地抓緊衣領,退縮到角落。

  「你們是誰?要……要做什麼?」姑娘腦子一轉,趕緊求饒。「別……別殺我!我沒錢的!求求你們放了我!」

  御劍夫往前跨出一步,姑娘便更往角落縮,見狀,御劍夫便不再往前跨步,倒是練老頭走到床邊側身坐下。

  「姑娘呀,我們都不是壞人,只是見你在林子裡昏了過去,將你抱回來醫治而已,別怕。」他拍拍姑娘的手背。

  練老頭的話似乎勾起了姑娘的回憶,只見她開始號啕大哭。

  「我……我和丫環原本打算從眉州到貴州投靠姑姑,可是在半途……嗚……竟然遇上了一場瘟疫,雖然我和丫環逃過一劫,可是……卻在趕路途中失散了,丫環將我僅剩的財產全部拿走,我迷了路又沒吃飯,才會在走到林子裡時,不支倒地。」

  「姑娘,你別怕,你待在這裡很安全的,老頭兒我現在馬上去替你做些吃的,雖然是粗茶淡飯,卻保證能填飽你的肚子。」練老頭趕緊到外頭的廚房裡去做吃的。

  「敢問姑娘貴姓芳名。」

  「姓厲,單名一個葒字,大俠稱奴家小葒就可以了,那是小葒去世的爹爹取的小名。」

  「在下御劍夫。」

  「御大哥,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柔媚的厲葒,會是所有男人追求的焦點,會是任何男人傾盡一生都想得到的女人。

  「劍夫哥,你看,我讓栗子頭師父替我打造的新彩針——」

  從門外跑進來的元綾,原本興高采烈地要讓御劍夫看她手上那幾支新彩針,沒想到一進門便看見御劍夫和一個陌生女子在一起,還是位仿若天仙的美女。

  她愣住了,笑容立即斂去。

  「你好。」厲葒燦爛又美麗地笑著。

  「這位是……」元綾一點也不開心。看著御劍夫和厲葒,她覺得很不愉快,心裡甚至非常討厭這樣的畫面。

  「小女子厲葒,稱我小葒就成了。」厲葒友善的態度讓元綾對她的戒心放鬆不少。

  「我叫元綾。」元綾問向御劍夫。「你們怎麼認識的?」她知道他在泉州除了認識他們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朋友。

  「小葒在後頭林子裡昏倒,被我瞧見了便把她帶回來,剛服下練老伯給的藥。」

  小葒?!元綾驚訝地挑眉。他叫她小葒叫得那麼親熱?!

  元綾一肚子肝火差點衝到頂。

  他明明說非常喜歡她的,為什麼現在卻又可以對別的女人這麼溫柔?

  「還要多謝御大哥的救命之恩,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

  御大哥?!元綾發覺自己已經不能忍受御劍夫與厲葒互看對方順眼的畫面,她實在不能忍受兩人間那種互有好感……

  元綾旋身跑了出去,在半路撞上練老頭,老頭兒手中那碗麵硬生生地墜地,乓地一聲引出了房裡的御劍夫。

  「綾?」練老頭心疼地上那碗麵,蹲下身去收拾殘局。「糟了,小姑娘又得等了。」

  「怎麼走路這麼慌張?」御劍夫也蹙緊眉心不悅地問。或許身為淨紗繡房的二小姐,她並不知道這樣一碗麵對貧窮人來說是多麼珍貴,但他卻必須讓她知道,一碗麵可以救活多少人。「向練老伯道歉。」

  元綾抬頭看著他,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要求。

  「你沒有聽錯,我說,向練老伯道歉。他辛辛苦苦煮的麵條被你撞倒,難道你不該道歉嗎?」

  「你這是在為老伯說話,還是為裡頭親愛的小葒心疼?」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難道她還不明白,他心裡只有她嗎?

  「我當然知道你在說什麼!剛踏進屋裡就看見你們倆眉來眼去,白癡都看得清楚!」

  「元綾!」

  元綾心痛地忍住淚水。她才不會哭!「去去去,去嘛!去抱著親愛的小葒啊,乾脆我現下就去替你煮碗賠罪面給她吃好了!」

  元綾氣憤地走進廚房,拿起中心挖空的竹管對著爐火猛力一吹,風向逆轉將火爐裡的灰塵吹往她臉上,一下子她便灰頭土臉。

  「你玩夠了沒!」御劍夫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竹管。他生氣她這麼虐待自己,他根本不想見到她做苦工,可是她卻喜歡和他作對!

  被奪去竹管,元綾扁扁嘴,抬起含淚明眸瞪著他,一句話都不說地便往林子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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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節


  「元綾。」

  御劍夫跟著追了出去,很快地便抓住了元綾,將她拉進懷裡。「你究竟在發什麼脾氣?」

  元綾氣憤地不停掙扎、推卻,仍無法讓自己遠離他的懷抱,到最後反而是讓呼吸更喘而已。

  「放開我!」

  「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究竟在發什麼火!」御劍夫旋過她的身子,讓她背靠著他,雙手鉗制住她雙腕,讓她只能貼緊他的身子。

  元綾羞憤不已,就是不肯和御劍夫說話。

  他見她這反應也只能歎氣,以低啞的嗓音道:「是為了小葒嗎?」

  「小葒?!」她冷笑。「叫得真親熱,幹嘛不叫她小『葒』娘?」叫別的女人的名字就叫得這麼溫柔,喚她的名字卻老是含著怒氣大聲的叫「元綾」!

  「元綾,你沒事兒醋勁那麼大幹嘛?」老實說,他心裡倒是甜絲絲地,畢竟有女人為他吃醋,心中的滿足可真是無法言喻。

  「我什麼時候吃醋!」就算是也不會讓你知道!

  手上力道放輕,御劍夫愛憐地將指背撫上她無瑕容顏,感覺它的美好。

  元綾被御劍夫這般邪氣亂撫,心頭一陣酥麻,無力地閉上眼。

  「綾……」他將下顎抵在她肩上,刻意朝她耳畔呼氣。

  元綾一下腳軟,便向下滑,幸而御劍夫及時攬住她,元綾側坐在御劍夫腿上,面向著他,身體親密相依,她羞怯地低著頭,手攀在他肩上。

  「綾,我和小葒真的沒什麼,我們是清白的。」

  「清不清白又不是由我判斷的。」她頭抵著他胸膛。

  「但你卻吃起醋來了,還不顧我的叫喚跑到林子裡來。」

  她聞言抬起頭抗議,「那是因為你整個心都護著她啊!」

  「我護著她?哪時的事?」他自己都覺得被指責得好莫名其妙。

  「剛才呀!」難道他都不記得了?「你分明一心向著她,我只不過撞倒一碗麵,你就對我大呼小叫,讓我在外人面前丟臉,你不就是向著她嗎?」

  或許他沒見到屋內的厲葒朝她射來的挑釁眼光,那是因為他背對著她,但她卻清清楚楚地見到了!

  厲葒那女人,不知安什麼壞心眼,竟然揚高下顎朝她冷笑,而他竟然還在眾人面前喝斥她!

  她哪裡忍得下!

  「你知道一碗麵對貧窮人家是多重要的嗎?你應該清楚練老伯家裡的情況,他肯收留我已經算是大恩大德了,現下還好心地為厲葒煮麵,那碗麵是足夠讓雲稹與老伯兩人共吃的,老伯卻將它煮了要讓給小葒,練家並不富有,不能像你在自家裡吃好的穿好的。」

  元綾扁嘴,自知是她的錯。

  「綾,聽話,等會兒回去後記得向練老伯道歉。」

  「知道了。」

  「這才乖。」御劍夫微笑地執高她下顎,蜻蜓點水地在她唇畔印下淺啄。

  突然被親了下,元綾紅透了臉頰,嬌羞模樣教御劍夫看傻了。

  他真覺得對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強烈到有時他都覺得有一天會失去她,甚至害怕死亡。

  害怕死亡……為什麼他會忽然產生這樣的想法?

  御劍夫緊緊將元綾抱在懷裡,元綾不解他突如其來的反應。

  「劍夫哥?」

  「喊我劍夫好嗎?讓我倆更親近。」他全身好冷。她每一次從他身邊逃離,他都會覺得天地要毀滅了。

  「劍……劍夫……」她頭埋進他胸懷裡。好近呀,他們倆的心……

  「綾,如果……如果我們拋去師徒關係,你願意嗎?」

  元綾好奇地抬頭。「為什麼你會這麼說?」

  「師徒關係演變為情人關係,在這世間本就天理不容,我不想你因此而受到傷害。」

  「雖然我清楚你會這麼提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是……」元綾說了御劍夫心裡最害怕的話。「但是我的飛凌彩針是你教我的,只要與你熟點的人一看就會知道,你確定紙包得住火嗎?我們不承認,別人難道就不會在背後指指點點嗎?」

  他狂烈地擁住她。「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他已經明白自己的心情了,就算山移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我們真的能夠絲毫不受阻撓地一輩子在一起嗎?」她將臉埋入他胸中,聞取他身上的味道。雖然大家都不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但她喜歡,她喜歡他那股充滿塵埃的味道,還有他的粗獷……

  「綾,難道……你從未想過這輩子都不離開我?」

  「能不能在一起,似乎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雖然我很想……」但是她總知道,學武的人命一向都不長,能夠活到老的,個性幾乎都像狐狸一樣。像他那麼耿直的人,做事一向不懂變通,一根腸子通到底,腦筋也不會多轉幾個彎,能否活到四十歲,還是個未知數。

  若想讓他活到那把年紀,先決條件必須是,武功超強打遍天下無敵手,但這點恐怕很難,否則古人便不會說些什麼「一山還有一山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些話。

  還有一點肯定能讓他活久一些,便是他就此隱姓埋名,住在深山裡永遠不問世事,將武功全部拋棄。

  不過……對他這武癡,大概很難了。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他語氣堅決。

  「我發覺這陣子你似乎非常不安。」

  「我害怕你會離開我。直覺認為最近會有事發生。」

  「是你太多心了。」她含笑嬌嗔。原來是怕她會離開……元綾突然斂住笑容。

  離開……她確實是會離開沒錯,和家人舉家遷移杭州。

  可她卻不想告訴他,她總有種他會因此崩潰的感覺,那感觸好真實,就像曾在他倆身上發生過一樣。

  「綾,答應我,別離開。」

  元綾給他的答覆卻是無言地緊抱住。她能夠給他保證嗎?

  華◇打心底不喜歡厲葒。

  他早看出眼前的女人身份特殊,雖然他還不至於熟知武林之事,但多少看得出好壞。

  厲葒是有目的接近他們,那套投靠貴州姑姑、躲過瘟疫、錢財被丫環盜走的說法,全是亂編的,錯誤百出。

  他華家在眉州、貴州都有鋪子,怎不見回報說發生瘟疫?

  錢財被人偷走,如果她沒學過武功,絕不可能順利安全地走到這兒來,還非常巧合地倒在後頭林子裡。

  大概就只有御劍夫和練老頭兩人會相信厲葒這席話。

  「多吃些菜,你身子還很虛弱。」練老頭夾菜放進厲葒碗裡。「都是些粗菜,只能填飽肚子,你就多吃點。」

  「練老伯,你言重了,小葒還得感謝你收留,讓小葒有個棲身之所。」

  「破屋子、破屋子,人多熱鬧些。」練老頭尷尬地笑道。「這兩、三年還真多虧了華◇和綾的接濟,天天帶糧食來,才不至於讓老頭兒和雲稹餓死,甚至還讓雲稹能專心應考。」

  「練老伯,你言重了。」華◇根本沒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

  「對呀,我和華◇也常常在你這兒叨擾,老是將你的屋子吵得烏煙瘴氣地,你都沒怪我們哩。」元綾有一口沒一口地嚼著飯。

  「有吵才熱鬧,否則成天冷冷清清地,半天聽不到一點聲音也挺可怖。」

  練老頭語畢,眾人哄堂大笑。

  晚膳過後,練老頭收拾碗筷,練雲稹則繼續翻閩《史記》,而厲葒一個晚上都拉著御劍夫不放,元綾想待在一旁阻止厲葒勾引御劍夫,卻又偏偏被華◇叫出去。

  她頗不甘願地跟了出去。

  「綾,我有話要跟你說。」華◇不知該如何啟齒。

  元綾的視線一直膠著在屋裡,看著厲葒說沒幾句話就將手覆在御劍夫手背上,她恨不得衝進去,拍掉那雙作怪的手!

  「綾,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順著元綾的視線,華◇搖頭淺笑。「我要和你說說那個厲葒的事。」

  果真,一聽見與厲葒有關,元綾馬上拉回視線。

  「她什麼事?」

  「我發現那個厲葒似乎是有企圖接近劍夫。」

  元綾好像遇得知音般,興奮地拉著華◇。「我也注意到了!」

  「厲葒那套走失說辭,打死我也不相信,而且我華家在眉州與貴州都有店舖,如果真發生瘟疫,怎會沒人回報呢?我肯定那厲葒說謊。」華◇將手背在背後。「還有,她說錢財被自個兒丫環奪走,身上分文都沒有,她一介弱女子,怎有可能一路走到泉州來,還那麼恰巧地倒在這附近?」

  「所以我說那厲葒心懷不軌,可劍夫偏偏當她是可憐的弱女子。」

  華◇忽然挑眉。「你剛稱劍夫什麼,再說一次。」

  元綾臉紅怒嗔,「你很煩耶!」

  華◇呵笑不止。「原來你們已經在一起了,你連『哥』字都收了。」

  「那是他要我別叫的,又不是我自動收回。」說得好像是她自己提議的。

  「那麼,他有和你談過師徒之間的關係嗎?」

  「嗯。」元綾落寞地走到路旁坐下。

  月光下,一切是那麼不一樣,往前望去,萬物都只有一種顏色,幽藍的顏色。

  華◇在她身旁坐下。「他怎麼說?」

  「他提過拋去我和他的師徒關係。如果真能拋去,他就不會煩惱那麼久。」

  「他是一直在思考這問題沒錯。」

  「華◇,你想他會喜歡我,是不是因為在這幾年的時間裡,他只認識我這麼一個女孩,日久生情的狀況下才覺得喜歡我?今天多了個厲葒,他還會這麼想嗎?」她真怕自己會是他所謂的「習慣」。

  「那個厲葒是有目的接近劍夫,目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她絕不是泛泛之輩。」

  「你的意思是……」

  「或許她是為了劍夫身上那把寶劍而來。」當武林中人知道歸根銀劍重出江湖,還有可能不來搶奪嗎?

  奪得歸根銀劍如同奪得落葉金劍一樣,能夠號召萬人,兩把劍的威力能將一人捧上武林至尊的寶座,而他也相信,今日極想得到銀劍的,該是武夷派。

  畢竟御劍夫曾與武夷派交手過,他相信,武夷派的人不可能不將見到銀劍的事回報。

  不過他們至今才有所行動,似乎慢了些,與他預期的有所不同。

  「為了他那把寶劍而來?」元綾好奇。「他身上那把寶劍,對厲葒來說有利用價值嗎?除了它是把雕刻精細的寶劍之外。」

  「有的,那把寶劍稱歸根銀劍,與它配對的還有一把落葉金劍,兩把劍原本共用一把劍鞘,但在劍的主人去世之後,落葉金劍被武夷派的掌門奪走……武夷派你聽過嗎?」華◇先問清楚元綾對江湖事的瞭解,在得知她聽過武夷派後才又繼續講下去,「剩下的歸根銀劍就是劍夫身上那把。」

  「難不成歸根銀劍也是他搶奪來的?」

  「不,落葉歸根雙劍原屬天絕門的傳世之劍,而劍夫的師父就是天絕門長老葉月長老,明白點說,劍夫是天絕門的弟子,而你,拜了劍夫為師,也算是天絕門的弟子,你該稱葉月長老師公。」

  「天絕門……」她從未聽過這個名字,感覺卻是如此熟悉……

  「綾?」華◇見元綾陷入沉思,他推推她。「在想什麼?」

  「天絕門這名字好熟悉,我好像在哪聽過。」究竟是在哪裡聽過的?

  「天絕門在兩位掌門去世之後便關閉,天絕門的人鮮少在江湖上出現,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劍夫是天絕門的弟子,他的師父是天絕門長老葉月長老。」

  「我是天絕門的弟子,何需你到處去講。」御劍夫不知何時走到兩人身後。

  從看見他們倆單獨坐在門前有說有笑開始,他幾乎想奔到兩人面前,他憤怒的……御劍夫臉色難看至極。

  「劍夫。」華◇訝異御劍夫語氣裡的憤怒。劍夫不會是想他和元綾有什麼吧?

  元綾有所迴避御劍夫熱切、詢問的眼神,而她的迴避反而讓御劍夫認為她與華◇有什麼。

  御劍夫拉住元綾的手臂。「你跟我來。」

  御劍夫強勢姿態讓華◇倉皇地起身後退,讓兩人過去。

  他拉著元綾往後林子去,她的步伐跟不上學武多年的御劍夫,只能被動地被拉著走,腳下還踉蹌好幾次差點跌倒。

  走到一棵大樹下,御劍夫將元綾壓制在樹幹上,攫住她雙臂以身體欺壓在她身上。

  元綾茫然無措地看著御劍夫。

  他隱忍許久的壓抑情緒終於在此時爆發。

  「你剛和華◇在聊什麼?

  她被問得莫名其妙。她常常和華◇兩人單獨在一起聊天,他也不曾做任何反應,為什麼今天反應會這麼大?

  「元綾。」

  「只是聊些話,你為什麼反應那麼大?

  「你們倆,一男一女在門前月光下單獨在一起,不怕惹人非議嗎?」

  「有什麼好非議的,我和華◇只是朋友,又沒做出什麼逾矩的事。」

  「那是你心裡這麼想,別人可不這麼認為。」拿他來說,看見他們相依在一起的背影,他胸中一把怒火狂燒,那背影給他的感覺是像情侶,而不是朋友!

  「我為啥要去管別人的想法?」如果她和華◇給人的感覺是這樣的,那麼他自己呢?他和厲葒就不會給人有曖昧感嗎?

  「難道你一點也沒有想到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太奇怪了,近幾日他的反應越來越大,甚至非常不安,時常緊盯著她不放,她只要稍稍離開他的視線,他就像要崩潰般,好像她這一離開就如同死了一樣,兩人永遠都見不到面了。

  「綾,你究竟……喜不喜歡我?」御劍夫難過地皺眉追問。

  「你怎麼這樣問……」元綾不好意思地避開御劍夫火熱的視線。

  「我發現自從讓你知道我的心情後,你一次也沒回答我,我發覺似乎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她小小聲地在他耳邊表白,「如果不喜歡你,就不會纏著你學武。」

  他震驚地看著她。

  「要知道,如果真的要學武,我隨隨便便找個人學就好了,幹嘛要纏著你。」她靠在他肩上。「有時候我會發現,你對別人都比對我好,就拿那個厲葒來說吧,你對她的溫柔,卻不曾用在我身上,我真的好怕你會被她搶走。」

  「我對厲葒的態度其實並不溫柔,那是客氣與禮貌。對你,我卻只想以自己的真性情來面對你,我不想遮掩最純真的自己。」柳劍夫抱住她,將她摟在懷裡,淡淡地歎息。「綾,你答應過我的,不離開我。」

  「嗯。」元綾趴在御劍夫肩上想,或許,讓姊妹們和爹先到杭州去,她可以晚點再去,甚至可以帶著劍夫一同前往。

  御劍夫高興地更摟緊她。抱她的感覺好真實、好踏實……

  「劍夫……」

  「嗯?」

  「答應我別和那個厲葒多接觸,離她遠點好嗎?」

  柳劍夫推開她。「為什麼?」

  「那個厲葒給我的感覺不好。」

  「她孤孤單單一個人,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為什麼又要排擠她?」難道她的心眼這麼小,連個弱女子都不容?

  「我沒有排擠她。」她有種被冤枉的屈辱。

  「那麼又為什麼要我離她遠點?」

  「她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好,我和華◇直覺她是為了你的歸根銀劍而來的。」

  御劍夫沉下臉,冷漠地看著她,那眼神,足夠凍傷元綾的一顆心。

  她推開他。「你不相信我?」

  「華◇連歸根銀劍的事都和你說了,他還說了什麼?」

  「我不能知道嗎?」難道她還不夠資格知道他的任何事?

  御劍夫離開她,背對著她。

  「不要背對著我!」她怒吼,強扳過他的身子。「是不是什麼事都要把我蒙在鼓裡?是不是你的任何事我都沒資格知道?」

  「這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他不希望她因此而煩惱,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能夠自己解決。

  御劍夫的話著實傷了元綾的心,她往後退了步,苦笑地問:「對你來說,我是什麼?」

  只是一味地要她別離開別離開,但重要的事,關於他的一切,卻什麼都不和她說,對她來講,他的一切是那麼陌生。

  他叫御劍夫,御劍之術是他的拿手武功,其他的,她完全不知道!

  他不語,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找不到適當的名詞來回復對她的佔有慾。

  「我在你心裡的地位你說不出口?」她微瞇眼睛。

  「不。你聽我說——」他害怕地拉住她。

  她靜靜地,不掙扎。「好,我聽你說。」

  她等待,但是他卻仍舊不發一語,由他臉上能夠看出他心裡有多掙扎,掙扎著想找個名詞出來安撫她,但老天始終不眷顧,他仍舊無語。

  瑩色的淚珠瞬間奪眶而出,滑下了臉頰,她扯掉他的手,身子後退。

  「你的冷漠讓我心冷……我現在才知道,在你心裡,我不是你的徒弟,不是情人,你甚至找不到一個適當的位置來安放我。」

  「綾……」

  「別……別碰我!」她粗魯地擦去臉上的淚痕。「為你哭,我真是個大笨蛋!你根本不值得我為你流浪!」

  「綾!」他痛苦叫喚,但元綾仍舊甩頭飛奔出林子。

  御劍夫洩氣地將所有憤怒發洩在無辜的樹幹上,一下一下地捶打,不僅將樹皮打爛,他的拳頭也不好過,發紅甚至流血。

  這所有的景況全落入林子裡那雙閃著詭譎光芒的眼瞳中,眼角微微地下垂像在嘲笑。

  厲葒早在元綾與御劍夫兩人來到這林子裡時,便已跟隨在後,所有一切她都清清楚楚看盡,她知道自己有機可乘。

  爹可得到歸根銀劍,她可得到御劍夫,可說兩全其美,各取所需。

  從見到御劍夫的那刻起,她就愛上了這個男人。

  以前不乏有人追求,但她始終未曾動心,但一見到御劍夫,她的心、眼便佔滿了他的蹤影,心裡的聲音一再地向她重訴一句話:得到他。

  她想得到他,不管用什麼方法,她就是想得到他!

  她從小到大未曾有所需求,所有一切自然會有人替她準備好。

  這是她第一次有那麼強烈的感覺,她會不顧一切的!

  首先,她一定要取得御劍夫對她的信任,然後,她會除掉任何對她有所阻礙的人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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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3:03:10 |只看該作者
第07節


  一大早,淨紗繡房的院子裡就吵個不停,每個人都為了今天遷居的事而忙碌著。

  「二姊,你要發呆到什麼時候?」元縭抱著一疊布,喘吁吁地站在元綾身旁。

  元綾頭靠著身後紅色大柱子,雙腳曲上了欄杆,白色羅裙如瀑般流瀉。

  「二姊?」元縭雙手都抱著布,只能以身體頂了頂元綾。

  「你別煩我了。」

  「二姊,你又發什麼瘋了?」自從她二姊和那個御劍夫學式後就變得怪怪的。

  元縭突然心驚。二姊該不會被人下藥了吧?

  「二姊!」

  元綾摀住雙耳。「元縭,住嘴!」

  元縭愣住,四周的人皆因元綾的吼叫而停下來,元緗聞言朝兩人走來。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元緗皺眉。「大家都在忙著打包,你們卻躲在這兒拌嘴,丟不丟人!」

  「大姊,不是啦。」元縭躲到元緗身後。「二姊自從和御劍大學武後就變得好奇怪喔,常常一人發呆,叫她又發火。」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的個性是怎樣你會不曉得嗎?」元綾瞪了元縭一眼。

  「是嗎?二姊,你從來就不會無緣無故對家人咆哮的。」

  這下元綾真是沒話說了。對,她會變成這樣都是御劍夫害的!

  「綾,你和你師父說了咱家今天要遷居到杭州去的事了嗎?」

  「沒有。」

  「你不打算告訴他嗎?」

  「不想。」

  元緗歎了口氣。「你會和我們一起走吧?」

  元綾抬頭看著元緗。

  她不想遷到杭州去,不想離開他……可是,他的態度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她,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什麼,他無法界定她的身份,不是徒弟不是情人不是朋友,什麼都不是!

  那麼她又留在他身邊有何用?

  元緗見元綾臉上的哀愁,幽幽地歎口氣。

  「綾,你還是去和你師父說一聲吧。不然,你晚些日子再到杭州來也行,我會替你同爹爹說的。」

  「二姊,那個御劍夫好像從未來過咱們家是吧?」

  元縭的提醒讓元綾明白,從認識御劍夫到如今已三個年頭,但御劍夫卻從未提出要來家裡的要求,反倒是華◇,前前後後來的次數已不可數,和家裡的人也混得挺熟的。

  「二姊,御劍夫究竟是不是你師父啊?天底下哪有師父完全不想知道徒弟身世背景的,他未免也太冷了吧,是不是江湖上的人都是這副德行?」

  元綾跳下欄杆。「別說了,我和你們一同上杭州吧。」

  「綾,你說真的嗎?」

  「大姊,你懷疑我嗎?」元綾最禁不起人家的懷疑,氣呼呼地搶過元縭手中那疊布。「我幫忙打包便是了。」

  「御大哥,你不去找元姑娘行嗎?」厲葒站在御劍夫身旁,嬌憐的模樣帶著羞赧。

  柳劍夫坐靠著樹幹,濃黑劍眉始終聚攏。

  他的心情非常煩躁。

  從昨夜元綾哭著奔離他身邊開始,他的心就像月兒被天狗咬了口,缺了角已經不完整了,但他卻不敢去找她,生怕又惹哭了她。

  見她哭,他心裡非常不好受,甚至甘願為她哭泣,只求她能快快樂樂的。

  可是他不能,他能力有限,無法使她快樂,才會讓她哭著離開。

  御劍夫撿起地上的小石子,用盡一切力氣往遠處擲,石子嵌在樹身裡,厲葒見狀對御劍夫更加崇拜,心中更想得到他了。

  「小葒,你先回去吧,我想安靜地待在這兒。」

  「御大哥,元姑娘會沒事的,等她氣消就會回來了。」事實上,她最好不要回來比較好。厲葒壞心地想。

  「嗯,我知道。」御劍夫拿起放在一旁的寶劍站起身。「小葒,我要練武,你就先回木屋去吧,我沒事的。」

  厲葒的視線被御劍夫手中的歸根銀劍所吸引,那雙媚眼帶著企圖,若不是御劍夫此刻心裡全是元綾的身影,那麼他會發現元綾的警告是對的,厲葒確實是為了寶劍而來。

  「御大哥,我能在一旁看嗎?因為我實在沒碰過學武的人,非常好奇武功究竟是什麼東西。」

  柳劍夫走到中央,不趕厲葒也沒說她可以留下,似乎沒聽見她的問話,逕自將寶劍往上空扔去,瞬間劍與鞘分離,鞘往後疾速飛馳嵌入樹枝與樹幹間,而寶劍則在空中盤旋兩、三圈後,便停滯等待御劍夫的命令。」

  柳劍夫雙手前後畫出雙圈,劍指比天比地,招式剛強中帶著柔和,這與落葉金劍有異曲同工之妙。

  落葉金劍必須柔和中帶著剛勁,好與歸根銀劍相配合,雙劍合併才能產生極大的力量。

  御劍夫劍指比劃同時,空中的寶劍便隨著舞動……

  寶劍凝聚能量,劍刃漸漸發出熒藍色光芒,在御劍夫一聲「煞」中,劍刃所有熒藍光芒匯聚在劍尖處,然後朝目標射出——

  瞬間,光芒擊中大石,石身碎裂成大大小小不等的碎片。

  「遁!」

  寶劍朝柳劍夫的方向飛馳,而劍鞘則朝相同目標飛來,寶劍與劍鞘在空中結合,落入御劍夫手裡。

  「痛。」厲葒捂著臉頰,痛苦地跌坐在地上。

  御劍夫見狀連忙飛奔過去扶住她。「你沒事吧?」

  厲葒隱忍地搖頭,那苦笑令御劍夫強扳開她的手,一道清晰的血痕劃在厲葒凝脂般的雪膚上。

  「該死。」他撕下一小塊衣角摀住她的臉頰。「很痛嗎?」

  「嗯嗯,不會。」她搖搖頭。

  「別騙我了,被劍劃了一痕怎可能不痛。」他扶起她。「綾也曾被這把劍劃破臉,幸好她的傷沒在臉頰上留下疤痕,否則女孩子破相還得了。」

  「是呀,被破了相,大概這輩子也嫁不出去了。」她心裡正打著主意。

  「還好吧,咱們回屋裡去,我替你上點藥。」

  「好。」厲葒往前跨出一步,身子忽然偏了下。「哎喲!」

  「怎麼了?」

  「我的腳……好像扭到了。」厲葒痛得皺緊臉。

  「我看看。」御劍夫蹲下身替她檢查。「果真扭了。沒關係,你靠在我身上,我扶你回屋子裡。」

  「御大哥,又給你惹麻煩了。」

  「不礙事,還不是我這把寶劍惹的禍。」

  「是我不該留在這兒妨礙到你練功。」

  御劍夫拉起厲葒的手勾住他的肩,然後將手扶在她腰上。「是我學武未出師,這套劍譜我老是練不好收劍,已經傷人好多次了。」

  原來……他並沒有練好劍譜。厲葒在心裡暗笑。

  那可好,依她剛才觀察他招式的記憶,她還是能找到破解辦法,何況他劍譜並未練完全,最後一招收劍招式還未學成,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消息。

  「御劍夫。」元綾含淚站在兩人面前,垂放身側的手緊緊握拳。

  御劍夫聽見元綾的聲音,高興地抬頭。「綾!」

  「你還說和她沒什麼!」她的心好痛,她為什麼要對他付出感情?

  御劍夫想起了自己正與厲葒抱在一起,想鬆手卻又想起了厲葒受了傷,而她會受傷完全是他害的,他更不能放手。

  「我們真的沒什麼。」

  「沒什麼會抱在一塊?」淚水匯聚太多而滑下臉龐。「你當我是三歲小娃兒嗎?」

  「元姑娘……」

  「你住嘴!我不想聽見你的聲音!」元綾再也顧不得什麼了,直接對著厲葒咆哮。「你明明是有企圖的接近他,為什麼還要扯那些謊?」

  「我……我沒有說謊。」厲葒委屈地扁嘴,眼眶裡蓄滿淚水。

  「你騙人!你是為了他的劍而來,你騙得了他卻騙不了我!」

  「元綾,夠了!」

  御劍夫怒喝一聲,而這聲也傷透了元綾的心,只見她怔忡半晌後,全然崩潰。

  「今天你為了她對我凶,他日你還會為了誰對我大呼小叫?」

  「綾……」

  柳劍夫察覺自己剛才的行為,想放下厲葒直奔元綾面前,厲葒卻不甘心,可憐兮兮地哀喊一聲。

  「好痛……」她揚起臉頰,特意讓御劍夫瞧瞧臉上的傷口,讓他記起她臉上的傷痕是他的傑作。

  果真,御劍夫一見厲葒淒楚的表情,還有那道傷,便停住腳步。

  「很痛嗎?先回木屋裡敷藥。」他轉頭對元綾道。「先回木屋裡去,有什麼事再說。」

  見御劍夫那臉心痛,元綾心冷,深吸口氣後平靜地撂下話,「御劍夫,你這個大騙子!我錯愛了你!」

  正在氣頭上的她沒有細想便從懷中拿出一根彩針,朝柳劍夫手臂方向射出,一道鮮血由他臂膀噴出,他垂下肩膀,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他不相信她竟然出針傷他!

  「我要讓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我!你好好和你的小『葒』娘親親熱熱,咱們師徒關係一刀兩斷,就當我這輩子不曾認識你!」

  「綾!」御劍夫心驚,終於知道自己傷她有多深,想追上去卻被厲葒拉住。

  「御大哥,我的臉頰好痛。」

  御劍夫左右為難,但最後仍舊選擇了扶厲葒回木屋療傷,因為他以為元綾只是在氣頭上說了那些話,她不會真的離開他的。

  但事實是,元綾不止躲她,還徹底不見,任他如何找都找不到,問華◇,華◇卻一問三不知,甚至開口要離開泉州。

  「你一定知道她在哪裡,為什麼不告訴我?」御劍夫揪住華◇的衣領,這是他頭一次使用蠻力想解決事情。

  華◇意興闌珊地任御劍夫將找不到元綾的怒火發洩到他身上,也不願多做反抗。

  「華◇!」御劍夫哀求。「告訴我她在哪裡,求求你。」

  「我不知道。」

  事實上他並不是完全不知道,而是御劍夫的作為令他感到不能苟同,還有元綾哭著威脅他不准說出她的去向,他才打算遠離泉州避難。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御劍夫再度揪緊華◇的衣領。「你和她常常在一塊,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我要讓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我!御劍夫心裡突然冒出這句話,心驚不已。

  「就算我和綾常常窩在一起,她也不可能什麼事都和我說。」華◇決心讓御劍夫心裡更難過。「況且別忘了,她會失蹤,罪魁禍首可是你,是你惹她傷心,她才不見的。」

  御劍夫洩氣地鬆開手。「是我害的沒錯……可是我沒想到她會誤會……」

  「她真的是誤會嗎?難道你不曾對那個厲葒動過心?」

  御劍夫不悅地皺起眉頭咆哮:「為什麼你們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說我和小葒有什麼?我和她之間是清白的,為什麼你們要一再地抹黑我們?」他憤怒地出拳擊向牆垣。

  「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難道連你也不相信我?」

  「我確實是不相信你。」華◇管他這種說法會不會令御劍夫痛不欲生,反正不下猛藥他是不會遠離厲葒的。

  厲葒那女人是個禍水,只有御劍夫這種耿直的人才會相信她是好人。

  御劍夫果真招架不住,無力地依靠牆垣,失神地看著地面。

  「劍夫,我相信綾應該也和你提過厲葒的事吧?」

  「她是有提過。」

  「那好,你就遠離厲葒。」

  「為什麼?」御劍夫仍不明白為何華◇與元綾兩人會那麼討厭厲葒。

  厲葒一個女孩子家孤孤單單的已經很可憐了,為什麼他們還要排斥她?

  「你明不明白,那個厲葒對你來說是個毒,她是個禍害!」華◇恨不得一拳敲醒他。

  「你們以什麼去評定她的好壞?我不明白你們評定的標準在哪兒!」

  「劍夫。」華◇揪起柳劍夫的領口,嚴厲地告訴他,「厲葒接近你是為了你身上那把歸根銀劍,如果你不離開她,她總有一天定會奪了劍又殺了你!」他氣憤地放開他,讓他跌坐在地上。

  「信不信由你,要不要離開她,決定權也在於你。」華◇在離去前,最後一次勸他。

  「別說做朋友的沒事先警告過你,到時真吃了虧別怨任何人。」

  他救了厲葒是個錯誤嗎?

  讓元綾傷心遠離,華◇拋下他離開,他最要好、最在乎的人都離他而去,而這一切,卻只是因為一個厲葒。

  他只不過是做了任何人都會做的事,為什麼每個人都極力反對?

  就算厲葒真是有企圖,但不會武功的她能有什麼威脅,又怎麼奪走他的劍?

  一道纖細黑影蓋住了他頭頂上方的烈陽,御劍夫抬頭一看,隨即洩氣地將背靠向牆垣。

  「御大哥,都是我的錯。」狡猾的厲葒神色黯然地站在御劍夫面前,臉上寫滿了愧疚。

  「不關你的事。」完全是他的錯。

  厲葒蹲下身。「如果不是因為我,元姑娘和華大哥就不會離開。最該離開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我才是不速之客。」

  「你別再說了。」他現在已經夠煩的了。

  「御大哥,我和你一同去找元姑娘,我會親自向她解釋,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麼,請她相信我們之間是清白的。」厲葒拍拍御劍夫的肩頭。「一定可以找到元姑娘的。」

  「你的身子虛弱,禁不起長途跋涉的折騰。」

  「不要緊,我這身子都能走那麼長的路到泉州來,表示其實還算健康,我們只要沿路能有地方休息就夠了。」

  「小葒,謝謝你。」御劍夫拍拍厲葒置於他肩上的柔荑。

  他的觸碰讓厲葒一陣臉紅,嬌羞地縮回手。

  剛……她的心跳動得好快!

  她頭一次有這樣的感覺,一種……讓人擒住心扉的悸動。

  她真是愛上他了。

  御劍夫先是到城裡去詢問元綾的下落,意外地竟問到了一件令他大為光火的事。

  元家人舉家遷居到杭州,而泉州店面則變為淨紗繡房分店。

  該死的元綾!竟然瞞著不告訴他,他們全家人都遷居了!

  「御大哥,現下該怎麼辦?到杭州去我元姑娘嗎?」絞著手中的絹帕,厲葒柔媚地以軟軟嗓音說話,她以為這樣的聲音是男人最無法抵抗的。

  「他們才離開沒幾日,從泉州到杭州最快的路線該是水路,但他們帶著的行囊何其多,既是舉家遷移,便是家產跟著一塊,如果以這方式丈量,他們應該會是行陸路。」

  「那我們就即刻起程,希望能快點找到元姑娘,我好向她解釋清楚。」

  「小葒,你身子虛弱,還是別跟了,我自會有辦法向她解釋的。」

  厲葒臉色驟變,但卻迅速地掩飾過去,快得讓御劍夫沒有瞧見。

  「御大哥……」

  「別說了,你就安心在練老伯那兒養身子……」柳劍夫忽而想起,練老伯光養他和獨子就已夠吃力,這幾年如果不是華◇與元綾天天從家裡帶食物到練老伯那兒,說不定連他都會活活餓死,所以不能放厲葒一人在那兒,況且她身子又虛弱……

  「御大哥?」厲葒看得出御劍夫在掙扎,也猜透他心中正盤算著什麼,於是可憐兮兮地垂頭。「好吧,我就在練老伯那兒等著你回來,請記得代我向元姑娘說聲對不住,我並不是故意要讓她有所誤解的。」

  「小葒,我想你還是跟著我好了,練老伯家經濟滿拮据的,連餵飽自己都有困難,我不想再增加他的煩惱,你還是跟著我好了,我會順道送你上你貴州姑姑那兒。」

  厲葒心裡高興不已,表面卻裝出一副乖巧柔順樣,噙著淚點頭。

  「好,全憑御大哥安排。」

  事實上,元家並未如御劍夫所言行陸路,反而是抄近路走水路,為何他們會出乎御劍夫預料,大概得怪元一敬愛作怪的脾性吧,老是喜歡不按牌理出牌,讓御劍夫沒追上元綾,讓元綾以為御劍夫果真擇厲葒而棄她。

  元家人快速回老家也沒好事,才剛遷回老家杭州,便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等在繡房裡的其餘人則擔心不已——

  「爹這次到北方採購動物毛皮,回程時間也拖得太久了,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元綾手支著顎,眉心深鎖。

  「我讓人連夜趕到北方去,祥原獵場的人說爹和繡繡早就離開獵場了。」

  「緗姊姊,爹沒事吧?」一聽見「爹」這個字,元纖便拉著大姊繡工精緻的衣袖,仰頭問道。

  元緗拍拍身旁的椅子。「這裡坐,纖兒。」

  元纖爬上椅子,乖巧地拉好裙擺蓋住腿,紅通通的臉蛋看起來備惹人疼。「緗姊姊,爹什麼時候會同來?纖兒好想他喔。」

  「纖兒乖,爹過幾天就回來了。」元縭情不自禁地撫摸元纖的臉蛋,倩笑的回答。

  「縭姊姊,纖兒的臉臉很好摸是不是?」元纖窩在元縭懷中撒嬌。

  「又在撒嬌了。」

  元家的幾個姊妹都疼極了這最小的妹妹,誰教她可愛又聽話,長相又是這麼甜美,紅通通的臉蛋讓人恨不得多捏幾下,感受一下它的細緻和滑嫩。

  「如果爹早就離開祥原獵場,那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怎麼會到這個時候還沒看到他和繡繡回來?」元綾玩著手中的彩針,嘴裡附和著討論,心裡卻想著御劍夫。

  她仍舊無法忘了他!元綾有些洩氣地想。

  元纖兩顆圓黑的眼珠子猛盯著元緗。

  元緗以眼神示意要元縭將元纖帶進去,於是元縭拉住元纖的小手。

  「纖兒,我們進房裡去,縭姊姊有東西要給你看。」

  「真的?好好好。」元纖連忙點頭。

  看著元縭和元纖離開,元緗這才轉頭看著元綾,「我想爹和繡繡可能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元綾瞪大眼睛。「不會吧……」

  「如果按照行程,這會兒爹和繡繡早該回來了,淨紗繡房開張,爹是不可能會缺席的,何況繡房未開張之初就接下金老爺的訂單,正需要那些毛皮製成繡線。少了那些毛皮,金老爺那十匹織錦絕對無法如期完工,到時還不知該拿什麼向金老爺交代。」元緗整整衣裳。

  「這麼嚴重……爹和繡繡應該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更不可能會多耽擱……」最不好的情形就是他們在路上遇到危險,甚至情況更嚴重。想到這,元綾的眉頭更加深鎖。「如果金老爺那十匹織錦無法如期完工,怎麼辦?」

  「金老爺那邊還好解決,現在壞就壞在完全沒有繡繡和爹的消息。」元縭掀開簾幕走出來。

  「纖兒呢?」

  「在房裡玩紅絲線。」元縭將椅子上的繡籃拿到桌上放,坐了下來。「我們該找人去北方尋找爹和繡繡的下落嗎?」

  「綾,你有朋友能幫忙嗎?」元緗倒了杯茶,輕啜了口。綾在江湖上的朋友眾多,人脈廣闊,而且各個武功了得,應該能很快尋到爹和繡繡的下落。

  「當然行。」元綾挑眉看著元緗和元縭。「為什麼你們倆的心情能這麼平靜?爹和繡繡失蹤了,你們居然一點著急的跡象也沒有。」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在這兒乾著急除了急壞自己以外,什麼問題都不能解決,根本無濟於事。」元縭扯著詭異的笑容,盯著元綾。

  「你……你看什麼……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嗎?」

  當有某些事被某人揪住,就得提防被以此要挾。瞧元綾連說個話都結結巴巴的,明眼人一看便曉得,她肯定有什麼小辮子被自己的妹子握在手中。

  「二姊,你就這麼離開你師父行嗎?」

  元綾大聲喝道:「我為什麼不能離開?我愛上哪兒就上哪兒,難道還得向他報備一聲不成?」

  「喔——」元縭瞭然地猛點頭,看得元綾柳眉倒豎。

  「你們倆如果哪天能不鬥嘴,那年肯定會大豐收。」

  「大姊!」

  「綾,你讓在江湖上的朋友們幫個忙,前往北方尋找爹和繡繡的下落,沿路多加注意,或許爹和繡繡會在路上留下什麼記號。」

  「我會讓他們多注意,或許爹和繡繡沿路會留下咱們繡房的繡品做記號,那尋找起來就簡單多了。」

  「嗯,他們留下的記號也合該是繡房的繡品,否則我們該怎麼找他們?又如何分辨那是不是他們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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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3:03:35 |只看該作者
第08節


  御劍夫與厲葒一路走到杭州附近,在客棧住下後,御劍夫便出外去打聽元家人的下落,但每次換來的皆是無。

  沒人知道也沒人聽過元家人有到此地的消息,御劍夫洩氣之餘也明白,元家人或許並未如他所言,走陸路到杭州。

  但他卻不相信他們會行水路,因為水路對他們來說太過危險了,他們帶著的東西這麼多,行水路是非常冒險的事。

  「御大哥,打聽到了嗎?」看著御劍夫洩氣地回來,厲葒心裡一陣竊笑,高興御劍夫沒打聽到元綾的下落,但表面上卻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樣。

  御劍夫搖搖頭坐下,將劍擱置在桌面上。

  厲葒忙陪笑臉。「沒關係,下一個城鎮或許就能打聽到元姑娘一家人的消息了。」倒了杯水遞給御劍夫。「御大哥,你喝杯水、休息一會兒,才有體力再去打聽消息。」

  「謝謝你,小葒。」仰頭飲盡杯內的清水,御劍夫感慨不已。「如果綾有你一半體貼就好了,或許我就不需這樣沿路走來,想著找她,卻也怨她不懂事,不聽我的解釋。」

  厲葒收起笑容,緩緩站起身,手覆在御劍夫手臂上。

  「御大哥。」

  御劍夫聞言抬起頭,卻撞見了厲葒那雙勾引的媚眼,還有她身上突然出現的奇異香味……

  他直覺地摀住鼻子,皺眉問:「小葒,你這是在做什麼?」

  「御大哥……」厲葒的小手慢慢往上移,撫著御劍夫強壯的手臂。「難道只有元姑娘才成嗎?難道……沒有任何女人能佔據你的心,讓你為她付出一切嗎?」厲葒跪在地上,攫住他的手臂哀歎,「打從你救了我開始,我心裡就只有御大哥你一人,哪怕所有人都不喜歡我,但只要讓我待在你身邊,我都可以承受。」她將頭靠在他的手臂上。「御大哥,你會愛我吧?元姑娘放棄了你,但我卻不放棄,我要你。」

  御劍夫瞪大眼睛,厲葒的反應讓他驚嚇不已,想縮回手卻被厲葒抱緊。依他學武之人的力道,該是能把手抽回來的,但此刻,非但抽不回來,還被抱得死緊,這讓他不得不想起元綾與華◇的話……

  「小葒,你學過武功對嗎?你並不是什麼逃過瘟疫、錢財被丫環偷走的可憐姑娘,甚至在貴州也沒有什麼姑姑是嗎?」他瞇起雙眼。

  厲葒起身抱住御劍夫。「劍夫,打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了你,就想這樣叫你,甚至願意將自己獻給你,我這麼的愛你,為何你滿心滿眼都是元綾?」

  「我救了你,你卻——」

  「所以我想將純潔的身體完全獻給你。」厲葒起身解開衣側的盤扣,當盤扣一顆顆蹦跳開來,在最裡頭的肚兜便明顯地跑出來。

  「小葒,你這是在做什麼!」他見狀大喊。

  厲葒沒有因此而停止,她甚至更脫下外衣,只剩裡頭遮胸的肚兜。

  一身雪白的胴體在房內昏暗的燭火下,顯得妖媚嬌柔。

  「劍夫,我不好嗎?我這身完美無缺的身體有多少男人想要,但我卻只想將身子獻給你一人而已。」

  御劍夫想起身,但全身卻莫名地虛軟無力,任他如何運功動氣也無法站起身。

  「香味兒……你下了藥……」他甚至感到暈眩,眼前景物搖搖晃晃,天地混在一塊了,而他卻連半點力都使不出,就算想站起身也都困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該相信華◇與元綾的。

  「為何你還是不明白?」厲葒生氣地怒斥,而後又溫柔地捧著他的俊臉。「我愛你呀,爹要我替他奪走寶劍,但我萬萬想不到,你長得是這般俊逸,那麼強壯、溫柔,我好嫉妒元綾,我好嫉妒她擁有你的愛,為什麼我不可以?我比她醜嗎?」

  厲葒在說話的同時,一把扯下遮胸的肚兜,手輕輕一推,身後的桌子輕易地便快速滑向房間的另一頭。

  她根本沒用什麼力,桌子就能大幅度滑行,可見她的內力了得。

  「厲葒,你會後悔的!」當他恢復力氣之後,她肯定會後悔的!

  她抱住他的身子,跨坐在他腿上,以赤裸的胸脯摩挲他的胸膛。「我不會後悔的。你中了我的軟筋散,兩個時辰後香味才能從你體內退出……在這兒之前……你是我一個人的。」

  她興奮地將他身上的外衣連同單衣一起扒開,讓赤裸壯碩的胸膛感受她胸前蓓蕾為他跳動、綻放。

  「厲葒!」他咬牙切齒。如果他自由了,一定要殺了她!

  她抬頭眷戀地望著英俊非凡的他,指腹情不自禁地勾勒著他的唇形、鼻樑……

  「你不稱我為小葒嗎?劍夫。」她挺直身子與他平視,在他眼中輕易地瞧出憤怒,但她反而倩笑,低頭噙住他的唇瓣。「兩個時辰後,你就永遠屬於我厲葒一個人的了,雖然我嫉妒元綾,但此時此刻我卻比她快了一步擁有你的人。」

  御劍夫冰冷地回她:「但你永遠得不到我的心。」

  「真的嗎?」她不客氣地呵笑,彷彿他的話是天大的笑話。「如果我一輩子將你關起來,每日餵你軟筋散,你還是逃不開我!」她側過身子看著遠處桌面上的寶劍。「而那把劍,爹爹也需要你的劍譜好練成雙劍稱霸武林。」

  「想都別想!」

  厲葒斂住笑意,斜睨著他。「這麼有志氣?如果我拿元綾的安危……」

  「你敢動她一根寒毛試試!」

  「你現在都自身難保了,還顧得了她嗎?」

  「厲葒!」御劍夫突然住嘴,然後瞇起危險瞳眸。「你是厲之道的女兒?」

  「看來爹爹的名氣仍舊很大,不過你到現在才猜出我的身份,江湖之事你還是得多學習學習。」

  御劍夫本想出手以內力擊撞厲葒,但軟筋散的效力非常大,讓他連運內力,全身都會疼痛不已。

  「我勸你還是別運功比較好,否則筋脈遽裂可不關我的事。」

  「你爹殺了我的師兄與師姊,我要找他報仇!」他覺得自己快因滿滿的怒意而整個人爆開。

  「找我爹爹報仇,還不如成為我爹爹的乘龍快婿,我想爹爹會很樂意的,甚至將武夷派掌門的寶座讓給你。」

  「我不希罕!」

  她皺眉。「怎會不希罕呢?你必須登上掌門的位置才能與我成親啊,否則爹爹不會答應的。」她的手指勾勒著他赤裸的胸膛。「而且,你與我有肌膚之親後,若不入武夷派門下,爹爹肯定會失手宰了你的,我不想未來夫婿死在自己爹的刀下。」

  「厲葒,你慢慢等著,就算我死了,也不會動你一根寒毛!」

  「喔,真的嗎?」她偏頭媚笑,手邪淫地往他腿根處摸索,一手摸著他光裸的胸膛呵笑。「這樣叫沒反應嗎?」

  「厲葒!」御劍夫面紅耳赤。他現在又無法運功抵抗,全然被動地任她蹂躪,他咬著頻顫的牙床。

  「嘖嘖嘖。」她摸摸他的臉頰。「你這紅潤的顏色是因為慾火纏身,隱忍得厲害,還是怒火沖天,想殺我宰我剮我呢?」

  「你只能以此來滿足自己嗎?」御劍夫諷刺道。「難道你真的沒人要,需要以軟筋散來得到男人?如果厲之道知曉他的女兒竟是這般無恥、下賤,你想他會不會宰了你?」

  「等到那時候,你已是我的人,咱倆有肌膚之親,你說再多聽在我爹爹耳裡只會被想成是為自己開罪的說辭,爹爹不會相信的。」

  她往前吻住他的唇,不管她如何挑逗,他偏就是不張開嘴給她點溫暖,她氣極了,捧著他的臉用力地吻他。

  「啪!」厲葒憤怒地賞御劍夫一巴掌。「張開你的嘴!你不會連親吻都不會吧!」

  「我會,但我卻不想吻你。」他冷睨著她。「你讓我想吐。」

  她瞪大眼睛,眼瞳中充滿了血腥與憤怒。

  「御劍夫!」

  她強烈索吻,吻遍他全身上下看得見的地方。「我不相信我厲葒想得到一個男人會是這麼困難!我不相信我得不到你——」

  御劍夫閉上眼,被動地任厲葒在他身上摸索。

  他心中懊悔,為什麼不相信元綾的話?為什麼要傷了元綾的心?

  當元綾問他,她在他心裡的地位時,他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非常傷人,但他並不是故意的,他並沒有想很多,更沒有仔細思索和她之間的關係,甚至做個界定,他只是本能地留住她、愛著她……

  愛也可以是本能嗎?御劍夫失笑。

  他只知道自己絕不可以失去她,彷彿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事,他害怕。

  突然間,一聲巨響響起,下一刻,原本坐在他腿上極力勾引他的厲葒停止了動作,腿上的重量消失無蹤。

  御劍夫睜開眼,眼前只剩一張責備的臉。

  「你倒是輕鬆快活嘛。」

  「華◇……」

  他放鬆了,原本抵抗厲葒挑逗而豎起的防備瞬間瓦解,御劍夫像虛脫了一樣,整個人差點跌下椅子,幸好華◇扶住了他,將他扶到床上讓他靠著牆壁休息。

  「別說我不顧朋友之情沒來救你。」華◇起身走向角落的桌子,替御劍夫倒了杯水過來。「喝了吧,我看你現在是慾火焚身。」華◇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御劍夫身下,然後不客氣地大笑。

  「她向我撒了軟筋散!」御劍夫羞憤地咆哮,可惜他的吼叫聽來非常無力。

  「我知道,我知道。」華◇猛點頭,卻仍止不住大笑。

  「華◇!」

  「你留點力氣,別浪費了。」華◇替他拉上被厲葒扯下的衣裳,整了整。

  「你身上有沒有解軟筋散的藥?」御劍夫有氣無力地問,整個身子都靠向身後的牆壁。

  「你當我是萬能的呀,我上哪兒生解藥給你!」華◇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厲葒,對於她衣不蔽體的浪蕩樣感到噁心。「還有啊,她要怎麼辦?」

  御劍夫斜睨著沉睡中的厲葒。「她是厲之道的女兒。」

  華◇點點頭。「這點我早清到了,所以才會警告你,誰教你偏不聽。唉,人家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話可真一點都沒錯。」華◇抱胸仔細打量趴在冷地板上睡覺的厲葒。「不過這美人怎長得那麼醜?這樣還叫美人嗎?」

  「將她捆起來,我不想殺了她,只要讓她追不上咱們就行了。」

  「是,遵命大人。」

  華◇抱起厲葒,一對玉脯活跳跳地露在衣裳外,他見了皺起眉頭搖首。

  「真噁心。」他拉攏她的衣服,將她抱到有背的椅子上,再將床簾撕成細條狀,捆綁住她,將她困在椅子裡。

  厲葒仍舊偏著頭沉睡。

  「你點了她的睡穴?」

  「不點她睡穴,她活像只飢渴的惡虎,說不定把我也順便吃了。」

  「華◇,我知道元綾肯定有找過你,只是你不肯說而已,拜託,請你告訴我,她現在的位置。」

  「你知道做什麼?反正你都已經傷她那麼深了。」

  「華◇,這幾年來我對她的感情,你看得最清楚……」

  「我看清楚沒用,重要的是她,要她看清才行。」華◇雙手抱胸。「現在她對你是徹底心冷,才會舉家遷移這種大事都沒和你說,擺明了是想躲你,你會不清楚嗎?」

  「我清楚。」御劍夫失魂落魄地垂首。

  見御劍夫這種可憐模樣還有被下藥後臉色蒼白,華◇還真有點於心不忍。

  「好啦好啦,看你這麼可憐,我就冒著被綾大卸八塊的危險告訴你,她現在已經在杭州老家了,他們全家人並沒有走安全的陸路,反而求快速而行水路,所以你才會沒追上她。」

  「我要去找她!」御劍夫強要起身,但身上軟筋散毒仍未退,全身毫無力氣地又靠回牆壁。

  「等你身上軟筋散的毒退了再說。」華◇深運氣後出指點中御劍夫的穴位。「這樣你身上的毒退得比較快。」

  「華◇,你不是回家去了嗎,怎會出現在這裡?」

  說到這兒,華◇忍不住以責備的眼神看著御劍夫。

  「你覺得我有可能放著你任那妖女蹂躪而不幫你嗎?我怎麼可能放你一個人身處危險之中。早知道厲葒接近你是有企圖的了,哪有可能離開得了,自然是一路跟蹤你們囉。」

  御劍夫吃驚不已。「但是我並沒有發覺你跟在我們後頭。」

  「被你發現那我還用混嗎?」

  「華◇,謝謝你。」御劍夫衷心地感謝。得此良友夫復何求。

  「少來了,咱們沒那麼陌生吧。」華◇拍拍御劍夫的肩。「不過你可得好好想想,見到綾後要怎麼向她解釋,她的固執你是知道的,她恐怕不會那麼快就原諒你。」

  「我知道,這點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不過她再怎麼躲我,我都要找到她,將她帶回冰山去見師父,至少我要讓師父承認我們。」

  「你有這決心是最好了。」

  「三個月了!都已經三個月了!」元綾亮出指縫間的銀針,刷一聲手中銀針齊飛,正中立在門外的人形柱子。

  「二姊,你這樣甩銀針,門外的人肯定會被你嚇死。」元縭放下手中繡好的繡品。

  元綾只要心慌、心急,有煩惱,就喜歡練她的看家本領——飛凌彩針。

  那可是她最引以為傲的自創武功,每根彩針都來自於淨紗繡房裡最好的師父以各式彩石所磨製而成,細如線、利如刀,能穿石亦能殺人。

  「已經三個月了,還找不到爹和繡繡,不知他倆是凶是吉,你說我能不急嗎?」一根銀針又飛了出去,結實地嵌進柱子裡。

  一名繡房丫環恰好經過,被從她眼前刷過的銀針嚇得半死,臉色發白、瞳孔放大地愣在那兒。

  「二姊,你嚇到人了!」元縭趕忙跑過去扶住那名丫環。「你沒事吧?」

  元縭手揮了揮,捏了捏,那名丫環終於有了些反應,大大地喘了口氣。

  「我……我差點……差點去見閻王老子了。」

  「真是沒用!」元綾見狀嗤道,乖乖地拉住銀針尾端的線將銀針一根根收回來。

  丫環又被幾近貼在她臉上飛過的銀針嚇到,再次怔住。

  「二姊!」元縭氣得差點跳腳。

  元綾翻白眼。「又幹嘛?」

  「你又嚇到人家了!」

  元綾氣憤地將銀針收妥。「我收針也不行啊!」

  元縭翻白眼不想再和元綾講下去,連忙召來下人將丫環扶下去。

  「大姊,你管管二姊吧,她沒事就愛玩弄她的銀針,繡房裡的丫環十個有九個被她嚇傻。」

  元緗淺笑,一針一線地繡著她手中的絲緞。「小縭,自從綾學武之後,元家人早已管不住她了,我說的話她又哪會聽!」

  「大姊!」元綾抗議道。誰說她不聽了!

  「是呀,二姊只聽她師父的話,怕是要她往東往西她都不會有半點質疑。」元縭淘氣地支著臉,戲看元綾羞憤的關公臉。

  「小縭,你想不想嘗嘗我這彩針的厲害?我可以讓你見識見識。」元綾威脅地亮出銀針在元縭面前晃動。「平常人要見識可沒那麼容易,今日你特別,我可以讓你嘗當它戳進肉裡的滋味。」

  「二姊,你敢讓你師父嘗試嗎?」元縭絲毫不受元綾恐怖的威脅。

  「又扯到他做什麼!你皮在癢了是不是?」

  「二姊,誰教你有把柄落在我手上。」

  「哼!」元綾別過頭去。

  「你們姊妹倆,就會鬥嘴。」元緗停下手中的工作。「研究一下爹和繡繡的事吧。」

  元綾刻意坐到元緗身旁,賭氣背對著元縭。

  「我已經托朋友沿路查訪,可是都沒有查到爹和繡繡的半點消息,他們倆像是從這世上蒸發了一樣。」

  三人頓時眉頭深鎖,大廳安靜無聲。

  此時元纖從門外跑進來,手中握著一支箭。

  「緗姊姊、綾姊姊、縭姊姊。」

  「纖兒,你跑哪兒去了?」元縭抱住朝她奔來的小妹,讓她坐在腿上。

  元纖獻寶似地高舉右手。「綾姊姊,你看!這是一個大哥哥給纖兒的耶!他說你一定知道意思。」

  元綾接過元纖手中的箭,臉色頓時丕變。

  元緗關心地問:「綾,怎麼回事?你認識這箭的主人嗎?」

  元綾二話不說,啪地一聲猛然站起,推倒了椅子。

  「綾?」

  「他追來了。」元綾失神地喃喃。

  「誰追來了?」

  元綾的話搞得元緗莫名其妙,元縭則似笑非笑地瞅著元綾。

  「我看哪……那箭的主人是二姊的師父吧。」大姊有繞且初在糾纏、二姊有她師父御劍夫死命追著,呵呵,她就等著看她們倆如何解決這兩個男人。

  元縭一語驚醒夢中人,元綾回神盯了她一眼。

  「我……我得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等等,綾!」元緗拉住元綾。「你還沒說清楚查訪的結果。」

  「我……先溜要緊!」

  瞬間,元綾便逃得不見蹤影,留下錯愕的三人。

  「綾……綾姊姊……飛得好快喔。」元纖讚歎不已。

  茶棧裡,鬧聲四起,眾人將焦點鎖定在柳眉倒豎的女孩身上,瞧她擺出應戰的招式,對著前頭三名尖嘴猴腮的臭男人。

  「再過來就別怪我不客氣囉!」手一偏,七彩的銀針閃了下光芒。

  「幾支針就想置人於死地,姑娘,你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女孩揚起唇笑了笑。「那就試試看啊。」

  「只要你答應和我們幾個玩玩,我們就放過你,如何?」

  女孩撇了撇嘴角。「你們想得美!誰想和你們這群變態玩!有人頭髮的顏色是朱色、青色、藍色的嗎?你們到底是不是中原人啊!」

  被女孩罵不是人,三名男人均強忍著怒意。「我們的確不是中原人,姑娘的眼力真好。」

  「不用說了!你們肯定是韃子!」她備戰姿勢更甚,恐有出手的可能。

  三人的臉色難看,眉豎了起來。「姑娘,我們只是想請你喝個茶,帶我們在中原好好玩玩,不需要口出穢言吧。」

  「誰要和你們這幾個韃子玩!」見三人步履往前跨出,她大吼:「再過來休怪我對你們不客氣了!」

  「我們還真想嘗嘗你那幾根小玩意兒的厲害。」此人一出手便是極重的內力,手中長鞭一揮,女孩急忙閃過,長鞭擊在茶桌上,桌子頓時裂成兩半,茶棧裡其他人見狀紛紛走避,逃了出去。

  女孩捉住樑柱站在二樓看臺圍桿上,一席白色紗裙隨風輕揚。「我呸!依你那種三腳貓功夫還想讓我好看!」

  「你!」另一人擊出手中轉珠,卻仍被她閃過而擊穿樑柱。

  女孩一個不穩後仰,手中緊抓的樑柱斷成兩截,她趕緊射出手中的銀針,銀針穿過橫樑,尾端線繞了兩三圈緊縛住橫樑,她飛躍而下,收回銀針,腳才要落地,身子便被人打橫一抱,扛上肩——

  「放手、放手!」她猛捶他的肩頭,迫使他鬆手。

  大手一鬆,她整個人就像失去力量的沙包,結實地跌在髒兮兮的地上。

  「哎喲!」

  她扶著跌痛的屁股,慢慢站起身,拍掉身後的乾草,賭氣一句話也不再吭。

  黑影對著她而來,將她嬌小的身子籠罩在他之下,一股迫人的氣勢令她忍不住抬頭,身子卻頻頻後退。

  當退到無路可退時,她氣急的吼叫:「你想幹嘛!」

  他攫住她的下顎,憤怒得想用力捏緊,卻仍舊無法想像看到她身上留下傷痕後,他會多心疼,於是放輕力道,僅捏痛她。

  「你知不知道剛剛那三個人的來歷?」她竟然白癡的和那三個人抗衡!

  她拍打他的手,拍得他捏住她下顎的手發紅,仍舊無法掙脫鉗制。「御劍夫,你弄痛我了,白癡!」

  「我是該先狠狠打死你……還是吻昏你才好?」御劍夫眼中透露著愛戀。

  她一陣臉紅。「你在說什麼?!放開我啦!」

  他們倆此時此刻的姿勢會讓人想入非非,而他的氣息……那麼靠近,撲襲著她……

  他的頭漸漸往下——

  「等一下!」她抵著他的肩頭,臉頰卻因他的舉動而變得紅艷。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她看著他,卻憤怒的頂了他胸膛一下。「你會想我?你的腦海裡不是只有那個厲家大小姐嗎?」

  「元綾。」他蹙眉。

  她生氣的臉龐依舊美麗,怒視著他。「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根本就是愛上厲葒!」

  「元綾,我根本就不喜歡厲葒。」

  她撞開他的身子,站得遠遠地。「不喜歡就可以和她摟摟抱抱,要是喜歡呢?」為什麼她要喜歡上他?元綾氣憤的擦掉頰上剛掉下的淚水。

  「元綾。」看著她哭,他心痛,才想上前抱住她,她卻反而躲開。

  「反正……反正我們是師徒關係,在一起是欺師滅祖的事,你和那個厲葒,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

  「元綾,你說不聽是嗎?我已經解釋過那回在坡林裡根本不是那回事,你……」大袖一揮,他氣急地背過身去。

  「反正……厲葒長得比我漂亮,完全不會武功,你們男人不是最喜歡像她那樣柔弱、令人想保護的女孩嗎?」她往後退了數步。「我就是粗魯,就是一點也不像女孩嘛!我會武功,抱歉讓你生不起想保護的念頭行了吧?師父!」

  他身子一震,緩緩轉過身看著她,眼神中多了惆悵。

  她喊他師父……

  「你想拉離我倆的距離?一句師父就想抵消我對你的愛?」

  她哽咽道:「你曾經說過愛我嗎?我只知道你對任何女孩都比對我好,對她們溫柔體貼,對我卻總是怒言相向。」她後退數步,直到腳跟抵住台階。

  「元綾……」

  「好啦,我自己離開行了吧?我不讓你為難,你愛找哪家姑娘就找哪家姑娘,師父,你也毋需到處找我,就當我死了算了,哪天你和厲大小姐成了親也不用發帖子給我了。」

  語畢,元綾閃身奔出破廟。

  「元綾!」柳劍夫憤怒地大吼。「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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