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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 公主大吉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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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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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遇見喜歡的人,我心則降」!

  看著梁御風開懷的笑臉,紛紛忽然明白了──她伶牙俐齒、詭計多端,還臨危不亂, 但只是望著他,她心跳怦怦,沒了主意,還有一點慌,她沒轍了。

  「我心則降」!因為喜歡上他了,所以她的心也投降了?!是這樣嗎?

  這個雨紛紛的出現是個意外,他愛這個意外;從未對人動心,他卻對她動心!

  找她來扮公主為的是騙騙母后,然而扮著扮著,他卻愛極了她不受規矩綁縛的性子, 聽她說天道地他便開懷,她笑他的心也歡快,「遇見喜歡的人,我心則降」!是這樣吧!


【出版日期】2002年08月29日

【出版社名稱】狗屋

【書系及編號】花蝶598
已有 1 人評分威望 收起 理由
草薰風 + 2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威望 + 2   查看全部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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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野皇朝近年國運欠佳,皇上纏綿病榻,政事委由皇后作主。近日,皇后最寵的妍公主,私自扮男裝出宮,與人賽馬,墜馬慘死。皇后大受打擊,午夜夢迴,偶有神智失常,便命人找妍公主,找不著就發狠斬人,牽累無辜;妍公主死時定料想不到,往後諸多人因她而受累。

  朝廷眾臣商議,皆希望太子梁御風盡早繼位,然皇上重病昏迷,無法頒布政令。

  今夜,月白風清。一男子著寶藍華服,躍上宮牆,他身形高大,動作敏捷迅速,倏地便躍出了宮城,瞬間隱沒於夜幕裡;而隨後跟來的一群人只來得及朝牆頭急嚷--

  「太子!等等我們啊……」奴才們不放心太子獨自出宮,卻又無可奈何。

  宮外,前路漫著霧,太子梁御風緩步宮前大道,他神情愉悅,在那長路盡頭,是一片燈海。那兒沒有繁文緝節,常年是熱鬧歡快的氣氛,他快步踏進喧囂的街景中,享受尋常百姓鬧熱的夜。

  今晚有盛大的廟會,廟方備有炮竹煙火,幾名壯漢做著最後的檢查,百姓爭著搶佔個好位置看煙火,孩童們興奮地追逐奔跑。

  梁太子正打算趨前觀望,卻被人揪住他手臂。

  「公子,請留步。」那是一把清亮的嗓音。

  太子低頭一瞧,藍袖上正掃著一隻皎白素手,小手露在一截寬大灰袖外。循著衣袖斜往後瞧,便看見了手的主人,他眼色一暗,同時耳畔砰然巨響,一霎時火光齊亮,人群歡呼。煙火點燃了,火光衝霄燦放,絢爛的火光中,他望著她,十分肯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年輕女子。

  「啊~~」她綻亮眼睛,明眸因綻放的煙火,瞬間耀滿光華,澄亮地攝人心魄。她仰臉高呼:「放煙火了!」拽緊他袖子指天高嚷:「快瞧、快瞧!」順著她手勢,梁御風抬頭望。黑夜亮得似白晝,火光燦爛,繽紛如畫。

  「好漂亮……」她讚歎,瞧得出神。

  他低頭打量她--

  瞧這女子中性打扮,戴一頂絨帽,穿灰色便衣,足蹬一雙靴。五官清麗,大眼薄唇,雙眸透著靈氣,正為煙火湛亮。而她抓著他手臂的模樣,彷彿跟他很親近。

  就在這寒冬夜晚,火光燦爛的瞬間。他們同踩一處地,看見同一場煙火。

  他是高高在上皇朝太子梁御風,而她……她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她有個名字,很好記。

  「我叫羽紛紛。」煙花放完,她鬆手對他一笑。這男人真高,她必須仰著臉才能看清楚他容貌。

  他挑起一眉,興味盎然地打量她。「雨紛紛?」好怪的名字。

  她睜眸,舉起食指認真解釋。「ㄟ,是羽毛的羽,羽紛紛,不是下雨的雨紛紛。」才說完忽覺額間一冷,她眨眨眼,抬頭詫呼:「唉呀~~下雪啦!」她笑了,瞪著夜空,白的雪,羽毛似的降下。「這會兒管叫雪飄飄哩!」她朗聲道。「又是煙花又是雪,再刮個風,來個月亮,就湊足風花雪月了。」她自顧自地說著,他聽著,想起自己名字正巧有個「風」字。

  忽來一片雪,觸上他眉楷,他拂開雪片,見她正伸手去托雪,細雪紛飛,這女子強烈地吸引住他目光,他的心微微一緊。

  很久以後,梁太子才明白,這感覺管叫一見鍾情:不過在當時,他並不懂得這微妙感受。

  「姑娘,有事嗎?」他問她。發現她右眉尾有一小小紅痣,教他想起一個人,那人右眉也有這麼一顆硃砂痣。

  「唉呀呀!」紛紛上前,對住他的臉打量。「嘖嘖嘖,公子您氣色好差啊,」

  她指著他眉。「你眉間積著一股瘀氣,肯定氣血不順。」又不避諱地扣住他手腕,閉目給他診脈,沉思道:「唔,最近是不是常發噩夢?晚上失眠?偶爾心悸?頭昏腦脹?」她說完便睜開眼。

  他垂眸望她,微笑否認。「並沒有。」

  「唉呀!」她正色道。「所以你病得不輕,病得連知覺都糊塗了,你得快就醫,要不小病變大病,大病會要命,屆時再調養身體就遲了,神仙也救不了你。」她說得煞有其事,表情誇張。

  「喔?」太子感覺有趣。「那麼……我該如何是好?」他故意順著她的話。

  「喏,算你好運。」拉住他,她指著路旁攤子,那裡坐著個身材瘦小的老伯,留著山羊鬍,眼睛細長,正舉書閱讀,旁有招牌寫著「神仙再世,藥到病除」。

  羽紛紛對他道:「那神醫是我師父,他什麼病都能醫,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緣,你要沒病,他不會跟你收錢的。」紛紛用力鼓吹。

  原來遇上賣藥的,梁太子感覺有趣,明知自個兒好得很,卻上前看診。

  他坐下,讓神醫幫他診脈。「嗯、嗯……公子脈象有異。」神醫道。

  「哦?」太子但笑不語。宮中太醫定時診脈,他分明健康極了。這兩人定是江湖郎中,騙錢的。他微笑著,也不急著揭穿他們。

  紛紛拍他肩膀。「唉呀,我就說嘛,你有病哪!幸好你遇見我。」

  「我幫你扎幾針,舒活你的脈絡。」神醫道。捲開布帛,裡邊好幾根銀針。

  太子笑意更深了。「要給我針灸啊?」他裝糊塗,且看他們怎麼唬弄。

  「甭怕,好像給蚊子咬一口,不疼。」羽紛紛高聲道。

  「好,你扎。」他笑了,拽高袖子,露出手臂,決定陪他們玩玩。

  神醫朝銀針吹口氣,紮下去--

  案上燭火搖曳,卻見那尖針好似被頂住,硬是扎不進去!

  忽地一陣靜默,三個人皆盯著扎針處。神醫臉色由紅轉紫、轉青;羽紛紛屏氣凝神,噤聲不語:太子表情輕鬆鎮定,嘴角微揚,心情很好。

  神醫使勁再扎,太子暗中運氣阻擋,兩人默默較勁,神醫臉色轉至蒼白,開始流汗。

  真個慘極了!神醫暗暗叫苦。看來,他們遇上練家子,而且還是個厲害的高手。這個死紛紛,拉了個不得了的人來,夭壽了。神醫緩緩收針。

  「不扎啦?」梁御風笑問。

  「咳咳……」神醫對紛紛使個眼色。「嗯……你、去把師父的藥包拿來。」

  事有蹊蹺!紛紛趕緊繞至攤子後頭,蹲下佯裝找藥包。

  神醫低身對她瞪一眼,悄聲道:「嗐~~他會武功啦!」跟著坐直身子,望住梁御風,然後,摸摸山羊鬍子,小眼睛瞇瞇笑起來,聲音好親切、好諂媚。「誤會、誤會啊。」他按住太子手腕,口氣熱絡地道。「這位兄台,您健康極了,這一紮下去,老夫立刻感覺到一股熱~~氣~~湧上來。嘖嘖嘖,公子身強體健,沒病、沒病,定活足一百歲。」他豎起大拇指用力讚美。

  「是嗎?」態度變得這樣快,太於感覺好笑。

  紛紛懊惱。唉,竟拉了個會武功的,連針都扎不入。紛紛起身,正巧聽見梁御風道:「可是方纔這位姑娘分明說我……」

  「ㄟ~~莫非我看錯?」紛紛忽地托住他的臉,仔細地端詳。「真看錯了?你……」她怔住。「你……你其實……」她呼吸一窒。唉呀,他很好看啊,濃黑的眉、高挺的鼻、有力的下巴顯示他的膽量和果決,他望住她的目光有一股獨特的氣質。紛紛忽地覺得手心好似被燙著了,慌地鬆開手。不明白一向與男人稱兄道弟的她,這會兒被他這麼望著,心頭怎麼會如此忐忑?!

  「許是……許是方纔那邊昏暗教我看錯,公子氣色好極了,不用診病。」怪哉,心跳得好急,耳根子好熱。

  「主子、主子啊、主子……」後邊一票人嚷著追來。

  梁太子回身看見追來的奴僕,他心底歎息,回過頭來望住她及神醫。

  「兩位,這麼說來我沒病?」

  「沒,公子好得很。」神醫肯定道。闖江湖,最忌惹上會武功的。

  紛紛張望他身後追來的人,驀地眼睛驟亮。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位,哇~~家僕那麼多肯定很有錢。眼珠子一轉,她對住太子笑。「ㄟ、好歹也幫你診了脈,你意思意思打賞幾銀吧。」

  呃!神醫詫異,瞪住羽紛紛。她還真敢ㄟ~~

  梁御風笑了。「方纔你不是說,沒病不要錢?」

  「是啊!」瞪大眼睛,她答得理所當然。「我意思是說,你現在知道身體這麼健康,應當很開心吧?既然開心的話,給點銀子打賞吧。當然,我只是給你建議啦,你不給嘛,我至多覺得你這人小器,不會跟你計較啦,所以給不給隨你!」

  太子愕然,旋即哈哈大笑。「原來如此。這會兒若不賞點銀子,我倒成了小器之人。」

  神醫怕惹事,忙揮手。「不用給,大爺不用給,我徒兒胡說八道。」

  梁御風從腰際掏出一隻墨色錢袋。「事實上姑娘說對了,我的確開心,這賞你。」她真有趣,逗得他心情好極。

  「謝啦!」紛紛毫不客氣接下,沉甸甸的,好像很多錢哩!

  「主子。」奴僕們圍上來,跟太子說悄話。「主子,快跟我們回去,皇后又發病啦,這回嚷著要殺太師哪!」

  太子一聽,斂去笑容,他起身同紛紛道別。「告辭。」他微笑,望住這萍水相逢的女子,心口不知怎的,有點澀。

  「喔。」她點頭,不知怎的,心底竟有些不捨就這麼道別。

  兩人目光短暫交會,分明未曾謀面,可心底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動,又不明白是什麼緣故?

  細雪撲飛,梁御風黯了眸色,轉身同奴僕走了。紛紛望著他背影,那背影給紛紛一種好寂寞的感覺。

  「快看看有多少!」神醫搶過錢袋,迫不及待拆開一瞧。「嗟~~搞什麼?!」

  「怎麼?」紛紛湊身去看。

  「媽的!一顆石頭。」

  羽紛紛搶來端詳,確是一顆雪白石子,觸感滑膩。「真是石頭?」

  「我還以為是銀子。」

  「不對,」羽紛紛握緊石子,尋思道:「誰會無端端地把石子裝在錢袋裡?」

  她拿回錢袋打量。「這只錢袋手工細緻,還滾了金邊,這絕不是普通的石頭。」他究竟是什麼來歷?紛紛斂容思量,看那公子神清氣朗風采不凡,一雙黑眸炯炯有神,彷彿能洞察分毫。怪了,京城裡有錢的公子哥她幾乎都認得,卻不曾見過這位公子。紛紛回頭又望住他消失的方向,雪地上錯落著足印,哪雙是他留下的?

  乳白石子,寶藍綢衫,俊魅的笑容,軒昂的氣質,這男子令她好奇。方才捧住他臉時,她心底也不知怎的,好像被誰掐了一下……

  身旁扮成大夫的男子,對漫天飛揚的雪嚷嚷:「唉呀呀,雪越來越大了,咱們回去,我餓死了,大保飯該煮好了吧?」口中說的大保是他兄長。

  紛紛回頭笑問:「小保,剛剛那一針怎麼回事?扎不進啊?」這大夫並不是她師父,他花白的頭髮是漂的,他臉上的皺紋是紛紛畫上去的,他其實只有二十五歲,和紛紛是一路的,打小就結伴一起討生活。

  小保瞪紛紛一眼。「你真大膽的,那男人的真氣好猛啊,騙不得,你還跟他要錢?早晚這條命被你玩死。」

  紛紛收拾攤子笑嘻嘻地道:「瞧他很有錢似的,問問不吃虧啊,有錢人哪會計較。」

  「是是是,可給了一顆石頭能幹麼?」小保囉唆起來。「這個月家裡開銷大,再不找人削一頓,咱們全家十幾口要喝西北風了。昨天你還給平兒買新衣,真是,舊衣服補綴拼湊不就成了,你偏要買,你還給大保買一頂帽子,天氣冷拿個破枕頭戴頭上就好啦,戴啥帽子,他那麼大個才不會凍呢!」他們一家光小孩就八口,全是他們闖蕩江湖收留的可憐孤兒,大家都沒父沒母的,故而聚一起討生活。

  小保叨念不休,紛紛捂起耳朵,不耐地咆道:「煩死啦煩死啦,你別再說啦,老頭子似的!」真是,比女人還嘮叨。

  ***

  後宮殿堂,燈火通明。

  奴僕跪伏地上,一名頭髮灰白的老者也跪在一側。皇后神情肅穆地,垂眸瞪視足前跪著直顫的少女。少女右眉尾有一顆紅痣,她是宮中大臣私下安排的第十位假公主,期盼能安撫發病時皇后的情緒,可惜沒有一位能騙過皇后。

  「王太師,叫你把妍公主找來,你給我找這什麼丫頭?」皇后凜容怒道。「隨便在眼角點個紅痣便來唬弄本宮?你當本宮瘋啦?!嗄?你們忒的膽大!」跪著的少女渾身抖得如秋風落葉,皇后又說:「是不是妍公主指使你們來騙本宮?」她瞇起眼睛。「這丫頭,她又溜出宮了?現在還想著來騙我這母后,連你也跟著她要本宮 ?」

  這……要他從何說起?王太師欲哭無淚。妍公主已經死了啊!要上哪去找啊?!

  「稟皇后,這確是妍公主,您……」

  「放肆!」皇后震怒,把少女嚇得哭出聲來。「哼!」她陰陰笑著。「哭什麼哭?想扮公主騙本宮?妍公主從不哭的,你不知道嗎?」她下令。「來人,給我拉下去斬了!」

  眾人驚駭,少女臉色一白,暈厥過去。

  王太師斗膽進言:「皇后、皇后、殺不得!」嘻!再殺下去,皇后發瘋的事就瞞不住天下人了。

  「殺不得?」皇后冷睇太師。「敢假扮妍公主來騙本宮,還殺不得?哼,信不信本宮連你也殺,全都給我拉下去斬了!」侍衛一擁而上,架住太師。

  「母后!」梁太子趕來。「且慢--」阻止侍衛,他望住皇后。「殺不得。」

  「哼,他們幫著妍公主胡鬧,弄個假的來要本宮,還殺不得?」

  「母后。」梁御風上前稟事。「這確是他們罪過,但妍妹妹性子剛烈,您是知道的。妍妹妹向來敬重王太師,斬了他,妹妹一火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以她的性子放火燒宮還好,就怕她傷害自己來氣您,到最後又要惹得您擔心,何苦?」

  傷害自己?想起心愛的女兒,皇后緩了臉色。「嗯,唉……」她幽幽歎了口氣,落坐。「這丫頭真調皮,老讓母后操心,又拿她沒轍。你說大半夜的,她不在宮裡,跑出去野,成何體統?萬一出事呢?」早出事啦,還死翹翹了!皇后蒙蔽了心,不肯面對現實。

  梁御風極力安撫。「母后,我即刻差人去找她。」說著,回身對太師道:「王太師,還不快同侍衛長尋覓公主下落去。」

  「是。」王太師立刻逃了。

  「唉~~」皇后覆額歎息。「本宮的頭痛死了。」

  「母后請寬心,孩兒保證公主平安回宮。」

  「嗯……」奇怪,最近老是頭疼得緊。「本宮累了……」

  「還不快扶皇后休息?」太子對跪在地上的奴僕們嚴厲道,眾人應聲,趕緊上前攙扶皇后,一場風波算是有驚無險的結束。

  梁太子步出大殿,候在一邊的太師立刻迎上去。他們一起步回太子宮殿,沿途兩人商議著--

  「這樣下去不行啊,皇后發病的次數越來越密集,找來的少女沒一個能瞞過她。」

  「皇后怎麼發現的?」梁御風問。

  「晚上皇后睡了會兒,醒來就嚷著要找妍公主一起用膳,剛開始那少女還成功地騙過皇后,一頓飯吃下來也沒事,可是當皇后心情大好,要妍公主說故事給她聽時,那少女說話法怯懦儒,嗯啊半天舌頭都打結了,皇后這就發覺了,大發脾氣。唉,差點連為師的一條老命也沒了。」

  「嗯……」太子凝神聽著。「就算找到容貌神似的,可不夠機靈還是不成。」

  「唉,皇后一發飆就要斬人,大臣們很憂慮。這樣下去不行,宮中只得您一人可稍稍安撫住皇后,但也不能每次都仗您救人啊!上回小李子罔送性命,真冤枉啊,皇后硬是要他去喚妍公主,他到哪去找啊!唉~~」

  梁御風靜靜聽著,思量對策,穿越花苑,而細雪紛紛擦過了太子髮鬢,他駐足,忽地想起了一張皎白素顏。「或者她可以……」那女子夠機靈。

  「誰?」

  「羽紛紛。」

  「雨紛紛?」太師仰頭。「沒下雨啊。」

  梁太子笑了。「不是下雨的雨,是羽毛的羽。」忽斂容,抬眸望漫天細雪,憶起先前說這話的女子。那一雙清靈慧黠的眼睛,教他印象深刻。

  ***

  當今皇朝共五位公主,死去的妍公主是皇后親生的,因此她特別傷心。為了安撫皇后,大臣們總是從宮女中找來神似妍公主的應急。然這是第一回,要找外邊民女扮公主,這無疑是一大挑戰。眾大臣皆反對,太子卻認為這女子或者是奇兵,可以騙過皇后。

  「……這樣,妹妹們清楚了嗎?」梁太子找來四位公主幫忙,她們是最熟妍公主脾性的人。

  高矮胖瘦各有特色的四位公主站到哥哥面前,她們齊聲應答:「清楚了。」她們將負責訓練入宮的民女,這可是項重責大任。

  「我教她背詞。」纖瘦的敏公主道。

  「我教她吹笛。」高個的月公主道。妍公主吹得一手好笛。

  「我教她打架。」胖胖的寶公主答。妍公主很會打架。

  「那我……我教她……」矮個的筱公主低頭使勁地想。

  其它三位公主瞪住筱公主齊聲吼道:「你啥都不用做!」這筱公主的笨是通宮皆知,成事不足壞事余不完。

  筱公主駭住,蒙住臉哇地哭起來。「哇……我真沒用……嗚……」哭得姊姊們個個一臉不屑。

  「就這麼說定。」梁御風點頭道。

  四位公主胸脯一拍,信心滿滿。這回一定要成功。

  探子很快找出羽紛紛下落,回報宮中。

  原來她就住在城內最貧最窮的小巷弄,收養一群孤兒,靠著打打零工或跑跑野台唱戲過活,生活困頓,簡直到三餐不繼的地步,偶爾還混跡賭坊討生活。

  於是乎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太子與奴僕們喬裝成平民秘密出宮,尋到了羽紛紛住處--

  燭光幽微,破爛的桌子前,左邊坐著高大壯碩的武大保,右邊坐著瘦矮的武小保,中間是羽紛紛,嗯,此情此景就好似鮮花在兩坨……咳咳~~這形容不過分,在相貌平庸的兩名男子間,在這間破爛的草屋裡,燭光流逸,而羽紛紛清新的面容就如月般綻著光暈,一雙眼澄亮亮,恍若給她一瞧什麼鬱悶都要幻化無蹤。她身後一堆小孩乖乖候著,前面坐著梁御風,而梁御風的家僕則恭敬地立在後邊。

  紛紛並不知他的來歷,可她與大小保心底有數,來人肯定家裡有錢得不得了,光家僕就跟來了十幾名。

  粱御風說明來意。「梁某有份差事,不知姑娘可有興趣?」再見她,不知怎的感覺好愉快。

  「嗯。」紛紛點頭,湊身瞪住他問:「什麼差事,說來聽聽。」

  梁御風簡單扼要地說:「家妹意外慘死,家母思女情切,神智糊塗,我與家人商量,想請你扮我妹子,在母親病糊塗的這段期間,穩住她情緒,直至她症狀好轉為止。」他實話實說,只省略他來自凶險的皇宮,母親是皇后,妹妹是公主,而他是太子,就只有這、幾、點、沒說而已。

  武大保和小保同紛紛交換個眼色。紛紛說話了。「我知道了。」她雙手抱胸,盯住他道:「你要我去扮一個已經死翹翹的人。」

  「是這樣的。」她的口氣令他深邃的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羽紛紛望住他,斂容想了想,問:「為什麼找上我?」

  「你眉尾跟我妹妹一樣,都有顆紅痣……」還有你看來機敏。他在心裡補上。

  「哦。」紛紛伸手觸摸眉尾,這時大保笑出來,小保立刻踢哥哥一腳。這哪是痣,這是讓後頭一個調皮的孩子拿香拜拜時燙傷的疤。

  「唉~~」紛紛歎息,刻意訕訕地道:「聽來是件苦差事。我很忙,哪有空?你也看見了,我弟弟妹妹那麼多,洗衣燒飯樣樣都要做,我忙死了,再說很多人都請我--」

  「姑娘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出來,我都應允。」他爽快一句。

  三人一聽,眼睛驟亮。

  「等等--」小保揮手打斷對話,使個眼色和紛紛及大保離席,他們踱至牆邊咬起耳朵,嘀嘀咕咕。

  「跟他要一千銀。」大保首先開口。

  「笨!」小保精打細算。「他看起來很有錢,開價一萬銀。」

  「索性十萬銀!」當當!說話的是羽紛紛。

  大小保詫異,露出「怎麼可能」的眼神!

  她笑瞇瞇。「我知道不可能,不過說說會死啊?喏,他聽了定說不可能,我再一萬一萬降,能要多少就多少,這機會難得,肥羊自動送上門,這時不敲一筆更待何時,是不是?」

  還是紛紛最聰穎!他們深吸口氣猛點頭,極有默契地交換眼色,回座位繼續對住大肥羊。

  梁御風看看他們,揚眉緩道:「怎麼?商量好了?」

  「嗯。」紛紛要價。「十萬銀。」

  她說了個大數目,他聽了並不詫異,還笑。「好。」

  好?!大小保瞪直眼睛,紛紛想他是沒聽清楚,便重複說道:「公子,是十萬銀。」可不是十兩銀ㄟ。

  梁御風淺笑道:「姑娘,聽清楚了,我說好。」他拍拍手,後邊有位胖叔走出來,掏出十張銀票擱落桌面。

  紛紛低頭審視,千真萬確十、萬、銀!啊~~瘋啦,這人瘋啦,真拿出十萬銀,哇~~早知道說二十萬銀,搞不好他也拿得出來。

  紛紛用力深呼吸又深呼吸,大小保大力喘息又喘息,後邊小孩們抱成一團歡呼。這錢活一輩子都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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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1:57:15 |只看該作者
  紛紛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隨即睜眸鎮定地望住他,將銀票塞入襟內,用稀鬆平常的口吻對他說話,不過拿銀票的手微微顫抖。

  「好吧,看你那麼慷慨,成交。」這回撈過本了,贊贊贊!紛紛心花怒放,可硬是憋住不露痕跡。

  梁御風不由得露出欣賞的神色,佩服她性子如此沉穩,十萬銀到手還能這般鎮定。一邊大個仰頭茫酥酥傻笑,小個的瞪直眼睛恍惚著不相信這是真的,只有紛紛最鎮定,他要的就是她這種鎮定機敏的性子。

  「那麼,請即刻啟程。」梁御風道。

  大小保回神齊嚷:「我們跟她一起。」

  梁太子斟酌。「二位要跟?」不方便哪,住內宮的除卻皇親國戚,就只有太監。大小保用力點頭,執意要陪著紛紛去。

  「絕對要跟。」他們異口同聲。

  唉,太子只好答應。「假使你們硬要跟,那就來吧。」只好安插他們到泰公公那裡。

  紛紛與大小保商量,決定大保留在家裡照顧孩子。

  大保摟著孩子們對住紛紛哭,濫情極了。「紛紛……嗚嗚……你有空就回來探望我們……嗚嗚……」

  小孩子嚷。「給我買新衣,我要紅的。」

  「我要風箏……」

  「我要鞋……」小孩們知道家裡全由紛紛作主,都跟紛紛要東西。

  「知道啦!討債鬼!」紛紛瞠道,將銀票全數給了大保管理。

  小保凶起來。「老要東西,閉嘴!」

  梁御風與扮成僕人的太監們在門外等著,先前找到羽紛紛時,他便發覺那武小保正是那日白髮神醫,但他沒揭穿,紛紛也沒自首。

  今晚月兒特別亮,影子地上婆娑,小保與紛紛和那一大班人馬,就這麼浩浩蕩蕩離家步往鬧市。

  紛紛收拾了一大包東西傍身,裡頭啥都有,紛紛最怕無聊,所以帶了很多解悶的東西。她跟在梁御風身旁,小保走在後邊。

  當行經京城裡的高宮權勢聚集之地時,紛紛與小保交換眼色暗暗竊笑。肯定是這兒了,不知是哪家富豪呢?給十萬銀眼都不眨,定是有錢有勢的皇親貴胄。紛紛心底這麼想,忍不住便問梁公子:「ㄟ、你是哪家王爺的大公子?」

  王爺?後邊太監聽了偷笑。嘻嘻嘻,笨丫頭,是皇上的大、公、子!

  梁御風看她一眼,眼底漾著笑意。「不是。我非哪家王爺公子。」

  「喔~~」不是嗎?紛紛心下困惑。怪了,難道還有比王爺府更~~有錢的人家? 這時他們離開鬧市,離開繁華大街,行往通向皇宮的大道。

  紛紛不解地問:「這道上沒人住啊?」長路底是皇宮。

  「有的。」

  「有?」紛紛不解。

  待行至皇宮側門前,小保與紛紛張大嘴巴,齊齊仰頭瞪住高大雄偉的赭紅大門,太監們立在他們身後。

  「就這裡。」太子道。為了瞞住皇后,他們從側門進去。

  紛紛拽緊肩上包袱,瞪著幾丈高大門,?了眼。「皇……皇宮?來這干麼?」不是要去他家嗎? 梁御風道:「就是這裡。」說的輕描淡寫。

  「你住這?」紛紛詫嚷。

  他笑了。「是。」笑看她瞪大一雙眼。

  「嗄?那……那你母親是?」

  「當今皇后。」

  阿娘喂~~皇……皇后?那他們前後邊站著的是什麼人?小保拽住紛紛臂膀,面色蒼白。不妙!他有很不祥的預感。

  「皇后?」紛紛繼續發問。「那麼……」她忐忑地打量眼前男子。「你是……你是……」

  「我是梁太子,梁御風。」他溫和道。

  她倒抽口氣,驚聲尖叫。「你要我扮前陣子死掉的妍公主?!」

  終於明白了,梁御風雙眉微揚淺笑道:「是的。」

  頓時小保感到心口抽痛,紛紛感覺四肢無力。要死了,扮公主去騙皇后,人頭還保得住嗎?小保面色慘白,環顧眾人,思量落跑路線。他是很愛跟紛紛一起招搖撞騙,不過可沒膽連當今皇后娘娘都敢騙,又不是嫌命太長,活不耐煩。

  紛紛深吸口氣,又深吸口氣,還是穩不住情緒,又深深深再吸一口氣。她這舉動教太子瞧著不禁莞爾。紛紛心跳如擂,這實在太、誇、張、了!眼前男人是太子 ?當今太子?遠在天邊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就這樣立在她面前?還對住她笑? 紛紛抿嘴,瞪著他,他挑眉也定定望著她。紛紛凝起眉頭,見到太子該行什麼禮?她完全沒主意。紛紛眼色閃爍,怪不得他身上有股獨特的氣質。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她朗聲問他:「要我扮公主?假使我扮得不好呢?」

  他垂眸望著她。她發問的認真模樣好像小孩子,讓他想逗逗她。他笑了,嗓音低沉溫柔。「扮不好的話,會有一點小小的處罰。」

  「什麼樣的處罰?」她追問,他黑眸漾起笑意。

  「輕微的,打入地牢。」

  「嗄?!那嚴重的?」

  「嚴重的,埋入地底。」意思是死翹翹。

  喝!小保護住紛紛,紛紛拽緊包袱,她凜容怒暍:「嗐~~我後悔了!」

  小保立刻附議。「對對對,我們後悔了。」不干!這局玩大了,他們愛財更愛命。

  「哦?」梁御風緩緩挑起一眉,奴僕們立刻圍住他們。「錢收了,就不能反悔。」他聲音很輕,可十足十威嚴。

  紛紛聽了睜大眼睛吼。「我是後悔只收十萬銀啦!」嗟~~嘔死!太子ㄟ,要個一百萬銀搞不好都成!

  梁御風錯愕,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真可愛,真夠可愛的!」逗得他大笑不止。

  小保可笑不出來,面青青地罵紛紛:「你玩命啊,是騙皇后ㄟ,騙不成會殺頭的。」她到底知不知道嚴重性?

  紛紛甩開他的手。「笨笨笨,富貴險中求,懂不懂啊,要發達就靠這次。」非但不怕還挺樂的對住小保嚷:「怎,沒去過皇宮吧?沒見過皇上吧?哈哈哈,當然也沒見過太監吧?咱去玩玩不錯啊,包吃包住不知多逍遙快活呢,當公主過過癮,還可以使喚人ㄟ~~」她樂壞。

  梁御風聽得又是一陣大笑,這姑娘真真奇人也。她把這差事當遊戲玩嗎?實在夠逗的!

  「我看你瘋了。」小保生氣了。「愛玩是一回事,玩丟了命可不成!」

  紛紛懶得理。「那你回去照顧孩子,我去就好。」

  唉~~小保垂頭喪氣,分明吃定他會跟的,那麼愛她,哪會捨得拋下她? 紛紛望住太子。「那個……那個什麼……」

  「梁御風,你可以這樣喊我。」太子微笑道。她果真大膽,跟他說話也這種口氣。

  是的。管啥太子!現在是他有求於她。紛紛拿喬,左手插著腰,高舉著食指,意氣風發地大聲說話。「聽好了,這事非同小可,這簡直是搏命演出。」她滔滔道,一點都不怕他的太子身份。「我嘛~~要一棟上城比王府更大的宅子,我要僕人十名照顧家裡的孩子們,我要全城最棒的夫子給他們上課,還要三名奶娘讓孩子吃好穿好,我要兩駕馬車,隨時供孩子們郊遊玩耍,還有這差事結束後,我要每年家用一萬銀領到死為止。不過,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要是本姑娘在宮中遭遇不測,也算是因『公』殉職,給安家撫恤,不能低於五萬銀,還有……」她口渴,頓了頓,咽嚥口水。

  小保瞪直眼睛,嘖嘖嘖!紛紛也真夠狠,真敢敲啊!

  太子和顏悅色。「還有什麼?」不簡單不簡單,懂得逮住機會猛敲槓。

  「還有的……還有喔……」紛紛努力想,可一時想不出來了,放棄機會又太可惜。她睜眸道:「啊,不如剩下的我想起來再跟你說,好嗎?」呵呵呵,分次敲。

  哈哈哈,真被她打敗了,他一口應允。「好,有空你再慢慢想。」太子隨她敲槓,他對後邊使個眼色,讓人上來開門。

  紛紛屏息,門扉緩緩開啟,裡邊燈火輝煌,映上臉龐。同時小保問太子:「那我扮什麼?」

  太子笑答:「扮太監,等會兒先淨身。」

  「什麼?!」小保哀嚎,把太子逗得哈哈大笑。

  而紛紛,紛紛拽緊包袱,一腳跨入皇宮,這是平凡人怎麼也想不到的奇遇,她闖進這神秘瑰麗的世界。

  梁太子望住她背影,眸色暗了。他好像看見一隻精靈,闖入他沉悶幽暗的世界。


第二章

  瞞住皇后,梁御風於太合殿擺席款待重臣。好將羽紛紛介紹給他們,大家通力合作,穩住情緒失控的皇后。這皇后發病時無辜被斬的臣子、僕從已不少人,再這樣下去,皇朝岌岌可危。

  宴席開始才半個時辰,太子找來的「寶」,已教眾人駭異。

  燈火通明,燭光搖曳,奴僕們列桌案兩側,大家都駭得說不出話。

  纖瘦的敏公主舉著箸,張著嘴,她?了;會吹笛子的月公主瞪直了眼睛:愛玩摔跤肥胖壯碩的寶公主比較鎮定,只是瞇起眼睛;而膽小愚笨的筱公主則瞠目結舌,張大著嘴,不敢相信眼前情景。

  長桌左側禮官,文官,刑官,太監總管,眾老冒汗,面色發青,?呆呆瞪著堂中人物。

  堂中,是面色鎮定微笑著的太子梁御風,他身旁坐著兩個野蠻人。

  為什麼說是野蠻人?看看他們吃飯的樣子,聽聽他們談話的內容……

  鏘!敏公主的筷子掉至地上。

  「嗯!好吃好吃……這是什麼?」小保狼吞虎嚥搜刮食物,他赤手去撕案上烤乳豬,撕得稀巴爛,這會兒沒人敢吃那隻豬了。

  「贊贊贊!」紛紛捧著碗,胃口大開,吃相豪邁。「這肉好鮮啊!」她捧酒狂飲。「嗯嗯嗯,這酒好!」

  「喔喔喔……太好吃了!原來這就是魚翅啊……」小保猴急,又站起來每盤菜都挾一些進碗裡。沒享受過豪華宴席,他們瘋狂了,大口飲酒大口吃肉,還大聲大聲地讚美歌頌。

  「太好吃啦!」紛紛心花怒放,發現大家瞪住他們,她眉開眼笑地道:「ㄟ、各位大人,快吃啊!來來來~~」起身熱情地想幫大家挾菜舀湯,這舉動教一旁立著的奴僕們驚慌。

  「奴才來就好。」天!這可是他們的工作耶。

  紛紛倒酒,還跟四位看得?眼的公主們問好。她舉杯敬酒。「往後有勞諸位姊姊們照顧。」方才太子下令要大家當紛紛是公主,她入戲的很快喔,可是……可是四位公主全?眼了。這粗鄙的丫頭真要扮公主?簡直糟蹋公主名諱。

  太子對他們不合禮儀的行為視若無睹,他問眾人:「我打算讓這位姑娘扮妍公主,各位意下如何?」

  大臣們面面相覷,搖頭歎氣。他們當紛紛不存在似地狠狠批評起來,想她草包一個,沒人理會她的感受。

  「太子,她行為粗鄙,找她扮尊貴的妍公主,這……」禮官嗤之以鼻。

  「太子。」文官進言。「妍公主雖然性情活潑不拘禮節,但是學富五車聰敏過人,至於這位羽姑娘……」輕蔑地搖首歎息。「看來目不識丁怎麼扮妍公主?」

  太監總管泰公公開口了,比著蓮花指,嫌惡地指著嘴巴塞滿食物的小保。「他行為粗魯不文,個性野蠻,喬裝成我部下實在是……」有礙觀瞻。

  太子靜靜聆聽,四位公主也開口抗議--

  「太子哥哥--」敏公主望住沒事般繼續飲酒吃飯的羽紛紛。「你從哪找來這麼個野蠻的丫頭啊?」

  「她扮公主?拜託~~誰家閨女都比她強。」月公主冷諷。「要我教她吹笛子,呵,我猜她連什麼是笛子都不知道。」

  寶公主托住下巴懶懶地說:「我看不成的,一個草民就算了,還一點規矩都不懂,在大臣公主們面前,吃相這樣難看!」

  小保聽了尷尬,臉紅停箸,滿嘴食物登時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卻看那羽紛紛一臉從容若無其事,正進攻鵝肉,還撕了肥鵝腿,大口吃著。莫非沒聽見大家惡毒的批評?不,她聽得可清楚了,不過先填飽肚子再說,這些佳餚可是難得賞賜,不吃乾淨簡直對不起自己腸胃。

  一陣寂靜,眾人目光全射向羽紛紛,小保也瞪住紛紛。太子順著眾人視線斜臉望住羽紛紛。

  她?她還吃得下去?非但吃得下去,還吃得津津有味。

  筱公主忍不住問:「羽姑娘,有這麼好吃嗎?」這些她早吃膩了。

  紛紛用力點頭。「贊贊贊!」她啃鵝腿,忽然桌子一拍站起來。左手抹抹嘴,右手抓著鵝腿,挺直身子放話。「剛才那個……那個……說我行為粗鄙的那個……」

  太子忍住笑,低聲提醒。「是禮官,張大人。」

  「ㄟ、對,張大人,姑娘我自幼無父無母混跡江湖,先天條件不足,仰賴後天教化。您貴為禮官,教化人民是您的職責,我資質駑頓,這恰恰是您表現的大好機會,假使天下人皆知書達禮,那國家還需要您嗎?」紛紛問他。

  「這、這……」張大人瞠目結舌這了半天,無話反擊。

  「哈哈哈!」太子聽了大笑,笑得拍桌。「妙、妙極了。」實在太聰敏了。

  她用鵝腿指向另一位大人。「這位……這位……」

  太子提醒她。「那位是負責文教的李大人。」

  「喔……」羽紛紛點頭。「說我目不識丁吧?那咱們來剖字好了,每個字剖成六份。文章的章--」她挑眉笑道。「六、立、日、十、早,便是章這個字。您也來剖個字,說吧!」

  「……」一陣尷尬。李大人捧住腦袋卯起來想,左右兩位大人也皺眉搔發扯鬍子地幫他想,可是三人想得滿頭大汗,越急越想不出。

  「等等……等等啊……」李大人要紛紛等。

  「喔。」紛紛點頭,左手插腰右手抓著鵝腿悠哉悠哉啃起來。

  小保仰首望住紛紛,儘是崇拜的表情。好耶,他的紛紛真厲害,硬是要得,真夠爭氣的。

  太子看羽紛紛那得意的樣子,再看大臣們焦急的模樣,老天,她真是太妙了。

  他呵呵笑了,這姑娘實在太有趣,讓他心情歡快,一見她他就笑口常開,這冷僻的深宮內苑幾時這樣趣味盎然了?

  「咚!」

  忽一聲嚇得大臣們跳起,原來是羽紛紛將啃完的鵝腿扔到桌上。

  呼~~好吃。她抹抹嘴,太子親自為她遞上乾淨的錦帕,這舉動又教公主們瞪直了雙眼。

  「謝謝。」羽紛紛笑瞇瞇接來擦手抹嘴,那直率的舉止在事事講究禮儀的太子眼中竟分外地可愛。

  紛紛擦淨手,忽然仰頭深深深深地歎了氣,那口氣彷彿隱藏著無盡哀傷。「唉~~」她遙望殿外空中一輪明月。「沒想到啊、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眾人望住羽紛紛,卻聽她對月興歎--

  「咱們人民景仰愛戴的皇朝……」她低頭撫額,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我們子民最崇拜的大大大大人們,竟連我這一個目不識丁的小小小小民女小小小野蠻人小小小小草包的拆字令都對不上,唉~~」她搖頭歎息。「我想到我們國家的前途,我就……唉!」

  哎哎哎!眾人臉上出現黑線條,她不要太囂張了,那模樣實在很欠扁喔!

  太過分了、太過分啦!可不可以拿碗丟她?可不可以拿酒潑她?可不可以拿椅子砸她?她那德行簡直是……

  太監總管咬帕跺足,文禮刑官們臉色黯然,氣得快吐血。

  紛紛倒演得挺盡興,她撩撩頭髮。「不過也不能怪各位大人。」她拋出梯子給大家下。「興許你們是嫌賤女身份卑微,不肯紆尊降貴地跟我計較,故意沉默以示抗議,應該不是對不出字,是吧?是吧?是、吧?!」紛紛掃視他們,只見眾臣們面面相覷,虛弱地開口--

  「是。」

  「是這樣的。」

  「確實是。」

  「哈哈哈哈!」太子大笑,望住面色發白的文官憐憫道。「你們竟不敵一升斗小民。」他出面解圍。「王,一十二土干。查,十木日旦一……」信手拈來他就對了兩個。

  紛紛瞪住太子,眼色驟亮。「哇~~果然是太子,佩服!」對得好極了。

  「你也懂拆字?」他問。

  小保笑嘻嘻。「紛紛行酒令最厲害了,我們賭酒很少輸的。」

  文官感覺受辱,羞愧地掩面啜泣,嗚嗚……竟然被一個小丫頭修理。禮官和刑官趕緊安撫大人。

  紛紛吃飽喝足了,火力十足。她猛地又瞪住四位公主,四位公主駭地頓時縮肩抱在一起。干麼?她想幹麼?

  紛紛中氣十足地說:「各位公主姊姊們,還有諸位大人,我這人吃相粗魯、不懂規矩,野蠻人一個,太子卻相中我來扮妍公主,你們是不是覺得太子眼光出了問題?太子行為荒謬?太子腦筋糊塗了?你們是這樣想的吧?嗄?嗄?嗄?!」

  竟然借刀殺人,眾人立刻搖著頭,口裡直嚷:「不敢不敢……」

  公主們七嘴八舌解釋--

  「太子哥哥最聰明,你少亂講。」挑撥離間喔!月公主急嚷。

  「我們都信任他!」寶公主大聲反駁。

  光只紛紛一人就教大家慌了,梁御風笑了。他出聲安撫。「好了,反正我們安排的假公主沒一個成功的,這次就讓羽姑娘試試。諸位大人請寬心,來,大家繼續用膳。」他抬頭笑望著紛紛。「你也坐下。」

  「喔。」紛紛坐下,酒酣耳熱,打了一個嗝,忙摀住嘴。

  小保笑嘻嘻和紛紛乾杯,他悄聲讚美紛紛。「妙,妙極,說得他們個個變烏龜!」

  紛紛嘿嘿笑,飲湯挾菜。打小混跡市井,吵架打架乃家常便飯,可厲害了!

  一場酒席下來,紛紛貪飲佳釀,終於不敵醉意,昏眩起來。她按住額頭,視線模糊了,她懶懶地往左邊倒,那是太子肩膀。她好自在地靠上去,嗯~~好暖、好舒服!

  「紛紛!」小保驚訝。

  太子轉過臉來,垂眸望住她朦朧的眼睛。

  她靠在他肩上笑望他。「太子……」她瞇起眼睛打量他,說起醉話。「你長得真俊!」她笑嘻嘻。

  大膽!眾人瞪直眼睛。這……這丫頭在輕薄他們的太子?這丫頭竟敢輕薄他們高~~高~~在上的太子?!

  「匡!」

  這回敏公主瞧得連碗都掉了,摔成碎片。這丫頭懂不懂分寸?大不敬大不敬啊!

  太子望住紛紛,她靠著他肩膀?呼呼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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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1:58:32 |只看該作者
  「你醉了。」他說,並沒推開她。她臉好紅,小嘴濕潤,太子胸腔繃緊,望著她的眼色很溫柔,可心頭感覺有火在燒。

  「我醉了?是麼?」她笑嘻嘻,眼睛媚人,水波盈盈,就這麼靠穩他肩頭,聲音慵懶。「我醉了?宮裡的酒好好喝啊,真過癮,我今晚真開心,東西好好吃,我每天都要吃,要是弟弟妹妹們也吃得到就好了……」她想念家中頑皮的孩子們。

  奴僕上前要架走紛紛,可太子揮手制止。梁御風黝黑的眼睛與紛紛渾沌的視線相望。「是不是頭很昏?」他問。

  「嗯。」紛紛懶洋洋地點頭。

  「是不是感覺很開心?」

  「是啊是啊!」她?呼呼地笑,感覺自己渾身軟綿綿。

  太子眼色溫暖。「你確實醉了。」那緋紅的雙頰可愛得讓他好想咬一口。

  「哦?」她眉開眼笑,當公主真好,吃得飽喝得好,贊ㄟ~~她頭昏目眩,閉上眼睛,身體慢慢往下滑,滑過他胸膛,癱倒在梁御風腿上。

  「匡!」

  這次,是禮官的酒杯掉了。這……這女人……倒在太子腿上?大膽,這簡直太大膽!

  「還不拉她下去!」刑部大人命令。

  太子再次出聲制止。「慢。」他無所謂,她倒在他腿上,他心底好似淌過暖流,某種溫馨愉悅的感覺在他心深處蕩漾。他招呼大臣們:「各位請繼續用膳。」

  紛紛打起酒鼾,真在太子腿上睡起來。當他溫暖的身體是暖床,她躺得好安穩。

  小保臉綠了。這個紛紛喔……男女授受不親,實在很亂來!

  宴席尚未結束,紛紛已醉得不省人事,迷迷糊糊憨睡,耳朵隱約聽見人聲喧嘩,樂工奏著樂曲,她聽著聽著,漸漸迷糊。這是夢嗎?或許是吧,打出生至今,幾時享受過這種快活?

  最後宴席是怎麼散場的?她不知道。怎麼被帶離酒宴,也沒有記憶。

  ***

  午夜驀然驚醒,微光透窗,華麗的床,暖和的錦被,紛紛恍惚了,有一瞬不知身在何方,然後她記起來。

  這美麗的寢室,富麗堂皇的擺飾,喔,這肯定就是妍公主的寢宮吧,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口乾舌燥,發現身上衣服早被換下。

  天氣冷,她勾起床畔紫披風罩上,步出廳堂,軟榻上臥著一名宮女,已經睡熟,紛紛溜出宮殿。喝!一出殿外她便?住了。

  哇~~她呆在月色底,滿園松柏花草,假山流水。極盡富貴之能,雕樑畫棟都是她不曾見識過的。好大的花苑,白海棠一朵一朵盛放,與月色相呼應。

  夜闌人靜,她好奇著皇宮的景致,避開巡夜的侍衛,穿越無數迴廊,漫步小徑上,一邊低頭打量足下砌著的石板畫,不時又被沿路宮牆上鑲嵌的彩畫分了心。

  多美、多美的彩畫,她看得目不暇給,忘記自己走的多遠,也不知走到了什麼地方。驀然回神,轉身望住婉蜒的徑道,唉、糟!她迷路了。

  仰頭望住明月,她想著該往東還是西?唉呀,那麼大地方就這不好。這會兒她腿酸腳軟,只想找地方歇腿。她左顧右盼,花苑深處有一亭子,不如等天亮了再找宮女帶路。

  紛紛攏緊披風往亭子去。踏上石階,一步兩步,摸著扶手拾級而上,忽地怔住,有人?!

  那人坐在亭子一隅,慵懶地靠著圍欄。乍見羽紛紛,那一雙黝黑的眼睛浮現笑意。此際,他沒有束髮,黑髮披肩狂散,沒有華麗裝束,淺灰衣袍,若隱若現的強壯體魄,令他散發一股慵懶如獸的魅力。一對深邃閃著黝光的眼眸正打量著紛紛,那視線溫和,但她能感覺到在那溫和的視線底下,彷彿凝聚著某種磅礡的力量。

  是的,這就是太子給她的感覺。很溫和,卻很陌生,表面看似無害,然她閱人無數,她知道越是話少,越是不鬧情緒的人,往往越是深藏不露。

  「你怎麼在這兒?」紛紛詫問。

  他笑了,聲音蘊著笑意。「應該是我問你,你怎麼會在這?」這裡是他的宮院。

  「我睡不著。」紛紛立在石階上。

  「我也睡不著。」他說,拍拍身旁座位。「上來吧!」夜幕下,肩上攏著紫披肩散著發的羽紛紛,一雙大眼盈盈地瞅著他瞧。乍見她,太子感到歡喜。他一向淺眠,不溜出宮時,便會在這兒一個人對月飲酒至天明。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忽然出現在眼前,他歡迎這個意外。

  紛紛輕快步上來,爽快地就在他身旁坐下。寒風輕掠,送來花香。

  「夜裡有禁軍巡邏,不要亂闖,他們還不認識你。」他提醒她。

  「好啊!」紛紛低頭,邊試著弄掉鞋底沾上的泥,邊問:「你都沒睡啊?」

  「是。」

  「鬧了一晚你不累?」又低頭拔黏上裙擺的針草。

  一雙男性的手伸來幫她,那雙手拽起裙擺一角,幫她剔去沾黏的針葉,低沉溫暖的嗓音像夢。「你肯定滿苑亂闖,這是虛衡苑栽植的小針草……」一雙陽剛的手卻好溫柔地幫她挑去針草。

  紛紛看得恍惚,抬頭望他,看著他專注幫她的模樣。紛紛望著他眼睫,打量他高挺的鼻粱,聞著他身上男人的氣息,欣賞他濃黑性格的髮鬢……她看得入迷失了神,不知怎地感覺口乾舌燥,臉頰發燙。

  感覺到她的視線,太子緩緩地轉過臉來,紛紛立刻慌地移開視線,她縮起肩膀深吸口氣,心跳得好快,咚咚咚地撞著胸口。

  「我迷路了。」紛紛望住天上明月,奇怪著自己失常的心緒。

  「那自然,皇宮幅地遼闊,沒人帶肯定迷路。」他說。

  紛紛轉過臉來望住他,眼色發亮。「你帶我見見皇上辦公的地方好不好?」她笑嘻嘻地要求。「我想見識見識。」

  「不成。」他拒絕。見她一臉失望,他微笑解釋:「那是禁地,等等驚動了侍衛。」

  她不放棄。「偷溜進去啊,不會被發現。」就算被發現,他是太子ㄟ,怕啥?

  他失笑。「你當宮裡的侍衛都是飯桶嗎?」他們都會武功。

  「我好想親眼見見傳說中的盤龍金椅呢,據說匠工細膩。聽說那椅子好大好大,金光閃閃,氣派極了,上邊還雕了好幾隻活靈活現的龍!」

  「哦?」他瞇起眼睛打量她。「唔、我看你是想坐坐那龍椅吧?」

  她懊惱地拍一下石椅。「噯,可被你說中了,是想坐坐!」誰不想啊?坐坐過乾癮啊!

  他斂容。「你這句話是要殺頭的!」在宮中說話不可這樣隨便。

  「可你不會斬我的頭。」她不笨。要換作是別人問,她才不說。

  他黯了眸色。「是嗎?」

  「那當然。」她很自信,伶牙俐齒。「我這腦袋讓你花了那麼多銀子,費了那麼多工夫,戲還沒上演,你斬了我多不劃算?」

  他微笑,起身,步出亭子,紛紛即刻跟上去。

  「喂,你去哪?」

  他轉身望住她。「不是想見見龍椅?」他說,見她展顏燦笑。

  ***

  暗中低沉的嗓音蘊著笑意。「感覺怎樣?」

  「感覺妙極了。」清亮的嗓音答覆。

  「過癮沒?」

  「再一會兒。」

  「你想當皇上啊?」

  「是挺神氣的。」實話實說。

  「唉,小心你項上人頭。」望住坐在龍椅上的羽紛紛,梁御風笑道。看她神氣地咳了咳,拍桌喝叱--

  「眾卿跪下!」

  哈,她玩起來了。太子但笑不語,或者連他自己都沒發覺,望住紛紛的眼色裡隱著一股寵愛之情。

  紛紛轉過臉來問他:「皇上都這麼說的嗎?」很威風吧!

  「不。」他笑道。瞧她嬌小的個子坐不滿龍椅,很是滑稽。「皇上通常還說些別的。」黝黑的眼眸在暗中閃爍。

  她眼睛一亮。「哦。」她淘氣地振振衣袖,「啪」地重拍桌子,怒目喝叱:「來人,將這逆臣拖下去斬了!」

  太子大笑。「皇上不是鎮日要斬人的。」

  「哦?」紛紛挪了挪身子,垂眸故作沉思憂鬱狀。「近日蠻族侵關,可惱啊可惱,朕該派誰去平亂呢?唉、唉、唉~~」這會兒倒成歎息皇上了。他忍俊不禁直笑。忽地黑影晃動,堂前騷動,梁御風忙將紛紛拽下,兩人隱身龍椅後。

  三名侍衛闖入。

  紛紛屏息,挨著梁御風坐在地上。

  「奇怪,分明聽見聲音。」侍衛們查探。

  「我也聽見了。」他們提刀巡視。

  梁御風食指點唇暗示紛紛噤聲,侍衛們不肯走,怕洩漏蹤跡他們挨得很近。

  他肩膀手臂的熱度透過衣裳滲進她皮膚,而她柔軟的發搔癢他頸項。

  紛紛聽見自己心跳得好響。他靠得太近了,近到頰上可以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

  侍衛們嘀咕著走向龍椅,紛紛緊張,呼吸急促起來。這些侍衛都會功夫懂得聽聲息。太子忙摀住紛紛嘴鼻,他目光閃動,暗示紛紛閉氣。太子的手好暖,紛紛憋住氣,而心底小鹿亂撞。

  終於侍衛走了,太子鬆手,紛紛用力喘起來,一口氣差點順不上來,他拍她的背,笑問她:「嚇死你沒?」他好笑,看她脹紅了臉。

  「皇宮真好玩。」紛紛背靠椅子鬆口氣。「呼~~刺激刺激!」

  「是嗎?」他不覺得。

  「好大好美,方才一路上我看見好多彩畫,每一幅都美得不像凡間該有的東西,住這裡真好,吃好穿好什麼都不愁,觸目所見都是美麗的宮牆,什麼都擁有了嘛,真不公平。」她心有所感憤慨道。「尋常人鎮日庸庸碌碌只為三餐溫飽,你們皇子皇女一生下來就備受恩寵,啥都不愁。」

  「哦?」他們席地並肩坐著。他問她:「你知道妍公主怎麼死的?」

  「知道啊。」這事天下皆知。「妍公主溜到宮外跟人賽馬死的。」

  「不。」太子望住她。「妍公主是皇后害死的。」

  「嗄?」她瞠目結舌。「怎麼可能?」她是皇后最寵的小公主啊,她一死連皇后都瘋了,怎麼可能是她害死的?

  梁御風直視她道:「妍妹妹生性活潑,母后捧在手心上寵,可這些都不能令她滿足,她喜歡溜出宮玩,欣羨無拘無束的庶民生活。一次機緣,她愛上一位馴馬師,從此,溜出宮的次數更多。」他緩緩低訴,紛紛聽得入迷。

  「然後?然後呢?」她追問。

  梁御風說給她聽,奸像在說個故事。「馬師不知她貴為公主,也愛上她,然後馬師打算到漠北覓良駒,妍公主也想去,這時他們已私訂終身。妍妹妹決定跟母后坦白,她不當公主,只想離開皇宮嫁給馬師,母后最疼愛她,她信母后會答應。」

  哇,好感人。紛紛聽得?了。「那皇后……」

  梁御風繼續道:「皇后聽了震怒,第一次狠狠教訓了妍公主。不但沒有答應, 還下令殺了那名馬師,讓她死心。」

  殺了馬師?紛紛軟倒地上呆住了,寒毛豎起,一股冷打心底顫開。

  梁御風表情平靜。「那日大雪,妍公主被關在殿內,她派人送字條給我,求我去放她出來。」他不帶感情說道。「我去了,調走看守的人,把她放出來。」他眸色暗如夜,深邃地叫人揣測不出他真正情緒。「妹妹央求我幫她出宮,我答應了,瞞住皇后,安排她出宮。」

  紛紛??地望著他眼睛,那黝黑的眸色像一片死寂的海,平靜冷漠。

  他往下說:「我目送她離開,再見她時,她是被抬回來的。她去跟人賽馬,騎著馬師最珍愛的白馬,摔死在雙木林。」

  夠了!紛紛目光閃動。不想聽,她不想聽了。可他繼續說--

  「那日目送她走,漫天雪,她走了走,忽然回頭望住我……」

  那時,天降大雪,寒風刺骨,妍公主長髮被風打散,狂亂飛舞。她穿白裘,亂雪間纖瘦的身影渺小地彷彿也幻化成一培雪。

  妍公主離開皇宮,地上積著厚雪,她雙足陷雪泥中,舉步艱難。走著走著,忽然回頭望住城門前的太子哥哥,她高聲問他:「哥哥,公主可以跟庶民葬一塊嗎?」

  城門前粱御風神情黯然,沒有回答。雪冷得像刀,他看不清楚妹妹的表情,白茫茫中,只記得她死寂的眼色,像對迄無情天地抗議。皇后寵她,什麼都可以給她,但她最想要的只有一件,就這麼一件,她得不到,還永遠失去。

  「……這便是事情經過。」故事說完了,他神情平靜。那日放走妹妹,就知道她是要去尋死,他沒有攔阻,噩耗傳來時,也沒有詫異,他尊重妹妹的選擇。「所以……是皇后殺了她,我也推了一把。假使事情重演,我還是會放她出宮。皇后大禮下葬,陪葬品儘是珍奇珠寶,她與珠寶長眠與此,這就是妍公主的故事。」她要扮妍公主,他便把妍公主的秘密說予她聽。然宮中無人知曉,他其實暗中已將妹妹的屍體安排出宮,讓她和馬師合葬。至於妹妹珍愛的白馬,他一直細心照料著,養在馬廄。

  故事說完了,他望著紛紛。她目光閃動,良久不說話,只是注視他。

  好靜,漆黑中,只一點點微光透進琉璃窗。紛紛望住他好一會兒,忽然,她驀地抱住他。身子乍暖,梁御風驚駭。

  她緊緊抱住他。「你一定很難過。」她說,伏在他肩膀,閉上眼睛,她眼眶好熱。可憐……可憐的妍公主,可憐的太子,她聽得心碎。

  梁御風感覺到臉龐濕熱,他震驚。她哭了?!是的,貼著他髮鬢,紛紛哭了。

  她替他掉眼淚,她為妍公主傷心,原來她欣羨的皇室生活這樣不堪,她真膚淺。身為皇子皇女有什麼好?情感這樣空乏,連追求真愛的自由都沒有,有什麼好? 連死都不能跟心愛的人合葬,好什麼?

  羽紛紛在他肩上哭起來,這是他與妹妹的故事,她卻聽得比他還傷心。

  梁御風猶豫著,然後張臂,輕輕回擁住她。一碰到那溫暖的身體,驀地心悸,更用力收攏雙臂,抱得死緊。梁御風閉上眼,嗅著她的髮香,驀然驚覺自己一直是痛著的。乍覺她身體的溫暖,就分外意識到自己心深處的冷。梁太子貪婪地緊抱住這柔軟身體,他眼眶燙了。紛紛的舉動雖唐突,卻是那麼貼心,教他一陣感動。他的男子氣概,他鋼鐵般堅強的心,瞬間消融在這女子雙臂間。




第三章
  
  午後,深宮內苑,宮殿一隅,檀香裊裊。

  數名大臣圍坐長案,個個表情凝重,神情肅穆。正中兩名宮女服侍的是皇后,她端坐在虎皮軟楊上,神情肅穆,沒有發瘋的跡象。她身畔端坐著藍袍的皇太子,正幫母后審閱奏章。

  「或者從海路進攻?」傅將軍指著案上地圖。

  皇后主持會議。「海路啊?」皇朝近年為蠻夷侵略所苦,幸而傅將軍底下武士訓練優秀,加上梁太子熟讀兵書,兩人通力合作,沒讓夷族佔到便宜。

  儘管梁御風非皇后親生,在皇上臥病這段日子,她卻非常倚重個性沉穩、擅於謀略的梁太子。

  「皇兒意下如何?」她問梁御風。

  梁御風審視兵圖。「相師預測冬至左右,天降厚雪,貿然出兵攻打夷族,只怕……」

  「不怕!」傅將軍豪氣道。「吾等願為國家粉身碎骨,絕無怨言。」他拍拍胸脯。「上個月在濤焰關把那群番賊打得落花流水,現在乘勝追擊,叫他們知道天野皇朝不是好惹的。」他願為朝廷、子民肝腦塗地。他這樣為國為民還有一個重要因素,他的閨女,傅筱婉是未來的太子妃。這親事是皇后年前定下的,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榮耀。他的女兒將來可是皇后,他怎能不好好捍衛國土?

  「將軍鬥志旺盛,可是……皇兒?」皇后等梁御風定奪。在她不瘋的時候,處事公正明理,很受大臣敬仰。

  「唔。」梁御風攤開另一張地圖,審慎地研究起來。「渡海就是蠻夷地方,山勢險峻,假若真要動兵--」

  正當眾人討論兵事之際,那端……那端也有一場非常重要的會議進行。

  「這些是你要讀的。」敏公主將一堆書籍拋至案上。

  喝!紛紛驚駭,指著桌面。「這……這些?全部?」小山似地堆迭著。她搖搖頭。「別開玩笑了。女誡?誡啥啊?內訓?訓什麼啊?嗟!」

  「誰跟你開玩笑了?這都是公主該學的規炬。」敏公主雙手抱胸,表情高傲。

  「這些書我們十五歲以前就默熟了,妍妹妹十三歲就懂。」眾公主用力點頭,她對住紛紛表情誇張。「妍妹妹可聰明了!」哪像你這草包!公主們全用下巴瞧紛紛,不屑的意思很明顯。

  哼!分明看不起人。羽紛紛瞇起眼睛,咬牙道:「就看書嘛,有什麼難,呵!」眾公主前,她也雙手抱胸逞強道:「行,沒問題。」誰怕誰?

  沒問題?「哇哈哈哈哈~~」敏公主大笑。「希望如此喲。」她訕訕道,姊妹們吃吃笑。

  受不了ㄟ,跩什麼啊!紛紛橫她們一眼。「你們放心,我也聰明得很!」

  「哦~~是嗎?」高個大姊頭狀的月公主聽了冷笑。

  紛紛心頭一涼。果然--哇哈哈哈哈,她們爆出更響亮的笑聲,笑話紛紛,紛紛臉上出現黑線條。

  「既然這樣,太好了!」月公主對宮女使個眼色,宮女人內抱來更多書堆上去。「聰明的羽姑娘--」望住紛紛,她笑瞇瞇。「這些也要看喔!」

  「這什麼?」紛紛俯身翻開書,上頭一堆密密麻麻的符號。「什麼啊?鬼畫符哇哈哈哈哈哈……眾公主又一陣狂笑。月公主下巴指著書本,口氣輕蔑。「那是樂譜。太子哥哥要我負責教你吹笛子。妍妹妹可聰明了,她無師自通,給她樂譜她花了兩天摸索就會了。你那麼聰敏,應該很容易懂吧?」

  哇哈哈哈哈,說完眾公主又齊聲狂笑,擺明在玩她,誰要羽紛紛晚宴上那麼囂張。哼,也不想想她是什麼身份,見到公主們也不知道要諂媚,還敢對太子哥哥毛手毛腳,不修理修理這賤民,公主的顏面往哪擺?

  羽紛紛蹙起眉頭,瞪著笑聲不斷的公主們。嘻!她知道了,公主們根本不打算教她,只想看好戲,看她要猴戲嗎?哼!走著瞧,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行。」羽紛紛點頭。「行!」她用力點頭,把書本迭整齊。「行行行、好極了、好極了啊、好得不得了!」真要這樣玩是吧?大家走著瞧。

  奸?哇哈哈哈,她們又一陣笑。

  「還沒完喔。」寶公主拍拍手,宮女們合力搬來一隻大箱子。

  「又?」紛紛退一步指著箱子。「這又是什麼?!」

  「這個嘛……」寶公主笑瞇瞇彎身打開箱子,霎時銀光閃閃。

  紛紛皺眉。「呔~~又是啥啊?」湊身瞧,裡頭是各式兵器。

  寶公主慢條斯理解釋:「妍妹妹愛打架,自小學武。你要扮她當然也得會武功吧?這裡邊有刀槍劍棍,一樣都不少。讀書我看對你是難了點,但學武嘛~~瞧你那天吃飯的狠勁,應該不難吧?」

  哇哈哈哈哈哈哈,她們大笑。高矮胖瘦四位公主把羽紛紛當?子那樣消遣得不亦樂乎,宮中無聊,來了個天兵太有趣了。公主們立即「玩物喪志」,把太子哥哥交代的話忘得一乾二淨。

  羽紛紛可笑不出來,瞪著那些笨重的兵器,還得要刀劍?別開玩笑了,這妍公主神啊?啥都會?

  寶公主召來武師,她對紛紛柔聲道:「學武最重基本功,你先從蹲馬步開始吧。武師,馬步。」武師立刻半蹲擺好姿勢,寶公主笑瞇瞇地拍拍紛紛肩膀。「來,快跟著做啊,馬步先扎三個時辰吧!哇哈哈哈哈哈……」公主們狂笑。

  月公主和寶公主擊掌稱好,筱公主則煩惱道:「姊姊,那這三個時辰我們要干麼?」

  敏公主提議:「不如,叫膳房送點心來,這樣看她蹲馬步時就不會無聊了。」

  「奸主意!」大家歡呼。

  「瓜子也要!」宮女們上前聽令。敏公主下令:「沏茶!」

  ㄟ……紛紛臉綠了。她蹲馬步她們飲茶吃點心?這些公主真沒良心!在公主們邪惡的笑聲中,紛紛感到命運多舛,前途多難,生死未卜;而公主們玩得可盡興哩!呿~~紛紛寒著臉。她是來皇宮參觀她們的ㄟ,怎麼變成她們在玩她?蹲馬步三時辰,光想她就面色蒼白,直接砍斷她的腳還比較快!

  「快跟著武師做啊?」寶公主命令。

  月公主催促:「快啊,羽紛紛?」啕啕啕……

  敏公主笑嘻嘻。「不如……等她蹲完馬步,再要她跑花苑二十圈鍛煉體力,你們說好不好啊?」她問三姊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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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1:59:33 |只看該作者
  吐血!紛紛眼角抽搐,這、這些惡魔……

  高頭大馬的寶公主笑完,面色一凜。「還愣著干麼?快蹲啊!」

  蹲你個人頭啦!紛紛心底哀嚎。哎,死定了。這些公主蛇蠍心腸,此刻自己就好比那白綿綿的小羊兒誤入了大張的虎口,而且還是好幾張大、虎、口!

  四位公主凶神惡煞地瞪住她。啃!

  紛紛縮起肩膀,彷彿已聽見自己被啃的聲音。誰來救她?嗚嗚~~

  ***

  冗長的會議結束,梁太子移步至滌月齋。宮女們正服侍未來的太子妃傅筱婉,她隨父親入宮探望太子。

  「太子,筱婉特意做了酥豆糕,您嘗嘗。」

  傅筱婉相貌美麗,細長的眼眉,精緻的五官,好似個瓷娃娃,美得不似真人,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彷彿一碰就碎。

  梁太子接下她盛的糕點。「我現在不餓。」他將糕點放回案上,揮開華扇,與傅筱婉保持禮貌但疏遠的距離,望著滿苑盛放的白海棠,實在想快點脫身。因為這個傅筱婉……耳畔傳來啜泣聲,梁御風轉頭,面色一凜。她……她干麼?

  只見傅筱婉掩面,側身可憐兮兮地啜泣起來。

  梁御風蹙起眉頭。「怎麼了?」

  「人家……人家做了一早上的糕點,太子不喜歡……嗚嗚……」她撒嬌。

  「不是不喜歡……」梁御風歎息。「我沒胃口吃不下。」要命,開始頭痛。

  筱婉抿唇,雙肩一顫,又哭了。「嗚嗚……一定是我做得不好,你才一點興趣都沒有,嗚嗚……」她巴望太子來哄。

  這也哭?梁御風眼角抽搐,他拿起筷子。「行,我嘗一口。」他挾塊送入口中,傅筱婉看他吃,燦笑了。

  「怎樣?好吃嗎?味道怎麼樣?」

  實在不怎麼樣,酥豆糕既不酥又沒啥鮮豆味。「嗯,不錯。」怕她又哭,太子敷衍道。「我吃了,你別哭了。」

  「嗚嗚……」傅筱婉又啜泣起來。

  怎麼又哭?梁御風詫異。「又怎麼啦?」她真的很煩。

  「才吃一口、才吃一口而已,嗚嗚~~人家做得很難吃吧,你才吃一口,嗚嗚……人家笨,人家什麼都不會……人家配不上您,人家不討您喜愛,人家……」

  梁太子深吸口氣。要不是看在與她父親的交情上,真受不了她的個性。

  「好好好,我多吃幾口。」這就是他未來的妃子?呵……梁御風心頭冷颼颼。

  「真的?」傳筱婉立刻破涕為笑。「你對我最好了。」她最愛跟梁太子撒嬌了。「等我們成婚後,筱婉天天做好吃的給你吃,筱婉最近還學怎麼織衣,筱婉為了當一個稱職的太子圮,筱婉一直努力充實自己,筱婉的天就是您,筱婉的地就是您,筱婉的世界整個都是您……」

  啊~~啊~~烏鴉好像在他頂上飛旋。梁太子凜容,硬是吃掉兩塊豆糕,把茶一飲而盡,起身便道:「婉妹、我還有事,你自便,我告辭了。」再坐下去他會發瘋。

  「太子哥哥。」她撒嬌。「再多坐一會兒嘛,人家難得進宮來。」她沮喪。「 人家好想你啊,陪人家嘛!」她「人家、人家」得梁御風滿臉黑線條。

  「不如,我讓人陪你逛逛皇宮?」梁御風召來宮女,讓她們服侍傅筱婉。

  傅筱婉失望,噘嘴嘟囔:「好吧,筱婉知道太子哥哥諸事繁忙,筱婉就不吵你了。」唉,太子妃就是要識大體。唉~~唉著唉著眼淚又淌下來,好委屈的模樣。

  梁御風沒興致安撫了。「我趕著和太師商量事情,你慢慢逛吧。」迫不及待撇下她離開,梁御風與隨從回自個兒宮殿。一行人行經內宮,他忽然止步,守在宮外的宮女們跟他行禮。

  「公主們呢?」他問宮女。

  「公主們都在裡邊,聽太子的話正在訓練羽姑娘。」

  「哦?」想起羽紛紛,梁御風糾結的眉舒展了,他回頭遺走侍衛,步進內宮。

  「太子!」一見他要進去,宮女們嚇壞了。「呃、奴婢去通報一聲。」天啊,可不能讓太子知道公主們正在……

  「哦?」見宮女們神色有異,梁御風停步。

  「奴婢們這就去通報。」一群宮女往裡邊奔。

  「慢。」粱御風沉聲制止。

  嗄?宮女們不敢妄動。太子聲音慵懶,但表情嚴肅。「全都站好,不准通報。

  」他要瞧瞧裡邊在干麼,這幾個妹妹肯定不安分。

  唉呀,慘啦!宮女們你看我我看你,開始冒冷汗。

  「可是……」王子們慘啦。

  「那個……」那個要命了啦!

  「太子……」嗚嗚~~太子看到了肯定會……公主們正在……

  眾宮女表情惶恐,梁太子撇下奴僕,逕自步入內宮。

  藍天白雲,晴光燦爛,樹影交錯著。穿越了花苑,在華麗的殿堂前,他看見了幾個妹妹,還看見……梁御風停步,眼睛閃起笑意。

  唉,這該死的羽紛紛!他笑了。

  「所以說--這才叫看書,這才叫讀書樂,樂無窮啊~~」

  紛紛聲音響亮,她蹲在地上,囂張地舉著食指朝天晃著,左手翻閱地上攤開的一堆書本。「喏~~別說我對你們不好,這可都是我多年來的心血,我收集的,是精華中的精華……」地上攤著她帶進宮中打發時間的閒書。全是那些兒女情長、風花雪月,被禮官斥為垃圾的荒唐書。四位公主圍著紛紛,也學她蹲在地上,爭搶著看書,個個表情貪婪,眼睛發亮。

  「這公子最後追到李家閨女沒?」月公主捧著才看一半的書問紛紛。

  寶公主一邊翻看手中那本,一邊嗚咽。「嗚嗚……這娘子好可憐……她最後被休了嗎?這薄情郎……」她飆淚。「造化弄人……嗚嗚……」

  筱公主一邊翻書一邊哈哈大笑。「這圖誰畫的啊?哈哈哈,把我們皇宮畫成這樣,笨喔……你們瞧,他把母后畫得像殭屍呢!」

  敏公主則泣不成聲,她揪著手中那本。「這女的愛上殺手,和愛人亡命天涯浪跡江湖……好可憐喔……嗚嗚……」她幻想自己就是那苦命的女主角,哭得肝腸寸斷。

  「喏,這比你們得讀的那些好多了吧?」紛紛問她們。

  沒錯!眾公主用力點頭,大家急著問紛紛,口氣諂媚得不得了。「羽妹妹,小可愛,小寶貝,你還有沒有啊?快快快,再去拿!」說話的是月公王,她對著紛紛笑盈盈。

  「羽妹,喔羽妹,小親親,你千萬別說沒有了,之後的呢?給寶姊姊找來,好不好?」剛剛要她蹲馬步,這會兒寶公主笑得五官瞇起。還親愛地挽住紛紛。「好姊妹,你那邊還有幾本啊?」

  紛紛雙手環胸斜臉望住寶公主,緩緩地挑起一眉。哼,她冷笑。「不要我蹲馬步啦?」

  「哈哈哈哈!」寶公主推她一把。「唉喲~~沒的事,蹲啥馬步……又不是雜耍的!」可是一旁武師還蹲著呢!

  「你再多給我們幾本啦!拜託啦~~」敏公主威脅利誘。「你要不聽姊姊們的話,我們就不疼你喔~~」

  「紛紛好姊妹,我有珍珠銀釵,送你。」筱公主笑盈盈。「我愛看這小畫,再幫我找找好不好?」

  紛紛斜臉瞇起眼睛打量她們。哼,哼哼哼,哇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這會兒她得意地仰頭大笑,笑得眾公主臉色發青,表情尷尬。

  「這就是公主?嘖嘖嘖,真可憐,連這種書都沒看過?ㄟ,我看到都不要看了!」紛紛得意忘形了。「唉~~慘慘慘,我看當公主一點樂趣都沒有!」

  公主們忽然表情驟變,慌地抱一起,面色惶恐齊齊瞪著紛紛身後。太……太子哥哥? 梁御風就站在紛紛後邊,俯瞰著蹲在地上的羽紛紛,看她繼續囂張。

  「什麼學笛子?」紛紛不知他在後頭,繼續踐下去。「我看你們大概也沒玩過打彈珠吧?」公主們用力搖頭晃腦給紛紛使眼色,紛紛誤解了,又一陣笑。「沒有?哈!興許你們連彈珠什麼樣都沒見過吧?野台戲呢?也沒瞧過吧?呵呵呵呵,那麼刺激的賭坊去過嗎?天九牌會不會?擲骰子玩過沒?」

  連賭都出來了!「紛紛。」梁太子出聲喊她。

  紛紛身子一僵,她沒回頭,面色一凜驀地義正辭嚴,教訓起眾公主。「賭呢,是愚民幹的事,各位公主們金枝玉葉,賭博這東西千千萬萬不要招惹不要好奇,知道嗎?我說出來就是為了告誡你們這事……」

  是是是,教訓得是!公主們很配合的用力點頭,一邊將書本塞到袖內。

  她還真懂得應變啊,梁御風笑了。「羽紛紛。」第二次喊她。

  唉~~紛紛回頭,仰望梁太子,不妙,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喔,她露出燦爛笑容。「唉呀!太子,你幾時來的啊?」她揮揮手招呼。「公主姊姊們正給我上課呢!」她卯起來裝天真扮無辜。

  他黝黑的眼睛綻著詭異的光芒。「哦?」他彎身拾起地上一本閒書。「上什麼課?」他問,翻翻手中書籍,然後指著書皮,挑眉問她:「牡丹風流史?」

  當當!紛紛與公主們臉上黑線條急急閃。呵呵……呵呵……大家很有默契地冷汗直淌,紛紛笑得很虛弱。「上……上……上愛的教育!」呵呵呵呵。

  愛的教育?!噗~~公主們大笑,笑得東倒西歪。嘻!妙,回得真妙,愛的教育 ?哇哈哈哈哈哈,公主們笑得肚子痛。

  「唉~~」梁太子歎息,望住羽紛紛。「你跟我來。」說著便往宮外走。

  「唉~~」不妙!紛紛歎息,硬著頭皮只得乖乖跟他走。

  「呼~~」公主們鬆了口氣,趕緊把地上戰利品全收好,找地方藏。管紛紛去死,她們要去看書啦!

  ***

  「哇~~」羽紛紛雙肘擱上身後桌面,靠著桌子,仰頭打量屋頂。「這閣頂造型很怪喔!」

  梁御風從書櫃抽出幾本厚書,坐落案前。「這是歇山式閣頂。」他攤開書本。

  紛紛看得入迷,指著上頭。「為什麼上頭亮晶晶?」

  「那是因為覆上了黑琉璃瓦,再用綠色琉璃剪邊。閻頂正脊,用綠色琉璃作襯底,紫色游龍騰越其間,鑲以白色花琉璃。用這樣幾種冷色琉璃搭配一起,自然會覺得光影交錯……」他緩緩地分析給她聽,她佩服他學識豐富。

  原來如此,紛紛打量這間書房,綠色琉璃垂蓮柱式的門罩,與灰色水磨絲縫的磚牆,這書房好別緻。

  「你讀書的地方也太豪華了吧?」她打算一直跟他研究屋頂,讓他忘了剛剛的事。「那、那個天窗是怎麼嵌上去的?那、那個花架是什麼材質啊?那、那個橫木上的紋路是用什麼刻上的?那……那個……」

  太子指著身旁椅子,沉聲道:「你坐下。」

  紛紛歎息地坐下了,她的把戲他好像都清楚。

  望住她,他正色道:「紛紛,為什麼讓公主們看那些書?」語調雖溫柔但透著一股威嚴。

  「公主不能看那種書嗎?很有趣啊,你妹妹們喜歡極了,總比那什麼誡的有趣多了,女孩子家當然都嚮往看些兒女情長、纏綿悱惻、風花雪月、愛恨情仇諸如此類,然後……」

  「紛紛。」打斷她的話,他肅容道:「你是來喬扮妍公主,不是來跟公主們玩的。公主們金枝玉葉,那些書會給她們壞影響。」知曉太多江湖事,對妹妹們沒好處,就怕她們好奇了,最後落得跟妍妹妹一樣下場。梁御風說這話沒惡意,可聽在羽紛紛耳裡,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羽紛紛別開臉去。「是我不對,那是我們平民百姓的娛樂。」

  她是麻雀不是鳳凰,他怕公主們變得跟她一樣粗鄙吧?怕嬌貴的公主被她帶壞吧? 哼!紛紛冷著臉。這些皇子皇女,個個都愛瞧不起人,連他都一樣。

  感覺到她忿忿的情緒,梁御風打量著她。「紛紛?」她想到哪去了? 「是。『太子』還有什麼要教訓的,小女子聽著。」紛紛瞪著桌面,僵硬的口氣透露她的不悅,擱在桌面的小手揪緊。

  梁御風注意到她這動作,緩了臉色。「我沒有惡意。」梁太子歎息,驀地明白她氣著什麼。

  「你是為妹妹們好,我懂,怕我帶壞她們。」了不起喔,多了不起。

  梁御風緘默了,他不是這意思。冷風透窗而入,吹拂過紛紛頭髮。梁御風伸手拂開她臉畔柔軟細發,她猝然抬頭與他的眸光交會,她看見他眼睛深處的無奈。

  「你……誤會我的意思。」他說。

  「哦?」紛紛不解。

  他沒有為自己辯駁,只是繞個彎說與她聽。「假使有只金絲雀,注定養在美麗的籠子裡,不愁吃穿,不知外邊天高地廣,更不知有什麼美麗的花草,它可以不知愁的過到老。倘若它偷偷飛出去,它知道了外邊迷人的風景,它的心野了,假使又被捉回籠子裡,但它也已經改變了。想望籠外的生活,想望某處草原某個風景,它 啼叫起來下再快樂,愉悅的嗓音變成傷心的悲歌。與其如此,還不如一生只見識到籠內的世界。」

  這是他的顧慮,紛紛立時懂了。「你說的是妍公主。」見他眼色暗了,紛紛理解了。「哦,你害怕她們變得跟妍公主一樣。」原來他擔心妹妹們,並非是瞧不起她。嗯,做太子的果然想得特別多。

  紛紛垂眸想了想,又抬頭望住他,忽然感慨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者對我來說,外邊的世界也是一隻籠子,只是這籠子比你們的大得多……」而且充滿了不確定,而且萬事都要靠自己,常有無處安身的惶恐。

  這刻,晴光透窗。紛紛望著梁太子,他的臉俊魅的像個夢,遙不可及;也像一則神話,忽然出現她生命裡。可是她喜歡這個意外,她享受這份奇遇。她不像他頭慮的那麼多。說到底,她何嘗不是從外邊那隻大籠子飛到了他的世界?

  紛紛望著他說:「也許哪天,我也情願不曾來過這裡,情願不曾見識過皇室的生活,不曾享受錦衣玉食,不曾受過公主般的待遇……可是,總不能因為將來我可能念念不忘,於是就裹足不前吧?要讓我來選,要我是妍公主,我還是情願再錯一次,再愛一次不該愛的人。」她說出自己的想法,不認同他對妹妹們過度的保護。

  「哦?」梁御風黝光閃動,聲音慵懶。他表情平靜,可心底真正因她的話而激動。這女子看來平凡,可總會有一瞬叫他意外,令他激賞。這刻說著話的羽紛紛,在他睿智的雙眸裡,耀眼如星,他從來不曾這樣強烈地被人吸引住視線。他問她:「你不怕受傷?」

  「怕啊!可是好歹開心過吧?」紛紛抱怨。「當公主真累,念得都是很悶的東西。」紛紛把才纔公主要她背的書說給他聽。「什麼女誡的,呔!妍公主怎麼受得了?」

  「哈哈哈!」梁御風仰頭大笑。「唉~~妹妹們故意鬧你的,那些書妍妹妹連看都不看,好幾本都被她撕了。」

  「哦?」嘖嘖!這些壞公主,原來故意整她ㄟ。「那妍公主看什麼?」她問。

  梁御風取來一本厚書。「妹妹讀這個。」他攤開書,紛紛湊身端詳。

  書頁上好多字都看不懂,文句很拗口。「什麼啊?我看不懂啊!這些人怎都不好好寫,專寫整人的句子。」

  梁御風微笑,翻開一頁,指著上頭。「這是妍公主最愛的一則,你要記熟。」

  紛紛看得搖頭。「什麼什麼蟲的?這些字怎麼念啊?」她懂的字不多。

  梁御風低聲教她。「喓喓草蟲,翟翟阜蟲。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

  紛紛困惑,揪起眉頭。「蟲蟲一大堆,這篇講蟲蟲奇觀?」

  哈哈!梁御風大笑。斜臉望她緋紅的臉,唉,她真是他的開心果,與她相處真有趣。他凝視日光映著她臉頰的樣子,好希望自己是那一束日光。他視線滑上那貼著她頸畔的黑髮,驀然嫉妒起那美麗的頭髮。他想化作日光或她一束頭髮,可以親吻她的臉,親近她的頸……可是他不行,這想法令他心緊。

  梁御風移開視線,低頭指著那則詩,耐心解釋給她聽,低沉的嗓音緩緩地催眠她。「這篇是說,蟈蟈兒盡情地叫,螞蚱兒歡快地跳……」

  紛紛偷覷著他,他好俊,他的髮鬢好粗獷,他的輪廓真迷人,他垂眸注視著扉頁,她懷疑那專注的目光會令那一扉頁著火。至少當他那對眼睛注視她時,她就老覺得心頭有把火。紛紛凝視太子,看得失魂。

  梁御風低聲解詩:「沒見到心上人,愁得心底真煩躁。已經見到了他,已經遇到了他,我的心兒放下啦。」

  紛紛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她好喜愛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得偎近他一些。

  「所以呢?」她問,仰著臉大大的眼睛望著他。「我心則降,意思是,我的心兒放下啦?」她指著那一句。

  「是啊。」他轉過臉來微笑道。紛紛仰望他,她咧嘴綻開笑靨,唇紅齒白好可愛。梁御風嘴角微揚,垂眸注視她,目光親切溫柔。

  窗外,白雲棉花似的在藍天底飄移;而微風,正輕撫著滿苑綠樹,樹梢回應風兒的溫柔,興奮地沙沙作響。還有,他的嗓音,也好像一陣暖風,搖動她的心。

  「那麼……」紛紛望著他問:「那麼下邊那段又是什麼意思?」興許什麼意思都不重要,她根本不想理解,她只是想……只是想聽他說話。

  梁御風目光閃動,多可愛,她睜著眼睛的模樣,她笑問他的模樣。她的眼睛太靈慧,好像磁石吸引他。她輕快的嗓音像鈴鐺,在他心中叮噹響。

  梁御風深注她一眼,又低頭耐心說給她聽。「徙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掇掇。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梁御風轉過臉來望住她。「這段是說,爬上那座南山,我來采那蕨菜。沒見到心上人,愁得心裡真無奈。已經見到了他,已經遇到了他,我心裡樂開懷。」

  「哦。」紛紛點頭,伸手指著書面。「我心則說!意思是,我心底樂開懷?」

  「是。」他點頭又往下說:「徒彼南山,言?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他望住她。「意思是說……」

  「我知道了!」紛紛忽然搶白,笑瞇瞇歡快地道。「爬上那座南山,我來采那薇菜。沒見到心上人,我的心裡真悲哀。已經見到了他,已經遇到了他……」她忽打住話凝起眉頭。

  梁御風笑問:「怎麼,繼續說啊?」

  紛紛揪起眉頭。「我心則夷?這夷是啥意思?」

  他微笑,幫她解惑。「意思是,我的心裡喜極了。」

  「嗯嗯嗯!」紛紛點頭。「我的心裡喜極啦!」她笑了,指著那則詩。「整個來說,這詩的意思,總的就一句話--」她睜眸輕快道。「見到心上人,我就沒轍啦!」

  「哈哈哈!」粱御風拍案大笑,紛紛也笑哈哈。他樂開懷地說:「是、是這意思。」大掌托住右邊臉,斜臉笑看她。「你啊、羽紛紛,你聰明極了。」

  紛紛左肘撐著桌案,小手托住臉也斜斜望住他,她笑瞇瞇。

  「ㄟ、你說,你要遇上心上人,是不是也這樣沒轍?鳥叫也想著她,爬山也想著她,拔菜也想著她,牽腸掛肚的想她,魂不守舍的想她,想她想得啊……想得快瘋了!」

  「我不知道。」他笑。「我可沒這樣瘋過。」

  紛紛好奇,湊身問:「你從未心動?」

  梁御風微笑,反問她:「你有嗎?」

  她哈哈笑,小手揪住他臂膀,睜大眼睛抗議。「ㄟ、我先問你的啊。」真狡猾!

  他微微笑了。「等我有那感覺,再跟你說,行吧?」他問她。「那麼你呢?你有沒有心動過啊?」他像跟小娃娃說話的口氣。

  她學他,笑盈盈地說:「要我遇見個他,要跟書上症狀一模一樣,瘋瘋癲癲想不停,屆時跟你說,好嗎?」

  「好,就這麼約定。」他說。

  「行,我這人最爽快。」紛紛一口答應,他們相視而笑。

  梁太子望著羽紛紛,她應答敏捷想法新奇,她表情生動雙眸靈活可愛,就算相對無語,假使是她,他想,他是怎麼看也看不膩吧?

  羽紛紛斜臉笑望他。「你瞪著我瞧干麼?」

  「瞧你個頭這樣小,腦袋瓜不知都裝些什麼,把我妹妹們唬得服服貼貼。」

  紛紛也瞪住他,狠狠打量他。

  梁御風笑她。「唉,別這樣瞪住我啊。」

  「堂堂太子怕人瞧啊?」紛紛笑,大眼睛瞪著他。「我瞧瞧你這顆大腦袋都裝什麼。」

  「哦?」他由著她打量。「看出什麼?都裝些什麼啊?」他陪著她瞎扯。

  「嗟!」紛紛聳肩。「肯定裝些好複雜的東西。」她玩心一起,忽然問他:「你有沒有玩過個遊戲?」她湊身過來瞪住他。「眼對著眼,比誰膽大定力夠,誰要忍不住先笑了說話了,誰就輸。」這是平民百姓鬥酒常玩的。

  「你一定輸。」他想也沒想就說。他學過功夫,可以眼不動,心不躁。

  紛紛抗議。「我跟人賭這遊戲,從沒輸過。」她信心滿滿,直想挑戰太子。她拍桌道:「我們來比。」

  「不知天高地厚,你輸定了。」他笑她太自信。

  「是喔。」她瞠他。「那快讓我輸的心服口服,我可是瞪遍天下無敵手呢!」

  粱御風搖頭失笑,大臣們要知道他跟個丫頭玩遊戲,唉呀,他往後還有臉見人嗎?可紛紛抓著他左臂直挑釁。

  「你怕我啊?怕我贏你!」她這人一向好勝。

  「真要玩?」他問。

  「對!」紛紛用力點頭。「贏一次大人物過過癮嘛。」

  梁御風笑了。「好,好極了。」他斂容,直視她雙眸。「來吧。」黝黑深沉的目光即刻盯住她眼睛。紛紛正色,深吸口氣,迎視他。

  兩人緘默,眼對住眼。她表情很認真,他夷夷然一貫的輕鬆慵懶。

  窗外,白雲繼續在藍天底飄移,微風也繼續地輕撫樹梢。鳥聲啾啾,蟲兒唧唧,苑裡白海棠迎風搖曳。她與他,繼續著眼睛對牢著眼睛的遊戲。

  半晌過去--

  紛紛抿唇等他投降,可是他沒有,他依然目光精神,直盯住她瞧。那沉斂執著的目光定定地像要穿透她。他呼息沉穩,表情自在安詳,就好似在凝視他掌中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猴孫,小猴孫就快「ㄍ一ㄥ」不下去啦!

  紛紛冒汗,他還真能撐啊!紛紛憋氣,用力瞪他;他挑眉,從容地注視她。

  望著他陽剛的臉,羽紛紛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她注意到他眼上那對濃眉像把 刀,她的心登時軟弱得像條魚。一陣虛弱,願任他宰割。她發現他印堂飽滿端正的像古印,霎時她感覺自己像印泥,期待他蓋印。還有他的鼻骨高挺像把劍,她覺得假使是他,她樂意被殺。而他的嘴令她想到秋日乾燥的莽原,而她像雨霖恨不得立刻濕潤他;最最要命是他鐵一般固執的目光,盯得她感覺自己變得深邃又潮濕……紛紛氣息亂了,心跳怦怦響。唉!越想越刺激,越想越煽情,越想越不正經……

  彷彿感覺到她紊亂的心跳,他挑起一眉,黑眸閃起笑意。紛紛驀地臉紅,他那炯炯的目光閃動起來。紛紛臉頰燙了,他眼底浮現更濃的笑意。

  紛紛惱怒。「嗟!」她放棄!

  他哈哈大笑。「你輸了。」她懊惱的模樣真可愛。

  紛紛臉紅,望著梁太子俊魅的笑容,忽然明白了。

  遇見喜歡的那個人,我心則降。

  她伶牙俐齒,詭計多端,從來都臨危不亂,一直就逢凶化吉;可是望著他,她心跳怦怦,一剎沒了主意,只是慌。

  遇見喜歡的人,我心則降。

  紛紛遇見這男人,感到沒轍,心溶成一片暖洋。第一次瞪輸人。為什麼會輸?因為……喜歡他?!總認為自己聰明機敏很不得了,可這會兒怎麼了?望著這男人,感覺甜蜜又虛弱。

  我心則降?她的心也投降了嗎?

  這一扇窗內,他們歡快說笑。另一個人,把這窗內的風景全看進眼底。於是那人惱得火起。

  「那是誰?」說話的是未來的太子妃,傅筱婉。

  她與宮女們參觀未來居住的地方,行經花苑就見了這情景,原先說急著要去找太師的梁御風,卻是在這兒和一名著黃衫披髮的女子歡快談笑。傅筱婉用力拽住宮女手臂,指著那女子。「快說,她是誰?」

  「她就是先前入宮,扮妍公王的那位羽姑娘。」

  這事筱婉知道,她聽父親說過皇后的狀況。原來她就是太子找來的那位姑娘?為什麼她和他這樣親近?她不過是個平民吧?怎麼可以和她未來的夫君這樣親暱?她說了什麼讓太子笑成那樣?太子急著離開,就是為了要會她?

  轟!十六歲的傅筱婉,嫉妒得快發狂。有沒有搞錯?那可是她未來的相公,一介草民竟和他這樣親近?甚至為了她冷落她這個堂堂的未來太子妃?哎呀!氣死她啦!

  「啊~~」宮女痛嚷。傅筱婉把宮女的手臂掐痛啦!





第四章
  
  是夜,將軍府,對太子說話像貓叫的傅筱婉,對老父說話竟像獅吼。

  「爹!人家不管,人家也要住到宮中去,人家要嘛!」傅筱婉頓足,傅將軍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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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1:59:54 |只看該作者
  他已經被寶貝女兒吵一晚上了。「丫頭,你怎麼聽不進去?皇宮豈是隨隨便便可以去住的,又不是皇親國戚--」

  「錯!」筱婉拽住父親手臂。「那個羽紛紛是什麼?她是皇親國戚嗎?嗄?她是哪根蔥?嗄?她就可以住皇宮當公主巴著皇太子?嗄嗄嗄--」她咆哮。

  傅將軍趕緊摀住耳朵,提醒她。「氣質,注意你的氣質。」

  「我不管啦!」筱婉吼得更大聲。這兒又不是皇宮也沒人瞧,管啥氣質。「爹,那個羽紛紛是破爛街出來的,她真以為自己金枝玉葉了,下午巴著太子有說有笑,您沒瞧見那景象,那賤人--」

  「氣質、氣質。」傅將軍皺眉提醒她。

  「哼!」筱婉氣紅了一雙眼睛。「我是未來的太子妃耶,我住的那麼遠怎麼跟太子培養感情?」

  「用不著培養感情,親事是皇后訂的,太子會娶你。」

  「可是羽紛紛……」

  「羽紛紛只是大臣們為了安撫皇后的權宜之計,你別亂吃醋好不好?爹過幾天要領兵出關打仗,你別為這種事煩爹爹好嗎?」

  「不好!」太於面前楚楚可憐,老父面前她卻極端任性。「您幫女兒跟皇后說,讓她下旨招待女兒入宮玩,好不好嘛?」

  「不行。」傅將軍惱怒。「娘娘身體不好,別再煩她了。」

  筱婉噘起嘴。「那您為國效命,老是遠征在外,筱婉多可憐,您現在又要出兵打仗個把月,筱婉多寂寞。您要是讓筱婉進宮,筱婉就快樂了,爹……」她馬上哭起來,哭得傅將軍一顆老心都融了。

  「唉呀!你怎麼老愛使性子?跟你說半天你都不明白?」

  「跟您求半天,您都不依我!」筱婉撲進老父懷裡啜泣,吼的不行就用哭的。

  「唉,將來要當太子妃的人,怎麼性子還這樣躁?」傅將軍拍著女兒的背。「你那麼喜歡太子啊?不過看見他跟羽姑娘說話,就氣成這樣?」

  「你不懂啦,爹爹。」筱婉揉眼睛,哽咽道。「太子從沒對筱婉笑得那麼溫柔,他卻對那個臭丫頭……嗚嗚……」她嫉妒死了。當時真想把羽紛紛踩死掐死捏死踢死踹死!太子是她的,嗚嗚……

  傅將軍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她一哭他就心軟。「好好好,爹幫你跟娘娘說,好嗎?」

  筱婉聽了,立刻破涕為笑。「好!」歡喜地抱住爹。

  ***

  幾日過去,小保溜來看紛紛,他們坐在妍公主殿前階梯上。

  小保一見紛紛就抱怨不休。「那個泰公公真噁心,說話要比蓮花指,用膳拿筷翹著小指,罵人喜歡伸食指,笑的時候掩嘴像個女子,唉喲我的媽,我瞧得噁心巴拉差點吐了!」

  哈哈哈!紛紛聽了大笑不止,她膝上攤著一本書,神情愉悅。小保見公主打扮的羽紛紛真是好美麗,更是對她心動不已。

  「紛紛,你這公主當的怎麼樣?皇后召見有沒有把握啊?」

  「不知道。」紛紛翻閱妍公主最愛讀的詩經。「等她瘋了找我,我就知道啦!」

  「那些公主看來都很驕傲,她們有沒有欺負你?」

  紛紛抬頭笑瞇瞇地說:「她們敢?我羽紛紛誰能欺負啊!外邊的流氓都欺負不了我,怕什麼?事實上,公主們跟我要好極了。」

  「是嗎?怎麼可能?」小保困惑。上回大宴,她們分明很討厭紛紛的。

  「怎不可能?」紛紛指了指後頭殿堂。「我寢室裡堆滿了公主們送的金銀珠寶,金光閃閃,害得我每天醒來就眼花。我衣櫃裡的衣裳多到關不上櫃門,每天換一件可以換到月底呢!還有啊,我整個匣櫃塞滿珍珠環玉墜釵寶石耳環,多到我不知該戴哪一隻,索性都不戴了。這些全是公主賞我的,唉,公主們疼我寵我愛護我到讓我快煩死啦!」

  小保聽得?眼。「啊?!怎麼可能?」

  「我哪知,我不過是講講故事給她們聽,唱唱外邊我們上酒樓時聽來的戲曲,還有拿幾本閒書送她們,順便教她們玩彈珠啦、玩骰子啦,偶爾應她們要求說些咱闖蕩江湖見到的奇人異事,就這樣。」紛紛聳聳肩。「她們愛死我啦!」

  「哇!」小保搔搔頭。「敢情這些公主在宮中悶壞啦?」

  「是啊,她們羨慕死我啦。」

  「紛紛啊,那她們會幫著你扮妍公主吧?你到底摸清妍公主脾性沒?不要穿幫啊,對象是皇后ㄟ,我真擔心你。」

  紛紛唰地合上書本,站起身來。她低頭尋思,左手插腰,右手舉著食指朝天搖晃,來回踱步喃喃不已。「根據我多日來詢問宮裡各路人馬,收集各項情報,還親自臨摹推敲加上一點兒想像……」紛紛很神氣很自負地拍拍胸脯道。「要扮好妍公主只有三個訣竅。」

  小保仰頭急問:「哦,什麼訣竅?」

  「一、憤怒,二、很憤怒,三、極端的憤怒。」

  「咚」!小保聽了咆哮:「這算什麼訣竅?你胡說八道!」

  「ㄟ~~」紛紛回頭,伸出食指指著小保塌塌的鼻子。「千萬千萬不要以為我在胡說八道,我可是說真的。」紛紛回想道:「想那群太監們說:全皇宮敢跟皇后槓上大吵大罵的就這位妍公主。公主們則說,皇族人,知書達禮行為規矩,但是敢在大典時,因覺得謝神宰羊太血腥而大發脾氣,不顧外國使節在場,親自放走二十幾隻羔豐,鬧得白羊滿場跑的人,正是這位妍~~公主。侍衛們則說,每次溜出宮外失敗被抓回皇宮,敢不顧形象大打出手還咬侍衛們的,還是這位妍大公主。當禮官好言相勸要妍公主戒掉壞脾氣時,她妍公主當面把禮官要她看的書撕爛。最最厲害的是,有一回皇后為了想讓她改掉壞性子,將她和一位高僧關起來,天天逼她抄佛經念禪書,你知道妍公主怎麼樣嗎?」

  「怎麼樣?」

  「母后不肯放她出來,她就放火燒殿,嚇得侍衛立刻放人,怕她嗆死。那一把火嚇得禪師屁滾尿流,直哀求要回寺廟去,還說渡化不了妍公主。我想妍公主在禪師眼中,簡直跟潑猴沒兩樣吧!」

  「啊?!」小保聽完滿臉黑線條。「這妍公主果然--」

  「果然很、憤、怒,對吧?」紛紛深吸口氣,分析道:「簡單來說,她根本是不正常。表面上是皇朝最受寵的小公主,骨子裡卻是個憤世嫉俗滿腔怨憤超不正常的女人。」講到這,紛紛忽然同情起這未曾謀面的妍公主。「或者,公主的頭銜對她而言是宿命的痛吧?或者她心中也有一把火,一直找不到出口?」紛紛歎息,仰望滿天星辰,看著那一痕新月,想起妍公主和馬師的愛情,她淚光閃爍起來。

  「可憐的妍公主……嗚嗚……」紛紛哽咽,拾手拭淚。

  「你干麼哭啊?」小保嚇得跳起。

  「噯,你不懂啦!」紛紛替妍公主感到難過。

  ***

  彼端,皇后更衣梳洗準備就寢。宮女春兒幫皇后拆髮髻,皇后望著鏡裡的臉。

  「唉!」疲憊地撫住眼尾皺痕。「老了……」這幾年替皇上處理政事,憔悴不少。

  「娘娘。」春兒幫皇后梳開頭髮。「太醫特地為您熬了一盅雪露露,春兒等等幫您端來。」

  「雪露露?」皇后挑起肩上一縷白絲。「吃什麼的啊?」

  「太醫說吃來養顏--」

  妍?皇后僵住,驟然變臉。「妍?妍!妍--」

  當當,不妙!春兒臉色發白,皇后霍地站起。她轉身瞪住春兒,眼色呆滯,表情恍惚。她問春兒:「妍公主呢?」

  「砰」!梳子掉至地上,春兒開始發抖。

  跟著是一場騷動,一團混亂。後宮猝然燈火大亮,人聲喧嘩,僕役爭相走告,急如星火。

  娘娘又瘋啦!

  娘娘咆哮,平地一聲雷,打得眾人走避,驚得雞飛狗跳。

  「去把妍公主找來--」

  「什麼?」宮女稟告,月公主從夢中驚醒。「母后又發作了?」立刻下床奔去找紛紛。

  另一邊,寶公主正大口大口吃宵夜,一聽見消息,駭得差點噎到。

  「這時候?」糟!羽紛紛沒心理準備吧?寶公主扔了箸子,奔去羽紛紛處。

  筱公主睡得迷迷糊糊。

  「不好啦、不好啦,皇后又瘋啦!」宮女通報,筱公主睡眼惺忪。「喔~~」

  她坐起來。

  「怎麼辦?」宮女問。「娘娘找妍公主了。」這回不知該誰要遭殃了。

  筱公主搔搔頭打呵欠。「母親找妍公主,嗯,那你快去叫妍公主,嗯……」頭一歪,倒臥床鋪繼續睡。宮女瞠目,上前搖她。她……她又睡著了?

  那廂,敏公主奔去找太子。一闖入太子殿,便瞧見奴才們正幫梁御風穿袍子。

  「哥哥!」

  「我知道,我正要過去。羽紛紛那邊通報沒?」

  「紛紛那邊……」

  那邊正一團混亂。婢女幫紛紛打扮梳頭,一群人熱心地圍住紛紛交代著。

  「萬一皇后識破,你要快點逃!」小保緊張地道,宮女幫紛紛穿上錦袍。

  「你千萬要鎮定!千萬要冷靜,母后要是沒說話,你就保持安靜。」月公主殺到,指示宮女幫紛紛盤發。「對了,紛紛,那個江湖奇俠傳你都擱哪啊?」她最擔心的就這個。

  紛紛瞟她一眼。「問這干麼?」

  「萬一母后斬了你,我們要知道那些遺物怎麼處理。」她們得盡快搬去自己殿裡。

  「斬?!」小保駭嚷。「會被斬嗎?」

  羽紛紛笑嘻嘻地對月公主道:「不告訴你。」

  「紛紛,我們會幫你,你小心行事。」寶公主也來了。「這段時間我們情同姊妹,紛紛--」寶公主按住紛紛肩膀,勉強噴出幾滴淚。「寶姊姊會盡力保護你。

  」表情猶似如喪考妣。

  「謝寶姊姊。」紛紛道,很配合地一臉感動。

  「不客氣。對了,你常放閒書的那只包袱都擱哪?」

  「干麼問?」紛紛退一步瞪住寶公主。

  寶公主哀傷道:「萬一失敗,母后要關你,我好把東西送入地牢給你。」寶公主說得情真意切,紛紛聽得瞇起眼睛。

  哼,這些奸鬼!「多謝。」紛紛咬牙道,鬼才信她會送ㄟ。

  「是。」月公主點頭附議。「說的是。地牢不見天日的,很悶人。」

  地牢?小保快吐血。紛紛望住鏡中扮相華麗的自己,她心底有數。她緩緩道:「我如果沒平安歸來,那些東西就永遠消失不見。」紛紛嘻嘻笑著。「我藏得很隱匿,只有我知道在哪裡。」轉頭對她們扮鬼臉。

  公主們瞠目。夫!這個賊丫頭,公主們拿她沒轍。

  小保愁眉苦臉。「紛紛、紛紛、紛紛啊……」他很緊張。「究竟成不成啊?會不會死人啊?怎麼辦?紛紛!」

  紛紛瞪住小保,很受不了地瞠他。「小保,你的腿可不可以不要再抖了?」是她要去見皇后ㄟ,他抖成那樣干麼!

  「嗚~~」小保熱淚盈眶地望住心愛女子。「我真的很擔心你,我現在真的很後悔,實在太冒險,紛紛--」小保抓住紛紛手臂。「咱們現在逃還來得及!」可紛紛只是仰頭「呵」一聲。小保又說:「榮華富貴不過就是那過眼雲煙。」

  「哦?」紛紛吐舌。「可是肚子餓要吃雞腿。」

  「咚」!小保真的會吐血。

  紛紛振臂高呼:「好了,各位姊妹,我們走吧!」她雙手插腰深吸口氣,鎮定思緒,咧嘴笑了。「來來來,我們去見皇后!」右手拉月公主,左手拽寶公主,三人向前進,好像去郊遊;小保跟在後頭,表情像奔喪。

  ***

  後殿陰森,氣氛詭異,一群奴僕緊張兮兮地守候著。

  皇后在裡邊發飆,聲音大得外邊都聽到。

  「妍公主呢?來了沒?還沒來?她又溜去哪?去把太師給我叫來,去把泰公公架來~~」她氣壞了,神智失常地咆吼。「我的妍兒呢?你們找了沒?快去給我找妍公主,去叫她過來,快去叫她~~」

  「我來也--」殿外殺來一句。

  「咚」!一千人跌倒在地。高喊「我來也」的不正是羽紛紛。這……有哪位公主會這樣嚷?我來也?!月公主驚駭,寶公主詫異,羽紛紛跩兮兮。

  梁御風趕到,正好聽見那一聲囂張的「我來也」,他大為震撼,原以為紛紛應當很緊張,可沒想到眾人臉色慘白憂愁滿面,她姑娘家卻笑嘻嘻,雙手插腰站在眾人間,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模樣。還嚷了一聲「我來也」?!她是真的胸有成竹還是太白目?

  「太子。」她跟他揮手,咧嘴朝他笑,露出一口白牙,閃閃發亮。

  真敗給她了,太子頭痛。「紛紛。」他走向她鄭重道。「皇后發病時性情不定,你要小心應付。」趕來時,他已做了最壞打算。萬一失敗,他會出面緩和,保住羽紛紛。

  紛紛點頭。「明白,明白。嗯嗯,好,沒問題。」

  因為那一聲「我來也」而跌倒在地的太監們,爬起來對裡邊通報--

  「妍公主求見!」

  「恭迎妍公主。」婢女們出來相迎。

  「怕不怕?」梁御風問她。

  她搖頭。「怕的話就不是妍公主了。」她振振衣袍,大搖大擺入殿去。

  梁御風與妹妹們望住紛紛背影,小保哽咽地開始祈禱。

  「哥哥。」月公主望著那背影喃喃道:「你去哪找來這丫頭?她還真不怕吶? 我的天,你們都聽見了吧?她剛剛竟高呼『我來也』?!」月公主說著,忽然爆笑。

  「我來也?哇哈哈哈哈,我的天喲~~真夠寶!」

  「是,我也聽見那聲『我來也』。」梁御風也笑了。情況分明危急,可紛紛竟還落落大方像在遊戲。

  「她真不怕啊?」寶公主困惑。「她吃什麼長大?膽子生得這樣大?」

  「哈哈哈!」月公主聽得大笑。

  梁御風道:「我們也進去。」嗯,大家同意,一夥人跟著紛紛入殿。

  羽紛紛跨入內殿,覺得一陣陰風襲來。殿中佇立一名中年女子,她斂眉披髮,站在那裡活像一隻鬼。她瘦弱的身體撐不住厚重袍子,眼睛望著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宮女顫抖稟告:「皇后,妍公主來了。」

  那只憂鬱的鬼,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臉來,凹陷的眼瞳顫著冷光。她定定看著羽紛紛,羽紛紛後邊站著一堆人。

  皇后打量羽紛紛,眾人屏息。

  紛紛緘默著任她瞧,她將紛紛從頭看到腳,從左看到右,每一個細微處都不放過。她看了很久,看到每個人心底都發毛,只有紛紛一臉鎮定,梁御風就站在她身後。

  紛紛瞇起眼睛,身子微微後傾,悄聲問太子:「看那麼久應該沒問題了吧?」

  「嗯,應該是。」

  皇后開口了:「你、是、誰?」

  當當!空氣凍結。失敗!哇~~失敗啊!

  小保臉青青,腿發軟。暍!眾人抽氣,嗚嗚……完蛋了,一場風暴即將來襲。

  眾人慌了,全望住紛紛,表情悲憫,好似看見催命符已無情地向她逼近。羽紛紛站得又直又挺,她直視皇后,說話了:「我是誰?母后,你在開、玩、笑、嗎?」她挺胸放話,口氣很悍。

  「放肆!」皇后震怒。

  小保開始念心經,南摩觀音大神咒什麼救苦救難的快來救紛紛……

  「一群飯桶!」皇后怒吼。「找個丫頭來唬弄本宮,全活得不耐煩了?!」

  聞言宮女太監倒的倒跪的跪哭的哭。「皇后息怒啊~~」死定了啦!

  梁御風靜觀其變,伺機而動。眾人大歎不妙,而紛紛--

  「哈哈哈!」她忽地大笑。這一笑教皇后錯愕,眾人驚駭。

  紛紛撂撂頭髮,斜臉瞪住皇后,神情厭煩,口氣不耐。管娘娘認不認她,就是卯起來給她演、下、去!

  「母后,您半夜把我找來,就為了跟我開玩笑?」紛紛斂容瞇起眼睛。

  「誰跟你開玩笑?!」皇后也瞇起眼睛。

  眾人開始淌冷汗,一剎寂靜,忽然--

  紛紛大吼。「母后!」

  皇后嚇一跳。「什……什麼?」

  「你到底找女兒干麼啦?快說!」喔喔,她發脾氣了。

  這放肆的模樣,憤怒的表情,狂妄的口氣,這頂撞母后的行為……紛紛啊紛紛,果真是入戲太深!梁御風見母親被吼的?住,忍不住低笑。月公主寶公主不敢相信紛紛這樣大膽,她們張大著嘴瞪著紛紛瞧,好像瞪著什麼怪物。

  「你……你……」皇后駭得結巴起來。

  「什麼?」紛紛問,然後大刺刺地打個呵欠又伸個懶腰。「呼~~沒事的話女兒要去睡覺了。」搔搔頭髮,演技很自然。

  梁御風忍不住了,背過身竊笑。這丫頭,他舉雙手投降,真敗給她了!

  冷靜鎮定是很好,可這羽紛紛會不會鎮定得太誇張了?簡直教大家不敢相信,全瞪著看她演。

  皇后回神,瞠目對紛紛嚷:「你……你竟敢用這口氣跟我說話?」她罵。「你眼中還有我這個母后嗎?」

  「你你你,你竟說我不是你女兒!」紛紛回罵。「你當女兒是誰?」

  哇!?眼真正?眼,眾人緘默,專心看戲。這戲很精彩,她們倆叫罵起來,梁御風笑得彎腰捧腹,公主們駭得瞠目結舌。

  「你你你!」皇后惱怒。「你分明不是,你不是我女兒,我女兒她已經……」

  忽又怔住。「我……我……我女兒已經……」

  「已經怎?」說、下、去、啊!紛紛昂著下巴。「已經什麼?嗄?已經什麼ㄟ?」已經被你害死!哼,不信她會承認。她要肯面對現實,也不會這樣瘋了。

  「已經……」望著她黑白分明的眼,望著那倔強緊抿的嘴。「我女兒已經……」娘娘吞吞吐吐。「我女兒已經……」 「已經」了大半天,話卻說不完全。

  「唉!」紛紛歎氣,拾起臉像跟任性的小孩說話。「我說母后,你別鬧了行不行?」她問皇后。「這樣很好玩嗎?嗟,您別鬧了!」

  「嗄?」皇后再度?眼。

  大家絕倒,真行,她羽紛紛真行!敢叫皇后別鬧? 現下梁御風可不只笑得捧腹,簡直笑得肚子痛了。天才,他真找來個天才。

  紛紛大聲對皇后說話,中氣十足,理直氣壯。「母后,我沒出宮啦,您大半夜找我,就為著看我有沒有溜出去吧?我沒有,我正在睡覺,睡得好好的,您把女兒吵起來,女兒現在很火!」紛紛繼續碎碎念。「女兒剛剛作了好夢,夢見騎馬打仗,女兒飆馬飆第一,你這一鬧,把我鬧醒了。」紛紛瞇起眼睛強調。「所以,我現在很火,打斷我的好夢就算了,又莫名其妙說我不是你女兒!」

  「妍……妍兒……」皇后戰慄。「母后只是……」

  「母后是不是討厭女兒?」她怒吼。「不認妍兒了?那好,那妍兒去死好了。我才不稀罕當公主,快點把我逐出宮,快快快、我求之不得!」紛紛狂妄道。「來人,快送我出宮!」紛紛演得很過癮,嘻嘻嘻,感覺好像幫妍公主出了口鳥氣。

  大家聽得?愣愣,沒人敢吭聲,這羽紛紛說的話,足以讓皇后砍她一百次頭。

  奇怪的是皇后只是瞪著她,老臉閃過一抹心虛,她的頭又痛起來,她恍惚著忽然掉下眼淚。

  「妍兒……母后怎麼可能討厭你?妍兒……母后一向愛你,你不知道嗎?」皇后掩面,忽然哭起來。

  「娘娘?」宮女們上前安撫皇后。

  皇后拾起臉,方纔那嚴厲的表情消失了,只剩下一對恍惚的眼睛,她凝視紛紛的臉;紛紛挑眉,迎視皇后困惑的目光。

  「女兒……」皇后心碎喊道。

  「母后。」紛紛朗聲應答。

  「妍兒……」皇后熱淚盈眶,張開雙臂。「乖女兒,讓母后抱抱。」

  「好。」紛紛落落大方,走上前去。

  這就是母儀天下高下可攀的皇后?可在紛紛眼中只是個滿心愧歉的母親。紛紛囂張了半天,現下她走上去,大方地一把就圈住皇后,貼著皇后柔軟的身體,紛紛嚷:「母后。」

  哇~~皇后飆淚。「妍兒……」閉上眼緊抱住這柔軟的丫頭。這是從不受她控制的小丫頭,這是她最親愛最沒轍的小女兒。她緊抱住羽紛紛,是是是,這是她女兒,她一直都在,她沒有溜出宮,她沒有不見,皇后淚流不止。一切都沒有改變,一如往昔,時光倒流,她懷中還是那個心愛的妍丫頭。嗚嗚……皇后淚流下止。

  不知道為什麼,大家也陪著哭起來。月公主寶公主抱著一起哭,小保也哭,不過是為著紛紛沒事而哭。粱御風凜容,看著這一幕:心情很複雜。

  成功了嗎?成功了。

  可是成功的滋味有一點酸,粱御風心底是恨著母后的,這一剎,看著母后崩潰痛哭,他明白她心底有多後悔。

  紛紛埋在皇后懷裡,聽著皇后心滿意足地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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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2:00:38 |只看該作者
  「我的女兒,我的好女兒……」她溫暖慈愛地呼喚。

  紛紛是孤兒,打小浪跡街頭。此刻,這溫暖懷抱,令她心底感覺好怪。

  皇后溫柔地撫著紛紛頭髮。「母后愛你。」

  紛紛揪住皇后衣裳,不禁嗚咽起來。她不是妍公主,她是假的,然這剎被呵護的感覺卻那麼真實,害她掉淚。

  皇后當真分不清楚她是假的嗎?或是情願受騙?對女兒有太多歉意,她渴望時光倒流,她只想著要補償,想到都瘋了。在場眾人心底有數,這一局是假的,可是……每個人的眼淚都是真的。

  ***

  「這樣很危險。」太醫說道。

  娘娘寢毆外邊,一群人了無睡意。

  「可是皇后堅持要紛紛陪睡。」月公主說。

  「怎麼辦?」寶公主問。

  「假使--」梁御風問太醫。「母后醒來……」

  「屆時她神智正常了,看見羽紛紛不知會如何?」

  一個小小民女和皇后睡,嗯,小保感覺背脊冷颼颶。

  「那怎麼辦?」月公主打呵欠,呼~~好睏。

  寶公主埋怨。「真是的,沒成功也惱,太成功也煩。現下母親巴住羽紛紛,這可怎麼好?」

  太醫建議:「不如等皇后睡熟,再讓紛紛溜出來。」

  「可要等到什麼時候?」月公主累了。「我想睡了。」

  「我也好睏了喔……」寶公主趴到桌上。

  「我等紛紛平安出來。」小保堅決道。

  梁御風起身。「你們都回去休息,我等她。」

  寢殿內,華帳上,紛紛瞪著床頂婆娑的月影,了無睡意,而皇后側躺,一雙手牢牢橫抱她腰上。

  她睡著了吧?紛紛瞄皇后一眼。嗯,眼睛閉起來,應該睡了。暗影閃動,紛紛回頭,看見梁御風。他食指擱在嘴邊,示意她噤聲。

  她指了指腰上皇后的手,想要下床,她對他無聲道:「我可以走了吧?」她試圖扒開腰上的手。

  「嗯……」皇后呻吟一聲,竟抱得更緊。

  慘啦!紛紛扁嘴。梁御風笑了。紛紛轉頭,可憐兮兮地對他歎息。他使個眼色,要紛紛再忍一會兒,便轉身走出去。

  還要多久?天啊!紛紛躺在床上任皇后緊緊抱她,她好悶啊!只能動也不動地躺在這裡,嗚嗚……真無聊。

  半晌,梁御風又走進來,這次他直接走到床畔。他坐下,靠著床畔望住紛紛,紛紛也望著他。他眼角隱著溫暖的笑意,他打算留下來陪她。

  紛紛低聲抱怨:「我很無聊。」又扁嘴了,好可憐的模樣。

  他看了好笑,明白她悶,所以沒有離開。左肘擱在床畔,他高大的身子斜靠床沿,垂眸笑望紛紛。她的頭髮亂在床畔,大眼睛眨啊眨,嫵媚極了。

  「ㄟ……」紛紛用眼色示意他去拿東西。梁御風回頭張望,他指了指案上銅鏡,紛紛點頭。他起身拿過來,紛紛攤開左掌,他將鏡子擱在她手心。

  紛紛笑了,挑挑眉頭要他再去拿個東西。

  那是一隻小菱鏡,擱在櫃上,他起身拿過來。

  「你看……」紛紛左手輕輕晃著鏡面,藉著月光折射的影子,映上牆壁,變成一片小白光。梁御風笑了,他會意,握著手裡菱鏡,也對住月光,讓影子打上牆壁。然後紛紛的光影開始頑皮地在牆上亂跑,梁御風笑著使著鏡子追那片光,兩人玩起來。紛紛手腕靈活,不教他的影子迭上來。他動作敏捷,好幾次都追到她,讓她扁嘴又皺眉。

  紛紛扔了鏡子,放棄這個遊戲。她舉高雙手,開始在牆上做很多詭異的手影,她使眼色要他猜。

  他挑眉,瞪著牆表情困惑,望著變化的影子。

  鹿?小鳥?烏龜?羊?他看得眼花撩亂,對她豎起大拇指。佩服佩服!

  紛紛笑嘻嘻,舉高雙手,做了一隻飛翔的小鳥,小鳥在那片牆翱翔。

  梁御風笑了,學著她打起手影,於是牆上多了一隻翱翔的老鷹。

  哈哈!紛紛眉開眼笑,移動她的鳥影子,讓它飛到老鷹身旁,讓它們倚偎一起,牆上融成一個親密的影子,她瞧著心頭一陣甜蜜。他眼色一暗,猝然鬆開手。

  牆上登時獨剩一隻尷尬的鳥影,她感覺像被人迎面挨一巴掌那麼難堪,她訕訕地收手,表情狼狽,翻身背對他。

  一陣難堪靜默--夜,更靜了;而空氣,似有千斤重。

  梁御風神色黯然,隱約察覺到紛紛對他的情愫。

  然而,他不是莽原自在的老鷹,她卻是應該高飛的小鳥。妍公主的故事給予他最大的教訓便是,一味追逐而失去理性的愛,足以毀滅兩個人。紛紛喜歡他,梁御風不笨,粗獷陽剛的外表下,藏有一顆敏感細膩的心思。當他收手而她驀然張望他時,她臉上閃過一抹難堪的表情,那表情令他不安。

  她最好別對他動情,梁御風明白這只會帶給她傷害。她單純美好而熱情,若他管不住自己的心,那後果便會害了他們。他不怕痛苦,他只怕毀了她。

  背對著他,紛紛閉上眼睛,繃緊身體。他不喜歡我……這發現令她胸口很悶。

  第一次感覺難堪,第一次有人給她難受。她的心怎麼好像被一條無形的繩縛住?她有一點喘不過氣,宛似千斤重的大石壓在心口。

  方纔牆上那只孤單的鳥影令她觸目驚心,他的急急收手,令她倉皇錯愕。

  先前還歡樂地無聲遊戲,這剎只剩燭火哀怨搖曳。方才牆壁上有飛掠追逐的光影,有翱翔的一雙鳥兒。這會兒,獨剩梁御風孤獨的暗影烙印牆上。

  梁御風低頭思索,五味雜陳。半晌,抬頭望她岑寂的身影。長長烏絲散落床畔,柔軟黑亮如綢,細細手臂皎白柔潤,宛如美玉。

  她,不再轉過臉來,不再像剛剛微笑著跟他遊戲。他,可也不敢妄想她,只是心中有一股強烈失落感。在那緘默的身影後,梁御風伸手,輕輕覆住床上那片柔軟的發。

  她是這麼美好,像晴空一朵雲,像湖畔搖曳的小花,像雨後清新的空氣,像山澗涓涓的小溪。

  如果去愛她……他可以嗎?他可以擁有一朵雲?一枝花?她應當自在地活在她的世界,他能夠自私地去擁有她嗎?

  這很可笑,堂堂一個皇朝太子,卻感覺自己沒資格愛她。

  梁御風滿心掙扎。她會受傷,她不能來愛他。她會受傷,他會不忍心啊!他不是不喜歡她,他是太喜歡她了……

  紛紛累了,等不到皇后安睡,等不到機會偷偷離開,她也睡著了。

  風吹入寢室,案上燭火終也熄滅。

  黑暗徹底籠罩他們,梁御風惦著要帶紛紛離開,當燭火熄滅,聽著母后及紛紛微弱的呼息,他知道她們都睡熟了。

  梁御風起身,俯望床上兩人。一個神色滿足而歡喜,一個臉色年輕柔媚,紛紛伏在枕上,像夢到了什麼不開心事,微揪著眉頭。

  梁御風將母親擱在紛紛腰上的手拉開,他低身,小心地抱起羽紛紛。這精靈可愛的丫頭,雲一樣跌落他懷中,是那麼輕、那麼軟,他臉上閃過一抹笑意。順手拉起床畔毯子,覆蓋住她,抱著她,他跨出寢室。宮女們前來行禮,他用眼色暗示她們噤聲,便抱著紛紛離開宮殿。

  外邊蟲聲唧唧,霧氣氤氳,一輪明月高掛,綻放光華。梁御風抱著紛紛行過花苑,婆娑的樹影輕撫她臉頰。

  他的懷抱很溫暖,刻意行走的很緩慢。以至於紛紛恍然未覺,繼續安睡夢底。

  應該要一路就走到紛紛暫住的宮殿,可是半途上,梁御風卻停下腳步。

  清風明月的夜晚,他在一張石椅坐下,懷抱著紛紛,他垂眸望著她的睡容,梁御風感覺自己渾身的剛強,以及滿腔的男子氣概融得一塌糊塗。

  他望著紛紛,感覺到一向堅強的自己,軟弱了。

  忽然希望夜更長,天永遠都不亮。他胸口好燙,他伸手碰觸她臉頰,那甜美柔潤的觸感就跟他想像中一樣美好,美好得足以令他心碎。他見過美女無數,他相識過的富家閨女更是不勝枚舉,可從沒有一個女子,好像羽紛紛一樣教他沒了主意,教他不知所措,教他心底滿是掙扎。他指尖輕觸她眼睫,纖弱的觸感叫他心痛。梁御風凜容,眼色痛苦,心底充滿矛盾。

  這可愛精靈的女孩,讓他歡笑卻也讓他惱了。抱著她,像抱著一個珍寶,卻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收藏。唉!他歎息。

  梁御風啊粱御風,你幾時變得這麼沒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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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2:01: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就這樣,宮中有了羽紛紛。她成功地騙過皇后,獲得眾臣認可,這會兒可是理直氣壯地住下來了。

  皇后發瘋時,她就被派去安撫;皇后正常時,她就被放牛吃草,滿宮由她亂亂跑。很快地三宮六院都讓紛紛游膩了,很快地美味佳餚都吃膩了。唉,她開始感覺皇宮挺悶的,實在很無聊。

  不過,悶歸悶,她可是一點都不想離開,因為……因為這兒有個讓她吃飯也想、睡覺也想、醒著時想、站著坐著都想的人,唉~~老想著一個人。

  紛紛怎麼想的呢?在紛紛亂七八糟的腦袋裡,想著梁御風說詩給他聽時,他表情那麼溫柔,他一直笑不停,那麼紛紛想--他是喜歡我的吧?

  紛紛又想,每次去見皇后,她要是睡著了,總是他將她抱回宮殿。這麼關懷她,從後宮到她住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他大可不必親力親為抱她吧?他大可叫侍衛將她扛回去,或是搖醒她讓她自個兒走回去。可是他沒有,每次醒來,宮女都說是太子親自將她抱回來,所以紛紛心花怒放地想--他是喜歡我的吧?

  可是紛紛也想起玩影子遊戲那晚,想到這事,紛紛眼色就暗了,眉頭就蹙緊了。也許……他並沒她以為的那樣喜歡她,她只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他怎麼可能喜歡她?他是大太子呢,就算喜歡,他們也沒可能……

  唉!紛紛終於也懂得了愁滋味。原來愛一個人便要時時揪心腸,唉聲歎氣哩,唉……

  很快的,傅筱婉也來了。

  她父親為國出征遠赴蠻夷,在她堅持下,老父上請將她安排入宮暫住。筱婉鬥志旺盛,迫不及待要跟太子培養感情,處心積慮要監視羽紛紛。那天下午,太子對紛紛的好,讓她一直氣在心頭。

  入宮後,傅筱婉立刻發現一件事--公主們跟羽紛紛很要好。她不知道羽紛紛用了什麼邪術,公主們竟天天找她去,這令筱婉更不安了。於是,傅筱婉決定要努力跟公主們好。

  今天下午,艷陽高照。在宮中悶壞了的羽紛紛於殿前廣場畫一條線,又畫了幾個標誌,幾處方格。然後她扔了石子,挽起袖子,振臂高呼。「我們來蹴鞠吧!」

  「好啊、好啊!」四位公主拍手歡呼。

  但--「怎麼玩?」月公主問,寶公主困惑。

  「那條線要干麼?」

  筱公主好奇地問:「是不是跳來跳去?」

  敏公主皺眉。「那不就是跳格子了?」

  「唉!」紛紛歎息,不知道怎麼玩還嚷那麼大聲ㄟ。「喏,我教你們。」拾了一根枯木枝,蹲在地上紛紛畫圖講給她們聽,這時有人呼嚷--

  「我也要玩……」

  蹲在地上的公主及紛紛抬頭。日光炫目,羽紛紛瞇起眼睛,看見一張甜美稚氣的臉龐。

  「你是誰?」紛紛問。

  女孩生氣了。「我是誰?」笨,竟然不知道她是太子妃。

  月公主撇嘴。「筱婉啊,聽說你住進宮裡來了。」麻煩精!

  「月姊姊。」筱婉蹲下來抱住月公主親暱撒嬌。「人家好久沒看見你了。」

  寶公主頭痛。「宮裡很悶,你住進來干麼?」討厭鬼!

  「寶姊姊~~」筱婉騰出一隻手挽住寶公主。「人家想你們嘛,人家最喜歡公主姊姊們了,人家想要跟你們住一起嘛,好嘛好嘛……」

  那嗲氣的聲音讓筱公主起了一身疙瘩,敏公主馬上挪開身子,避之唯恐不及。

  紛紛感覺莫名其妙。「你是誰啊?」她還是弄不明白,另一位公主嗎? 一道冷厲視線射來,盯住羽紛紛。

  「我是誰?你不認得?」堂堂太子妃!筱婉瞪著紛紛,對敏公主道:「敏姊姊,告訴她我是誰。」哼~~臭丫頭,賤民一個也敢跟她們平起平坐!

  「喔。」敏公主說了。「她姓傅叫筱婉。」

  「喔~~呵呵呵呵呵!」筱婉誇張的笑聲令眾公主頭皮發麻。她推了敏公主一把。「討厭,名字不是重點啦!月姊姊,你告訴她人家是誰。」

  月公主臉色下耐。「她啊,她是……」

  傅筱婉表情神氣。「快快快,告訴她!」

  月公主說:「她就是,就是……就是傅將軍的女兒。」

  咚!筱婉發嗔,提起公主們。「討厭、討厭,姊姊們故意鬧人家,故意跟人家開玩笑,你們要跟她說我是誰啊,我和太子哥哥的關係啊!」這才是重點好嗎?她很囉唆喔!「你究竟是誰啊?」紛紛煩了。

  筱婉目光銳利。「我、我就是未來的太、子、妃!梁御風的妻子,皇后訂的親事,年底就要嫁進來。」她鉅細靡遺強調與太子的關係,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喔。」紛紛深吸了口氣。「明白了。」說完低頭指著地上圖案問公主們。「剛剛說到哪?這踢球的規則你們聽清楚沒?」

  眾公主們繼續同紛紛研究。「所以把球踢進這裡嗎?」

  「如果踢到架子呢?」

  「我馬上叫衛兵來弄架子!那我們要換衣服吧?」

  她們熱絡討論,當沒傅筱婉這個人。

  傅筱婉瞪著她們專注的模樣,震驚錯愕。不可思議,不可理喻!這些公主們對個草民這樣熱情,對她這個未來的太子妃竟這麼冷漠?那個羽紛紛的態度擺明了沒當她一回事,可惡、太可惡了!

  「嗚……哇~~」她掩臉哭起來。

  嘻~~又怎了?公主們抬頭,就見筱婉飆淚,嘩啦啦地噴了公主滿臉。唉!這個傅筱婉最煩了,大家對她幼稚又愛哭的脾性清楚得很,要不是有個愛國忠心的將軍父親,才懶得理她。

  紛紛斜臉咬著樹枝問她:「喂,你哭什麼啊?」

  「公主姊姊們都不理人家……嗚嗚……」她大聲哭泣,任性撒嬌。

  公主們翻白眼,不由地一起悲憫哥哥可憐的命運。

  紛紛嗟一聲。「這有什麼好哭啊?」無聊!不理她,繼續低頭和公主們討論蹴鞠。

  傅筱婉見狀,氣得脹紅臉。「哇~~」哭得更大聲了,哭得一旁的婢女都覺得好笑。

  「哇~~公主姊姊都不疼筱婉,你們都不愛筱婉,筱婉好傷心……哇……」

  轟!煩死啦!紛紛扔了樹枝,抬頭瞪住她。「喂!」

  筱婉愣住,一把鼻涕一把淚。「干麼?」臭女人!死賤民!

  「我求求你了。」紛紛嚷。

  「嗄?」筱婉不解。

  紛紛指了指旁邊。「喏,那邊有椅子,要哭呢你就去那邊哭,你吵得我話都說不清楚了。」

  當當!筱婉愣住。她說什麼? 當當,公主們也?住。

  半晌,哇哈哈哈哈哈,公主們倒地大笑。這個羽紛紛喔!不論跟誰說話都一個性子,笑死人了。

  「哇~~」筱婉大哭。竟讓一個草民給欺負,嗚哇~~

  紛紛朝公主嚷:「別笑啦,你們專心聽我說,要不等等怎麼玩?」

  是是是,公主們笑嘻嘻地聽紛紛說話。

  傅筱婉氣得大哭特哭,這個羽紛紛,啊~~氣死啦!一個草民竟這樣囂張。太過分啦,還有沒有王法啊!

  ***

  梁御風與太師在亭裡擬兵書。傅將軍負責前線攻打,然調兵遣將,謀略方面全由梁御風操縱作主,正當兩人推敲兵線圖時,一陣哭聲由遠而近,太子與太師抬頭,看見一路哭過來的人,以及她後邊緊緊跟隨的宮女們。

  慘!太子趕緊收兵書。恐怖!太師馬上轉身落跑,兩人迅速下階奔逃。

  「太子哥哥!」

  唉~~可惜可惜,還是被發現了。梁御風歎息,轉過身子,傅筱婉追上來。

  「老師先回去了。」太師馬上作揖告辭。這傅筱婉可是頭痛人物。

  太子伸手攔住太師,扔給他一個「你敢落跑就死定了」的眼神。

  傅筱婉一上來就撲向梁御風,放聲哭起來。

  「太子哥哥、嗚嗚,嗚嗚嗚嗚嗚……」好委屈喔!

  「唉!」梁御風站得直直地,不想抱她。她自己倒主動地將他抱得很緊,臉埋在他胸上哭泣,他感到一股厭煩和噁心。

  「怎麼了?」他問。

  「筱婉被欺負了,嗚嗚,筱婉傷心……」

  太師好奇。「誰欺負你?」憑她驕縱的性子,大家避之唯恐不及,誰還敢欺負她?

  她抽噎地說:「羽紛紛。」說著又哭起來。「她跟公主姊姊們說我壞話。公主姊姊們不跟我玩,真不知道她亂說些什麼,挑撥我跟公主姊姊們的感情,我感覺到公主姊姊們沒以前那樣對我好了,肯定是羽紛紛亂說話,所以公主姊姊們……嗚嗚……」

  梁御風眼角抽搐,太師滿臉黑線條。就為這點小事?這傅筱婉是不是太閒了?

  「是你想多了。」太子耐住性子道。傅筱婉卻哭得更大聲,將他抱得更緊。

  「不是,真是這樣的,太子哥哥,連你都偏心?你不幫筱婉嗎?筱婉以後要住到宮裡,筱婉以後是你妻子,嗚嗚~~你們都不疼筱婉……」

  好煩啊!太師很同情地望住太子,太子揪著眉頭,臉色不耐。

  「好了,不要哭了。」梁御風冷道,很想把她推開,她哭得更厲害,吵死了!

  這廂筱婉哭得正精彩,那端一個歡快人影奔過來。一見到那黃衫人影,梁御風眼色驟亮,高喊:「紛紛?!」是她,蝶一樣輕快的身影,奔過花苑。

  聽見他喊,她停住勢子,轉頭,看見他,也看見哭倒在他懷中的未來太子妃。

  她眸色暗了一瞬,可只一瞬,便對他綻開笑顏,她揮揮手。「太子!」

  聽見這歡快的嗓音,太子糾結的眉頭即刻舒展,眼眸浮現笑意。

  聽見這精神的嗓音,筱婉臉色驟變,轉頭,看見死敵,深吸口氣。「嗚哇~~就是她啦!」又埋進梁御風胸膛繼續哭。

  羽紛紛站在那裡,看著這一幕,心底有點酸,可她沒說啥,打過招呼又繼續往前跑。

  「等等--」喊住她,太子高聲問:「急著去哪?」

  紛紛揮手高嚷:「我跟公主們蹴鞠,月公主負責湊人數,我負責找球!」她咧嘴,一口白牙亮著,可愛的笑容教他看得入迷。

  他笑了。「哪兒有球?」

  她搖頭。「不知道,我去問小保,小保可以問泰公公啊!」她笑嘻嘻地自信道:「你妹妹們肯定踢輸我!」她興奮地嚷:「我跟筱公主一組,衛兵在扎球架了,輸的那隊要趴在地上學狗叫三聲!」

  哈哈哈!梁御風大笑,太師聽得震撼,低喃:「公主們學狗叫?我的天!」

  梁御風望著羽紛紛,拿她沒轍,搖搖頭指著她。「這處罰肯定是你想的對不?」

  「是啊!」她笑著承認。亮亮的眼睛,隔著花苑望著他。

  微風輕送,花影搖曳,她微笑的模樣令他心悸。

  梁御風推開傅筱婉,她不依,雙手死黏住他,他只好用力扳開她手,太師看了捂嘴忍不住笑。

  梁御風將筱婉推給太師。「甭哭了,太師講故事給你聽!」他把燙手山芋推出去。

  「……」太師手足無措,無奈至極。

  筱婉怔住,隨即哭得更大聲了。「我不要聽太師說故事。」

  太師臉色發青。這個太子喔,很沒義氣喔!

  梁御風撇下傅筱婉步向花影搖曳的那兒,那裡,羽紛紛笑靨如花令他歡喜。他走向她,停在她面前。「我帶你去找,我知道哪兒有。」

  「好啊!」紛紛燦笑。「那我們走吧!」

  「哇~~」筱婉嚎啕大哭。

  結果太師虛弱地聽傅筱婉哭了一下午。

  那天下午,梁御風幫紛紛找了球。他興致好,留下來看公主們踢球,紛紛換上男裝,俊俏極了,她靈活地搶球踢球,笑聲清脆動人。

  傍晚,太子和妹妹們坐在殿前大笑不止,紛紛甚至笑得趴倒太子身上。

  廣場前,高貴的月公主,還有壯碩的寶公主蹲在地上,果真學狗吠了兩聲。

  大夥兒笑岔了氣,兩邊服侍的婢女們也笑得捧腹。

  梁御風好久沒這樣開心過了。

  「你看月姊姊,哈哈哈!」紛紛指著蹲在地上的月公主,笑得肚子痛。

  梁御風大笑,看著妹妹滑稽的模樣。「真是,紛紛你真夠狠,妹妹從不曾這樣狼狽啊!」他很自然地環住紛紛肩膀。

  紛紛斂住笑,臉頰紅了。他的手掌親密地搭在她肩膀上,紛紛心跳快了。

  前方,月公主與寶公主瞪著對方學狗叫的模樣,也忍不住指著對方大笑起來。

  她們幾時這樣歡快過?像平常人那樣放肆玩樂?忘了尊貴的身份,拋卻了束縛。紛紛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真正收買了公主們的心,她們被紛紛逗得高興極了;而梁御風,也因為紛紛的出現,越來越常笑了。

  紛紛心醉於梁御風無心的動作,她也不曾這樣歡快過。這是戀愛的滋味,這甜蜜心悸的感覺,她第一次嘗到。多麼喜歡,呵,多喜歡他。

  只要能這樣聽著他笑,只要能偶爾這樣傍著他,紛紛微笑地想,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很好了,她別無所求,其它的她想也不敢想。

  ***

  是夜,皇后發病,紛紛又被派去安撫。

  「丫頭,好不好吃?這是母后特地叫膳房給你準備的乳燕窩,多吃一點喔~~」不知已是午夜,皇后勞累御廚,只為討好女兒。

  紛紛睡眼朦朧,胡亂吃著皇后準備的珍貴菜餚。

  皇后托著臉心滿意足地望著紛紛用膳。「好不好吃?喜不喜歡?還要不要?」

  「嗯嗯,好吃。」紛紛敷衍著,好想睡喔。踢了一天球,她累慘了。

  可是皇后捨不得放她走。「多吃一點、多吃一點啊~~」

  咚!紛紛趴倒桌上,實在熬不住,吃到睡著了。

  皇后瞪著睡著了的女兒,高聲下令:「來人,把公主扶到床上。」

  皇后歡喜地也上床去,緊緊抱著她的小寶貝一起入夢。

  今天、明天、永遠!永遠地抱著她可愛的小寶貝。皇后滿足地閉上眼睛,緊抱住紛紛,她親吻紛紛額頭,喃喃自語。「母后愛你,母后愛你……你知道嗎?」

  這樣的情形不斷發生,總在皇后終於睡著,梁御風會悄悄潛進來,假使紛紛還未睡著,她會自己溜下床。假使她困得睡著了,他會小心地抱她回宮。

  常常,她是睡著的。

  今晚也是,他又來將紛紛抱回去,可是今晚他做錯了一件事。當他將紛紛從床上抱起時,她低喃一聲,很自然地竟伸手攬住了他的頸子,小嘴擦過他下顎,臉埋向他頸彎,身體緊偎住他溫暖的懷抱,他立時血液沸騰,情緒激動。

  他怔住了,她則貼著他頸彎滿足歎息,暖暖的氣息搔癢他肌膚。

  他停住勢子,望住紛紛。她偎進他胸膛,小手揪著他,睡得好沉。

  梁御風目光炙熱,並劇烈地心痛起來。她輕覆的眼睫柔軟纖密,她濕潤的嘴好像紅潤誘人,他發燙的嘴只想著親吻她。燭光搖曳,她的臉明媚誘人。她熟睡的臉容純真可愛,教他好想親近、好想愛撫。一股熱襲上他的心,慾望如蛇貪婪地箍緊他身體,他情不自禁,低頭,做了很該死的事。他覆上她柔軟的唇,他告訴自己淺嘗即止,輕輕地,他想偷吻她……

  「你干什麼?!」一聲怒斥,梁御風猛地抬頭,望見母后銳利的目光。她看見了? 她還沒熟睡,聽見聲響睜開眼就看見這麼驚世駭俗的一幕。她神情震驚,眼色恍惚,她一雙兒女亂倫?晴天霹靂啊,她坐起身來,氣得聲音顫抖。

  「你到底在干什麼?你怎麼可以?!」

  同時,紛紛驚醒過來。「什、什麼事?」紛紛揉揉眼睛,還搞不清楚狀況。

  皇后瞪著梁御風。「你、你、你竟然吻自己的妹妹?!」

  慘,梁御風抱著羽紛紛百口莫辯。

  紛紛臉色迷惘。吻?她抬頭望他,迷濛的眼色霎時清朗,跟著杏眼圓睜。吻? 他吻了她?她掩住嘴。

  梁御風像做錯事被逮到的小孩,尷尬地抱著紛紛,面對盛怒的皇后。唉~~教他從何解釋起?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皇后咆哮。

  紛紛低頭雙肩顫抖忍不住偷笑。梁御風哭笑不得,凜容聽母親訓話。

  皇后坐在床上,瞪著軟榻上一雙兒女。口氣嚴厲地罵太子。「……這是逆倫的行為你知不知道?這違反倫常,你知不知道?她再可愛也是你妹妹,你知不知道? 再喜歡也不可以親她啊,你瘋了嗎?你是咱皇朝儲君,怎麼這麼糊塗?你瘋了?你瘋了嗎?」

  瘋的是你吧?呵呵呵……紛紛憋笑憋得很辛苦,只好一直低著頭。

  「母親教訓的是。」唉,梁御風表情無奈,低頭瞪紛紛一眼,警告她不要再笑了。她覷他,看他懊惱的模樣,她彎身肩膀抖得更厲害。

  皇后繼續開罵,提起五綱倫常。「古有明訓……列祖列宗……假使做兄長對妹妹亂來……那後果……」

  別再說啦~~紛紛笑到肚子痛,對他好不同情。

  「……吾兒,母后早把傅將軍女兒許給你,你不要搞錯對象了……」

  提起傅筱婉,梁御風就扼腕。

  「母后,我知道。」他覺得很窘,只想快快離開。紛紛覷著他笑,他懊惱地瞪她,她綻笑著。紛紛樂壞了,她心頭高興極了。

  結果皇后整整訓了兩個時辰,訓到自己頭昏眼花,神智昏茫。

  「好了!我困了,你們下去吧。母后說的話要記牢,知道嗎?」她倦極了,咚!倒床就睡,瘋了一晚總算安分。

  梁御風和紛紛乖乖坐著,他們觀察著皇后,發現她真睡著了,兩人才輕手輕腳離開皇后寢宮。

  ***

  回去路上,紛紛精神大好,笑嘻嘻追問:「真的?你真偷親我?」

  梁御風僵著臉,心底很懊惱。不該那麼衝動,真是太糊塗了。

  紛紛高興極了,一路仰頭問他:「真的嗎?唉,你干麼愁眉苦臉?沒啥大不了,皇后明早醒來肯定又忘得一乾二淨。你不要皺眉頭啊!我又沒生氣。」還很高興哩~~這代表他喜歡她吧!她樂壞了,感覺很窩心。「我啊……」紛紛臉紅地對他道:「我其實……真的很喜歡你,所以我沒生氣啊……」發現他是喜歡她的,紛紛於是坦率地把自己心意表明,她說的越高興,他的心就越沉重。

  她說:「我第一次遇見像你這樣的人,第一次那麼喜歡一個人,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要是遇見那個鳥叫也想蟲叫也想,想不停的人就要跟對方說嗎?」紛紛停下腳步,望住他。她抓住他雙臂,直視他。「喏,我遇到了,就是你。」她朗聲道。

  她已經陷下去了……梁御風望著她真摯的目光,她對他的熱情,燙傷他的心;聽見她告白,他歡喜卻擔心不已。他怎麼可以讓她有期待?他要娶的是傅筱婉啊!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愛錯了?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她真的好?啊!

  紛紛笑望他,她搖晃著他的手臂。「你怎麼不說話?」

  他目光閃動,表情複雜。他凜容說話了:「你……忘了剛剛的事吧。」他狠心道,她怔住了,感覺有刀劃過心口。他說:「我是一時糊塗,我沒別的意思。」不想讓她抱著期望,最終只落得傷心失望。他很清楚他們相愛的後果,絕對比妍公主還滄桑,他們之間梗著傅將軍、還有傅筱婉,這都不是可以排除的障礙。她做事不想後果,他卻不同,他是太子,他早習慣每件事都思前想後顧慮周全。他也愛她,他真心喜愛她,可是他看見愛她的下場,她最後只會受到傷害……

  梁御風看著那歡顏在瞬間暗了,她抿緊嘴不說話了,只是狠狠地瞪住他。彷彿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那麼狠心的話來。

  該死!她的表情叫他心痛。他簡直恨自己,恨自己不能回應她的感情。

  「該死!」他憤怒,氣她?,更氣自己沒用。他對她咆哮:「別這樣看我!」

  「我知道了。」紛紛轉身就走,驀地眼眶刺痛,淚一直湧,一直湧。她走得很急很急,呼吸困難,淚失控地急急墜落,她一直伸手去抹,卻越淌越多;她心亂如麻,氣得揪心腸。

  你怎有辦法對我這樣殘酷?你怎說得出那殘忍的話?你怎麼有本事教我前一刻歡喜得好似在雲端,下一剎就傷心得渾似掉進地獄?

  她不明白。紛紛喘氣,心好痛,真丟臉,她好想收回剛剛說的話,她跟他告白,結果他竟說吻她只是一時糊塗,他吻她沒有什麼意思。

  該死!混帳、王八蛋、殺千刀的大爛人!要是不喜歡我,你干麼這樣做?干麼要吻我?!你為什麼要這樣?!

  嗚嗚……紛紛崩潰,放肆哭泣,熱淚直淌。心怎麼能痛成這樣?痛得好像要裂了?他怎麼這樣厲害,可以讓她沮喪地想立刻死掉?他簡單的幾句話,怎麼就讓她覺得這世界毀滅了?

  望著月下那纖弱無助的背影,梁御風握緊雙手,目光哀傷。

  她走得又急又快,好像急著要走出他的生命。她一直抬手抹臉,她哭了嗎?該死!這麼一想他的心就整個擰起來。猝然,他追上去,猛地拽住她的手。

  紛紛錯愕,轉身,眼前一暗,她睜大眼睛--

  他……他吻她?炙熱的呼息瞬間充滿她。

  梁御風覆住她唇瓣,將她扯入懷中,他方才說的那些違心之論都被這個吻推翻!覆住她唇瓣,感受她甜蜜的氣息,他的真心話是想跟她天荒地老,想什麼都不理會地擁吻她,而他也真這樣做了。瘋狂地佔住她的嘴,激情地探索她唇內每一寸柔軟,深入她芳唇與她纏綿。他令她顫抖,令她虛弱地癱軟他身上。

  紛紛心悸,她閉上眼。他的吻好野蠻,掠奪她氣息像在宣示她屬於他,她興奮地膝蓋發軟。這次他再不能說是一時糊塗了,這次他再不能騙過她,紛紛承受著他深情的吻,紛紛明白了,他方才是騙她的。他分明是愛她的,他撒謊只是想保護她,只是怕她陷得太深吧?!他是這樣為她著想,這一領悟,紛紛就益發地愛他,他是想保護她的吧?!

  他身體好燙,雙臂鐵一般緊鎖著她:而她高興地一直掉眼淚,也張臂回擁他,本能地回應他的吻。他輾轉地吻了她很久很久,直至她心蕩神馳,聽自己心跳怦怦,他的嘴像火燒融了她,她的腦袋興奮地化作一團泥。

  而他--他何嘗不是!何嘗不也興奮地拋卻了理智,只剩滿腔熱情,還有對她的慾望。他將她柔軟的身體緊鎖懷間,好像怕她消失。他在犯罪,可是他控制不了。她一哭泣,他就受不了。

  傅筱婉也常哭,傅筱婉的眼淚總是一缸一缸潑,奇怪的是那只會令他不耐;而紛紛的眼淚有魔力,她一哭可急壞他。她一滴淚都叫他心疼至極,於是他狠狠吻她直至她忘記哭泣,直至她眼淚都蒸發,她的柔軟甜蜜教他的顧慮都灰飛煙滅。這是愛情的魔力吧?一進一退最終卻還是無法抗拒,糾纏一起。

  當那親吻結束,他們緊緊相擁,為著彼此炙熱的體溫、激動的心跳而喘息不止。梁御風閉上眼緊抱紛紛。唉~~這磨人的小東西,打破他規矩,將他迷得慘兮兮。紛紛愉悅地在他肩膀上歎息,熱血沸騰,對他的情感盈滿胸臆。

  他沒說話,可是她好像聽見了……紛紛想,她聽見他心底的聲音。儘管他沒說出口,可是,紛紛相信,他也是喜歡她的。

  他的為難他的顧慮她都清楚,可是這一剎紛紛在心底做了決定。她一雙小手堅定地環抱粱御風,她心想,哪怕跟他沒結果,當他還在身旁的時候,她要好好戀他一場。因為情難自禁,因為已經愛上了,她不知道怎麼小心,不知道如何抽身,她沒法想太多,她不想看結果,她只有滿心溫柔想給予。與其跟他最終什麼都沒發生,她情願他對她過分,至少她生命因他而豐盈,至少她可以有一段綺麗繽紛的回憶。

  ***

  皇朝為著蠻夷入侵而疲於應付,皇朝的公主們卻忙著想改變自己的宿命。

  聽紛紛說了太多有趣的百姓生活,看了很多風花雪月的愛情故事,公主們開始不安於室,蠢蠢欲動。

  她們決定挑戰自己的命運,她們直覺想做點什麼,所以她們把紛紛叫來一起想辦法,看能不能別這麼枯燥地過日子下去。

  「紛紛、看了那麼多江湖兒女的故事,我們決定了!」月公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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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2:02:23 |只看該作者
  紛紛坐在案前嗑瓜子。「喔,決定什麼?」公主們擺了很多精緻的小菜招待她。如今紛紛在公主們心中的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語,晚上皇后寵愛紛紛,白晝公主們諂媚紛紛。

  呵呵呵……這可說是羽紛紛人生中最意氣風發的時候了,她態意享樂,那貧苦的生活彷彿是前輩子的事了。啊~~快活啊!紛紛灌了一口酒,她扇扇風,真快活,神仙也不過如此吧?

  公主們坐在紛紛對面,她們嘀咕一會兒,然後月公主朝紛紛說話。「我們決定--我們要寫一本小說。以我們的文采,肯定寫得比那些你給我們看的都要好!」

  「喔。」紛紛點頭,拿起箸子挾肉吃。「行,那你們寫啊!」她沒意見,公主們高興就好,大家開心。

  「可是……」筱公主說:「寫完以後,放著自己看太沒意思。」

  「所以呢?」紛紛拿燕窩漱口。嗯嗯,好吃,又進攻紅燒蹄膀。

  「我們要拿到外邊書肆賣!」敏公主道。

  書肆?紛紛深吸口氣,擱下箸子,她望著公主們,覺得她們好天真。

  「你們打算寫書然後拿到書肆賣?」呵呵呵,別鬧了,公主們兼差當文人啊? 公主們點點頭,瞧她們的神情--看來是認真的!

  月公主發言:「我們有的是錢,外邊的事你熟,你負責拿書找人抄錄,然後把書放到鋪子賣!」

  要命,她們不只天真,還非常單「蠢」!

  唉~~紛紛解釋。「各位姊妹,不是隨便什麼書都能賣的。」紛紛比手劃腳高聲道。「故事要非常動人,情節要纏綿悱惻,最好還打打殺殺、刀光劍影,越刺激越好,越淒慘人們越愛看!咱百姓就愛看這個,隨便寫寫就妄想拿去賣,只會被當笑話!你們懂嗎?」

  「我知道。」月公主昂著下巴,信心滿滿。「我們商量好了,情節也構思好了,大綱也準備好了,人物更是設定好了。我們的故事非常吸引人,絕對纏綿悱惻讓人哭到不行,裡邊也有打打殺殺,算得上刺激,或者還帶有一點點的刀、光、劍、影,但泰半是纏綿的愛情故事。紛紛、我們想了一個公主的故事。」這是她們最熟悉的題材。

  「哦?」紛紛問。「公主怎麼樣?」

  「公主溜出宮。」敏公主說。

  「遇見一位馬師。」寶公主興奮道。

  「公主愛上馬師。」筱公主伸出食指。

  月公主總結。「皇后狠心阻攔!」

  眾公主眼泛淚光,搖頭哀歎。「可憐一對苦命鴛鴦……」

  寶公主大聲道:「不過最後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雙雙逃到塞北去牧馬!」

  「嗯!」眾公主齊齊點頭,對這結局滿意得不得了。

  「……」紛紛?眼,滿臉黑線條。「這……這……這故事感覺很熟悉。」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沒錯!是熟悉得不得了。」公主們圍住紛紛。

  「這是妍妹妹的故事。」月公王代表發言。「可憐的妍妹妹,母后太狠心了,讓妍妹妹枉送性命,我們幫她在故事裡找個幸福的結局,她地下有知肯定歡喜得不得了。」

  而紛紛愁得想死掉!「這……這樣好嗎?」她虛弱地應道。「萬一被皇后知道……」

  「我們別說,她怎會知道?」寶公主按住紛紛肩膀。「像妍妹妹這可歌可泣的故事,紛紛,你不覺得應當千古傳頌、流芳百世嗎?」

  呵呵呵,紛紛乾笑,心中淌血。這些公主是嫌日子太無聊嗎?

  這會兒筱公主猶豫了。「紛紛顧慮的對,要是讓母后知道……」

  「嘻~~跟你說她不會知道啦!」月公主高嚷。「備硯!」馬上動筆。

  「真要寫啊?」紛紛可不像她們那麼天真。「就算寫了,我又不能出宮!」怎麼拿去賣?

  「這個喔~~」敏公主望住寶公主,寶公主望住月公主,月公主瞪住羽紛紛,再次代表大家發言--

  「我們一起出宮!」

  「沒錯!這主意好!」眾公主歡呼。

  「嗄?」紛紛震驚。她眨眨眼,沒聽清楚。

  月公主瞪住紛紛,命令道:「你,設法帶我們溜出宮!」

  「嗄?」紛紛駭得跳起,她指著自己。「我?你們開玩笑的吧?」帶四位公主蹺宮?有沒有搞錯?

  不是開玩笑的,眾公主眼色認真,表情堅定。寶公主過來用力按住紛紛雙肩。

  她用一種讚賞的目光望著紛紛,霎時紛紛感覺頭皮發麻,四肢發軟。

  「紛紛,你那麼聰明,一定可以想辦法把我們弄出宮!」

  要命!「我又不是神!」紛紛吼。忽地眼前一暗,眾公主對她又親又抱又摟又哀求。

  「拜託啦拜託!」

  「我們想出去開開眼界啦?」

  「你幫幫我們嘛!」

  「紛紛~~拜託啦!好姊妹,小可愛,寶貝……」

  「唉呀!」紛紛推開她們。「別別別,你們想害死我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帶著四位金枝玉葉的公主偷溜出宮,不不不,茲事體大,紛紛搖頭。「不干!我還要命ㄟ!」紛紛拱手行禮。「各位公主姊姊們,我有事先告辭。」轉身就溜。

  「羽紛紛--」後邊傳來大姊頭月公主陰森森的嗓音,紛紛歎氣轉身。月公主目光犀利利。「如果你不答應……」她拍拍手,其它三位公主架住紛紛,紛紛一臉驚恐。

  「你們干麼?」不會吧?這樣就翻臉? 月公王勾勾手,宮女遞上一根棍子。紛紛瞪大眼睛,不會吧?這樣就想扁人? 「喂,別鬧了。你要打我?」太過分了喔!

  宮女給紛紛脫鞋,紛紛扭著身子掙扎。「干什麼、干什麼?」

  沒打她,月公主蹲下來,用棍子前端搔紛紛腳丫子。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紛紛大笑,笑得噴淚。「救命、救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唉喲喂啊!救命啊,哈哈哈……」肚子好痛喔,天啊~~狠、這招夠狠!

  月公主問:「答不答應?答不答應?」

  紛紛狂笑,用力喘氣,她嚷嚷:「我抵死不從!我羽紛紛從不跟惡勢力低頭!

  哇哈哈哈……哇哈哈……」好癢、癢死啦!她狂笑。

  「很、好--」月公主跟姊妹們使個眼色,大家挽起袖子,六隻魔爪伸向她,頓時搔胳肢窩的搔胳肢窩,搔肚子的搔肚子,月公主則繼續進攻腳丫子。

  「啊~~哈哈哈哈哈~~」紛紛笑得快瘋啦,眼淚都飆出來。「啕啕啕、夠了,停、停啊!我答應我答應啦!」嗚嗚……這些公主喔~~嗚嗚……

  「成了!」月公主扔了棍子,眾公主歡呼,紛紛掩面啜泣。

  「嗚嗚……我歹命……嗚嗚……」帶四位公主蹺宮?這可是羽紛紛出生至今最具挑戰的事,她感覺自己命若懸絲,嗚嗚……

  啊~~宮中果然險惡。啊~~富貴當真險中求。啊~~在眾公主的歡呼聲中,紛紛忽然想起一句話--

  不知是誰說的,鳥為食亡,人為財死。果不其然,至理名言。又是誰說的,自作孽不可活!嗚嗚……紛紛仰頭為自己凶險的命運呻吟;公主們卻抱住她,為紛紛的存在歡呼。

  此際殿外--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傅筱婉被宮女擋在月公主殿外。

  「對不住,公主們有交代,誰也不見。」

  「瞎說!」筱婉生氣了。「我聽說羽紛紛在裡邊。」這幾天她每次來都被擋在外邊,公主們擺明了排擠她,可偏偏就對羽紛紛好。

  宮女們很為難。「對不起,公主們只見羽紛紛。」

  筱婉瞇起眼睛,她把宮女拉到一邊,塞了幾錠銀子給宮女。「你老實說,這是不是羽紛紛的主意?」

  「嗄?」宮女不解。

  「你老實告訴我,羽紛紛是不是要公主們排擠我?她是不是聯合公主們孤立我?因為她想喜歡太子,她嫉妒我是不是?」筱婉的疑心病又犯了。

  這……宮女們面面相覷,這個傅筱婉想像力太豐富了吧?

  「不是這樣的,您干萬別誤會啊!」其實主子們忙著寫小說,忙著商量她們的蹺宮大計啊!

  「我知道了,全是羽紛紛的主意,一定是的。」羽紛紛氣她跟太子告狀,嫉妒她跟太子有婚約。哼!羽紛紛故意拉公主們都站在她那邊。筱婉瞇起眼睛,羽紛紛啊羽紛紛,好個陰狠毒辣的傢伙!

  傅筱婉深吸口氣,望著宮女們。「你們不用裝了,大家心知肚明,我心裡有底了。」

  我們沒裝啊?!宮女們一臉莫名其妙。這傅筱婉是腦袋有病喔,很會亂想耶。

  「哼!」傅筱婉一副很瞭然的模樣。「反正大家心裡有數啦!我呢,也不為難你們。」她一副很識大體地說。「總之,我懂了,一切都是羽紛紛搞的鬼。」

  宮女們冒冷汗,這個傅筱婉是聽不懂人話嗎?

  「不是這樣子啊,不關羽姑娘的事啊!」

  「行行行!」筱婉揮揮手。「甭說了,我懂。」她氣得轉身就走。很好,這個羽紛紛果然有兩下子,果然不簡單。她傅筱婉將來可要當太子妃的,要是連這個小賤民都搞不定,那豈不是個笑話!





第六章

  幾天過去--

  傅筱婉日夜詛咒的頭號大敵紛紛,這日忙著跟公主們商量大計。

  「我想過了,咱們都不會武功,」紛紛跟公主們蹲在地上討論。「所以要越過宮牆,就一定要造一個東西。」紛紛從袍內掏出一張紙,她將縐巴巴的紙攤開。

  公主們搶著看。「這是什麼?」大家問。

  「一格一格的?」

  紛紛昂著下巴驕傲道:「連這你們都不懂?這是登天梯!要出宮咱們就要靠這只梯子,所以得趕緊叫人造。」

  「唉~~」後邊傳來很哀怨的聲音。「紛紛、你別鬧了!」說話的是小保,自從得知這「蹺宮大計」後,他就夜不能眠,食不下嚥,擔心受怕,惶惶終日,簡直骨瘦如柴。他朝她們揮揮手,企圖喚醒夢中人。「放棄吧~~醒醒吧~~各位公主大姊,親愛的紛紛小妹……」

  「你閉嘴!」公主們轉頭凶狠瞪他。

  小保訕訕道:「爬梯子出宮,呵~~呵~~」

  紛紛翻白眼,瞪住小保。「這是最好的辦法,你呵啥?」

  「笨!」小保扔了手中扇子,霍地起身指著紛紛長篇大論。「你看看這群公主,腫的腫肥的肥矮的矮瘦的瘦,金枝玉葉嫩手嫩腳的,一下子要爬梯,還爬這麼高的梯,要是摔下來呢?要是斷手斷腳了呢?要是因此摔死了呢?紛紛,你想過事情嚴重性沒?」

  斷手斷腳?筱公主臉色慘白。「會死人嗎?」

  「當然會!」小保搶來紛紛畫的草圖,指著它對眾公主高聲道;「這梯子長得很,宮牆那麼高,從那麼高地方摔下來,哼!斷手斷腳還是小意思,弄不好還肝腦塗地、血肉模糊、腸穿肚爛……」

  登時鴉雀無聲,氣氛凝重。公王們靜默不語,仰頭思量,腦袋出現很多可怕的景象。片刻後,公主們作嘔,羽紛紛搖頭。

  「唉~~」紛紛歎息,起身發言。她雙手抱胸,表情凝重。「小保所言甚是,蹺宮雖刺激,生命更可貴,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她昂著頭嘖嘖有聲。

  公主們仰頭聽紛紛曉以大義,紛紛繼續道:「相信各位都瞭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了,外頭再好玩,命也不可拋!那麼這事我們就暫且安下。」紛紛清清喉嚨,跟小保默契地交換一眼。

  月公主拍桌。「嗟!」來這套!月公主轉頭對妹妹們鼓吹。「想想妍妹妹,想想我們為愛犧牲的妍妹妹!三番兩次冒著危險非要出宮不可,為什麼?」她眼睛發亮,振臂高呼。「因為外邊太有趣了,外邊太刺激了,外邊簡直妙不可言!要不然她干麼一直跑出去?她冒險犯難遇到了如意郎,而我們呢?宮裡只有太監!我們只能坐以待斃,等著母后指婚,我們的青春,我們的愛情,就這麼埋沒在這地方。為了擁有一個美麗的回憶,為了豐富我們的人生,為了活得更有朝氣、更有意義,冒險犯難算什麼?況且怕摔死的話,我們可以準備很多軟墊子啊,怕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掌聲鼓勵鼓勵,聽聽這激昂的宣言,精彩精彩啊。除了筱公主,姊妹們又興致勃勃起來。

  「立刻造梯!」寶公主命令,宮女退身去準備。寶公主又強調一句:「對了,造堅固一點。」她怕自己踩斷梯子。

  呃!紛紛倒地呻吟,捶胸頓足。啊~~在劫難逃啊!

  恨!小保掩面啜泣,老天保佑他的紛紛啊!

  而案上,風吹來,未干的字跡飄來墨香,那是公主們剛寫好的小說。那一頁寫著妍公主夜奔,私會馬師。她成功了,與愛人遠走高飛。

  故事底,姊姊們為她圓了夢;真實生活裡,她卻留給姊姊們一個美麗的夢,她們也嚮往一個冒險刺激的動人故事,她們也想遇見令她們鳥叫也想,爬山也想,拔菜也想的那個人。

  而羽紛紛膽戰心驚地想,這事要不要告訴太子呢?他要知道了肯定會臭罵她一頓吧?!或者會笑話她咎由自取!

  紛紛虛弱地倒在軟楊上,煩惱地掩面歎息。「好煩啊!」

  不得不佩服太子很有遠見,他早就勸她別拿那些江湖傳奇、兒女情長的閒書給公主們看,現下可好了,公主們的心野了,她要自食惡果了。

  只好祈禱一切順利,大吉大利。嗚嗚……她呻吟她哀歎她焦慮極了。「老天照應我啊!神佛保佑我啊!」她還想多活幾年啊!

  ***

  月黑風高,公主蹺宮。

  事先問清楚了巡夜侍衛的路線圖,算準了交班時刻,公主們跟紛紛肩上扛著包袱,大家合力搬著梯子,趁著夜黑,鬼鬼祟祟地將梯子擱上西邊宮牆。

  紛紛安置妥當後,便指揮公主們上梯。她扶住梯子,小保負責把風。

  月公主身子輕盈,一馬當先爬爬爬。寶公主身材壯碩,二馬發動也爬爬爬,然後她們在牆上對下邊「噓噓」幾聲。

  嗯,收到。紛紛把地上第二把梯子拾上去,月公主與寶公主接住,隨即擱到彼端地上。成了!她們興致高昂,轉身摸著牆,慢慢踩梯子下去,終於踏地。「成功!」她們歡呼。忽地大放光明,眼前驟亮。她們嚇得縮到牆前,跟著瞠目結舌,為眼前景象錯愕。怎、怎麼會這樣?

  很多馬,很多火把,很多侍衛,還有表情凝重,不苟言笑的侍衛長。他們候著公主,宛如一張密密的捕蝶的網,教她們插翅也難飛!

  侍衛長行禮。「公主。」

  失敗!月公主寶公主駭得說不出話,慘哉!被逮個正著,她們手牽手一起冒冷汗。

  侍衛長恭敬道:「兩位公主,皇后請你們過去一趟。」

  母后?霎時她們雙腿發軟,頭皮發麻;而後邊,敏公王與筱公主爬上牆,看見這一幕,雙雙駭得僵在牆頂。嗄?怎麼回事?她們?了。侍衛長揮揮手要她們下來。

  嗚嗚……敏公主與筱公主灰頭上臉爬下來,跟姊姊站一排。

  侍衛長同樣行禮,說一句:「皇后請公主們過去一趟。」

  咚!這時一隻包袱拋過來,扔到眾人面前地上。大家往上瞧,看見一隻小手,橫過牆來。

  嗟!真歹命,真難爬。羽紛紛心底抱怨,爬的吃力。眼睛露出牆頂,猝然大睜。

  一堆人,一堆人啊!火光齊亮,紛紛?了。她掃著牆沿,馬上縮身想跑。

  「羽姑娘!」侍衛長喊住她。「羽姑娘請隨我入殿皇后召見!」

  羽紛紛攀在牆頭,露出臉,天真無辜地笑。「哦?皇后又發病了嗎?」如果是這樣,事情就簡單多了。很可惜,侍衛長的話讓她心底發毛,渾身戰慄。

  「皇后沒病,她此刻很清醒,她點名要找公主和羽紛紛。」在場眾人都好惶恐,表情都很緊張。很有默契地意識到今晚會很不平靜、很難熬……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風波怎麼善了?

  公主落跑,皇后一定大抓狂。

  「你快下來吧!」侍衛長歎氣,為羽紛紛的命運擔憂。

  紛紛面容慘白地問下邊的人。「這個……公主蹺宮,很嚴重嗎?會死人嗎?」

  公主們扁嘴靜默不語,侍衛們個個神情惶恐。紛紛見狀,心中有底,嗚嗚……她欲哭無淚啊!

  不妙、不妙啊!現下要見的是正常時那個嚴肅恐怖、高高在上的皇后,看看四位公主顫抖的模樣,她想--死定了。

  ***

  皇后收到密報,女兒們學妍公主偷溜出宮。誰給皇后打的小報告?殿上,有個女人跩跩地站著,對坐在上位的皇后說話。

  「皇后,我說的沒錯吧?」傅筱婉極力討好皇后。「她們瞞著您出宮啊!」既然公主們站在羽紛紛那邊,那她就拉攏皇后同陣線。哼,這可是她花了不少銀子,跟月公主身邊的婢女買來的消息。「筱婉一聽見消息,就趕來跟您說。」

  皇后凜容,眼色冰冷,瞪著四位不長進的公主。

  「你們忒地大膽!」

  四位公主噤聲,低頭不語。

  皇后問:「是誰?誰敦你們造梯出宮?」

  「是她!」筱婉拽住羽紛紛。「羽紛紛就是她!」

  「嗄?」紛紛使勁地想甩開傅筱婉的手,公主們忿忿地瞪向密告的小人。

  「你是誰?哪裡人?做什麼的?」皇后高聲問著紛紛。

  「我……我是……」紛紛望著皇后。同床共寢那麼多次,皇后竟一點印象也沒有?唉!紛紛心底涼颼颼。先前那一雙溫柔慈愛的眼睛,此刻竟冷得像刀。「我是……」

  「她不過是個草民。」傅筱婉發言。

  月公主搶白。「她是我身邊的婢女,不關她的事!」

  筱婉拽緊機會陷害紛紛。「是,小小一個婢女幫著公主胡來,皇后,據可靠消息指出,唆使公主出宮遊玩的正是這丫頭,她日日夜夜跟公主們亂說話,公主們受了蠱惑才會這樣亂來!」

  「好個野丫頭!」皇后對侍衛命令。「來人,掌嘴一百!」

  「什麼?」紛紛?眼。掌嘴?打嘴巴嗎?紛紛趕緊護住自己的嘴。嘻~~不用這麼狠吧? 「哇……」筱公主怕得哭了,寶公主月公主跟皇后求情。

  「不要啊,母后!」

  兩名侍衛架住紛紛,紛紛還弄不清楚狀況,就見一個大漢拿板子過來。紛紛瞪著那板子,開玩笑,要被這麼大板子打一百下,她不死也半條命。紛紛掙扎,侍衛狠心地架住她,拉扯間一本書掉落地上,傅筱婉馬上撿起來。

  「咦,這是什麼書?」

  此時侍衛開始用刑,使勁地打紛紛的嘴,紛紛尖叫。

  「好痛啊!」眼淚噴湧,嗚嗚~~紛紛哭起來,侍衛用力拙住她的頸子不讓她閃躲,使勁打她。那力道令紛紛痛徹心扉,從未受過這等委屈,紛紛嚇壞了,她嘗到鹹味,知道自己流血了,她的嘴破了,而板子毫不留情繼續打她……她很少感覺到害怕,而這次,她真的怕了,疼死了,她哭起來。

  看見紛紛被打得嘴破血流,公主們急壞了,嚎啕大哭跟皇后求隋。

  「母后住手啊!」

  「您會打死她啊!」

  皇后無動於衷。「不過是個丫頭,你們竟為她哭成這樣?可見這丫頭真有本事,給我使勁打!」她不允許妍公主的事再發生,她要女兒們記取教訓。「誰要幫公主出宮,就等著挨打,這全是你們咎由自取!」

  那殘酷野蠻的用刑聲,令在場人聽得膽戰心驚。

  紛紛痛得話都沒法說了,她疼得視線朦朧,意識恍惚,已經夠慘了,偏偏這傅筱婉還落井下石。

  她翻著那本書,瞪大眼睛。「皇后,這書您千萬要瞧瞧。」她拿給宮女,宮女呈給皇后。公主們見狀,抱在一起顫抖,駭得魂飛魄散。

  皇后翻開那書,看了幾頁,面色發青,氣得頭昏。她咆哮:「這是誰寫的?誰 ?是誰?!」裡頭鉅細靡遺寫著她迫害妍公主的事。

  「她!」傅筱婉指著慘兮兮的羽紛紛。「是她寫的,肯定是她!」

  是公主們寫的好嗎?紛紛疼得淚狂飆,板子還沒挨完,聽博筱婉這樣一說,氣得想吐血。唉~~吾命休矣!她虛弱地不想反駁。她能說什麼?說是公主們寫的?說不關她的事?紛紛痛得站不住,被侍衛拽著。算了,反正在劫難逃,不差這只黑鍋;公主們良心不安,卻怕得不敢承認。

  「是你?」皇后瞇起眼,瞪住羽紛紛。「來人,把她的手給我斬了!」

  侍衛拔刀,兩人抓住紛紛左右手。

  「不要啊!」月公主抱住紛紛,寶公主跟敏公主跪地上求皇后。

  「母后,不要這樣殘忍,女兒求您了!」

  「斬……斬手?」筱公主腿一軟,暈過去。

  紛紛瞪著那把刀,心涼了。她掙扎,可是侍衛把她的手抓得牢牢的。

  「我的手……」直至這刻才知道恐懼,她寒毛直豎,話都說不清楚了。「不要啊……」侍衛把她顫抖的手抓牢伸直,按在刀下,紛紛揪起眉頭。「我的手……」

  月公主抱住紛紛,哭嚷:「不要啊,母后!女兒求您、女兒求您啊~~」

  皇后不肯收回成命。「動手!」

  刀落下,銀光一閃--

  「啊~~」月公主尖叫,紛紛閉上眼睛。

  尖叫聲隱沒,瞬間好靜,一下子都沒了聲響。

  紛紛怕得緊閉眼睛,是什麼?一滴滴,滴上她手,熱熱的。她聞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她眼睫顫動,緩緩睜眼。雙手還在,她不痛,也沒被砍,可是,手背上沾滿殷紅的血。怎麼?猝然抬頭,撞見一雙眼。那眼眸底有著對她的憐愛疼惜,那雙黝黑眼眸深深地望著她。

  「太子?」紛紛震撼,她看清楚了,刀被太子徒手握住,而血……正是從那淌落的。他……他做什麼?紛紛怔怔地看著他,淚光閃爍,他竟……

  小保通知太子,梁御風趕到乍見這一幕,想也沒想就出手握刀。這舉動驚駭眾人,包括皇后。傅筱婉更是駭地摀住嘴,淚如泉湧。

  想不到太子會為了一個丫頭親手擋刀。

  「你……」紛紛瞪著那把染血的刀,利刃被太子堅定握在手底,護住了她的一雙手,但那刀宛如割在紛紛心上,她身子一軟,跌坐地上。

  粱御風俯望著她,他感到心碎,望著她的目光痛楚哀傷,她狼狽的模樣教他心痛不捨。記憶中她活潑可愛,此際她表情驚惶,滿臉的淚。太子胸膛劇烈起伏,他緘默,目光卻說著他的憤怒,憤怒她被這樣對待!憤怒她狼狽的模樣、她嘴唇上的傷,他好心疼她,卻對自己掌心的痛沒有感覺。想到紛紛受挨的苦,他心頭燃起一 把火。梁御風轉頭望住握刀的侍衛,那侍衛嚇壞,慌得鬆手,「鏗」!刀直落地上。

  梁御風俯身,溫柔地抓住紛紛手臂,將她拉起,靠自己身上。有力的臂膀環住她,將她護在身旁。他的血紅了她的衣裳,紛紛驚愕地說不出話,可是她知道,她平安了。她喘了一聲,挨住他,虛弱地站不住,他更用力地環住她的腰,牢牢護著她,讓她安穩地靠他身上,無聲地傳遞他守護她的決心。

  「母后。」梁御風昂首望住皇后。他開口,字字清楚。「這姑娘是我帶進宮的,您要罰,就連我一起罰。要砍她手,就連我的一起砍。」

  「放肆!」皇后震怒。「一個丫頭豈可跟你比?!你糊塗!」

  「母后。」梁御風目光犀利地看著皇后。「糊塗的是您。」一句話擊中她的心。

  「你、你……」皇后身子一軟癱倒椅背,目光渙散。「我不糊塗,我一向不糊塗,糊塗的是你們這群孩子,你們是非不分,你們態意妄為……」皇后神智混亂了。「你們不長進,我沒有錯,我沒有錯……公主怎麼可以出宮?我罰她,我要狠狠地罰她們,不然她們會出事,她們會出亂子,我哪裡糊塗了?我哪錯了?」皇后喃喃自語。她想到妍兒,想到妍兒被送回來時冰冷的身體。妍兒如果不出宮就不會遇見馬師,就不會出事,這都是女兒不乖惹的,這不是她糊塗……她沒錯,她沒錯啊 !皇后捂著頭,覺得頭劇烈地疼起來。

  梁御風擔心紛紛的傷勢,不容置疑地說:「人我帶走了,請母后歇息,這事到此為止。鬧了一夜,夠了!」

  公主們跟太子哥哥走,梁御風走前看了傅筱婉一眼。那憎惡的目光,嚇壞筱婉。

  她上前拉住太子。「太子……」

  梁御風用力甩開她手,另一隻手卻緊緊護住紛紛。筱婉哇地哭起來。

  在梁御風臂彎裡,紛紛疼得沒法說話,斜望他不斷淌血的手掌,她伸手握住他流血的手,緊握住他傷口,止住那不斷淌出的熱血。太子凜容,心悸又心痛。

  不該讓她進宮,不該讓她來……

  他後悔了。

  ***

  太子宮殿,四位公主跪在地上,捏著耳朵跟哥哥還有羽紛紛懺悔。「對不起,哥哥。」

  「對不起啊,紛紛。」

  「我們再也不敢了。」

  「我們以後都乖乖的聽話。」

  堂上坐著兩個人,一位又惱又心疼,一位又哭又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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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2:03:33 |只看該作者
  「我的嘴!」紛紛攬鏡一照,眼淚直飆。「哇……我的嘴,我的臉腫得像豬頭啦……」她撲進太子懷裡哭,真是醜斃啦!

  「別哭、別哭了……」太子又心疼又好笑。「唉,太醫說會消的,不怕。」他拍著她背脊像跟小孩說話那樣,奸溫柔地哄她。「不要哭了啊。」還好只挨了十幾板,沒挨完一百板,要不看來更慘了。

  「醜死啦!真是太丟人了!」紛紛在他懷裡哭得似孩子,今晚真受夠了!

  梁御風耐心哄著。「不會的,你還是很漂亮,不醜啊……」

  公主們見狀益發內疚,一人一句道歉。

  「紛紛、對不起,你別再哭了。」

  「好紛紛,我們該死,你快別哭了,小心越哭越腫喔!」

  紛紛自梁御風懷裡仰頭瞪住他,他黝黑的眸光好溫暖。她淚汪汪,可憐兮兮地問:「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笑?」嗚……連說話都疼得皺眉。

  梁御風望住她,她小巧可愛的鼻子紅咚咚,鼻下的嘴腫得比平常大了兩倍餘,是很可笑,他卻看著她說:「紛紛。」

  「嗄?」

  「放心,你還是很美。」是真的,她那可愛的性子早把他迷慘,現下就算她長了三頭六臂,就算她變豬八戒,他也難以脫身,滿心都是對她的情意。

  紛紛眼淚翻湧。「喔,說謊喔。」她剛剛照了鏡子,真正鬼見愁了。

  「紛紛。」他柔聲喚她。

  「嗄?」

  「你的輪廓模樣不重要,在我心底,你都是最可愛的那一位。」這是真心話,紛紛聽了怔住。他幫她揩淚,又疼愛地摸摸她的頭,好像在跟小孩說話,好溫柔、好溫柔,溫柔到她聽了心醉。

  「從沒人逗得我大笑,也從沒人讓我緊張得要命,更沒人讓我氣得想殺人。」

  他又露出那種無奈的表情,又用那種哀傷又深情的眼神望她。「看見你受傷,我氣得想殺人。你把我急死了,要是我來晚了一步,你……只有你這樣折煞我,只有你。」他眸色暗了,嗓音痛楚,驀地將她抱入懷中。「該拿你怎麼辦?」他聲音沉痛。「我真喜歡你啊……」這事實令他受苦,矛盾至極。

  可是為著他這話,紛紛甘願再挨板子。為著能讓他這樣心疼地緊緊擁抱她,她先前受的委屈都不重要了,紛紛好感動、好欣喜。他喜歡她喜歡到這樣痛苦,紛紛感動極了。

  「我很痛苦……」太子在她耳畔低訴。明知不應該,可這份愛千真萬確地發生。「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沒關係。」紛紛在他肩上輕聲道。他不可能給承諾,他有自己命定的方向,他不能辜負將軍的女兒,紛紛清楚這愛沒結果。「我已經很高興了。」她悄聲對他說。「你什麼都不用做,我愛你就好。什麼都不用給我。」紛紛哽咽了。「我知道你對我好,知道你非得娶傅筱婉,我知道你的苦衷,你不必為難,我知道你喜歡我 就好高興了……」紛紛體諒地道。

  梁御風抱緊她,她越是善解人意,越是令他難受。她哭了,他的眼眶也熱了。

  「不要這樣說。」她真的好?啊,他合眼沉痛道。「你這樣、會讓我很難過。

  」越是對他無所求,他越內疚得想給她什麼,越是憎恨自己想給的不能做到。

  感受到他的痛苦,紛紛急了。「那我不說了,你不要難過,我不說了……」可是眼淚一直淌,可是一顆心揪得好緊。她不敢說出真心話,真心話是想要他娶她,想要跟他永遠在一起,但說了他會更為難、更痛苦,所以她不說,她只好假裝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嗎?想到他們總有分手的那天,紛紛的心就像被剜空那樣難受。沒 有了他,她怎麼過日子?她已經忘記他沒出現前,那個逍遙快活的自己。愛上他,是這樣痛苦卻又這麼甜蜜。她已經沒了主意,情難自禁,明知沒有結果,卻也失了退路,只知道這樣愛著他,愛到他們緣盡的時候,愛到不得不分手的時候,也只能這樣了。

  梁御風撫著她的發,愛憐地抱擁她,沉痛地不能言語。

  堂下公主們跪累了,索性坐下,望著上邊相擁的哥哥和紛紛,她們困惑地討論起來。

  「他們在說啥啊?」見兩人抱得那麼緊,寶公主下了個結論。「他們感情不錯喔!」

  敏公主悄聲跟月公主說:「他們關係很曖昧喔……」

  「我發現--」筱公主悄聲說。「太子哥哥好像……」

  寶公主肯定地點頭。「沒錯,我也發現了。」哥哥愛紛紛!太子哥哥從不跟人發脾氣,性情穩重鮮少表露喜怒哀樂,可是今晚他對皇后卻說了重話,眼色那般凌厲,那氣魄真把她們都嚇壞了。

  眾公主相視一眼,然後很有默契地歎息。

  唉~~?哥哥、?紛紛!這會兒怎麼好像妍公主的事件重演?可這一次,好像比妍妹妹更坎坷了。身份懸殊就算了,傅筱婉還梗在中間,她可是護國大將軍的女兒,哥哥再怎麼糊塗也斷不可能辜負將軍。

  公主們憐憫地望著堂上那對。

  月公主心中歎息。妍妹妹啊……你要地下有知,保佑最疼你的太子哥哥啊!

  ***

  一晚上羽紛紛飽受驚嚇,幸而在太子保護下,她安心了。此際,床是暖的,身旁的人是熱的,有人照應他,紛紛幸福地睡了。

  梁御風枕在床畔,溫情地注視她睡容。這個惹他憐愛的小東西,近在咫尺,卻無法親暱佔有,真是折磨。

  床很大,她很小。細細的手臂橫在他腰上,他們面對面躺著。

  左肘撐著床,他拾起上身注視她,聽她安心的呼息。他笑了,她睡的好沉。這小東西筋疲力竭了,一晚上又怕又哭,想必是累慘了吧,他希望她作個甜美的夢。

  如果她真作了夢,夢裡會不會有他?這樣一想,他黝黑的眼瞳立時閃爍起來。

  理智告訴他,不該留她過夜,可是在她這麼脆弱又飽受驚嚇之際,他只想看護她。粱御風胸腔發燙,她是他在這世上,最想捍衛保護的可人兒。先前殿上,那怵目驚心的一幕,她驚恐無助的表情,她哭泣的模樣,令他憤怒地失去理智,沒有細想就衝動地赤手握住那把刀。

  當時他不感到痛,他眼中只看到她的害怕,只感受到她的痛,他急於保護她,那熱切的情感教他忘了自己,原來……梁御風眼色暗了,原來自己是這麼的愛她,愛這個與他不同世界的女人。

  此刻看她嬌媚地躺在他的床上,讓他想犯罪!他的胸膛繃緊,下腹灼熱,該死!他渴望她。

  梁御風躺下,伸手,輕撫過她潔白的額頭,他湊身過去,舔了她受傷的唇瓣,望著她,又忍不住低頭吻她鼻尖,又禁不住舔了她濡濕的眼睫,然後……該死!索性橫身過去覆住她身體,將她壓在身下。體內有把火緩緩地竄燒,她這麼柔軟、這麼誘人……他熱血沸騰,火一樣衝動的想融掉她。

  他注視身下的羽紛紛,她沉睡的容顏看來多無辜,她的模樣多純情,他於是好想侵犯她,好想霸佔她。

  梁御風一雙黑眸暗沉了,慾望如火兇猛地在他體內焚燒。這熱煎熬他,這熱模糊他理智,這熱快將他自制力摧毀。他感到自己勃發堅硬,他雄性的身體本能地想進入她,埋入她深處興風作浪,填滿她,與她纏綿快活。

  可是,有另一個聲音警告他不可以。

  他雙肘擱在她兩側,微撐起上身防止自己壓傷她。他享受紛紛在他身下的感覺,他一直就妄想能這樣。於是此刻,他容許自己偷偷妄想她,一邊苦苦捱著慾望的煎熬。

  紛紛側身躺著,柔軟黑髮纏繞白皙的頸,他聞到屬於她的氣味,那是一種純情乾淨的氣味,給他一種溫暖的感覺。他體內騷動,呼吸沉重。他痛苦地雙手握緊,感到身體灼熱而緊繃。他想像著進入她,想像把自己安置在她隱匿深處,想要她最柔軟的地方緊縛住他,妄想那緊窒的滋味會有多銷魂。他想像自己在那緊室的快感中馳騁,她的柔軟甜蜜會怎樣的銷魂,妄想將滿腔激情對她發洩,妄想那豁出去的快活……會有多美妙?會有多蝕魂?汗滲出他背脊,他體內每一處都繃緊了,該死 !她為什麼看來這樣可口?為什麼偏偏是她?這樣甜蜜地誘惑他?

  正當梁御風努力地跟慾望對抗時,紛紛卻忽地翻身過來,瞬間摩擦上他繃緊的慾望,他如遭電擊,慾望奔騰!梁御風深吸口氣,閉上眼:同時,她卻睜開朦朧的眼睛,看見他,紛紛恍惚地望住身上的男人。

  梁御風合眼按捺住衝動,當他睜眸時,就撞見她恍惚的眼色。她一雙大眼純真朦朧,表情困惑迷惘,她像還在夢裡沒有醒來,那模樣嫵媚誘人。

  該死!他目光炙熱得像要吞沒她,他覺得自己快被慾望逼瘋了。

  紛紛沒真的醒過來,至少沒有清醒到意識到他們現下的情況。

  然而有些事不需多想,本能就會。

  當她渾沌的視線逐漸清晰,他的理智卻逐步崩潰。

  燭火偏在這一剎熄滅,暗下的同時,他看見,她眼睛亮得似星。梁御風目光閃動,憶起初識那夜,煙火也這麼亮了夜空,而羽紛紛湛亮他的世界。

  怎麼也沒想到,她,成了他心中最耀眼的星子。他無法閃躲,無法不被吸引,她是這麼耀眼這麼獨特,他怎能抗拒?

  紛紛仰望他,醒來發現他在她身上,這感覺真好。她伸手觸摸他的臉,他眼色驟亮。他一個衝動,挺身,勃發的慾望隔著薄衫抵住她。她眨眼,心中好似打了雷。夜,蘊藏著某種騷動,她的心好癢……

  他俯身猛地圖抱住她,偏頭就在她白皙的頸上咬一口,吻她雪般柔潤的玉膚。

  野蠻地舔吻她柔嫩的頸,情不自禁又啃吻她的肩膀,然後是她的鎖骨,像在對她下蠱……

  她震驚,卻沒有反抗。他強壯身體擠壓她,她喘不過氣,她一點一點地崩潰,虛弱地濡濕起來,感覺著他時而粗暴時而溫柔的親吻。

  紛紛合眼,感覺著他炙熱的吻落在她的膚上。她戰慄,感覺有把火在體內燃起;她喘息,感覺有蛇在深處擺盪。食指拙住他的背脊,本能地將他抱得更緊。她好喜歡,喜歡他這樣親暱地對待她,他的身體好近,他們貼得很緊。

  梁御風在她肩上,在她頸彎持續著密密熱情的吮吻,於是她感覺有條鞭子打在她心上,有一點痛卻非常興奮。她恍惚,不解自己為什麼會興奮到顫抖,他的愛撫讓她甜蜜地逐步瘋狂,她體內好像有什麼慢慢地崩潰了。

  那個鎮定理智的梁御風消失了,變成了因為愛慾而野蠻貪婪的男人。不應該佔有她,然而,現下他飢渴的目光卻似宣告著--他、要、吞、噬、她!他雙手扣住她頸子,野蠻地啃吻她。當她感覺到疼,他又開始了溫柔地吻,強壯結實的身體灼熱地緊裡她,她被他那亢奮熱燙的身體壓得心亂如麻。他捧住她螓首,嚙咬她柔軟的耳朵,甜美深邃地濡濕她,她的心激動得好像在打鼓。紛紛閉上眼,感覺那狡猾的舌,好似有魔力,奇異地令她下腹繃緊,熱得要融化。

  太奇妙了,這刺激快樂的滋味。這麼親暱她卻不感到害怕,這男人對她做的,分明這樣私隱,她卻不感到羞窘。只要是他,不論對她做什麼,只要是他,她都愛都喜歡,她都不想阻擋,只要是他。

  紛紛抱住他,什麼也願意給他。在他身下顫抖,不是害怕而是因為太愉悅,他捌開她的衣裳,將臉埋入那片雪白胸脯,她的心開始下起暴雨,身體卻熱得快蒸發。他的發他新生的鬍渣,刺激著她柔軟的皮膚,她覺得有點痛又有點癢。當他吮吻她胸脯上的蓓蕾,她抽氣幾乎窒息。而他沉濁的氣息,熱熱地拂上她的肌膚,她感覺身上每一根細毛都緊張豎立。

  好奇妙啊,他越吻她,她身體便繃得越緊。他越親暱的吮吻她的身體,她就越感覺一種空虛痛苦,可這痛苦竟帶著某種墮落的快感……

  她的身體緊得想要束縛他,她將他抱得好緊,下意識就張腿圈住他緊窄的臀,這舉動簡直要了他的命,他大聲抽氣。

  該死!「紛紛--」他猝然抬身,瞪著她。隔著衣衫他勃熱硬挺的慾望正燙著她,除卻衣服的阻擋,那曖昧的姿勢幾乎已經侵犯她。

  他抬起上身,停住勢子,他黑髮狂亂地散在彼此身上。

  「快阻止我……」他絕望地懇求。慾望太兇猛,而他的理智脆弱了,狠抵著她柔軟身體,他呼吸濁重,瞪著她無辜的眼睛,他咬牙道:「紛紛,快阻止我!」老天!真想狠狠埋入她身體。「該死,快阻止我!」他咆哮,熱汗沿著髮鬢淌下,他的身體流汗,她卻正因他而癱軟潮濕……

  阻止他? 望著他痛苦眼神,紛紛目光閃動。她伸手,小手探入他袍內,蛇一樣狡猾地摸索,摸上他結實滾燙的胸膛。她想要他啊,她喜歡他碰她啊,不,她不要阻止。

  「該死!」他抽口氣,拙住她一隻手腕。「我會傷害你!」她知道她在干麼嗎?要了她,她以後怎麼辦?梁御風拉著她的手覆上自己臉龐,聲音因慾望而繃緊。

  「我會傷害你……我會害了你……」這太痛苦了,這真該死的要逼瘋他了。「紛紛……」他重複道,像是說給自己聽。「我會害了你。」

  「我喜歡。」紛紛顫抖,說了這一句。

  他緘默了,視線緊凝著她。

  她定定地迎視他的目光,那誠摯熱情的眼瞳如星耀眼,她的美麗變成他心上的疤。他知道自己被降服,在這美麗的小東西前軟弱了。她在他心上生根,她注定纏住他一輩子了,他不可能忘得了這個?丫頭。他知道,她願意任他為所欲為,她根本不求他回報,她也不想後果。該死!真該死!這女人是豁出去地在愛著自己。他簡直在佔她便宜,他能娶她嗎?不能!他能給她承諾嗎?不行!可是看看自己在干什麼? 她或者不清楚後果,她或者不怕傷害,他卻怕傷害她,他退身要離開。

  不!紛紛猝然將他抱緊,身體密密纏住他。

  理智徹底崩潰!梁御風抽氣,捌開她身上衣服,如月般皎白的胴體就躺在他胯下。他褪去自身衣物,古銅色皮膚,原始如獸。一雙大掌捧住她臉,舌頂開她的嘴,溫柔地與她纏綿。不要再想了,他鐵了心。他要她,身體渴望要她!那就要吧,那就犯罪吧,那就任性地佔有她吧!

  他們光裸的身體戰慄地貼著彼此,甜蜜地摩擦,都一樣的燙。他巨大野蠻的熱就在她腿際隱匿地磨贈,她心頭點了火。

  紛紛仰著臉呻吟,覺得自己的身子變得好深邃、好潮濕、好柔軟……

  他手掌滑過她柔潤的臀部曲線,那是玉一般柔美的弧度。粗糙的掌心貪婪地享受著潤滑的觸感,他心悸。手指探索他將進入的地方,她的柔軟在他探索下潮濕融化。她就如一朵初生的花在他身下綻放,甜蜜的氣味無聲地請他態意品嚐。

  梁御風密密地將她壓在滾燙的身體下,頭髮曖昧地糾纏彼此身體。他按住她手腕,注視她迷惘的眼瞳,沉身緩慢地試探她,小心卻令她呻吟的一點點嘗試進入。

  她揪起眉頭感覺到他,他就要進入她體內,她想著他們即將結合,她興奮地顫抖,愉悅地等著容納他。他親暱地摩擦,甜蜜地徘徊著,這讓她好興奮又好痛苦。

  然後他緩緩進入,她太緊窒,可是已迫不及待等著為他敞開……

  他將成為她的男人,紛紛閉上眼,為這想法愉悅地教她熱了眼眶,這真的太美好了。

  他身體親暱而沉重地壓著她,他附在她耳畔低聲說著安撫她的話,一邊試著撐開她。她顫抖、她戰僳,感覺自己像花瓣兒被他一點一點捌開,而他一寸一寸深入她……

  「太子--」

  外邊騷動,他們猝然停止動作,震驚地望著彼此,而外邊傳來一聲聲焦急呼喊:「太子、皇后又發病啦!要找妍公主……」

  慾望突兀地被打斷,他蜷緊拳頭,目光立即被哀傷籠罩。

  紛紛聽著那呼喚,眼睛起了霧。為什麼?只差一點,他們便……多渴望他成為她的男人,不奢望天長地久,只是渺小地希望著他是她的男人,哪怕只一夜也好,這麼小小的希望都要被摧毀,為什麼?

  紛紛哭了,淚珠兒泛出眼眶,他看了好心疼。

  「別哭……」梁御風驟然抱緊她。「別哭。」陪她紅了眼,他該慶幸及時喊停,可是他只覺得痛苦……




第七章

  羽紛紛望住皇后,滿臉黑線條。

  「妍兒,你的嘴怎麼了?天啊!」皇后按住紛紛肩膀,眼色焦慮。「怎麼腫成這樣?怎麼回事?」

  不就是你害的!哼,紛紛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皇后頭髮散亂,神態很緊張。

  紛紛瞇起眼睛。「我沒事……」這個皇后喔,瘋得很嚴重喔。想到先前她嚴酷的模樣,與此際判若兩人。

  「沒事?」皇后心急,摸住她臉。「怎會沒事?你的嘴怎麼腫得那麼厲害?怎麼了?」

  「火……火氣大。」唉,紛紛虛弱道。

  「我馬上叫人準備退火的湯品,我立刻叫太醫給你看看……」轉身就喚宮女,紛紛挽住她手臂。

  「不用啦,我現在一吃東西就痛ㄟ!」

  痛?皇后瞪住紛紛,眼神渙散。「哪邊痛?嗄?什麼痛?跟母后說,哪痛啊?」

  黑線條再次出現紛紛臉上。「嘴……嘴巴痛。」這下是很明顯嗎?她這次瘋得特別「淋漓盡致」喔!

  「嘴巴痛?」皇后瞠目。立刻伸手拾起紛紛下巴,瞪大眼睛審視。「天啊!你的嘴怎麼腫成這樣?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嗄?」

  「火……火氣大……」這對白再繼續下去,很快,紛紛也要瘋了。

  「火氣大?」皇后緊張。「我立刻找太醫,我馬上叫膳房準備退火的湯品,來人……」

  「母后!」紛紛深吸口氣,乾脆抱住皇后。「沒事、我沒事。」拍拍她枯瘦的背脊,紛紛低聲安撫她。「母后,我沒事,很晚了,不要驚擾下人。」唉,肯定是晚上發生的事影響了她,或是公主們寫的小說,刺激了她?皇后這回瘋得特別嚴重。

  皇后靠著紛紛肩頭。「嗯,你沒事。」靜了一剎,抬頭望住紛紛,表情困惑。

  「妍兒、你的嘴怎麼了?腫成這樣?嗄?」

  天啊!紛紛捧住腦袋大聲呻吟,她要瘋啦!今晚的噩夢還沒結束嗎?真是夠了喔!

  「聽著。」紛紛按住皇后肩膀。「女兒嘴巴腫只是因為火氣大!」

  「不……」皇后也伸手按住紛紛肩膀,口氣堅定。「你會這樣,都是母后害的。」

  嗄?一陣靜默,紛紛錯愕。皇后凜容,她那渙散的眼色,忽然清澈了。

  冽風透窗而入,掀起白色床紗,白紗撲飛。紛紛忽然背脊發寒,一陣刺骨的冷。

  「妍兒。」皇后忽抱住紛紛。「都是我害的……」驀地軟倒,紛紛忙伸手扶她,同時皇后一個戰僳,一股腥味襲來,紛紛下意識別開臉閃避,而熱的液體猝然染上她臉和手臂……

  紛紛回頭,瞪大眼睛--血,是血!

  好多的血,從皇后口中噴出,大片的血濕了紛紛,熱熱地黏覆她皮膚……

  「啊~~」紛紛尖叫。

  殿外,梁御風聽見紛紛叫嚷立即衝進來,他抱住紛紛,將她護進懷中。她顫抖,驚恐地睜著眼眸。好多血,她的臂膀、她的臉濺滿殷紅液體。

  宮女奔進來,她們立刻將皇后扶到床上。梁御風派人喚太醫,同時撫著紛紛後腦,另一隻手臂緊緊圈抱她,她一直顫抖,他很擔心。

  「紛紛、冷靜。噓……沒事……沒事……」她嚇壞了。

  「皇后她……她……很多血……」紛紛語氣破碎。

  「冷靜、沒事,深深呼息,快……」他懷疑她要昏倒了。她聽話地深深吸了口氣,感覺好了一點。 她抬頭望住他,聲音破碎。「她……她問我怎麼了……忽然……很多血……」

  紛紛摀住嘴,手掌一陣濡濕,她錯愕,翻開掌心,全是血。老天!她臉上全是血,驀地她低身嘔吐起來。

  梁御風一把抱起她。

  「太子……」宮女慌張嚷嚷。「皇后快不行了……」

  ***

  情況危急而混亂,皇室子民依序入殿面見皇后。群醫束手無策,皇后心力交瘁,神智昏亂,只剩一口氣。她昏迷著,直嚷著愛女的名字。

  「妍兒……我要見妍兒……」

  床下皇子皇女們跪著,他們都感覺到了詭異陰森的死亡氛圍,好像霧一樣的悄悄籠罩後殿,冷風不斷襲人,好似妍公主的魂魄歸來……大家面面相覷,臉上有著驚恐的表情。而皇后仍在高嚷,聲聲呼喚,喚得他們寒毛直豎。

  「妍兒……為什麼不來見母親?妍兒……」皇后哭嚷。「你還不有原諒母后嗎?」

  大家給後邊的泰公公使眼色,泰公公領會了,下去傳達訊息。

  另一邊廂房,紛紛神情痛苦,渾身被冷汗濕透,頭髮黏濕地纏繞頸項,她好冷好冷,冷得面色蒼白嘴唇發紫。

  宮女幫她換上乾淨的衣服,太醫也來看過她。梁御風守著紛紛,皇后彌留的同時,她卻開始惡寒,並高燒不退。

  「到底怎麼回事?」梁御風問太醫。

  太醫誠惶誠恐地說:「恐怕是驚嚇過度,引致身體惡寒入侵,所以……」

  「不能讓她舒服點嗎?」粱御風好擔心,她一直喊冷,翻來覆去痛苦呻吟。

  太醫稟道:「老夫已開了祛寒鎮定的藥。」

  藥煎好了,宮女過來服侍。

  「我來。」梁御風接過碗,坐在床畔,只手將紛紛抬起,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他柔聲道:「紛紛,來、吃藥,很快就不冷了……」紛紛勉強睜眼,她還是一直發抖。她聽話地張口,梁御風將沸湯吹涼了,小心餵她。紛紛啜飲,眉頭一皺全嘔了出來。

  「紛紛!」梁御風輕輕拍著她背脊。

  宮女忙著擦拭噴在太子身上的湯藥,梁御風制止。他拍著紛紛背脊,她痛苦地伏在他身上喘。他很擔心,心疼地緊緊摟著她,這時泰公公奔來通報--

  「太子,皇后堅持要見妍公主……怎麼辦?」泰公公瞄向紛紛,這情況她還能扮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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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5-10 0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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