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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倪匡] 衛斯理系列 第74集 怪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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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成金潤對兩陳的態度仍然相當冷漠,只是對良辰美景,不斷投以奇訝的眼光。
  我正想把我們的設想提出來,聽聽成金潤的意見,黃堂氣咻咻奔了過來,大聲叫:「陶
啟泉十萬火急,要你到醫院去。」
  由於發生的事實在太怪太多,我一時之間轉不過念頭來:「他到醫院去乾什麼?」
  黃堂頓足:「不是他需要到醫院去。他在醫院,是由於他的六個手下全在醫院!他要你
立刻就去。」
  我不禁大是惱怒:「去告訴他,我的行動,只受我自己的控制,不由他的意志而轉變。

  黃堂先是一怔,接著,他向我豎了豎大拇指––他對陶啟泉這個大富豪並無好感,所以
他覺得我的抗議,十分有理,我也相信他必然會一字不易地轉達我的意思。
  黃堂走了之後,那位電腦管理專家問我:「衛先生的名字,常和一些稀古怪的事聯在一
起,是不是在這裡又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他問得十分客氣,可是我卻不客氣地瞪著他,反問他:「難道你也知道在大廈裡發生了
什麼事?」
  成金潤聳了聳肩––他個子又高又瘦,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看來十分異樣,他道:「
我知道,也一直向主任反映過,可是主任叫我別多事,他是正職,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自然不好多事。」
  我聽出了他的話中,大有文章,就道:「主任出了事,你知道了?」
  他點頭:「聽說在電梯槽底部找到了他,神智不清。」
  我吸了一口氣:「在出事以後,我們曾和他有一次詳談,他似乎竭力想隱瞞什麼,是不
是他和電腦之間,有著什麼默契?因為我們至少發覺有好幾件事,是由於電腦出現了反常控
制而引起的。」
  成金潤伸手摸著下巴––這個人的小動作相當多:「我知道你怕的是些什麼事,不過我
認為那是––嗯,一般人稱之為『電腦病毒』侵入,局部擾亂了電腦運作的結果。主任確然
想掩飾這種情形,因為那對他的職業榮譽有關。這大廈的電腦系統,毫無疑問,受到了病毒
的侵擾。」
  良辰美景道:「沒有法子消除?」
  成金潤攤了攤手:「在全世界的範圍內,電腦病毒正在蔓延,至今為止,沒有人有辦法
消除它們。」
  兩陳駭然道:「受了病毒侵擾的電腦,結果––會變成怎麼樣?」
  成金潤又攤了攤手:「也沒有人知道。一般來說,電腦學者都認為,像是病毒侵入了生
物的體內一樣,不論是動物還是植物,如果有病毒或細菌侵入,都會使生物的本身變得畸形
。」
  成金潤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他是一個常識相當豐富的人,這一點,可以在他的談話
中,得到証實。他又道:「例如黑穗菌侵入玉米,玉米就長成滿是黑粉的包,和原來的形狀
,大不相同。又例如過濾性病毒侵入了貝類生物,就會使貝類的外殼完全變形,和原來的遺
傳,截然不同––曾有一個時期,海洋生物專家還以為在同時期出現了許多新的品種。」
  成金潤說的話,相當專業,所以我們都聽得十分用心。等他停了一停,陳氏兄弟才指著
四周圍的電腦設備:「那麼,電腦如果被病毒嚴重侵入,也會––變得畸形,會––不再受
控制?」
  成金潤用力點了點頭:「不過,應該說,是人不懂得如何去控制––因為已變得和原來
的設計不一樣了,譬如說––」
  這個人很喜歡在說話之中舉例子,而這時他舉的一個例子,更是匪夷所思之至:「譬如
說,有人做了一隻杯子,可是忽然之間,杯子變得密封了,這個人自然也就不知道如何去使
用這杯子了。」
  他舉的這個例子,要用心想一想,才能想像得出這種古怪的情景來。
  我有點無意識地揮著手:「你的意思是,這大廈的電腦管理系統,已出現了這種古怪的
變異?」
  成金潤有點不解地望著我:「不是已經發生了很多事,証明瞭這一點嗎?」
  他說來理所當然,可是聽了這話的人,都有點不寒而慄,兩陳立即叫:「停止電腦的一
切運作。」
  成金潤用十分怪異的神情面對陳氏兄弟,兩陳又把話重複了一遍,成金潤忽然嘆了一聲
:「陳先生,如果這樣做,雙子大廈就死了。」
  此人說話,用詞比溫寶裕還要怪,大廈怎麼可以用「死了」來形容呢?不過,略想一想
,他的話也不難理解,他的意思是,如果照兩陳的話去做,整幢大廈,就癱瘓了,變成了死
域––試想想,沒有電梯,沒有空氣調節,沒有電力供應的大廈,會是什麼樣子?
  良辰美景倒很喜歡兩陳有了這樣的決定,她們斬釘截鐵地道:「讓它死。」
  成金潤十分吃驚:「要停止電腦運作的最好方法,是截斷電源,那是殺死它的好方法。

  良辰美景又道:「那就截斷電源。」
  成金潤道:「在電源截斷之後,還有後備電源,根據電腦程式,在電源一旦截斷,後備
電源就自動補充,保持電腦運作的正常進行。」
  良辰美景的神情也變得十分驚訝,瞧著成金潤,想問,可是卻又出不了聲。
  她們想問的問題自然是:「後備電源難道無法截斷?」
  成金潤也知道她們想問什麼,所以逕直回答:「後備電源的設計,是確保在任何情形下
,都有電力供應,以保証電腦能繼續運作,所以,和總發電站的電腦,有直接聯系,除非把
總發電站的電腦停止,不然,電源一樣會得到供應。」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口角牽動了幾下:「如果這樣做,這個城市,大約會有三分之
一地區,同時失去電力供應。」
  我們都不出聲,因為情形可怕之極,竟然無法停止電腦的運作。
  電腦無論要乾什麼事,人力無法停止它。
  成金潤也苦笑:「當我才一接觸到電腦時,人還不知道什麼是電腦病毒,只知道電腦可
以大幅度提高效率,所以,任何電腦組合的設計,都向電腦永不停止這一目標邁進,時至今
日,幾乎已達到了目標,做到了盡善盡美的地步,就形成了如今的情形。」我們各人面面相
覷,成金潤嘆了幾聲,搓著手,也不再言語。
  就在這時候,黃堂又闖了進來,大呼小叫:「衛斯理!陶啟泉要親自來找你。」
  我悶哼:「他要來,就讓他來好了。」
  黃堂的神情有點異樣:「他的直升機,會降落在雙子大廈的頂層。」
  陳氏兄弟一聽,直跳了起來:「他媽的,誰讓他有這樣橫行無忌的權力的?」
  兩陳一面說,一面望著我,我思緒紊亂之極,十分不耐煩:「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十
分嚴重,陶啟泉來了,正好和他一起商量,請不要再在意氣上發生爭執。」
  陳氏兄弟聽著我的話,不好意思發作,可是看得出,他們對陶啟泉擅自使用大廈頂部的
直升機場,仍然表示了極度的不滿。
  這時,成金潤又向一旁走去,一面道:「去看看直升機到了沒有。」
  他走開了幾步之後,又轉過頭來,特地向我解釋:「這大廈,到處都有閉路電視,只有
老闆的私人范圍才沒有,是為了安全措施。」
  我不禁苦笑––為了安全措施,設計了許多電腦的程式,更確保電腦的不斷運作。可是
,一旦電腦倒行逆施起來,卻根本沒有安全可言。
  這算不算是人類行為中的作繭自縛呢?
  一行人跟著他過去,到了一座控制台之前,照例又是許多幅熒屏,成金潤十分熟練地按
著鈕掣,中間的一幅有了畫面,是屋頂的直升機停機坪,這時,正有一架直升機,已經在降
落了。
  兩陳悶哼了一聲:「來得好快。」
  直升機停定,機艙門打開,先後下來了三個人,其中有一個老者,我認識,他姓楊,是
陶啟泉十分親信的人物,在陶氏集團之中,地位僅次於陶啟泉本人。
  另外兩個我並不認識,可是兩陳顯然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馬,因為他們又悶哼了一聲:「
好,大集團的三駕馬車全到了,頭腦怎麼下來?」
  直升機上再沒有人下來,這三個人走開了幾步,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的神情,都十分
惶急。這時,又看到有人迎了上去,互相交談了一兩句。迎上去的人,自然是雙子大廈的管
理人員。
  再接下來,幾個人一起向前走,走出了畫面,成金潤又按下了另一個按鈕,看到一行人
已進入了走廊,兩陳又咕噥了一句:「看來,還要用我們的專用電梯。」
  良辰美景不滿:「你們怎麼變得這樣小器?」
  陳氏兄弟大聲道:「你們不知道陶氏集團給我們受了多少氣,看,直到現在,他有求於
我,還要擺架子,自己不肯來,只派了三個人來。」
  良辰美景冷冷地道:「他不是有求於你,是有求衛斯理。」
  兩陳道:「那也應該自己來。」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在畫面上看到的情形是:一行人在等電梯,確然是在專用電梯的門
口等,那個工作人員,這時說了一句話,聽不到聲音,可是我根據唇部的動作,知道他說的
是:「兩位陳先生在地下管理室。」
  我把這句話直譯了出來,兩陳道:「專用電梯是到大堂為止,不能下到下層,他們要轉
電梯。」
  看他們兩人的神情,似乎來的這三個人,要增加轉電梯這樣的小麻煩,他們也覺得開心
,由此可見,雙方之間的嫌隙,是何等之甚。
  接著,電梯門打開,一共是四個人,走了進去,電梯門關上。
  成金潤轉過身來:「專用電梯中沒有閉路電視,看不到他們在電梯中的情形。」
  良辰美景道:「看他們抵達大堂的情形吧。」
  大堂的畫面,一共分成三個部分,包括了大堂的全部,這時正是人進出最多的時候,電
梯之間,等滿了人,專用電梯的出口在大堂的一個轉角處,比較靜一些,有兩個警衛守護著
,不准人接近。
  專用電梯的門外,也沒有指示燈,成金潤根據電腦的運作在報告專用電梯的情形:一切
正常。
  他在說「一切正常」的時候,聲音有點異樣。接著,我們所有人都不出聲,氣氛更是古
怪之極。黃堂就在這時問了一句:「我們在等什麼?」
  兩陳連想也沒有想就回答:「等出事––」
  良辰美景悶哼一聲:「一切都正常,會有––什麼事?」
  兩陳道:「誰知道––觀眾看馬戲團的空中飛人的時候,看高速賽車的時候,潛意識之
中,都會有等出事的念頭,我們現在就是這樣。」
  兩陳說到這裡,向我望來,我苦笑:「是,現在我們每一個,都有這樣的念頭。」
  黃堂駭然:「會出什麼事?」
  成金潤在這時冒出了一句話來:「任何事。」
  大家都向他望去,他作了一個不明所以的手勢:「電梯中發生的事,無從監視,所以也
就可能發生任何事。」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仍然一直在留意電腦終端熒屏上的各種數據的顯示,然後,又喃喃
說了好幾次:「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良辰美景又叫了起來:「怎麼那麼久還未曾到?」
  成金潤道:「那是你們心急等待的心理作用––從頂樓到大堂的時間,是一百一十秒,
一秒也不會多,一秒也不會少,如今才過去了七十四秒,電梯現在二十五六樓,只要一切正
常,它一定會准時到達大堂,再需要一秒鐘,打開電梯門。」
  他一直在說著,時間自然一直在過去,幾十秒的時間,彈指即過,他的偉論還未曾發表
完畢,那專用電梯的門,已經打了開來。
  我們首先看到的是:那兩個警衛,轉頭向電梯看了一眼,那時十分自然動作,看了之後
,他們的神情,也沒有什麼異樣。
  閉路電視裝設的角度,可以在熒屏上見到打開了門的電梯中一半的情形,並不能看到全
部。
  我們當然在等那三個陶氏集團的要員和工作人員走出來––並沒有等多久,只有兩三秒
鐘,並沒有人從電梯中出來,我們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驚呼聲來。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我向各人看去,人人的臉色,都蒼白之極,各人都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可是在那一
剎間,也都僵呆著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成金潤,他僵呆的時間最短,他的雙手還在發抖,就本能地按下了很多按鈕,同時
,盯著顯示數據的熒屏看著,神情怪異莫名。
  我雖然對電腦不算外行,但是每具電腦都儲存著不同的資料,要在一具陌生的電腦之前
,弄明白熒屏所顯示的數據內容,是不可能的事,正如任何人都無法瞭解一個在馬路上擦身
而過的陌生人的內心世界一樣。
  不過,我可以知道,成金潤必然注意到了什麼,因為他的神情古怪,揉合著驚懼疑惑。
而且,他一發現我在注意他,立刻停止了動作,並且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就更令我肯定,有一些事發生了,可是他卻不想對別人說。
  本來,我可以立即揭穿他這一點,可是一發現三個進了電梯的人,又不見了,所引起的
混亂,實在可想而知。黃堂大聲叫:「電梯槽底部,他們又躲到電梯槽底部去了。」
  黃堂的叫聲,並不如何恐怖,可是他叫出來的事實,卻難免令人遍體生寒。
  管理室中還有一些工作人員,有的也和我們一樣,目睹三個重要的人物下直升機,和工
作人員進入電梯,可是這時又見有人從電梯中出來,這種怪異的現象,也令他們不知如何才
好。
  良辰美景首先身形閃動,離開了管理室,其他人跟著,一到了大堂的專用電梯外面,看
到了全部電梯內的情形,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去看電梯頂部的那個小門,而那個小門,有著
明顯的,被推開過的跡象。
  和管理室主任一樣,這四個人通過電梯頂上的小門,攀出了電梯,所不同的是,主任在
攀出去的時候,通過閉路電視,有人看到。這四個人攀出去的時候,沒有人看到。那麼,他
們應該也在電梯槽的底部了?
  在經過一番擾攘之後,確然在這部專用電梯槽底,發現了那四個人,和失蹤者一、二以
及管理室主任一樣,四個人都如同木頭人一樣,除了間歇性的眨眼之外,簡直就只是四個活
的身體,這是十分恐怖的情形。當四個人被找出來之前,已經料到可能情形會令人極度震駭
,所以警方封閉了大堂一角,不讓人接近,同時,圍起了帆帳。所以,當四個人被醫護人員
帶走的時候,只有有關人員在場。
  這全是一段時間之後的事,當時,由於極混亂,而且,還有一些別的、意料不到的事發
生,所以無法按順序敘述,只好先把後來發生的事說了,再轉過頭來,說當時發生的意外。
反正電梯並沒有把人「吞吃」下去,而只是令人變得喪失神智,屈著身,躲在電梯槽底––
當然,如果長時間不被發現,也必然會餓死。
  專用電梯一共有兩部,當我們發現電梯中一個人也沒有而大驚失色的時候,那兩個警衛
,還莫名其妙,不知道何以我們會對著一架沒有人的電梯,如見鬼魅。
  而就在這時,另一部專用電梯,就在旁邊的,也亮起了燈,表示電梯到達了大堂,門一
打開,就有三個人,一起跨了出來。
  這三個人的出現,令人感到十分意外,因為誰都知道,專用電梯,是陳氏兄弟專用的,
誰也不能擅進,所以,一看到電梯居然被人使用了,他們兩人自然而然的反應,是臉色一沉

  可是,這時一馬當先,自電梯中跨出來的那個人,臉色更加陰沉,而一看到了那人是誰
之後,陳氏兄弟的神情,變得驚訝之極。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大豪富陶啟泉。
  黃堂曾接報告,說陶啟泉要到這裡來找我,沒想到他和隨員,會乘兩架直升機來,第一
架直升機,載來了他的三個重要助手,他自然是乘搭了另一架直升機來的。第一架直升機先
到,三個要員由工作人員陪同,搭一號專用電梯下來,結果失了蹤。陶啟泉後到,搭第二號
專用電梯下來,從他生龍活虎跨出電梯的情形來看,他顯然沒有遇到任何意外。
  陳氏兄弟在商場上的地位不算低了(他們擁有兩幢六十層高的大廈),可是若和陶啟泉
一比,還是小巫見大巫,盡管在商業行為上,陳氏兄弟屢次向陶氏集團作挑戰,可是在面對
面的情形下,他們也不免有點氣餒。
  (這是十分奇怪的一種人類行為––處於弱勢的人,即使明知強勢的一方無奈自己何,
自己也決不必向強勢的一方要求些什麼,地位應該是平等的,可是一旦相會,弱的一方,就
自然而然,會感到氣餒,無法在心理上得到平等的地位。)
  陳氏兄弟一臉的驚訝神色未消,已准備迎上去,可是陶啟泉卻根本未曾把他們放在眼中
,眼光甚至不肯在他們的身上多停半秒鐘,只是冷冷地望了他們一眼,就立刻向我望來。
  陶啟泉這種不可一世的神態,令得陳氏兄弟僵在那裡,不知如何才好,陶啟泉已指著我
,嚷了起來:「衛斯理,你欺人太甚了。」
  我不禁苦笑,明明是他自己欺人太甚,他卻把這罪名派到我身上。我也不和他爭,只是
道:「這裡發生的事太多了,我需要處理。」
  陶啟泉大聲道:「我六個重要的手下出了事,我要你幫我處理。」
  我望著他,一字一頓的說:「是九個,不是六個。才到的三個,我目睹他們進入電梯,
可是電梯到達大堂,卻是空的。」
  我一面說,一面向他身後的一號專用電梯指了一指,陶啟泉立即回頭去看,饒是他不可
一世,這時,也現出了駭然之極的神色來。
  陳氏兄弟這時,略為定過神來,想和陶啟泉去接近,可是一下子,就被一個身形高大魁
悟之極的人,攔阻在他們和陶啟泉之間。
  那人是一個真正的巨無霸,身高絕對超過兩公尺,身子劄實得像石雕,雙手握著拳,拳
頭的直徑,接近二十公分。這個巨無霸,是陶啟泉的貼身保鏢,是一個奇特之極的奇人––
在這個奇人的身上,有許多奇怪的故事,但是和這個故事無關,所以介紹他的外形就算。
  電梯中出來的是三個人,另一個則是雙子大廈的工作人員,這時正和陳氏兄弟在說著話
,樣子十分惶恐。
  陶啟泉望向我,想說話,可是張大了口,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我吸了一口氣:「希望可以在電梯槽底找到他們,不過他們也可能––」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2-28 20: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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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沒有把話說完,只是接著做了一個手勢,因為誰都可以知道是什麼意思––後來,果
然,找到那四個人的時候,四個人都失了神智。
  陶啟泉的神色慘白,他向陳氏兄弟指了指,看來他仍然懷疑陳氏兄弟搗鬼,我搖了搖頭
,表示一切都不關兩陳的事。
  陶啟泉的神情,又是驚恐,又是憤怒––他屬下的幾個要員,成了木頭人,這對他來說
,自然是一個十分沉重的打擊。
  而且,怪事的性質,可怕之極––電梯失常,弄死了兩只搜尋犬,這樣的情形,還可以
理解,可是,人在電梯之中,是怎麼會喪失神智的呢?電梯發揮了一種什麼樣的力量,才使
人喪失神智?
  如果電梯有這種力量的話,那麼,它就不再是一具升降機,而是一具無可名狀,可怕之
極的不知名的機器,變成了專吞噬神智的怪物。
  人的神智,發生自人腦,電梯是不是已成為專噬人腦的怪物了?
  一想到了這種可能,實在令人不寒而慄。
  我想,當時想到了這一點的,一定不止我一個人,因為人人面色變白,一聲不出,顯然
每個人,都想到了這個可怕的推測。
  而且,恐怖的程度還不止如此––電梯的這種能力,如果來自電腦,那就更可怕了,電
腦已經控制了人類的生活,如果像成金潤所說的那樣,電腦由於電腦病毒的侵入,而變得畸
形,那麼整個人類也只好跟著電腦變成畸形,因為人類習慣於相信電腦,依賴電腦,使用電
腦,已經陷入不能自拔的境地了。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銀行是根據電腦資料處理,還是根據閣下的記憶來處理?
  閣下遭到了損失,受了冤屈,可是,到哪裡去投訴呢?打官司,法院會根據什麼來判決
?向人申訴,別人相信電腦還是閣下的記憶––這是通天下無處可訴的冤屈,或許只有天上
的神明,可以幫閣下伸冤,但神明畢竟是十分難以接觸的。
  早在許多年之前,東方大都市香港的水務部門,就因為電腦顯示存水量不足,而宣佈在
全城範圍內實行限制供水,可是在那時候,人人都可以看到,各大儲水庫儲水相當充足,不
會缺水。
  可是,根據什麼數據來行事呢?當然是電腦數據。因為人類自從開始使用電腦以來,已
經建立了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電腦是不會錯的。盡管電腦有過很多次出錯的記錄––美國
國防部的電腦,就曾誤發有敵方火箭來襲的警報,而在十秒鐘之後糾正––如果糾正的時間
延長到三十秒呢?只怕另一次世界大戰已經爆發了。
  電腦並不那麼可靠,有許多例子放在那裡,可是人類對電腦的信任,卻有加無減,這種
情形,實在十分不可思議。為什麼人類會那麼糊塗呢?
  我們讀歷史,經常可以看到最高統治者忠奸不分,往往寵用奸臣,結果誤國誤民––皇
帝怎麼會那麼糊塗呢?是不是身在當時,全然不知,要成了歷史,才能使人明白看清楚?
  而等到成了歷史的時候,大都是悲劇收場,人類無限制地信任電腦,會陷入什麼樣的悲
慘境地之中?
  我思潮起伏,越來越無法把那種恐懼之感消除,手心在不由自主冒著汗。
  兩陳是最先開口的,他們問:「成––那個副主任呢?請他來。」
  我也直到這時,才發現成金潤不在,他應該在的,剛才我們人人離開的時候,他為什麼
不跟出來呢?
  良辰美景這時,也花容失色,一左一右,緊靠著我,像是這樣才可能安全一點,我心中
苦笑,明知那是全人類的災禍,我本事再大,只怕也無能為力。
  兩陳又道:「電腦的––運作––如果正常,是––不應該有這種可怕的事發生的。」
  陶啟泉也定下了神來,他向我使了一個眼色,壓低了聲音:「九個人都成了木頭人,衛
斯理,這是什麼巫法?」
  我緩緩搖了搖頭:「這不是巫法。」
  我並不奇怪陶啟泉提出「巫法」的說法來,因為我約略知道,他早年收養的一個畸形女
嬰,長大了之後,變成了超級女巫,而這個超級女巫,最近又由於一種叫「血魘法」的巫法
的反噬,而變得神智全失,成了活的木頭人,超級女巫的密友原振俠醫生正在大傷腦筋,據
說就算上天下地,也要令她複原。
  盡管有這樣的事發生著,可是我仍然認為這九個人(應該是十二個,還有三個是雙子大
廈的工作人員和管理主任,陶啟泉不把他們算在內)在電梯中被奪走了神智,是電梯在作怪
,是電腦在作怪,和巫法無關。
  我當時是這樣想的,一直到後來,才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是很對,那是由於誰也不知道,
巫法的範圍,竟然可以擴大到了這等地步。
  以後發展的事,以後自然會有交代,此處不贅。
  陶啟泉不理我的反應,又自顧自道:「要是剛才我先來––進了這架電梯––」
  兩陳一直在受到陶啟泉的冷淡,這時,他們冷笑道:「那你也會從電梯頂上爬出去,像
白癡一樣,伏在電梯槽的底部。」
  陶啟泉本來,絕不會和兩陳爭辯什麼的,但是這時,怪異的事,令得他的情緒不是很正
常,他沖兩陳一瞪眼:「你們搭電梯的時候,更要小心,這電梯成了妖怪。」
  兩陳立時冷笑:「陶氏大廈的電梯也一樣,也有人在那裡變了白癡。」
  陶啟泉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兩陳也一樣,面色都難看之極。
  他們當然都想到了同樣的問題:以後,還搭不搭乘電梯呢?
  良辰美景究竟年輕,這時,她們提出:「或者––多點人進電梯去,電梯中擠滿了人,
就算有什麼人想從––電梯頂爬出去,也無法行動。」
  陳氏兄弟在這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注意到他們兩人,用力緊握了一下手––通常
,這樣的身體語言,是表示對某一件事,有了堅決的決定。
  同時,我也看到良辰美景也留意到了陳氏兄弟的波動動作,而她們本身,也有相類似的
動作。
  當時的情形十分亂,我也無法去細想他們四個人是有了什麼決定,後來才知道,那是一
個絕妙的主意。
  陶啟泉在聽了良辰美景的提議之後,居然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可以考慮!可以考慮
!」
  因為事實上,絕無可能停止使用所有大廈的電梯。雖然明知人在電梯之中,會發生可怕
的意外,也無可能停止使用電梯。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的:除非是一定會發生可怕的事,才會避免使用那東西。最明顯擺在
那裡的例子,就是汽車。在人類活動的範圍之內,每天因汽車而死亡的人,因汽車而受傷的
人,不知有多少,可是誰也不會想到,再也不使用汽車。
  人把因汽車而死亡傷殘的情形,稱之為「意外」,既然可以有汽車意外,飛機意外,許
多許多意外,為什麼不能增添一項電梯意外呢?
  我抱著無可奈何的心情,把這一番意見說了出來。各人都默然不語,顯然除了接受之外
,也別無他法可想。到目前為止,最可怕的「電梯意外」是人會變成木頭人,比起汽車意外
來,似乎還好得多,說不定久而久之,人類會習慣,會不再害怕。
  就在這時候,剛才應命去請成金潤的那工作人員急匆匆走回來,向兩陳報告:「找不著
成副主任,沒有人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兩陳皺著眉,我心中一動,想起這人曾有些動作,相當不可解––他曾在電腦控制台之
前,看到專用電梯中沒有人的時候,有一剎間的驚恐,但是卻立即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像
是力圖掩飾什麼。
  我們曾認定管理主任很有問題,他是副主任,是不是也有點乾連?
  我正在想著,兩陳駭然:「他––難道也到了電梯槽的底部?」
  這時,陶啟泉正在不斷催促我和他一起離去,到醫院去看那些受害者,看他表現得這樣
焦急,雖然我明知去了也無補於事,但也只好勉強去走了遭,我說了一句:「在所有電梯槽
底部找一找,如果他不在電梯槽底––」
   成金潤不在電梯槽底,下一步的行動怎麼樣,這時我也說不上來,只好道:「把他的
一切資料准備好,我有用。」
  兩陳答應著,我望向陶啟泉:「搭直升機走?」
  陶啟泉略呆了一呆,因為這句平日再平常不過的話,這時,已成了一個挑戰。
  陶氏集團來了兩架直升機,一架載的是三個要員,這三個要員已變成了可怕的木頭人–
–過程是在兩架專用電梯之一內發生的。
  陶啟泉如果要搭直升機離去,總不能走樓梯上六十樓,他也需乘搭電梯,也就是說,他
需要冒變成木頭人的危險:這是對他勇氣的挑戰。
  在他猶豫的時候,兩陳用冷冷的眼光望著他,他立時有了決定:「當然搭直升機。」
  他用力一揮手,向專用電梯指了一指,而且,指的正是剛才三個要員搭的那一架。
  他那個身形高大之極的保鏢,先一步進了電梯,陶啟泉和我,跟著走了進去。
  我望向兩陳和良辰美景,他們都搖了搖頭,表示不想進電梯來。這時,電梯門已經關上
,也開始向上升。
  那保鏢,我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因為這個巨人,根本一點表情也沒有,臉部像是
石頭雕出來的一樣,甚至眼珠之中,也絕不流露任何感情。
  不過,我相信陶啟泉這時的想法,是和我一樣的:都感到怪異莫名。
  乘搭電梯,是在現代化城市中的人每日必做的行動,再普通不過。可是這時,當電梯向
上升的時候,我和陶啟泉都不由自主,抬頭看著電梯頂上的那個小門,心中有莫名的恐慌。
  已經証明所有受害者都是從這個小窗離開電梯的,因為曾通過監視系統,見到過管理主
任有這種行動。至於離開了電梯之後,如何會到了槽底,還殊不可解,因為陶氏集團的幾個
要員,都絕不是身手矯捷的人。
  而最怪異的是:是什麼力量使得受害者有這中怪異的行動?用陶啟泉的話:那是什麼巫
法?
  電梯越是向上升,我心跳就越是加劇。
  這種情形,令人十分難受,我很想找些話來說,調和一下,可是和陶啟泉這種大財閥之
間,又實在沒有什麼題材可說,所以始終只好望著電梯頂––反正事情已經夠怪異的了,若
是那小窗子忽然打開,垂下一條無形的繩索來,將我們三個人都套住了拉出去,我也不會更
加覺得奇怪的了。
  電梯上升的速度,其實是正常的,可是在感覺上,卻像是出奇慢,在我深深吸了三口氣
之後,倒是陶啟泉先開口:「這些怪事––照你看,全是––什麼在作怪?」
  我一點也未加考慮就回答:「電腦。」
  陶啟泉沉默了半晌:「電腦––為什麼會有那些怪異的行為?」
  我嘆了一聲:「在你沒來之前,一位電腦專家解釋,不住入侵的各種電腦病毒,便電腦
起了畸變––即使是這種解釋,也只是一種設想,真正的具體情形如何,完全無法知道。只
是肯定了電腦在起了畸變之後,非但會不受控制,而且還會成為神通廣大的怪物。」
  陶啟泉更是駭然:「這––怪物的神通,會大到了什麼程度?」
  我也正好想宣洩一下心中對這種畸變的恐懼,就算工陶啟泉不問,我也要繼續說下去–
–不過,情形實在是很可笑的,因為我根本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所以我用「不知道」作為開始。我道:「不知道。我想,要看這個電腦所能控制的範圍
,例如只是管理這幢大廈,它就能在大廈的範圍內,通過各種由它控制的器材,為所欲為。
兩陳說過,它要摧毀一座大廈,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陶啟泉張大了口,恰好在我說完了這幾句話之後,專用電梯已到了頂樓,在略頓了一頓
之後,電梯的門打了開來,陶啟泉急不可待,向外闖出去––令我很感動的是,他不是一個
人搶著沖出去,而是拉著我,一起沖出去的。
  出了電梯之後,他先是籲了一口氣,然後,把我的手臂,握得極緊,面色變白,欲語又
止。
  我忙道:「你想說什麼?」
  他向上指了一指,我明白他的意思,是等上了直升機再說,我想令氣氛輕鬆些,開玩笑
地道:「在直升機上,至少不在電腦威脅的範圍之內。」
  陶啟泉瞪大了眼望著我,緩緩搖了搖頭:「衛斯理,想不到你會說出這種沒有常識的話
來!現在連稍為像樣一些的照相機,都有微型電腦裝置,你怎麼說設備如此先進完善的直升
機,會不在電腦威脅的範圍之內?」
  我不禁感到了一股涼意,當然,陶啟泉的話是對的。我只好什麼也不說。那巨人保鏢在
前面開路,不一會,我登上了直升機。機艙內舒適之極,完全像是一個佈置典雅的起居室。
  陶啟泉打開一瓶酒來,竟急不可待,就著瓶口,就喝了一大口,然後遞給我。那是一隻
相當沉重的,有著長長瓶頸的極品水晶瓶,用這樣的瓶直接來喝酒,我的生活雖然多姿多采
之極,也還是第一遭。
  陶啟泉抹著口角,巨人保鏢開口吩咐駕駛員:「到醫院去。」
  我還是第一次聽這個巨人保鏢開口,他的聲音,也和他的神情一樣,平板而冷漠,像是
機器人。
  直升機起飛,陶啟泉道:「你可知道,去年,由於電腦病毒的影響,整個集團的損失,
超過了一億美元?」
  我眨著眼:「那是全球性的災難,各種各樣的電腦病毒,都造成損失,其中,最厲害、
普遍的是『黑色星期五』,還有病毒稱作『耶路撒冷』的,真是匪夷所思,早幾年提出這些
來,是會被人當作是幻想小說中的情節。」
  陶啟泉的神色蒼白:「在陶氏集團中發現的病毒––在全世界未曾有類同,專家有意將
這種病毒定名為『陶氏病毒』,是被我反對掉的。」
  我也覺得陶啟泉很有驚恐的理由,怪問道:「這種電腦病毒,是針對破壞陶氏集團的電
腦?」
  這個問題,本來並不難回答,可是陶啟泉卻現出了十分為難的神情––自然,這種神情
,只是一閃而過,可是他卻伸手在我的手背上敲了幾下,顧左右而言他:「那九個人,我吩
咐運到集團屬下的醫院中,另外三個人我就不管了。」
  我領會他的意思是:剛才的那個問題,退一步再說。而我想來想去,他不立即回答我這
個問題的原因,是為了不想被巨人保鏢聽到––兩個駕駛員有相當距離,而且有阻隔,聽不
到我們的談話。巨人保鏢是陶啟泉貼身的保護者,自然可信任之至,可是陶啟泉連他也不願
透露,可知這個尋常的問題,一定涉及了不可思議的不尋常的秘密。
  當下我想了一想,也就順著他的語氣,轉了話題:「如果醫院能令受害者恢複神智,那
麼,那個管理主任,十分值得注意。」
  當我這樣說的時候,我又自然而然想到,副主任成金潤,也一樣值得注意,希望他不會
再成為受害者。
  陶啟泉神色陰晴不定,沒有再說什麼,不一會,直升機在醫院降落,那是一家規模相當
大的醫院,由陶氏集團以「研究基金」的名下所設立,設備極之完善。
  直升機降落之後,陶啟泉顯得更加不安,緊握著我的手臂,忽然說了一句:「我堅持要
你到醫院來,另外還有一個原因。」
  我聽了之後,向他望去,他去又避開了我的眼光,態度曖味之至。我知道他不論有著什
麼樣的秘密,除了和我商量之外,沒有別人可以商量了,所以我並不心急想知道,也沒有問
他。
  進入了醫院的建築物,幾個醫生一起迎了上來,其中有一個腦科專家和兩個精神科專家
,我都見過幾次,他們也無暇寒暄,只是向我點了點頭,就一起向著陶啟泉大搖其頭。
  我問道:「受害者的情形怎麼樣?」
  幾個醫生面面相覷,像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我又問:「是不是類似突發性的失憶症,
或是突發性的癡呆症?」
  人的腦部組織,其實相當脆弱,雖然腦殼十分堅固,可是只要受到重擊,甚至於只是精
神上受了巨大的刺激,也可以使腦組織活動錯亂的。
  腦科專家再想了一想,才道:「九個人的情形一樣,毫無記憶––自不必說,腦電圖呈
鈍圓形的波紋,這表示他們的腦組織活動,比正常緩慢了許多––在這種情形下,根本沒有
控制身體活動的能力。」
  他講到這裡,略停了一停,才道:「通常,只有在極嚴重的晚期老年癡呆症上,才有這
種波紋的腦電圖出現。」
  我大是駭然:「這種情形,如果再進一步,那是什麼情況?」
  幾個醫生異口同聲:「再進半步,就可以宣佈為腦死亡了。這九個人,是最沒有希望的
植物人––」
  陶啟泉聽到這裡,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
  那腦科專家望著我:「有一個現象,相當怪異,我們無法在醫學上作出任何解釋,但衛
斯理先生或者感到有興趣。」
  我忙道:「請說。」
  腦科專家道:「對九個受害者所作的腦部檢查,是通過電腦設備的檢查儀進行的––」
  我才聽了一句,就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相當怪異的聲音來,嚇得那腦科專家停了下來
,盯著我,以為我有間歇性的羊癇病。我向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腦科醫生續道:「九個受害者––事實上,是檢查了七個受害者,後又有三個受害者送
到醫院,我們只檢查了一個,還有兩個未作檢查,不過相信情形也會一樣。」
  我嘆了一聲:「究竟是什麼情形,請你快些切入正題,別說不相乾的話––」
  那腦科專家火氣甚旺,可能是工作得太累了,他怒道:「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相乾。

  我又嘆了一聲,自然沒有和他再爭論下去,他兀自大口喘了幾口氣,才能繼續說:「受
害者電腦控制的儀器作腦電圖,一般正常的人,都需要一個過程,因為電腦要時間搜尋資料
,這個過程,通常是十秒到十五秒。受害者顯然腦部活動有了障礙,就需要更長的時間,估
計要超過二十秒。」
  他說得十分詳盡,基於他曾發過怒,所以我也不敢再請他別說不相乾的話了。
  他再吸了一口氣:「可是我們檢查過了七個受害者,卻全然沒有這個過程,半秒鐘也沒
有,一上來三個,還弄得我們手忙腳亂!這種情形––很怪,只有兩個可能,會有這種情形
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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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腦科專家說到這裡,向我望來,我示意他說下去,他道:「這兩個可能,都只是假設,
而且和我醫生的身份並沒有並系,只是看你的敘述多,而得出來的聯想。」
  腦科專家道:「第一個可能是,受害者早就接觸過電腦控制的檢查儀,檢查儀中有著他
們從正常到不正常的全部資料。」
  我呆了一呆:「第二個可能呢?」
  專家道:「第二個可能是第一個可能的逆局,也就是說,不是檢查儀接觸過受害者,就
是受害者,曾經接觸過檢查儀。」
  我苦笑:「其實只是一個可能:兩者之間,曾有過接觸?」
  腦科專家苦笑:「理論上是這樣,但實際上無此可能,因為沒有一個受害者曾接觸過這
套設備。」
  我不禁疑惑:「你肯定?他們全是集團的要員,而這套設備屬集團的醫院所有。」
  我的意思是,集團的要員,平時檢查身體什麼的,也可能接觸過這套檢查儀的。
  腦科專家和其餘的醫生,都神情怪異:「確實沒有可能––整套設備是新設置的,啟用
才十二天。並沒有他們曾使用過的記錄。」
  他說到這裡,雙眼發定,望著我,等我作進一步的解釋。我不禁苦笑,不錯,我很能對
一些怪異的事,作出假設,可是像這種專業之極的事,我聽都不是很聽得懂,怎麼能作出假
設來?
  而這時,陶啟泉又表現得十分不安,至少已悄悄拉了我的衣袖三次以上,這是在暗示我
別再和腦科專家討論下去,他另有要事和我商量。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只好攤了攤手,表示
無能為力。這時,幾個醫生中一個年紀最輕的,長著一副娃娃臉的忽然道:「衛先生,我有
一個設想。」
  我作了一個手勢,不理會陶啟泉在一旁發出了不滿意的悶哼聲,請這位年輕醫生說他的
假設。那醫生說:「這幾個人,他們雖然未曾接觸過詳細的全身檢查,電腦資料上有著一切
詳細的記錄––」
  他才說到這時裡,我就「啊」地一聲:「你的意思是––新的電腦檢查儀,自動獲得了
資料?」
  年輕醫生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聽來相當稚氣,但是也絕頂可怖的話:「它們都是電腦,
既然是同類,自然同聲同氣,互相方便。」
  陶啟泉顯然接受不了這種語言,緊蹙著眉,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向腦科專家望去,專家
的神情茫然,可是卻自然而然點著頭,顯然他也認可了年輕醫生的話。我的聲音之中,有著
恐懼的成份:「別說同在一家醫院之中,事實上,全世界的大小電腦,都可以互相串通來交
換資料的。」
  我這樣說法,不是假設,而是事實。電腦資料,確然可以互通,在美國,就有幾個中學
生,使美國國防部的機密電腦資料,出現在他們家中自用電腦的終端熒光屏上,在電腦世界
之中,所能發生的怪異的事,超過人類的想像力不知多少倍,電腦在人類全無警惕,不知不
覺的情形下,不知在做些什麼事。
  我的話,引起了陶啟泉十分強烈的反應,他發出了一下呻吟聲,面色變白,一手抓住我
的手臂:「衛斯理,你跟我來,我有點事告訴你。」
  他不由分說,拉著我出去,令得那幾個醫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作為支持這家醫院的研究基金的主席,陶啟泉在醫院的頂樓,有一間辦公室,他就一直
挽著我的手臂,帶我進了這間辦公室,直到進了房間,他才鬆開了手,把門關上,背靠著門
喘氣。
  他的神態如此怪異,令我驚惶不已––我們上來的時候,也曾乘搭過電梯,是不是他在
電梯之中,喪失了一部分神智呢?
  他掏出手帕,抹了抹汗,才示意我坐下來,舔了舔口唇,道:「剛才我向你提及,集團
的電腦,出現了一種獨有的病毒,專家曾提議為『陶氏病毒』。」
  我見他已恢複了常態,也就盡量使自己的神態輕鬆,來回走著,點了點頭。
  陶啟泉吸了一口氣:「這種侵入的病毒,不但破壞一般性的資料,而且––也破壞我個
人的絕對機密資料––」
  說到這裡,他抹了抹汗,聲音也有點變:「有一次,竟然在資料之中,加進了兩句話–
–兩句話––」
  陶啟泉說到這裡,已經聲音發顫,人也在發著抖,雙眼之中,已充滿了恐懼,望定了我

  我快步走過去,按住了他的肩頭,他才算能把話繼續說下去。
  他說的是:「那兩句話是『勒曼醫院的後備心臟並不能一直用下去,應該再去想辦法了
!』這––電腦病毒––竟然能知道我––最大的秘密。」
  陶啟泉的話,只說到一半,我也為之驚呆。
  這種事在若乾年之前發生,十分複雜,我曾詳細地記述在名為《後備》的這個故事之中
。簡單地來說,陶啟泉曾有嚴重的心臟病,但是他曾做了心臟移植手術。手術絕對成功,因
為移植上去的心臟,可以說是他自己的,絕不會有排斥的情形––取自勒曼醫院走在時代尖
端的一群醫生,利用無性繁殖,培養出來的「後備人」。後來,事實又証明,勒曼醫院的醫
生之中,有隱瞞了身份的外星人在。這一切,對陶啟泉來說,當然是秘密,他也不會把這個
秘密告訴任何人。
  知道這個秘密的,應該只有勒曼醫院,他自己,以及另外少數幾個人––我雖然記述了
這個故事,但還是把他真正的身份,作過徹底的掩飾,不會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那麼,在陶啟泉集團的電腦之中,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句子呢?
  一時之間,我和陶啟泉都不出聲,陶啟泉喘了幾口氣,才又道:「電腦管理人員根本不
知道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由於病毒的侵入造成了大損失,所以才有報告提交到我這裡來,
我自然一看就明白。」
  我喃喃道:「太––怪異了。」
  陶啟泉則道:「太可怕了。你想想,這樣的秘密,它怎麼會知道的?」
  我想起了剛才說過的話:「全世界的電腦,都可以互相串通的。」
  這時,我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陶啟泉失神地望著我:「勒曼醫院的電腦,和我這裡
的電腦,互相之間,有了聯系?」
  我無可奈何地道:「還有什麼別的可能?」
  陶啟泉神情駭然之極,我用力一揮手:「這種病毒也太倡狂了,簡直––簡直––」
  我連說了幾個「簡直」,可是卻想不到該用什麼形容詞去形容。陶啟泉倒接了口:「簡
直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它在威脅我。」
  在他說了這句話之後,我們相對默然,過了好一會,我才苦笑著道:「很多年之前,我
就曾和電腦有過接觸,那時,電腦的使用,絕不普遍,只有軍事基地等大機構才使用,我接
觸的那一座電腦,就屬於一個軍事基地。」
  陶啟泉用心聽著,神情緊張:「那次的接觸,牽涉到了什麼重大的事故?」
  我嘆了一聲,神情有點啼笑皆非,因為整件事,確然是叫人啼笑皆非的––我有一個表
妹,徵求筆友,通讀之後,之後雙方要見面,對方卻無法露面,我陪著她找上門去,才發現
所有的信件,全是一座電腦寫的,那座電腦已開始不接受控制。
  在發現電腦終於會不受控制這一點上,我可以說是先知先覺的了。
  我把經過的情形,扼要地告訴了陶啟泉,陶啟泉的反應是好一陣發怔,然後他才道:「
那––怎麼辦呢?」
  怎麼辦?人類在很多問題上,都不斷在提出怎麼辦?可是真正的辦法,也不是太多,許
多問題,看來都是非解決不可的,可是拖在那裡,一拖幾十年幾百年的也多的是,怎麼辦,
誰也不知道。
  我伸手在臉上撫摸了一下––人在十分疲倦的情形下,常會有這種動作。我真的感到十
分疲倦,而且,很後悔在那次和電腦有了那麼離奇精彩的接觸之後,竟然沒有去深入研究,
以至現在,對電腦相當陌生。
  我又想起了成金潤,覺得要去和他聯絡一下,多瞭解一些有關現代電腦的情況。
  陶啟泉在問了幾聲「怎麼辦」,而看到我一點反應也沒有的時候,有一個短暫的時間,
顯得相當焦躁,可是隨即,他像我一樣,無可奈何之極。
  的確,除了無可奈何之外,也不可能有別的反應––他明知他集團的電腦系統,被可怕
的病毒侵入,甚至公然出現恫現他––用只有他一個人才看得懂的句子,可是,他有什麼辦
法呢?
  沒有了電腦系統,他集團的龐大業務運作,立時就癱瘓了––不出三個月,就會被其他
的集團所取代。
  電腦和現代企業的關系,比古代的父子關系還要密切,父子關系,還可以用「大義滅親
」來解決,企業和電腦之間的關系,看起來是共存共亡,誰也擺脫不了誰,但實際上,電腦
決定了一切。
  陶啟泉是集團的首領,可是這時,他明知電腦系統已經開始逐步不受控制,可是他有什
麼辦法?一點辦法也沒有。他這個集團首腦是空頭的,控制不了屬於他集團的電腦系統。
  在他明白了這一點之後,他除了無可奈何之外,還能做什麼?
  而在這時候,他說了一句話,倒足以代表了許多人的心意,他道:「不會那麼快––危
機不會那麼快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
  我只好苦笑––誰都以為危機不會那麼快就來。二十年前,人們這樣想,二十年之後,
人們還是那樣想,可是事實上,二十年的時間,危機早就悄然掩到了。
  我拿起電話來,打到雙子大廈去找兩陳,在電話中,也分不出那是陳景德還是陳宜興的
聲音,可是聽來,聲音有點怪,支支吾吾,我只是問他,成金潤有沒有出現,他說沒有,我
又請他把成金潤的住址告訴我,他要我等一會兒。
  估計在他向身邊的人在詢問的時候,我聽到良辰美景的聲音在說:「聯絡到了那批人沒
有?」
  兩陳的回答很模糊,沒有聽清楚,接著,他就給了我成金潤的地址。我隨口問了一句:
「你們正在聯絡什麼人?」
  可是我的問題,卻沒有立時得到回答,而是在兩秒鐘之後,才聽到了一句「沒有什麼」
。我悶哼一聲,知道他們有些事在進行,可是我也沒有仔細去想,就放下了電話。
  陶啟泉長嘆一聲,站起身來,向我作了一個手勢:「別對他人說起。」
  我苦笑:「要說,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陶啟泉再嘆一聲,一起走出房間,他登上了他的直升機,我在醫院的門口,截停了一輛
街車,吩咐駛向成金潤的住址,直到這時,我才留意到,成金潤的住所,是相當偏僻的郊區
。那計程車司機也道:「先生,你要去的地方很遠,我入行十二年了,還未曾載過那麼遠的
途程。」
  我答應了一聲,改變了主意,請他先到我的住所,取我自己的車子前往,計程車司機大
喜,連聲謝,還道:「先生你一上車,我就知道你必然不是住在那種地方的。」
  我不禁失笑:「住在那地方,有什麼不好,只不過遠一點。」
  司機卻另有見解:「哪有無緣無故,住得那麼遠的?他難道不要工作?就算收入再差,
也比住那麼遠好,除非他有直升機,那又不同。」
  計程車司機是一個相當沉悶的工作,司機喜歡發表點古怪的議論,倒也是人之常情,我
自然不會把這樣的怪論放在心上。
  等到我上了自己的車,向著地址進發,在一個半小時之後,估計至少還要一小時才能到
達目的地時,我不禁想起那司機的話來,心中也感到疑惑之極:成金潤為什麼要住在那麼僻
遠的地方呢?
  他在雙子大廈工作,每天來回,至少要花上四小時的交通時間,他當然沒有直升機,也
不是經濟條件負擔不起在市區或近郊居住,為什麼竟然住得如此之遠?
  我一面駕車,一面在想,沒有答案,只好假設這個人有怪癖。可是,等到繞過了一個山
頭號,看到前面根本沒有車路的時候,我停了兩三分鐘,考慮是硬把車子開進去,還是步行
前進。
  最後,我決定把車子駛進一個山腳下的林子之中,又拉了一些枯枝,把車子蓋住,因為
我發現,成金潤的住所,如此僻遠,那其中可能一定有古怪,他又無緣無故,誰都不說,離
開了雙子大廈,我如果能不動聲色,在暗中接近他,可能會得到更多的線索。
  雖然這時,我絕不能假設成金潤有什麼古怪,但總覺得他十分怪異。
  我棄車步行,又過了二十分鐘左右,天色已黑下來了,才看到前面,有兩間屋子––是
建築相當簡陋的石屋,黑沉沉的,並沒有燈光透出來。我迅速接近這幾間屋子,發現這裡可
能是離城市最近的」世外桃源「了。我不認為這屋子會有水電供應,自然更不會有電話,這
裡不會有任何現代化的設備。
  這時,我忽然想起,遠離一切現代化的設備,這可能就是成金潤住在這裡的原因之一–
–雖然實質上,他也無法完全避免現代化的設施,例如他必須利用現代交通工具到工作的地
點去,如果騎自行車,他也到不了雙子大廈。
  我來到門口,門上並沒有鎖,我敲了敲門,問了幾聲「有人嗎?」,並沒有回答。這倒
是意料之中的事,因為實在太靜了,屋子中如果有人的話,不可能靜成這樣的。
  我試著推了推門,門應手而開,天色還沒有黑透,所以我還依稀可以看出屋子中的情形
。屋中的陳設,再簡單也沒有,桌子和凳子,都是最簡單的,兩間房間之間,並沒有門,只
是掛著布簾。
  我從半掀開的布簾之中看過去,另一間房間,也只有木床和蚊帳,倒是裡外都有不少書
架,放著許多書,桌上還有一盞煤油燈––這玩意兒,在有些地方,還有出售,但絕不是買
來用,而是買來裝飾的,當然,真要拿來作點明用,也是可以的。
  現代人只怕早已忘記了煤油燈這東西,但是當年在中國,它替代了菜油燈的時候,也是
最光亮的照明設施。供應煤油的商人甚至曾大言不慚地說他們給了中國光明。
  我注意到煤油燈是使用過的,可知道屋子不是被荒棄,是有人住的,成金潤竟然住在這
樣折屋子之中,那和他電腦專家的身份,未免太不適合了。
  我出了屋子,轉到屋後,那裡是一間小小的廚房,灶是搭出來的,有鐵鏈從屋頂上懸掛
著茶壺下來,燒的是樹枝,一切都十分原始。
  看了這種情形,我不禁啼笑皆非,因為在一路前來的時候,我作過種種的設想,可是再
也想不到,情形會是眼前這樣子。
  我想的是,成金潤住得那麼偏僻,可能是正在進行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說不定他是一
個電腦怪傑,正在一所巨大的屋子之中,進行世界電腦病毒的大供應,等等,因為那才像是
衛斯理的傳奇故事。
  而眼前的情景,卻簡陋原始,一至於此,若不是剛才在書架上,確然曾看到過不少講述
電腦的著作,我一定會以為那不是成金潤的住所,而是什麼性情孤僻的老人的避世之所。
  這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我正待走出廚房時,聽到一陣犬吠聲,自遠而近,傳了過
來,來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近前,而且迅速地來到了廚房的門口,我向外看去,看到了一
頭身形十分高大的大狗,正在廚房門口,作勢欲撲,吠叫得十分驚人。
  那當然是這頭狗已發現了我這個陌生人的緣故,我不想傷了這頭狗,但也不能不自衛,
所以順手找了一塊木板在手,准備大狗一向我進攻,我就動手,它如果只是吠叫,就對峙著
等他的主人出現才說。
  等了大約五六分鐘,那大狗一直在發出震耳欲聾的吠叫聲,才看到門外,有了人影,先
是一個又高又瘦的人,我一下子就認出,他是成金潤,除了他之外,另外還有兩個人。
  成金潤已在出聲喝止那頭大狗,那大狗在門口團團亂轉,不再吠叫,四周圍頓時靜了下
來。
  成金潤的聲音傳來,可是我一聽,卻莫名其妙,他叫了一句:「六號,是你嗎?」
  這句話的怪異之處,是他把我當成了「六號」。
  一般來說,人都是有名字的,除非這個人的名字恰好是「六號」,不然,用號碼來替代
人的名字,就是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只有在監獄中,才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
  在我一怔之間,就已聽得成金潤身後的人道:「不是六號,是陌生人。」
  這句話,更使我知道,那個「六號」是他們的熟人。這時,我看到成金潤的手,揚了起
來,通常,這是狗主人下令犬只進攻的手勢,我知道如果再不出聲,可能會有麻煩,所以疾
聲道:「是我,衛斯理。」
  我一面說,一面就從廚房裡走了出來,那頭大狗,又向我一輪狂吠。
  出來之後,我看清楚,除了成金潤之外,另外兩個人,都不過三十上下年紀,樣子十分
斯文,一望而知是受過教育的人,他們都現出疑惑之極的神情,盯著我看。
  成金潤一看到是我,神情十分不滿,「哼」了一聲:「你真是神通廣大,怎麼到我這裡
來了?」
  我吸了一口氣:「確然不好找,但是有些問題,想和你討論,所以還是找來了。」
  成金潤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大名鼎鼎的衛斯理,怎麼會和我這種小人物有問
題討論?我看你是白走一趟了。噢,倒是我有事麻煩你,請你告訴兩位陳先生,我辭職了。

  我冷冷望著他,在我的注視之下,他起先有一點不安,但隨即不再理我,拖著那只大狗
,和另外兩人一揮手,就繞向屋子前面去。
  我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大聲道:「成金潤先生,你們甚至連名字都不要了,可是那沒
有用,絕對難以逃脫科學文明對你們的影響。」
  我是忽然之間想到這一點的,成金潤住在這樣的地方,另外兩個人可能住在附近,他們
又誤以為我是什麼「六號」,這一切,都說明有幾個志同道合的人,想過一種自然的,盡量
遠離現代科學文明的生活,他們寧願找井水挑河水,也不願意用自來水,寧願點油燈,也不
用電燈,是有一批這樣的「現代隱士」的。
  可是,要做這樣的隱士,越來越難,幾乎無法成功。別說住在這樣的城市邊緣,就算真
的住在深山野嶺去,也難以做到和現代科學文明的真正隔絕。
  我一想到了這一點,就自然而然,叫出了那幾句話來,這幾句話,也立刻起了作用,他
們三個人站定了,向我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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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他們的神態,已經告訴了我,我的推測是完全正確的,這時,我對他們反倒不是那麼有
興趣了,他們喜歡維持自己的愛好,那是他們的事,別人可以覺得他們的行為古怪,可是也
不能乾涉。
  而且,他們的這種愛好,和我似乎也沒有什麼關系。不過我很討厭他們這種自以為是的
姿態,所以我又諷刺了他們幾句:「其實,你們這樣做,也根本擺脫不了現代文明,只是自
欺欺人––最好的方法,只有通過時間隧道,回到古代去。」
  我這幾句話,肯定令得成金潤他們,十分生氣,因為他們三個人的臉色,都變得十分難
看。這時,又有一個人,幽靈似的從黑暗之中,冒了出來,這個人的手中,所持的是一個沒
有點燃的火把。
  我猜想這個人,可能就是「六號」自然是志同道合的一分子,他持著火把的這種情形,
看來十分古怪,叫人忍不住發笑。
  我一面不客氣地笑著,一面指著他手中的火把:「不必真那麼原始吧!紮一個燈籠,也
不是難事。」
  那個人用莫名其妙的神情看著我,他才到,顯然不知道我是誰和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成金潤用力一揮手,怒道:「衛斯理,你完全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麼,卻一直在胡
言亂語。」
  我自然不會認同他的說法,我向他們各人指了一指:「你們聚在一起,在乾什麼,很容
易明白––」
  當我說到這裡的時候,又看到有兩團光亮,向前移來,竟然真的有兩個人提著燈籠,向
前走來,我只感到滑稽之極,眼前的四個人,看來都受過高深教育,可是何以行為竟如此幼
稚,會以為這樣的「隱居」,可以擺脫現代文明的影響?
  我忍不住嘆了一聲,向成金潤手中的電筒指了一指:「你一定不會是領導人,你竟然使
用電筒。」
  我這樣說,當然是開玩笑性質,可是他們(連後來的那兩個提燈籠的人在內),對我的
玩笑,卻像是感到十分嚴重,所有的人,都向成金潤望去,成金潤也舉起了手中的電筒來,
神情猶豫。
  這時,我看出他們絕不是精神不正常,而是真正用十分嚴肅的態度在做一些事––我不
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可是我喜歡用嚴肅態度處事的人。
  所以,我停止嘲笑他們,同時,也開始想,他們對我的玩笑,何以如此認真?
  只聽得成金潤先說話,他一面說,一面搖著手上的電筒––那是一隻極普通的電筒,他
道:「我用這個,和我們的宗旨,並不違背。」
  那個拿火把的搖頭,向電筒指了一指:「可是你不知道它是在什麼樣的過程下生產出來
的。」
  在這裡,必須加插一個說明,這些人所說的話,當時我都聽得很清楚,他們的討論,十
分公開,並不避人,可是我要好好想一想,才能明白他們討論的是什麼,一開始,全然莫名
其妙。
  拿火把的這句話,聽來一點也不特別,可是在那幾個人之間,又引起了相當強烈的反應
,他們甚至一起發出了一下低呼聲來。
  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指著電筒:「對啊,你看,塑膠的外殼,當然是來自塑膠工
,還有金屬配件,是由金屬工來的。」
  還有一個甚至在大呼小叫:「乾電池,電筒裡兩枚乾電池。」
  他這樣叫著,雖然沒有下文,但是從上兩個人所說的話來推測,他想說的,極可能是「
乾電池,是由電池工製造的。」
  這些話,聽來根本是百分之一百的廢話,可是他們居然說得如此認真,而且,神情驚恐
,出自內心,這就叫人覺得他們不是在鬧著說。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口:「這電筒自然是由工製造出來的,而且牽涉的範圍極廣,單是
那個小小燈泡中的金屬絲,就可以聯系到一個金屬礦。」
  那拿火把的人,向我望來,他年紀也很輕,他道:「你是新加入的?你的見解,十分精
僻。」
  成金潤悶哼一聲,我啼笑皆非:「我不是,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乾什麼。」
  那人道:「不要緊,你很快就會明白。」
  成金潤嘆了一聲:「這位是大名鼎鼎的衛斯理。」
  那人「啊」地一聲,竟然十分不禮貌地把臉湊到離我十分近的距離,盯著我看,又道:
「真怪不得,難怪他有這樣的見解。」
  成金潤又道:「你別瞎纏了,他根本不知道我們在乾什麼事。」
  那小夥子卻一再為我辯護:「他知道。他就指出,你手中的手電筒,和不知多少生產線
,發生過關系,每一個過程,都可能和指揮編生產程式的電腦系統有關,也就是說,和所有
的,世界上所有的電腦系統,都有過串通的密切關系––」
  小夥子說到這裡,其餘的人,發出低沉的驚呼聲,成金潤的驚呼聲最高。他不但驚呼,
而且立時一揮手,把電筒向外直拋了出去。
  電筒在不遠處的一株樹上,撞散了,自然也不再有光發出來。
  那火把沒有點燃,所以,在我們幾個人之間,就只有那兩個燈籠所發出的光芒。燈籠的
光芒,十分飄忽不定,所以更顯得各人的神情,十分驚疑。
  這時,我已約略猜測到了這幾個人是在做什麼,我吸了一口氣,向那拿火把的道:「你
手中火把的樹枝,是用什麼工具砍下來的?」
  那小夥子的回答居然是:「我用磨薄了的石片,砍下樹枝來劄火把。」
  我不禁呆了一呆––磨薄了的石片,那等於是回復到石器時代了。
  我又道:「算是徹底了,可是你身上的衣服,我看每一根纖維,還是都可以和全世界的
電腦,發生聯系。」
  小夥子吞了一口口水,神情變得相當尷尬。成金潤這時,向我望來:「現在,我們只不
過是在––預習,是在做一種准備工作––所以,不必––那麼認真。」
  成金潤這樣一說,我幾乎完全明白他們在做什麼了。我一面做一個手勢,示意我們可以
進屋子去說,一面又道:「不認真的預習,對於將來的應變,並無用處。」
  我這句話一出口,成金潤的神情,大是敬佩。本來他對我一直十分冷淡,此際卻有說不
出來的恭敬,連聲道:「請!請。」
  這表示,他也知道我已瞭解了他們的行動。他剛才還責斥我「什麼也不知道」,而在那
麼短的時間之中,我就明白了,這自然值得他欽佩。
  他帶頭走進了石屋,屋中沒有那麼多凳子,有的人就站著,也有的蹲著,有的來回走動
,成金潤遲疑了一下,還是點著了煤油燈。
  然後,各人自我介紹,包括了姓名、學歷和如今的工作,不出我所料,他們全是電腦專
家,有著很高的學歷,深明電腦的運作。
  成金潤望著我:「我們的恐懼,不自今日始,但是近來,在電腦管理系統的大廈之中,
發生了那麼可怕的事,這証明瞭我們的恐懼,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大有實據,我們恐懼會發
生的事,總有一天會發生。」
  所有人顯然都已知道在大廈之中發生的可怕的事是什麼,所以人人神情駭然。
  我吸了一口氣:「用你們專家的語言來說,你們恐懼的事是什麼?」
  成金潤一字一頓:「電腦由人類控制的時代結束,關系倒轉,由電腦控制人類。」
  我苦笑:「這個時期,好像––已經來臨。」
  成金潤和幾個人齊聲道:「已經進入了關系逆轉時期。已經進入了。」
  一個補充:「將來的歷史記載––如果還有歷史記載的話,會這樣寫:關系逆轉,是在
不知不覺中開始的,當人類越來越需要電腦的時候,就必然開始。而當關系逆轉完成,電腦
很快就會發現,它不需要人類。」
  成金潤的聲音聽來很生硬:「於是自然地,電腦就採取各種步驟,各種手段,消滅人類
。」
  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心中不是很願意全盤接受他的說法,可是又想不出話來反駁。
  我道:「有這個可能。」
  成金潤和身外幾個人,都顯得十分悲哀:「不是可能,是必然會發生。到時,人類會完
全沒有抵抗的能力。估計,要到了後期,人類已瀕臨滅亡時,人類才會覺醒––當然,一開
始就知道玄機的人不是沒有,總有先知先覺的,像我們就是。」
  我打了一句岔:「你們的團體有多少人?」
  成金潤道:「至今為止,三十四個,為了不讓電腦知道我們的真正身份,我們都以編號
來表示自己的存在,因為現代人的一切資料,早已進入電腦,電腦瞭解我們每一個人,其了
解程度,遠在我們瞭解電腦之上。敵暗我明,大大不利,所以我們才要用代號相稱。」
  當我被誤會是「六號」的時候,我只覺得事情很怪,可是卻絕想不到,還有這樣深刻的
意義在內,這不禁令我肅然起敬。
  同時,我也想到了更深一層:一旦到了人類和電腦大決戰的時刻,這批自小就和電腦打
交道的人,自然是人類之中,對電腦最有認識的人,是電腦的頭號敵人。若是消滅行動一開
始,她們是當然的首批被消滅的對象。
  現在,電腦的猙獰面目還未暴露,關系逆轉正開始,他們就是先知先覺,覺察到這個大
危機存在的少數人。
  我十分誠懇地道:「你們應該大力發展成員,因為只有你們才瞭解電腦這個怪物。」
  各人對我的鼓勵,並不興奮,反倒神情慘然,那小夥子道:「我們定期進行預習,准備
先習慣,在電腦開始消滅人類的行動之後,如何完全避免和電腦發生關系,因為只有在那種
情形之下,才能生存。」
  他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長嘆一聲:「不過,要做到這一點,困難之極。」
  他向煤油燈一指:「譬如說,這燈,就可以成為殺我們的兇手。」
  我想不到他的言詞之中,竟然是如此激烈,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他會有什麼進一步解釋
,所以望定了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正如你所說,全世界所有的電腦都是串通的,那就可以預知,在
它們要展開行動之前,必然有周密的、統一的計劃,有十分詳盡的行動步驟,一切完全照計
劃進行。」
  我這時,有置身世界末日的感覺––雖然這些人所憂慮的恐怖情形,還未成為事實,但
是我卻也知道,那危機總會降臨的。
  可是我還是不很明白,我也指了指那煤油燈:「可是,一盞煤油燈,怎麼能成為殺人的
工具呢?對不起,剛才你說煤油燈會成為『殺人兇手』,我認為『殺人工具』這個說法,比
較適合。」
  小夥子道:「不管怎麼稱呼,它可以殺人。如果電腦預算到有一部分人,在知悉了自己
的命運之後,明白唯一的求生機會,就是絕不和電腦接觸,這一部分人,就必須遠離城市去
生活,那就有可能在照明工具的選擇上,選用蠟燭、煤油燈、手電筒,等等。」
  我點頭:「是啊,正如你們現在在做的那樣。」
  小夥子昂起頭來:「那麼,電腦就可以早一步通知製造煤油燈的工、製造蠟的工、
提煉煤油的煉油,從各方面預作佈置。譬如說,在煤油之中加進毒劑,使它在燃燒時放出
毒氣,使人致死。」
  當他說在這裡的時候,在微弱的燈光下,各人的神色,都十分難看。
  他又用手指扣了一下煤油燈的玻璃罩:「也可以在玻璃罩的製作過程之中,加上毒劑,
使得玻璃罩一受熱,就會有毒氣放出來。」
  各人都不出聲,我也被這小夥子的設想所震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小夥子所假設的一切,絕對有可能發生。
  不要以為煤油燈這種照明工具,已遠離現代文明,可是它一樣在電腦的控制範圍之內。
我也早有這樣的見解,這就是我為什麼剛才問他劄成火把的樹枝是用什麼工具砍下來的原因

  他的回答如果是「用刀砍下來的」,那麼鑄成刀的鋼鐵,在開采煉鑄的過程之中,就必
然曾和電腦發生過聯系,他也就不能完全擺脫電腦的控制。
  而他的回答是用磨薄了的石片,那是石器時代人類使用的工具。
  我立刻想到:是不是要回到石器時代,人類才能完全擺脫電腦的控制,才能完全逃離電
腦的追殺?
  成金潤喘了幾口氣,望向我:「剛才你提到了電筒,乾電池––電腦如果要在乾電池的
製造過程中出點花樣,那太容易了,甚至可以使乾電池在使用若乾時限之後,就發生猛烈的
爆炸。」
  剛才,成金潤慌忙把電筒拋開去的情形,大家都看到的,他這時說得十分認真––這時
在這石屋之中的說話,可能會被一些人認為是杞人憂天,神經過敏,可是我們卻都十分認真

  一個身子在微微發抖的道:「那麼––我們即使是演習,也必須十分認真,一定要做到
真正和電腦完全不發生任何關系。」
  這個人的提議,立時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各,成金潤道:「在未曾找到可以蔽體的,完全
和電腦沒有關系的衣服之前,寧可赤身露體!」
  各人都用力點頭,同時,又一起向我望來。我明白他們的意思是在問我是不是有意參加
他們的行動!
  我想了一想,才道:「我完全同意你們的設想,而且,事實也証明,電腦和人類的關系
,正在十分迅速地逆轉。也必然會變成可怕之極的怪物,但是暫時,我還無意成為你們的一
員。」
  好幾個人同聲道:「你不把我們當作是神經過敏的瘋子,我們已經很感激了!」
  我正色道:「你們是一群先知先覺者,能夠極早看出危機。不過我的做法,和你們略有
不同,我想––盡一切可能的力量,來阻止這種危機的出現,而不是在危機發生之後如何逃
生!」
  我這一番話,可以說,說來很有些慷慨激烈,向電腦挑戰,並且准備作殊死爭鬥的氣慨

  我以為,眼前這幾個人,年紀都很輕,應該很有鬥志,對我這番話會有同意的反應。
  可是,情形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我說完了之後,有兩個抱住了頭,一聲不出。
成金潤望著我,一副木然的表情,那小夥子一住搖頭––竟沒有一個對我的話有同意的表示

  我稍停了一停:「各位認為沒有可能?」
  成金潤陡然叫了一聲:「不,衛斯理,我以為你什麼都懂,原來你完全不懂電腦!」
  我並不生氣,心平氣和地回答:「世上沒有什麼都懂的人,我也確然不懂電腦,我只是
覺得,我們沒有理由,束手待斃!」
  那小夥子一下又一下,鼓起掌來:「精神可嘉,比我們出色多了,我們只想如何逃得性
命,已是萬萬大吉,因為––」
  他略頓了一頓,才道:「因為我們,都懂得電腦––」
  一個接了上去:「都知道人類和電腦相比較,相去實在太遠了!」
  我不禁大是皺眉––我的性格是決不屈服,不論在什麼樣的強勢之前,我都決不想到屈
服,反倒會激起我無比的鬥志。
  這一點,在我過去的許多經歷之中,都有過十分鮮明的表現。
  所以,我認為眼前這些人這種毫無鬥志的態度,十分窩囊,不值得同意,應該激勵他們
一下。所以我提高了聲音喝道:「休得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
  這是一句老話,自古以來,兩陳對壘,要激勵自己一方面的士氣,就必然不能長他人的
威風!
  而我這時,喝出這兩句話的時候,也確然十分威風,凜然有大將的風度。
  可是,這些人的反應,奇怪之極。他們先是定定地看著我––明顯地表示絕不同意我的
話。接著,每個人的口唇掀動,都想說話而沒有說出來,這種情形不是他們想自辯,而是他
們人人都知道我的話不通的原因,可是卻又不忍心說出來!
  要作一個比喻,這時的情形,應該我是一個已經病入膏盲的人一樣,人人都知道我必死
無疑,可是只剩下一口氣的我,卻還滿懷壯志,要和死神決戰一樣!
  我明白他們的意思,冷冷地道:「人的行為,由他的性格來決定。在『伸頭是一刀,縮
頭也是一刀』的情形之下,有人會伸出頭去捱那一刀,也有人會縮頭縮腦,可是一樣也免不
了捱一刀!」
  我的語氣之中,已有了十分強烈的輕視之意,他們互望著,個個神情不以為然。成金潤
道:「我們的意見,略為不同,伸頭,必然要捱一刀;縮頭,有可能,雖然希望不大,但是
總有希望,可以不必捱那一刀,我們現在所作的演習,就是在熟悉如何逃過那一刀!」
  我提高了聲音:「苟活!」
  那小夥子也提高了聲音:「人類全部滅亡,又有什麼好處?」
  我再提高聲音:「強弱懸殊的情形,竟然糟到了這種地步?」
  我這個問題提出了之後,有大約數分鐘的沉默,那小夥子才緩緩道:「接觸電腦專業的
人,都知道情形糟到了什麼程度,這種糟糕的程度,除了使人千方百計逃命之外,不作他想
––我們的成員,人人都是電腦學博士,就是這個緣故。」
  成金潤補充:「普通––一般人,反倒不容易產生那麼強烈的恐懼––你知道,人在無
比的恐懼之中,是會喪失鬥志的!」
  從種種跡象來看,我也承認人類和電腦的關系,正在逆轉,我也感到十分恐懼,可是我
實在無法想像他們的恐懼,何以到了這種地步!
  我使我自己的聲音,聽來平和:「是不是可以具體一些,說明強弱到了什麼懸殊的地步
––電腦,畢竟是人類製造出來!」
  一個從來也沒有開過口的人忽然冒了一句話出來:「原子彈也是人類製造出來的,結果
怎樣!」
  這個例子,可能有許多不合邏輯之處,在深思熟慮之後,可以逐點反駁,可是在當時的
情形下,我卻啞口無言!
  這個人又道:「人類製造出來的東西,可以毀滅全人類的,豈止電腦而已!」
  那小夥子呻吟了一聲:「世界上所有的核武器發射,有哪一類不是交給了電腦控制的?

  石屋中又靜了下來。世上當然沒有人手操作發射的核武器!
  根本沒有!
  人類把這項工作,完全交給了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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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太空穿梭機有著三副主電腦,兩副備用電腦設備。
  總共五副電腦設備,總不會出差錯了吧?可是,在通過了安全檢查之後,太空穿梭機在
升空之後不久,就爆炸成為碎片。
  這是全世界人都知道的慘劇,也極其明顯地說明瞭那是電腦的一次黑色謀害和破壞,可
是,這種明目張膽的惡行,並沒有引起人類的警惕!
  我吸了一口氣,又問:「是不是到了提醒人類––電腦已經到了十分可怕的程度的時候
了?」
  成金潤搖頭:「不,這個時機已經過去,來不及了,除非從現在開始,人類趕快熟悉如
何逃命!」
  我沒好氣:「好!你們可稱為逃命派,電腦強大到了什麼程度,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看來,好像所有人都想回答,成金潤舉起了手,大家就讓他說。
  他道:「最近,一種新的小型訊息處理設備,在美國空軍研究所出現這種新的電腦,每
秒鐘可以有五億次操作!」
  他講到這裡,略停了一停,然後一再重複:「五億次!一秒鐘有五萬萬次操作!而它的
體積,只有一副紙牌那樣大小––問題不在體積的大小,而是它的操作能力!」
  我眨著眼,我知道「每秒五億次」是一個十分驚人的數字,但是概念不是十分具體。
  成金潤吸了一口氣:「在這之前,高科技的電腦,每秒鐘的操作是四百五十萬次。而普
通的家庭電腦,每秒鐘有一百五十萬次操作。」
  他說到這裡,又停了一停。
  我的聲音有點不自在:「一下子就把電腦的操作能力提高了一百多倍!」
  大家都不出聲,過了一會,那小夥子才道:「說不定,過不多久,又有一種新的電腦芯
片,一秒鐘可以操作五百億次,又提高能力一百倍!」
  成金潤補充:「非常值得注意的是,新型電腦的出現和產生,並不單是人類的力量人類
如果不利用原有的電腦設備,根本不可能產生新的、能力更強的電腦!也就是說,電腦的能
力越來越強,根本是由於電腦的作用,電腦自己在一代又一代進化!」
  我聽得有遍體生寒的感覺:電腦自己在進化!這種說法,十分駭人聽聞!
  我們平日常聽得使用電腦的人在說:「電腦已經進入第三代了,過一兩年,電腦第四代
、第五代了。可知電腦確然在進化,而且速度還十分之快。
  一直都以為,那是人類在研究、改進的結果,幾乎全人類都這樣想。
  而成金潤他們,卻提了不同的看法,他們認為,電腦是自行進化的!他們的理論十分簡
單––不使用第一代電腦,就決不可以產生第二代電腦!離開了第二代電腦,人類也設計不
出第三代電腦來––
  自從第一代電腦出現之後,是人類在不斷改進電腦,還是電腦利用了人類在自行進化?
  大家都不出聲,各人望向我,我也望向各人,煤油燈的燈光錯黃,可是我們每一個人的
臉色都煞白––我知道我自己的面色和別人一樣,因為我的雙頰,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麻庳之
感,那是失血的表示,而臉部失血的結果,自然是臉色發白。
  我首先打破沉默,聲音十分軟弱,我問:「人腦––每秒鐘可以操作多少次?」
  我這個問題一出口,就聽到各人發出的呻吟聲,我知道一定很令人沮喪。
  成金潤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有一個人,被稱為數學神奇天才,他可以在一秒鐘
之內,得出兩個八位數字相乘的積數,這已是普通人絕難做到的事了!」
  我點了點頭,要在一秒鐘之內,得到兩個八位數相乘的積數,自然十分不簡單。
  那小夥子道:「衛先生,請算一下,兩個八位元數相乘,需要操作多少次呢?」
  我一聽,就不禁也發了「啊」的一聲來––聽來十分類似呻吟聲。
  兩個八位元數字相乘,需要操作多少次,只要會乘法的人,都可以很容易就計算出來,那
是八八六十四次的乘,十六次的加,總共是八十次。
  一秒鐘八十次的操作,已經是神奇天才,普通人絕做不到的高難度。
  可是,新出現的電腦,一秒鐘之內操作五億次!
  八十和五億之比:相差超過六百萬倍!
  那怎麼比較呢?剎那之間,我竟然也有「快點逃命吧」的感覺,因為強弱懸殊,實在太
驚人了!
  我的思緒紊亂之極,各種各樣的想法,紛至遝來。最突出的是,我突然想到了近代十分
出色的中國青年數學家陳景潤,他在世界著名的數學難題「哥德巴赫的猜想」上,有舉世公
認的突破。
  陳景潤後來到美國去進修研究,然而他堅決拒絕使用電腦計算,而用紙用筆來計算,被
研究所的其他人員,視為怪物。
  他不用電腦的表面理由,是使用電腦,需要相當高的代價,而他用公費留學,不想太浪
費公帑。這個理由聽來有點滑稽。
  真正的理由是什麼?是不是這個數學天才,早已洞察了電腦的可怕?是不是他早已知道
,人類依靠電腦的結果會十分悲慘,所以以他自已的行為,作為示範,在提醒人類的注意?
  這位數學天才後來回到中國––用紙和筆,用人腦計算的效果,當然比不上用電腦,而
且,出了意外,結束了他數學天才的生涯。
  可以把他遭到的意外,當作是真正的意外。也可以把這意外,和連續發生的「電梯意外
」聯系起來看!
  那小夥子看出了我的神情怪異,他駭然問:「衛先生,你想到了什麼?」
  我把我想到的說了出來,各人都默然無語。
  沉默並沒有維持多久,那小夥子的聲音有點發顫,他在說話前,大口呼一了口氣,令得
煤油燈的燈火,也向上竄了一下。
  這時,又有兩個人口銜著煙,湊近煤油燈的燈罩,燃著了煙,冒起了一陣煙霧,使人在
心情上更有騰雲駕霧的感覺。
  那小夥子說的是:「衛先生,是不是還想聽一下人腦和電腦優劣的比較?這些數字,其
實人類早已知道,可是卻一直沒放在心上!」
  我點了點頭,那小夥子繼續道:「人腦的反應,最快是千分之一秒,而電腦的反應,最
慢是百萬分之一秒!」
  各人都眨著眼,我忽然想到的,不知是不是和別人的相同,但由於我一定出現了當滑稽
的神情,所以引得各人向我望了過來。
  我所突然想到的是,在美國以西部開發為題材的電影場面。這種電影俗稱「西部片」,
電影之中,常有拔槍互相射擊決戰的場面。
  在這樣的場面之中,自然是反應快的人,必然占上風!反應快,拔槍自然也快,快的人
子彈已呼嘯而出,慢的人還來不及扳槍機,決戰的雙方,何者勝,何者敗,三歲小孩也可以
答得出來。
  如果是電腦和人腦也面臨這樣的決戰,是誰勝誰敗呢?再一次看看下列的數字:
  人腦的反應,最快是千分之一秒。
  電腦的反應,最慢是百萬分之一秒。
  相差,至少是一千倍!
  那小夥子至少知道我想到的是強弱相去太遠,他又呼了一口氣,聲音低沉:「再聽聽另
一個數據:人腦神經細胞傳導速度,每秒鐘是一百公尺,電腦的電脈沖速度,每秒鐘––」
  他說到這裡,略停了一停,才繼續:「電腦的電脈沖速度,每秒鐘是三十萬公里!」
  我感到了一陣昏眩,一時之間,難以計算出兩者相差是多少倍。只是在一陣「嗡嗡」聲
中,聽到有人道:「三百萬倍!」
  對,是三百萬倍。
  怎麼能和力量比你強三百多倍的敵人相抗呢?
  自有對抗以來,雙方的強弱相差,有達到這種程度的嗎?那簡直不公平之極!
  我開始明白何以他們說逃得性命,已是萬萬大吉的道理了!
  過了好一會我發覺有人向我遞過來一樣東西,我接在手中一看,不禁苦笑,原來那是一
只扁瓶子,是一小瓶酒!我打開瓶蓋,喝了一大口,皺著眉,那分明是自釀的土酒,烈而且
澀。
  遞酒給我的人道:「雖然難喝,可是有一個好處,沒經過電腦處理!」
  我嘆了一聲,抹了抹口:「你錯了,你最多只能說,在釀酒的過程中,沒碰過電腦!」
  那人瞪著我,我解釋:「釀酒用的糧食––」
  他疾聲搶著說:「是我自己種出來的,沒有使用過化學肥料,澆灌的全是雨水,是我利
用雨季的時候,積聚起來的。」
  我揚了揚眉:「釀酒用的器具呢?」
  那人道:「所有的木工具,都是我親自砍木製造的,可是––可是––」
  他說到這裡,聲音漸漸變得低,終於,他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我伸手在他的戶頭上拍拍,又喝了一口他釀制的,實在十分難以入口的土酒:「你總不
能自己去挖鐵礦,煉了鐵來鑄造工具的,是不是?而且你看這瓶子,這玻璃瓶十分粗糙,可
能是小的出品,這種小,現在可以還未曾使用電腦系統來管理,但到了人類真正需要逃
難的時候,只怕沒有不使用電腦的工了––所以,真正要完全擺脫電腦,實在不可能!」
  成金潤搖頭:「不必為這個問題爭論,逃不脫逃得脫,還是看逃的人的決心!」
  我嘆了一聲,各人的性格不同,有人選擇逃,有人選擇抗爭,確然,問題的關鍵,不在
於逃得脫還是逃不脫,而是逃與不逃!
  我造訪成金潤,會有這樣的結果,自然是事先絕料不到的。我和各人握手,到我離開石
屋的時候,我又說了幾句話,我道:「各們都是電腦的專業人員,對電腦瞭解很深,如今又
發現了這樣可怕的危機,其實應該積極一些,至少,在大危機來臨之前,提醒人們,豈不是
比只想幾個人逃亡的好?」
  我的話一說完,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不過,他們都笑得無可奈何,那小夥子道:「
提醒人們?人們要是提得醒,早該醒了!」
  那釀酒的喃喃道:「孫中山早就提出過『喚醒民眾』,過了那麼多年,我看中國民眾昏
睡的多,醒的少之又少!」
  我駭然失笑:「你這不是擬於不倫嗎?」
  那位仁兄大聲道:「一點也不!群眾是提不醒,喚不醒,推不醒的!我們都一致承認這
一點,所以才不作徒勞無功的努力!」
  我攤了攤手:「人各有志!」
  我掉頭向前走去,天色十分昏暗,走出了幾步,難免有腳高腳低之感,這時,有一個人
追了上來,把點燃了的燈籠交給我。這個人講話最少,在把燈籠交給我的時候,也沒有說話

  剛好這時,我想到,有一個主要的問題,我竟然忘了問,所以我問他:「電腦有什麼方
法,可以使人喪失神智,變成木頭人!」
  這人有一張十分樸實的臉,他聽得我如此問,呆住了不出聲,其餘的人見我又不走了,
所以又圍了上來,看來他們也十分享受和我談話。
  我又把這個重要的問題重複了一遍,各人互望著,那小夥子遲疑地道:「根本沒有可能
!電腦怎能令人喪失神智,不可能!」
  他在說「不可能」的時候,神情駭然。我道:「是不是這種情形超乎你們的知識範圍之
外?」
  各人都不出聲,我又嘆了一聲:「看來人類對電腦所知實在太少了!」
  那一直不出聲的,在這時冒出了一句話來:「不能直接,可以間接。」
  各人都向他望去,他看來實在不願意多說話,向成金潤作了一個手勢。成金潤明白他的
意思,道:「電腦可以用間接的方法,使人喪失神智。」
  我忙道:「例如––」
  成金潤在舉例之前,先解釋了一下:「我們已經就這種可怕的現象進行過討論,以下所
說的是我們一致的意見,這可以說是一群電腦從業員的意見。」
  我點了點頭,同時,也很明白他何以不自稱為「電腦專家」,因為事實上,沒有一個人
是「電腦專家」,電腦玩弄了人類,人類被愚弄了!
  他繼續道:「在電梯中發生的情形,要使人喪失神智,電腦可以間接行兇。大廈的供電
系統是由電腦控制的,它可以把電壓提高,形成一股高壓電,通過電梯的鋼纜,傳送到電梯
中去!」
  我呆了一呆,因為我事先未曾想到會有那麼驚人的「舉例」。
  我自然而然搖著頭,成金潤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先別打斷他的話頭,他繼續道:
「高壓電會令人昏眩,會刺激人腦部的活動,使人喪失神智,使人神經錯亂,使人行動失常
,如果電腦深明其中的奧妙,控制得宜,還可以借高壓電的刺激,指揮人去做事,像推開電
梯頂的小窗子爬出去,在電梯槽的底部藏匿起來,等等!」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才停了一停,等我參加意見。我卻僵在當地,這時,唯一能做的事
,就是用視線尋找那位釀酒的朋友,他一和我的目光接觸,就立時明白了我的意思,又把那
瓶酒遞了給我,我大大地喝了一口,雖然思緒十分亂,可是還是把成金潤的話,迅速地想了
一遍,也發現雖然他的話駭人之極,誰聽了都會感到極度的振撼,可是也都得承認,他那種
可怕的說法,在理論上可以成立的––可怕這處,也正是在這一點!
  高壓電可以令人死亡,但是在某種情形下,會令人昏眩,這是普通的常識––雀鳥如果
飛得離高壓電的輸送線太近,不必接觸到電線,也會因昏迷而下墜。高壓電對人腦的活動,
肯定有影響,如果電腦懂得利用,自然可以輕而易舉,令人喪失神智!
  那十二個在大廈中喪失了神智的人,是不是就是在這種情形下遇害的。
  如果是這樣,那豈不是每一個––每天成千上萬在大廈電梯中上落的人,都可以成為被
害的對象?電腦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是展示它的力量,還是對某種大規模行動的預測?
  那口酒難以下嚥,但是酒精對人的情緒,總有一定的安撫作用。我定了定神:「謝謝你
們的意見,我會再去進一步瞭解!」
  各人都以十分悲哀的神情望著我。我曾稱他們為「逃亡派」,確然,他們的看法十分悲
觀,或許這正是他們對電腦有一定程度的瞭解之故––例如兩陳曾要成金潤停止雙子大廈電
腦系統的運作,成金潤就知道絕難做到,而普通人,則認為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的神情一定表示了一種和極度強大力量周旋到底的決心,所以各人雖然覺得我決無成
功的可能,但也十分嘉許我有這樣的精神,當我向前走去的時候,他們都跟在後面,一直跟
到了我車子停放的所在,並且七手八腳,幫我搬開車上的樹枝。
  當我進入車子之前,我和他們一一握手,成金潤道:「衛先生,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
見了!」
  我聽出他語音中的傷感成份,忙道:「何出此言?」
  成金潤道:「我仍感到,危機已經十分迫近––不能等到危機發生時才應變,那時太遲
了,我們要立刻開始行支,去過完全不和電腦接觸、電腦害不到我們的生活。我們全體,已
經有了這樣的決定。」
  我吸了一口氣:「找一個人跡不到的荒僻之處,去過桃花源式的生活?」
  那小夥子道:「可以說是這樣!」
  我嘆:「這種生活方式,其實一直是人類理想中的社會,不管是為了避暴政,還是為了
避電腦,行動的,都是完全一致的。確然,你們這一走,不知何時再見了。你們已選擇好目
的地沒有?」
  我最後那句話,本是隨口一問的,如果他們說沒有,允可以提供建議,也可以提供幫助
。可是我這一部,看到他們,都各有奇怪的神色,顯然是他們有了目標,但不想告訴我!
  我打了一個「哈哈」,揮著手:「對,不必告訴我,我不是一個易於保守秘密的人!」
  成金潤忙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是怕說了出來之後,你知道了,就有可能––
也被電腦知道!」
  他解釋了一會,結果仍然是怕我會洩漏秘密,我也不以為意,可是他還想再解釋,漲紅
了臉,像是覺得十分難以啟齒。
  我在他肩頭上拍了一下:「不必介意,你們有保持秘密的權利。」
  成金潤終於把他要說的話,說了出來,他道:「我們是為了防止你和電腦的接觸期間,
被電腦把你的記憶弄走,是指在這種情形下秘密的洩露,並不是由你說給什麼人聽!」
  我一時之間,沒有聽明白他的話,反問道:「你說什麼?」
  成金潤現出相當悲哀的神情:「你以為那些喪失神智的人,他們的記憶到哪裡去了?」
  我一聽,頭頂之上,如同炸開了一隻大炮杖一樣,「轟」的一聲響,甚至連身子,都不
由自主,晃動了一下!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再也沒有想到,和成金潤他們的討論,可以一層又一層的深入,我已經就快和他們分
手了,但是無意中的一句話,又引起了另一個層次更深的討論!
  由於成金潤剛才所說的,更加驚人,我要定了定神,才能反問一句:「你的意思是,電
腦攫走了––搶走了那些人的記憶––把他們的思想––據為己有了?」
  所有人都十分自然地點著頭。
  我無意識地揮著手:「電腦要人的記憶有什麼用?」
  這個問題,居然是那個最不喜歡說話的人,立刻給了我答案。這位仁兄不愛說話,可是
一開口,卻是言簡意賅!幾個字,就一針見血,把問題說得十分明白。
  他這時說的,只有八個字:「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這句話,自小到大,我不知聽過幾千百遍,可是這時聽了,卻大有寒意!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電腦雖然已經有了人類的一切知識––人類慷慨地把自古以來所累積的一切知識,輸進
了電腦之中,但是真正的一個人,思想運作的情況如何,電腦還是不知道的,為了知道這一
點,電腦就必須掠奪人的記憶,目的是可以更有效地對付人類!
  我一定是自然而然地身子在震動,所以那小夥子按住了我的肩頭,他沉聲道:「這種情
形,在世界各地都有發生,尤其是在工上接近電腦的,會無緣無故變得癡呆––所以我們認
為全世界的電腦,是聯合起來在行動的!」
  我直到這時,才勉強使自己的呼吸,暢順了一些,我由衷地道:「謝謝你們,真的,聽
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長了不少學問!」
  成金潤苦笑:「我們都是自身難保的人,能給你什麼幫助,你太客氣了!」
  我由於心情激動,所以上車之前,又再和他們一一握手,這才駕車駛去,思緒紊亂之極
,我想到,陶氏集團的幾個重要人物的記憶思想知識,自然豐富之極,被電腦搶走了,自然
對電腦大大有利,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逼電腦把他們的記憶「吐」出來?但就算可以,只怕他
們的記憶,也只能顯示在熒光屏上,而難以再回到他們的腦中,除非電腦願意那麼做。
  我又想到,成金潤那批人,要躲到電腦根本接觸不到他們的地方去,如果成功了,有可
能將來災難結束之後,他們這批人,就是地球上唯一的倖存者了!
  我也想到,我這時駕駛的汽車,也有簡單的電腦設置,控制油量、記錄機件的動作暢順
程度等等。而更複雜的電腦設備,正被應用在汽車上,例如自動認路的駕駛系統等等。這些
電腦設備在設計的時候,自然都正常,可是當它們受了病毒的感染而起了畸變之後,又會變
成什麼樣的怪物呢?會不會忽然之間,所有在行駛中的汽車,都由於突然的大量汽油進入油
缸(作用和用力踏下油門一樣),而變得瘋狂地在路上互相追逐碰撞?
  這時,幸虧是淩晨三點多鐘,路上除了我一架車之外,別無其它車輛,不然,我一面想
,一面駕車,只怕不等電腦作怪,我已經造成連環大撞車了!
  車子直駛抵家門,我只覺得頭昏腦脹,心中在盤算,是放一缸熱水浸一浸呢,還是乾脆
再大口喝酒,讓自己在醉意之中沉睡。
  可是當車子停下之後,我就看到客廳中有燈光透出來,我下車,先向上跳動了一下身子
,心中叫著:「要是白素回來了,那就好了。現在,我正需要和別人好好商量,除了白素之
外,還有誰更適合?」
  當然,我知道那只是我的希望,白素留在苗疆陪那個女野人,她替那女野人取了一個名
字:「紅綾」,這兩個字的音,在苗語之中就是非人非猿的怪物之意,我不知她何以要這樣
做,但是知道她決不會半途而廢,也就是說,這時在裡面的,不會是白素。也就在這時,門
打開,我看到門口,並肩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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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不說站在門內的是兩個什麼人,而只說是一男一女兩個人,並不是由於他們背著光,
我看不清他們的臉面。我一眼就看清了他們是什麼人,再熟也沒有。
  可是,一看到他們,卻又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陌生感,同時感到十分怪異。
  為什麼會那麼奇怪?一說穿,就很容易明白,這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是陳氏兄弟之
一,女的,是良辰美景之一––老實說,我實在沒有法子分得出他們誰是誰來。
  熟悉吧?當然熟悉。可是,也極陌生,因為平時見到他們的時候,陳宜興的身邊,一定
是陳景德,良辰的身邊,一定是美景。
  可是這時,他們的身邊,不再是慣常的人,而換了另一個,看來也就礙眼之至。而且,
我立即可以知道,他們以這種形式出現,一定有非常的原因!
  而且,他們兩人的神情,也顯示必然有事發生,他們的神情,又興奮又緊張又驚恐,複
雜之極,我還沒有出聲,他們就一起叫我,我疾聲道:「怎麼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在哪裡?

  這句話問得十分怪,可是我眼裡的兩個人,自然明白,他們並沒有回答,只是各自把身
子側了一下,使我可以看到屋子中的情形。
  於是,我看到了他們的「另一半」,兩個人,不知道是陳宜興還是陳景德,不知道是良
辰還是美景,並肩坐在沙發上。
  一看到了這兩人,我竟然忍不住,產生了一種極強烈的、想嘔吐的感覺,我立時伸手按
住了胸口,這時我樣子一定十分可怕,以致站著的那兩個,駭然望著我。
  坐著的兩個,那種一臉木然的神情,我絕不陌生––在電梯中變成了木頭人的尋那十二
個人,就是這樣的情形!
  那也就是說,兩陳和良辰美景,有一半,也變成了木頭人!喪失了神智。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何會發生的?
  剎那之間,我心慌意亂,雙手彈動,不知如何是好。
  那站著的兩個––由於我分不清他們,所以敘述起來有點困難。那站著的兩個來到了我
的身前,兩陳之一急急道:「衛先生,我們是故意的,我想,我們已經––接近成功了!」
  由於和成金潤他們討論問題時,思緒已經夠亂的了,一路駕車回來,根本未曾平複,所
以這時,他的話我也不是怎麼聽得慣。
  我正想大聲喝問,陡然之間,我明白了!
  他們是故意的!
  他們早就有計劃分出一半來去冒險,因為他們互相之間,心意相通,一半在冒險,另一
半安坐家中,也可以有冒險的經歷!
  這本來是一個絕妙的辦法,可是他們一提出來,就給我否決了,我否決的理由是:如果
一半在冒險中死亡,那不但代價太大,而且什麼也得不到!
  看來,在我離開之後,他們就依照自己的計劃行事,而且「成功」了!
  我坐了下來,喘了幾口氣,很有點感到自己的冒險精神,大不如前,然後揮了一下手:
「在電梯裡?」
  站著的兩人點著頭,不知是良辰還是美景:「我們分成兩部分,不斷地乘搭電梯––」
  兩陳和良辰美景的計劃,雖然大膽,但也絕妙,而且,也只有他們這樣,心意互通的雙
生子,才能實行。
  而且,他們並不怕其中一半變成木頭人,因為有一批人,有能力使他們的記憶互通,兩
陳就是通過了這種記憶互通而變成有一樣記憶的––這些過程,都記述在原振俠醫生傳奇故
事《變幻雙星》之中。
  我曾聽到良辰美景在問兩陳「聯絡到了那批人沒有」,自然是他們在作實行冒險計劃之
前的准備,所以計劃也相當周詳。
  而且,他們四個人,在一半搭乘電梯的時候,另一半就在管理室中,通過熒屏監視,四
人都有默契,不斷加強思想上和電腦為敵的想法,在思想上強烈地表示,要消滅電腦,保衛
人類。
  我以下所敘述的,是他們在實行這個計劃過程中的情況,我把後來變了木頭人的稱為「
那一半」,而把經過告訴我的,稱為「另一半」。
  在管理室中監視的,當然是「另一半」。
  另一半在熒光屏上,看著那一半在電梯中,雖然那是十分凶險而且詭秘莫測的冒險,可
是在開始的時候,卻十分沉悶,另一半甚至感到眼睛因為盯視熒光屏久了,而有些刺痛,所
以他們不約而同,一起揉了揉眼––這時,他們十分安慰,因為在電梯中的一半,也有相應
的動作。
  另一半會心微笑,互望了一眼,而也就在那一剎間,他們陡然有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像是突然之間,感到了極度的疲倦,那種疲倦是陡然之際襲上心頭的,幾乎令人無法抗
拒。
  這時,另一半一方面運用自己的意志,努力和這種莫名其妙的疲倦相抗,一方面,仍然
注視著電梯中的情形,因為他們都感到:電腦的進攻開始了!
  他們看到,在電梯中的一半,情形顯然比他們要糟,那一半現出十分怪異的木訥神情,
雙手扶住電梯的壁,那種神情,像是一個低能兒,正在接受什麼無可抗拒的指示,而且准備
毫不猶豫地去執行!
  當另一半敘述到這裡的時候,在我紊亂的思緒之中,陡然躍出「催眠」這兩個字來。
  而正在敘述的另一半,也停了下來,叫:「在電梯中的一半,像是被催眠了!所以我們
也感到了極度的疲倦!尚幸催眠只是向那一半施行,我們的感應是間接的––那種催眠的力
量,一定強大之極,連我們也覺得––難以抗拒,當時的經過,想起來都心悸!」
  在他們這樣說的時候,我自然想起了成金潤他們所說的,高壓電可以影響人腦部活動的
假設。
  那種強大之極的催眠力量,自然是來自由電腦控制的供電系統,向電梯放出了高壓電的
緣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電能放送方法?是通過空氣傳送的?還是通過電梯的金屬導電部分
傳送?
  我又想到陶啟泉曾說過的「巫法」,超強的催眠術,毫無疑問,可以屬於巫法的範圍之
內。
  另一半在熒光屏上所看到的情形是,那一半在電梯中,突然向上攀去,頂開了電梯上面
的小門,以極快的速度,爬了出去。
  一爬出了電梯頂上的小門,另一半就看不到那一半了,可是他們有感覺,感覺清楚之極
,那時,疲倦已不再,代替的就是那種怪異之極,可是十分清楚的感覺,用他們自己的話來
形容:就像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夢!
  那當然是由於那一半有了十分怪異的經歷,而另一半憑借他們先天的感應能力,所以也
有了感覺之故。
  另一半在敘述的時候,不住地互相補充著那種怪異的感覺,但經歷相同。
  用他們的話來說,是「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可測的環境之中,有許多––力量在拉我們,
在扯我們,也有許多力量向我們擠來,想把––我們分成許多部分。」
  我駭然問:「什麼叫『想把我們分成許多部分』?」
  另一半苦笑:「我們也不明白,請你相信,那確然是我們當時的感想!」
  我也只好苦笑,可是越聽他們說下去,就越是駭然,他們竟然道:「那種力量––成功
了,一下子把我們分裂,像是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也像是人忽然到了另一個––空間––不
再屬於自己!」
  他們在說的時候,斷斷續續,用的詞句,聽來也詞不達意。他們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
以到了實在說不下去的時候,就神情困惑,向我望來。
  我在他們開始敘述的時候,就已想到了成金潤的話:「那些喪失了神智的人,他們的記
憶到哪裡去了?」
  也想起了另一個人所說的「知己知彼,百戰百用勝」。
  所以,我可以作出推測:那一半的記憶,被電腦攫走了!另一半所感到的那種淩亂、怪
異、陌生的感覺,就是人的記憶被攫走時的感覺––任何人都不曾有過這樣的經歷,自然難
以用語言來表達!
  我先把我和成金潤他們的討論內容,十分扼要地說了出來,然後才指著坐在沙發上的那
一半:「他們的記憶,全被電腦攫走了,你們在感覺上有被分散之感,那可能是電腦一得到
了他們的記憶之後,立刻就分門別類,納入了資料記錄的緣故!」
  另一半張大了口,他們原來並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這時我一提出來,他們感到了極度
的震撼,那是十分正常的反應。
  兩人道:「這就對了,我們老感到那一半––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就算現在,也
是一樣,可是事實上,他們又明明在我們的眼前!」
  我問明瞭情形––在看到那一半爬出小窗之後,另一半立即停住了電梯去尋找,結果和
別的人一樣,在電梯槽處找到了他們。
  和別的「木頭人」不同的是,另一半可以通過那批人的安排,得到那一半的記憶,使他
們複原––自然,在複原了之後,他們四個人,都會保有那一半的記憶曾被電腦攫走了記錄

  現在的情形是:那一半兩個人的記憶,還有若乾人的記憶,都已進入了電腦,成了電腦
的資料一部分。全世界的電腦,必然會聯合起來,對人的記憶進行分析研究,以達到更進一
步瞭解人類之目的!
  我和另一半面面相覷,身上只感到一股又一股寒意,過了好一會,我才道:「你們的行
徑,也太大膽了!」
  另一半雖然臉色蒼白,可是回答得仍然十分勇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指著那一半:「他們的思想記憶,都進入了電腦,可以說是入了虎穴,可是那又有什
麼作用?」
  另一半一齊吸了一口氣:「誰知道會起什麼作用?對電腦來說,人類的思想記憶是外來
的特種資料,如果各種電腦病毒,會使電腦起畸變,那麼,人類的思想記憶,或許可以醫治
病毒,消除病毒。」
  他們說的,自然全是假設,可是也假設得十分合理。如果把電腦擬作人的身體,細菌(
電腦病毒)侵入,人就有病變,需要注入藥物(人的思想記憶)來醫治!
  當然,這種假定,必須先肯定人的思想記憶會和電腦病毒作對,若是兩者之間,反倒結
合起來,狼狽為奸,那麼情形就更糟糕了!
  我指著那一半問:「和那批人聯絡上了沒有?」
  另一半道:「聯絡上了,我們准備見了你之後就啟程,不會有意外的。」
  我顯得相當疲倦,可是我還是把見了成金潤之後的情形,又詳細說了一遍。
  最後,我重複了成金潤的話:「太遲了,人類除了設想如何逃命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可
做的了!」
  另一半苦笑:「在管理室中,我們翻閱了不少有關電腦方面的書,可知道二十一世紀,
電腦科學的大突破是什麼嗎?」
  我嚇了一跳,但隨即發現,我不應該如此吃驚,因為電腦科學日新月異,在原有的電腦
基礎下,每天都有新的突破!
  另一半的話,說得很緩慢,可以表示他們的心情,相當沉重:「新的突破是『生物電腦
』––用遺傳工程的方法,用超功能的生物化學反應,模擬人體的機能,處理大量的、複雜
的訊息。」
  我眨著眼,心中只想到一件事:電腦絕不以現在的地位為滿足,它不知道還有多少花樣
可以玩出來,簡直是為所欲為地在玩弄人類,而人類還以為那是自己的發明!
  另一半在繼續敘述這最新的展望:「將來生物電腦的關鍵性部件是生物集成塊,體積小
到了一個存儲點只有一個分子大,而記憶能力是普通電腦的十億倍。最大的設想是將生物電
腦植入人腦––」
  當他們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直跳了起來,大喝一聲:「什麼?」
  另一半想來早已經過了同樣的震驚,所以這時看來,他們竟比我鎮定得多,立時又道:
「在生物電腦植入人腦之後,人就可以成千上萬倍增加記憶力,那時,智力會產生飛躍!」
  我喃喃地道:「是人腦的智力,還是電腦的智力?」
  另一半略停了一停:「還有一份資料說,下一世紀,電腦控制的機器人會面世,普遍使
用,如同現在人類使用汽車一樣,這種電腦機械人的信號用光速傳遞,比人腦快一百萬倍!

  我長嘆一聲,心知到了這時候,就是比人類優秀一百萬倍一千萬倍的電腦,替代人類的
時候了!
  我也舉出了來自成金潤那裡的一些優、劣相比較的數字,大家沉默了片刻,另一半才道
:「或許樂觀一點看,電腦程式最初是由人設計的––所以不會加害人類。」
  我用力一揮手:「這種樂觀絕不存在,大廈的電腦管理系統,已經有能力攫取人的思想
記憶,極度地傷害人,還能對之存在幻想嗎?」
  另一半不再出聲,我走過去,抓起一瓶酒來,大口喝了一口,雖然那是陳年佳釀,可是
我喝在口裡,和那種土酒,也沒有什麼分別,因為全身所有的感覺,都由於震撼而變得麻木
了!
  另一半壓低了聲音:「那就只好希望我們進入電腦的記憶思想起作用,能制止電腦的作
怪!」
  我瞪著他們,對他們有這種堅強的信心,表示佩服。我也忽然想起,那並不是沒有可能
的事––美國康奈文大學的一個大學生,就曾向電腦輸入病毒,令得美國有超過六千台電腦
癱瘓,包括了美國國防部的電腦系統在內!
  他們的思想記憶,在進入了電腦系統之後,會起到什麼樣的作用,全然不可測,或許是
好,或許更壞!
  人類對電腦,已由控制而變成依賴,從依賴又不知不覺間被反控制的地步,那是人類的
大錯誤。在電腦要進一步對付人類的過程中,是不是也會犯錯呢?
  它攫取了人類的思想記憶,是不是一種錯誤?因為人類及思想記憶,是和電腦資料截然
不同的兩回事,對電腦來說,也有可能是引狼入室,對它反而形成大大的不利!
  看來,除了努力逃命之外,也只有把希望寄託在電腦自己犯錯誤這一點了!
  另一半這時,扶著那一半站起來,向我告辭,我身子發軟,坐在沙發上,沒有起身。
  他們要去找的那批人,是一個古老王朝的後代,在人的思想直接交流上,有著極其深刻
的研究。
  在四人來到門口時,我才道:「把人類和電腦的關系,以及我們的發現,我們所討論的
情形,說給那批朋友聽,同時也聽聽他們的意見!」
  在這樣說了之後,我不禁苦笑,又道:「只怕他們有那麼先進的研究成果,也絕少不了
依賴電腦!」
  另一半在這時,一起轉過身來,神情十分堅定,齊聲對我說:「我相信我們的思想記憶
,進入了電腦之後,等於是埋下了無數定時炸彈!我們有這樣的感覺,因為我們思想上知道
電腦會變成什麼樣的怪物!所以在電腦大舉作怪時,我們的思想記憶,就會出擊!」
  我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他們所說的是不是會成為事實,誰也不知道!
  在接下來的日子中,整個城市中雖然有幾宗「電梯意外」,但看來並不像是電腦作祟,
十二個木頭人毫無希望,陶啟泉雖怒也無計可施,人們還是每天在電腦管理的大廈中湧出,
還是每一個人的生活,都離不開電腦;父母會為了自己的幼兒學會了使用電腦而高興莫名,
沒有什麼人會想到那是怪到絕頂的怪物!
  (此處原文可能缺漏)
  譬如說,植入了生物電腦的,還是人嗎?不是人,又是什麼怪東西呢?請回答我!




 【全文完】       這個帖不只是為了現在的會員,也是為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未來會員的"現在"會員而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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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3-13 17:0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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