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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杜熙培] 救命老公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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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6 19:02:5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救命老公

作者:杜熙培
怎麼才見過一次面,他就對她舉止親密?
還每回跟她在電話中哈拉個沒完沒了,
真是的,人家打電話過去找的人又不是他!
但當他聽說她找不到房子,便霸道的要她搬去與他同住,
搬是搬了,但他的好著實讓她心跳一百,
然而好景不長,他竟為了「青梅竹馬」的再度出現,
將她「驅逐出境」,她真是傷心,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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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6 19:03:44 |只看該作者
第01節


  「李淳寧,你給我站住!」眾維君驚天雷吼引來校園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好奇眼光。

  而被指名道姓的女主角,只好「三聲無奈」的駐足靜待發落。

  「維君,你不必藉此幫我打響知名度,瞧你喊得好像我們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的。」李淳寧搖頭歎息。

  「誰叫你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麼,連我這個最好的朋友都找不到人,我當然閨怨深深深幾許。」眾維君開玩笑的摟著她不放。

  「你再這樣,小心莊天宇誤以為我們是同志,不再死心塌地做你裙下之臣。」

  「誰希罕?我早把他三振出局了。」

  李淳寧嚇了一跳,「你們又吵架了?」這兩個歡喜冤家從大一交往開始,三天小吵五天一大鬧愈吵感情愈好,她知道維君的個性,刀子嘴豆腐心,有口無心,聽久了也不足為奇,可是他們不久前才言歸於好,這怎麼回事?

  「哼!」

  「你們這次吵真的?」

  「李淳寧,」眾維君抗議道,「我們每次都吵得很有建設性,什麼真的假的?」

  「瞭解、瞭解。你們只是進行較激烈的雙向溝通,那請問你這次是建設性居多還是毀滅性?」

  「已經莎喲哪啦了。」眾維君頭一撇不在乎的說,可是神傷之情告訴李淳寧不同的故事。

  「什麼時候的事?」難怪維君剛才叫住她時特別火爆,可見事態嚴重非常。

  「反正已經是事實了,」眾維君淡然以對,「陪我去瘋一瘋吧,沒有他我一樣活蹦亂跳,日子照過。」

  「你別口是心非、嘴硬心軟,我還不瞭解你嗎?」李淳寧心急的轉頭就走,「不行,我去找莊天宇問清楚。」

  眾維君黯然拉住她,「沒用的,他已經休學出國了。」

  「休學出國?」李淳寧不可置信的嚷著,「維君,今天不是愚人節,而且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眾維君拉近她的臉,字字清晰肯定的說:「再靠近一點,你仔細看看我像在開玩笑嗎?」

  就是不像才緊張,眾維君強顏歡笑仍掩不住眼底的陰影。李淳寧勾起她的胳臂,默默的走向林蔭無人的角落。

  「怎麼回事?不要嘻皮笑臉的,難過就哭出來。」李淳寧搖晃她的手臂,「我不信莊天宇會捨得和你分手,一定另有內情。」

  「我才不會為他掉眼淚,他愛上哪兒就去哪兒,大家互不相干。」

  看眾維君眼眶氤紅的樣子,想也知道她賭氣好強故作違心之論。

  「莊天宇打算去多久?是留學還是……」

  「他參加救國團國際青年親訪團,到坦尚尼亞及其他邦交國宣揚國民外交,提供當地人民文化、技術方面的支援。」

  「那很有意義啊!莊天宇一直想到外面世界多開開眼界,這次能如願成行真是太棒了,若不是怕我家人擔心,我也會去報考。」李淳寧興致高昂的道。自己有顧慮無法一試,但知道好友能劍及履及多年夢想她也與有榮焉。

  「你這個小聖人當然拍手叫好,」眾維君沒好氣的瞪她,「他直到上飛機前一天才告訴我!」

  啊哈!終於說到重點。

  「他還不是怕你這位大小姐反對,只好先斬後奏造成事實。」李淳寧戲讀著眾維君一副慈禧太后專制獨裁作風。「他這趟出去的落後國家都是戰亂頻頻、經濟蕭條,不但吃苦受罪少不了,還免不了飽嘗相思之苦,你真忍心在臨別之際提出分手之議?」

  「他自討苦吃、自作自受怪誰?」眾維君明明憂形於色卻偏偏說著反話。「他會有危險嗎?」她說到這裡突然改口,囁嚅不清的問道。

  「你說什麼?」李淳寧右手作喇叭狀貼著耳朵。

  「天宇會不會有危險?」眾維君仍是呢喃模糊。

  「什麼?我沒聽清楚。」

  「李淳寧,你是不是皮癢了?」

  有人惱羞成怒了,最好別再裝傻。李淳寧討饒的抓住眾維君蓄勢侍發的攻擊。「他們去的地方都經過安全的考量,所以大致上不會有安全顧慮,你別擔心了。」

  「好哇!原來你故意耍我,看我的天鷹神爪……」

  李淳寧怕癢,笑軟無力的道:「不這樣怎麼逼出你的真心?」她笑不成聲,「已經莎喲哪啦了。」她模仿眾維君剛才故作瀟灑的樣子。

  笑鬧聲中,同學賴志安加入她們。「什麼事這麼開心?」

  「秘密,不告訴你。」李淳寧大拇指置於鼻端,其他四根手指做彈樂器狀。

  賴志安笑看她的習慣性動作,「晚上我去接你?」

  「去哪兒?,」李淳寧一頭霧水的問。

  眾維君拍拍腦袋,「啊!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今晚同學在PUB幫我慶生,不准你用任何借口缺席。」

  「你生日我當然不敢不去,不過我社團還有活動,可能晚點到。」

  「你們仁愛社整天不是養老院就是老跑育幼院,少去一次又如何?」眾維君不滿的嘮叨。

  「我是社長不能不以身作則,而且上次已經答應過育幼院的小朋友了,不能失約讓他們失望。」李淳寧雙手合併求饒,然後轉向賴志安道:「所以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會過去。」

  眾維君等他依依不捨的走後,接著說:「你真是殺風景,一點機會都不給賴志安。」

  「你別捕風捉影,他一向熱心,剛才只是好意盡盡同學之誼罷了。」

  「那賴同學怎麼不對我熱心?我是壽星,今晚的女主角,他從頭到尾就是對你含情脈脈,表現得如此明顯,誰可能會錯意?」眾維君誇張的眨動她的大眼。

  「小心你眼睛脫窗。」李淳寧笑罵道,「不開玩笑了,現在可以說說你和莊天宇,纏綿俳惻、淒美動人的惜別夜了吧?有沒有媲美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

  「你當是演電影嗎?我還萬里尋夫咧!」眾維君不以為然的伸出右手小指,「看到這戒指沒?莊天宇出發前晚找我夜遊,談天說地一如往常,直到送我回家時,才硬幫我戴上這戒指,說他兩年後回來,而且慎重警告我在這段期間不准移情別戀。」她忿忿不平的說,但也帶有絲絲甜意,「他以為他是誰啊?」

  李淳寧笑不可抑,這一對活寶的確絕配,「都已經私訂終身了還莎喲哪啦,你們兩位賢伉儷可否別再製造高潮迭起、峰迴路轉的波折考驗我脆弱的心臟?」

  「誰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上訴予以駁回。」眾維君才說完,兩人已經笑得形象全無。

  「糟糕,我快遲到了,我們晚上見。」李淳寧匆匆的追公車去。

  眾維君兀自站在原地叨念著,「有個大聖人哥哥已經很受不了,交的最好朋友又是標準好好小姐,連男友都濟世救人不落人後,我未免太Lucky了我。」捍衛他們免於被佔便宜的責任,捨自己其誰?

  李淳寧跳下公車,對PUB的位置有點迷糊。摸索錯誤後,她再朝反方向找。

  「也許我該找人問問。」她暗忖。此時,路口閃過一個眼熟的背影,「強森?」

  路強森和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近來他不經意間總流露出鬱鬱寡歡,或許是難言之隱,她數次追問原因皆被他迴避言及其他。

  在看似強森之人的身後,另外又尾隨兩個鬼祟人影,也不算鬼祟,只是兩個男人東張西望怕被瞧見似的,總之,李淳寧不放心的跟蹤下去。

  「小姐,長得不錯喔!」三個無聊的搭訕者,流里流氣語出垂涎,他們又是吹口哨又是喧鬧起哄。

  幽深的巷路,昏暗的街燈,李淳寧警覺到自己不知不覺偏離車水馬龍的街道。附近稀落來往路人不是低頭頹喪而過,就是男女相擁視而不見。她深吸口氣,鎮定的往回走。

  「這麼不給面子。」其中一人不懷好意猙獰的攔住她,兩手叉腰,一腳斜立抖啊抖的,幾步距離外猶可聞其惡氣,他歪斜著嘴吐出猩紅的檳榔汁。

  「請讓開,我朋友在前面等我。」李淳寧手心緊張直冒汗。

  另一人有著猥瑣的尖嘴猴腮,他惡聲惡氣的嘲弄也圍攏過來。

  李淳寧見他們逼近,對準前方混混的眼睛噴灑防狼摧淚液後,迅速的奔逃,聽到後面那群流氓叫囂的追罵,愈趨愈近的足音,她嚇得連聲尖叫,步伐不敢稍緩。

  「你們在做什麼?」這及時的天籟讓李淳寧幾乎喜極而泣,同時也砰然撞入此人的懷裡。。

  「臭小子,別多管閒事,想英雄救美也得秤秤斤兩。」對方斯文俊秀,那猥瑣男子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裡,狠聲威脅對峙。

  陌生人將李淳寧護至身後,「好久沒打架了,在牢裡蹲得都生銹發霉,正愁沒對象活動、活動筋骨。」他兩手握拳,筋骨叭叭作響,暖身後擺出好勇鬥狠、嗜血的架式。

  「阿生,那傢伙好像很不好擺平,還是蹺頭算了,找妞兒玩到處多得是,犯不著槓上棘手貨。」三個人悻悻然的又放些狠話才呼嘯而去。

  李淳寧靠在陌生人身上,許久說不出話來。

  「小姐,你還好嗎?」

  「謝……謝。」她餘悸猶存,一開口就嗆到,深吸幾口氣後穩定下來。「謝謝你。」

  「別客氣,以後小心點,這附近都是些聲色場所,出入分子三教九流非常混雜,你晚上獨自在這一帶走動實在不智。」

  李淳寧點頭承認是自己一時不慎,造成他的麻煩,於是將店家名片遞給他。「謝謝,我朋友在這家PUB慶生,我可能迷路了。」

  他接過名片看了看,「我陪你找,你一個人落單不安全。」

  「謝謝,希望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她訝然接受他的好意。

  他微笑搖手表示不介意。

  「剛才你說的只是虛張聲勢對不對?」

  「幸好那三人沒你聰明,否則我們就沒那麼容易全身而退了。」他抿嘴輕笑。

  「幸虧你急中生智,不然兩敗俱傷對大家都不好。」

  他聞言偏頭打量她,「難道你不希望他們受點教訓嗎?」

  「也不是……怎麼說呢?」李淳寧皺皺鼻子,思索如何解釋自己的想法,「以暴制暴無法根絕問題,只會更助長戾氣,能和平解決是最好不過。」

  「我也有同感。」他開玩笑的兩手顫抖,「真動起手來,我會四肢發軟,被修理得慘不忍睹。」

  「受人點滴,泉湧以報,就算救命恩公面目全非,我還是會勉為其難另眼相看。」李淳寧興致一來,也從善如流捂著臉說唱俱佳。

  「那畫面太血腥了淑女不宜,不如你三十六計溜為上策,你面對危機時應對得很適當。」

  「沒錯,大事小事跑了沒事。」

  今晚的月色怡人,特別的皎潔明亮,聊著聊著不自覺走過頭了,兩人莞爾相視折返o

  「好了,平安送抵目的地。」

  「多謝再多謝。」李淳寧慎重的一鞠躬。在燈光下,他笑容可掬頂天立地的站在那兒,她突然有種錯覺,那光暈彷彿發自他體內。

  他泛滿溫暖光輝的笑睇視她,她也回以微笑。

  好一會兒,她尷尬的靜立原地,不斷將晚風吹亂的髮絲由頰旁撥至耳後。

  「你不進去嗎?」他揚眉輕笑的問。

  「你沒離開我不好意思先進去。」李淳寧靦腆的聳聳肩。

  他笑意深漾,「OK,我該走了。」他仍舊佇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模樣。

  李淳寧看時間不早了,偏頭巧笑倩兮又相對許久,最後,她兩手握住他右掌左右搖晃。

  「謝謝。」她倒退著走,「Bye—bye!」揮揮手,她轉身加入眾維君的慶生會。

  「李淳寧,你皮又癢了膽敢這麼晚到。」眾維君眼尖瞄到她的身影,排開眾人走到她面前。

  「這裡好吵,你喊破喉嚨我也聽不清楚。」李淳寧有恃無恐的嘻皮笑臉。

  「那正好給我理由整晚貼著你耳朵講話,看你受不受得了。」

  「我怕了你了。」她趕緊遞出禮物求和,「賄賂你消消氣,生日快樂,大美人。」

  「這還差不多。」眾維君切塊蛋糕給她,「你遲遲不來,有人望穿秋水失望而返了。」

  「你面子真大,幾乎全班同學都參加。」李淳寧和同學打招呼,「你剛才說什麼?」

  唉!眾維君搖頭暗歎。看來賴志安得再接再厲、不氣餒努力加油了。

  「沒什麼。」賴志安你自求多福吧,我已經仁至義盡。「我大哥真過分,竟敢忘記本姑娘生日。」

  「可能是包裹誤時了,你有點耐心。」

  眾維君不以為然,「大聖人一定又忙著當善心人士去了。」

  「瞧你說得好像眾大哥多離譜似的,俗話說一人行善,福庇滿屋。如此好事,還被你嫌惡。」

  「懶得同你爭辯,你們一個是大聖人、一個是小聖人,臭味相投,一丘之貉,半斤八兩絕配。」

  「少誤用成語。」

  李淳寧對眾維傑的事跡早已耳熟能詳,他是名聞遐邇的國際攝影大師,也是熱心公益的慈善家。所有關於他的報導都是盛讚有加,也只有他寶貝妹妹硬拆台漏氣。

  自從與眾維君結為莫逆之交後,她不但數落反對眾維傑之舉,連李淳寧也並入她所謂無可救藥的濫好人,而諷稱他們大、小聖人。但李淳寧知道她並無惡意,只是關心他們被外人欺負而不自知,因此吃虧上當。

  「是、是、是。絕對可『呸』,高興了吧?」李淳寧促狹道。

  「我……」眾維君懷疑的看著她,她同意的太詭異了。

  「我知道、我瞭解啊,我們大家都『呸』。」李淳寧忍俊不住露出笑意。

  「李淳寧,」眾維君好氣又好笑的瞪她,「你敢『呸』我?看我的天鷹神爪。」

  李淳寧尖叫一聲,拉著經過的同學當擋箭牌。

  「你有膽就站出來,別躲在無辜百姓後面。」眾維君叉腰叫陣,「被我捉著,刑期加延十分鐘。」

  「我沒膽,也是無辜百姓,可以高抬貴爪饒了我吧?」

  瞬間只見兩人滿場飛舞追逐,圍觀同學加入戰局,尖叫笑鬧亂哄哄的,沒多久就形成老鷹抓小雞的遊戲隊形。眾維君當然是當老鷹,而李淳寧躲在長長隊伍最後,大家都嚴守陣勢、氣喘吁吁。

  最後群體很有默契的嗚鼓休兵,回座位大灌冰水解渴。眾維君好笑不己,大搖大擺環住李淳寧上下其手。

  「救命啊……」李淳寧咳笑不能成聲,抱著膝蓋蜷曲躲避她無所不在的搔癢。

  「今年的生日實在過癮。」眾維君嘿、嘿兩聲,得逞盡興後拍拍兩手拉她起來。她靠著李淳寧喘息,轉頭問:「你想天宇現在在做什麼?」

  「他肯定一邊教小朋友算數,一邊遙想天邊的佳人——維君小姐。」

  眾維君沉默片刻,不耐的搖搖頭,「真討厭,沒事跑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幹麼?萬一感冒生病什麼的,也沒人照料。」

  「他很快就會來信聯絡的。」李淳寧摟摟她給予支持,「我們回家吧,好晚了。」

  「你令晚陪我。」

  「哎喲!好曖昧喲。」同學鄭中元聽到了故作嘔心狀,彎下腰狀似撿拾掉落滿地的雞皮疙瘩,「喂,同學們,壽星要帶我們李淳寧同學出場,各位意下如何?答不答應?」

  噓聲、口哨聲此起彼落,大家又鬧成一片,直到三更半夜方歇。

  「維君,你們家還有其他人在嗎?」李淳寧拉拉她的衣袖,凝視屋裡亮著小燈,有人影堂而皇之走動。

  「小偷……」

  李淳寧趕緊搭住眾維君高揚的嗓門,拉著她往旁邊隱密處蹲了下去。「別大聲嚷嚷,萬一他狗急跳牆傷人,我們不是得不償失?」她示意眾維君噤聲,「先報警再從長計議。」

  「等警察姍姍來遲,我家已被洗劫一空。」眾維君輕聲反對。

  「可是也不能不顧安全貿然闖入。」

  「難道坐視小偷鳩佔鵲巢,我這個屋主反而不得其門而入?」

  「我不贊成你冒險,裡面的人有可能是十惡不赦、劫財劫色之徒,你送上門正好羊入虎口。」

  「不如我們高分貝大喊,保證他嚇得屁滾尿流。」眾維君興致勃勃、躍躍欲試,等不及看那惡賊抱頭鼠竄的「衰」樣。

  「你喊賊還不如先喊失火有效,等鄰居都警覺後,我們趁小偷出來查看究竟,再奪門而入如何?」

  眾維傑低頭注視這兩人交頭接耳、低語不休,忍不住插口道:「眾維君,你還要蹲在這兒多久?」

  接下來,他只來得及張開雙臂,接住飛身投人懷裡的眾維君,耳際被她驚喜的尖叫聲震得嗡嗡作響。

  「你終於良心發現、倦鳥歸巢了,記起有個被丟在台灣的可憐妹妹,是不是?」眾維君驚喜過後,開始得理不饒人。

  眾維傑拉拉耳朵,「我們先進屋裡再說,鄰居在抗議了。」

  果然四周公寓的住戶,一家家亮燈探頭抱怨剛才的喧鬧噪音。

  眾維君吐吐舌頭,扯著兩人進門,「可見你多忽視我,害我先是誤以為有小偷闖空門,然後又一時失控形象全無。」

  「你這隻小母老虎還有形象嗎?」眾維傑寵溺的摸摸眾維君的頭,目光望向一同進來的李淳寧,心陡地一動,原來帶笑的眼眸更為燦爛。

  李淳寧也睜大眼回望。

  眾維君懷疑的眼光來回掃射兩人,可是沒人理會。「你們見過?」

  「我們好有緣,這麼快又見面了。」眾維傑由衷的驚喜道。

  李淳寧笑笑點點頭,「是啊,又見面了。百聞不如一見,眾大哥果真如維君所言熱心助人。」

  眾維傑腦筋一轉,「早知道你是赴維君的約,那時我就可以一起進去幫她慶生。」

  他不可自抑的好心情因她而飛揚。從以往眾多的經驗中,他盡量恪守分寸不逾越,免得每次施手幫忙後,總是讓對方誤以為自己有意追求而尷尬。

  可是她不同!她使他有種蠢蠢欲動的慾望,就有如天性本能找尋契合的伴侶,而她就是頻道、磁場都與之共嗚的另一方。

  所以當時送她抵達PUB時,才會眷戀不捨離去,輾轉思慮之餘仍難以理清心中突如其來的涓涓情潮,是一時有感?還是確有其事?

  就在舉棋不定之際,她巧笑揮手道別,彷彿預言未知的結果。他兀自站在PUB門口望著、想著、念著,猶不知她姓名。最後只能搖搖頭說服自己,相逢自是有緣,緣牽千里不斷,此時他既然不能清楚知道對她的感覺應歸類於何種層次,鑒於以往,他按捺住衝動將決定交諸於天。順其自然吧!如果下次有緣再見,悸動不減,那麼他是認定她了。

  「陰錯陽差,忘了請問你姓名,否則維君也不必嘀嘀咕咕眾大哥的禮物未見蹤影了。」李淳寧回望眾維君疑惑不解的神情取笑道。「眾大哥,我叫李淳寧。」她自我介紹。

  凝視著她甜笑柔美的臉龐,聆聽她清脆悅耳的聲音,眾維傑咀嚼著她的名字,李淳寧、李淳寧、李淳寧……

  無可否認的,李淳寧這個名字此刻起已深植心坎,峻雕心房無從抹滅。

  他以一副宣誓般的口氣道:「我叫眾維傑。」

  李淳寧不解其意,只是揚眉輕笑,覺得他很幽默。

  「你們哪個行行好,替我排疑解惑一下可好?」眾維君蹙眉道。由於大哥長年在外,她一直沒有機會介紹他們兩人認識,但為何會有今晚這場喜相逢的戲碼?而大哥也一反常態殷殷可掬?

  並非他平日一板一眼冷淡不易近人,相反的,從他的外號一大聖人聽來,就知道大哥謙虛有禮、熱心助人。

  但也因為他本身條件優秀,俊秀溫文的外型,高健挺拔的身高,再加上他兄妹兩人從小接受英式教育,紳士風度翩翩,事業有成。不少芳心淪陷於他,更遑論被他施以援手的女人。

  每凡群鶯相繼英雄式崇拜後,便是死心塌地以身相許,少有例外。因此惹下不知凡幾的情債。

  偏偏眾家大哥生性仁厚,不忍明言斷然拒絕,恐怕傷害其心,只能婉轉暗示推諉,怎奈二十世紀的新新女性,不知是不懂高深Sayno的說話藝術,還是佯裝無知純潔?

  言而總之,眾多女性對此優質白馬王子——眾維傑,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色誘、苦肉計、親友團人海戰術……等等,十八般武藝全搬上台面。而眾維傑總是極有耐性的配合,溫柔有之,不悅全無,就只怕讓女方下不了台。如此一來,她們當然將他的消極視同贊成。

  然後過些時日,發現眾家哥哥對許多人皆一視同仁,而且為數還不少,吵鬧也就接踵而至。

  誰家女子不希望自己在心上人心中是最重要、最獨一無二的?於是互別苗頭、互相較勁的拉拔賽就此展開。這種週而復始,不得安寧的歷史,沒多久就會上演一次。眾維君看多了,也麻木了,而眾維傑則是老神在在,但多少也略感困擾。

  所幸,那些女人久而久之也覺得,有這等熱門的男友實在很沒安全感,一廂情願的追逐就此畫下句點,反而轉為普通朋友,但那個討人厭的朱家伶除外。

  經過眾維君不勝其擾的耳提面命,眾維傑總算稍有警覺,對女性同胞不再輕易散放他那高伏特的電力,雖成效不顯著,但也聊表努力,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就是因此典故,眾維傑在今晚遇見令他心動的李淳寧時,才會猶豫再三、淺斟細酌,雖然喜歡李淳寧,思量後仍是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當然,今天你最大嘛。」李淳寧瞧眾維君被冷落的不悅神色,朝她打躬作揖,當下便簡略概述險遇流氓的經過。

  眾維君抓著李淳寧上下仔細端詳,緊張的問:「你有沒有怎麼樣?」

  「哪有人像你這樣問話的,淳寧本來沒事也被你這一抓而有事了。」眾維傑揮開眾維君的手,他知道這大而化之的妹妹手力有多重,他情不自禁的手就取代了眾維君被揮走的手,落在李淳寧的肩上,不自禁的揉捏著。

  「有事我還會出現在你的生日party上嗎?傻瓜。」李淳寧不落痕跡的走近眾維君,擺脫眾維傑熱心的手。雖然他是好友的大哥,親疏自是不同,但終究男女還是有別。

  眾維君鬆口氣的吁了聲,「你真是的,發生這種事也不提,到底還當不當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好了嘛,我真的沒事,就是不想你多擔心才沒特意說出來。」李淳寧安撫道。

  「幫你壓壓驚也好啊。」眾維君不平的抱怨,「大哥這次總算救其該救,不算多事,將功贖罪饒過你。」

  「下次再看見那群兔崽子,一定修理得讓他們叫爹喊娘,竟敢打歪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眾維君忿忿的再揮舞秀拳。

  眾維傑不以為然的歎口氣,「敗給你了,你自己少惹麻煩就阿彌陀佛了,說得好像多麼武術高強似的。」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淳寧也不是你的人,瞧你說得語意有多曖昧。」

  「你管我,當事人都沒意見了,你少瞎操心。」眾維君回口不落人後,「別以為只有閣下身懷跆拳道、合氣道高段才能英雄救美,有時聰明的英雄稍微動動腦筋也能整得他們哇哇叫。」她自負的手指著腦袋。

  「可見淳寧在你的淫威之下有多可憐。」眾維傑不捧場的洩妹妹的氣。

  「那又如何?她可是甘之如飴,喔?」眾維君一點也不心虛,大言不慚的雙手環胸神氣的睨著李淳寧。

  李淳寧好笑的隔山觀他們兄妹兩人鬥嘴,明智的保持中立立場,不表示意見。

  「喔什麼?我可沒聽見有人附議,好糗啊,原來有人說大話。」李淳寧的笑容漾在眾維傑的心波上,他故意拉她進戰局。

  「你這麼欺負你惟一的寶貝可憐妹妹,你在外人面前的紳士風度哪兒去了?」眾維君假哭假調的埋怨,其實心裡樂得很,這麼久沒見的大哥,不拌拌嘴怎麼可以。

  自家大哥眾維君當然瞭解,他對自家人才會如此不拘形象,沒有惡意的鬥嘴,其中的關心疼惜形於內外。

  「我正在對淳寧表現我的紳士風度,主持正義,你敗下陣來了嗎?」眾維傑戲謔道。

  「才怪!淳寧你說句公道話。」眾維君不甘示弱的欲拉攏李淳寧加入己方陣營。

  公道話?李淳寧啼笑皆非的愛莫能助。瞧眾維君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而眾維傑似笑非笑的睇視著她,面微紅而心怦怦跳,她哪還敢開口。

  「淳寧,你說不說,女孩子當然要聯合團結。」眾維君一副大局已定,勝利在握的口氣。

  眾維傑不待李淳寧開口,反捂著她的小嘴挾持,「觀棋不語才是真君子。」

  耳邊輕吐的熱氣,弄得李淳寧羞澀得面紅耳赤,就算先前想說些什麼也渾沌不知所以了。

  「大哥,你不可以用不公正手段影響關鍵者的發言。」眾維君說不如起而行,攔手一抓就要追回李淳寧。

  就這樣被他們兄妹倆拉扯,繞著傢具沙發轉,李淳寧都累得暈頭轉向,不過絕大因素是眾維傑摟著她跑,就算她平時再有體力,也會因心跳急劇加速而缺氧。

  或許因為自己是維君的好姊妹,眾大哥也理所當然視她為妹妹,才有如此不避嫌隙之舉。她心中如是想,但她很明顯知覺他懷抱中男性氣味的體魄。

  三人因李淳寧率先倒臥沙發而糾成疊羅漢,喘笑怒罵聲迭起。

  李淳寧壓在眾維傑身上,扭捏不安的想掙脫他環著她的姿勢,推推上方的眾維君,示意其起身。

  「好軟的睡墊,我再賴一會兒。」眾維君得意的哈哈大笑。

  眾維傑暖玉溫香在抱,不免把握機會深嗅佳人馨香,滿足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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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6 19:05:04 |只看該作者
  現下情況簡直是進退兩難,放鬆心情不覺唐突後,李淳寧靈機一動好玩的假勒著眾維君脖子,「還軟不軟?賴不賴啊?」

  眾維君識時務的拔腿就跑,這是她和李淳寧閒的遊戲,因為下一步就是鷹爪功——抓癢癢了。

  甜蜜的負荷頓離,眾維傑若有所失的躺在原地不動,真想摟著李淳寧生生世世。

  李淳寧……

  原本和他在英國長大的妹妹,自從獨自來台灣念大學後,他最常聽到如雷貫耳的兩個名字,就是莊天宇以及李淳寧。他對李淳寧的性情也有相當的認識,妹妹戲稱她為小聖人,加上今夜之前對她的好感,他對她更是嚮往癡迷了。



第02節


  李淳寧和眾維君兩人自顧自的玩鬧追打著,過沒多久就發現在場的唯一男士沒聲沒響的毫無動靜,一個人躺在沙發上遐想。

  眾維君好奇的躡手躡腳趴在椅背,說是遐想還真不為過,看他滿臉春色無邊,滿足的幸福神情,這實在不像見到親胞妹該有的高興表情,就算睽違已久也有點牽強。

  沉吟片刻,眾維君搖頭晃腦的甩去不切實際的假想,她身邊最重要的兩個人……不會,不可能的。

  揮去荒謬的可能性,眾維君左手仍有自由意識的搭向李淳寧的肩膀,阻止她久等不見兩人反應,好奇欲靠近一探的走勢。

  「怎麼了?瞧你們神秘兮兮的。」李淳寧伸長脖子,望了眾維傑一眼,他似乎挺高興的,滿臉愉悅,眾維君卻大難臨頭似的憂眉苦臉。

  眾維傑聽到那清脆的嗓音,耳朵盡職的直傳腦樞神經,馬上喜孜孜的抬頭尋找特定芳蹤。

  「春天到了,有人在發情了。」眾維君嘲弄,「大哥有什麼開心事與我們分享嗎?該不會又被一群熱情過頭、以身相許的女人追得躲來這裡?」

  「別在淳寧面前胡說八道。」眾維傑笑斥道,還是別提朱家伶的事,維君一向討厭她,況且眼前還有個淳寧在。

  他好不容易才用心的鏡頭,攝取捕獲住驚美的絕佳目標,他急欲按下快門將淳寧化為自己生命中的永恆,而非驚鴻一瞥,畫出引號,還來不及有內容就以句點作結。

  「我是專程回來送你生日禮物的,這麼久沒看到你,誰曉得你有沒有惹出什麼禍事。」眾維傑真拿這寶貝妹妹沒轍。

  「前面一句還差強人意,勉強人耳,可是你後面的但是就免了。」眾維君不服氣的嚷嚷,「你一定也『順便』接了Case,是耶?非耶?」眾維君調侃道,自家兄妹她還不清楚嗎?

  「聰明。」眾維傑好脾氣的笑笑,「近些年台灣的環保問題很嚴重,正好有人要做這方面的專題,我正好貢獻一下專才,讓大家瞭解綠化對地球的重要性,還有些瀕臨絕種的野生動物保育的迫切需要。」

  「現在經過許多相關團體及有關單位奔相走告大聲疾呼,台灣已經有相當的覺醒,而且頗為響應。」李淳寧道。

  「不過還不夠,因為大自然生態已被破壞得太嚴重,這時候起步已嫌太遲,尤該積極挽救,而非僅是消極保育。」眾維傑解釋他的理念。

  「說得也是,如果真有概念也不會常聽聞建商濫墾山坡地,官商勾結擅改用地名目,高爾夫球場地遍佈,要灌溉培植那片草地不知得噴灑多少農藥,破壞下游水源。」眾維君附和道,淳寧從來就對人性樂觀過頭,實在需要接受再教育。

  「有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這次眾大哥的名氣、才華一定會引起注目,更為事半功倍。」李淳寧景仰的推崇眾維傑。

  「其實我和維君雖然不是在台灣長大,可是畢竟還是台灣人,能有機會為祖國盡份心,也算略盡綿薄之力。」眾維傑首次因人家的讚賞眼光而雀躍。

  「唉……兩個呆子。」眾維君對他們的樂善好施早已無話可說,只能丟下這句評論,拉著李淳寧就上樓睡覺不再多言。

  李淳寧方才將荷包裡的所有錢,扣除公車錢後,如數捐給一位困窘可憐的小女孩。

  事情發生在李淳寧從醫院出來時,穆蓉秋——也就是那位小女孩,雖然艷陽高照夏日炎炎,她卻瑟縮打顫孤立一隅,商家遮陽的布棚陰影籠罩著嬌小人兒,宛若絕望的淒寒悲歌。

  穆蓉秋捧著一盒口香糖既不招攬生意,也不乞憐求捨,怯生生又堅強挺直瘦弱的小肩膀,有著自尊、自重,但也被無形的無奈重壓微沉。

  「小妹妹,口香糖是要賣的嗎?」李淳寧走近,略望了下她一盒完整的口香糖,就知大概。

  穆蓉秋僵硬的點頭,眼睛死命的盯著地上某個角落,雖然希冀眼前穿著NIKE球鞋的姊姊會購買,可是羞赧的尊嚴不容許她開口。在她幼小純真的心靈裡,街頭賣口香糖和玉蘭花是殘障人士賴以維生的工作,而她四肢健全卻也……她難堪的首項低垂,恨不能貼入胸懷不欲見人。

  「你叫什麼名字?這麼懂事,小小年紀就會自我規劃努力賺錢?」李淳寧小心翼翼幫她打氣。

  微抬首,迎上笑意盈盈,溫暖煦煦的燦容,穆蓉秋再抬高頭。

  「姊姊叫李淳寧,你呢?」

  「穆蓉秋。」微弱的回答不自覺的出口。

  從她出門時到現在,穆蓉秋不知道已站在這裡多久,路過的行人匆忙,偶爾有好奇觀望的目光只讓她更縮向角落,追切的需要又驅使她鼓起勇氣住前,自己看似一大步的步伐,實際上卻是躊躇不前,原有好意者也不耐耗時,舉步離開。

  所以穆蓉秋又難堪的退回原地,滿心懊悔及會錯意的矛盾。渾身蕭索疲憊,直遇見李淳寧。

  「蓉秋,你幫姊姊一個忙,這些口香糖都賣給我。」李淳寧將身上剛領出來,這禮拜的生活費一古腦兒全塞給她,「真糟糕,社團辦活動沒這些口香糖怎麼行,我記性太差了老是掉三忘四。」

  「姊姊,不必這麼多,我只有一盒而已。」穆蓉秋睜眼望著手中的五千元大鈔,若有所覺的抗議道,她不是乞丐不要別人的施捨。

  「我知道,可是我想請你幫我去7—eleven買其他東西,剩下的你再還我。」李淳寧不容拒絕,趁她迷迷糊糊之際轉身就走。

  穆蓉秋走了幾步,想到她沒交代清楚要買什麼,回頭想問她,身後只有三三兩兩的陌生人,不死心的來回跑了幾個路口尋找,手裡緊握著鈔票呆愣許久。

  為了不傷及穆蓉秋的自尊,李淳寧只得落跑。

  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說變天就變天。晴天轉眼烏雲遮蔽,傾盆大雨嘩啦直瀉,李淳寧不由得擔心穆蓉秋的狀況。

  躲在騎樓避雨,現在身上只剩銅板,既不夠買把傘,也不足付計程車車資,遙望不遠的公車站牌,李淳寧濕冷饑寒的困坐愁城。

  「淳寧,快上車。」此時,眾維傑的呼喚無疑是天籟,李淳寧刻不容緩的忙聲謝恩。

  眾維傑脫下外套蓋在她肩上,「別見外了,小心感冒。」撥開她散亂額前的濕發,他溫柔體貼又霸氣的不讓她取下外套。

  「可是會被我弄濕的。」

  「只是件衣服,濕了再洗不就得了。」他細心的拿出手帕幫她擦臉。

  「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專心開車。」說出欲前往的地方後,李淳寧有一下沒一下的擦拭著自己,「幸虧眾大哥正巧路過,不然我就慘了,晚上的課一定趕不上。」

  「我去關渡取些景,你怎麼也在那附近?」眾維傑趁紅燈時,輕柔的挑取李淳寧頰上掉落的睫毛,「你睫毛好長,真漂亮。」

  「呃……謝謝。我每星期五都在那附近的醫院當義工。」李淳寧自然反應便是摸摸雙頰,有些微紅燙。「眾大哥的攝影進行得如何了?」

  「才剛開始,談不上什麼進度,你晚上的課上到幾點?我來接你。」

  「上到八點半而已,時間還很早,不會有安全顧慮的,不必麻煩眾大哥。」李淳寧搖搖手阻止。

  眾維傑暗歎口氣,怎麼以前他沒特別表示什麼,就惹得許多小姐會錯意,而今,想對窈窕佳人獻慇勤,反倒對方不解風情、不識君意?

  到達校門口李淳寧將外套還他,「謝謝眾大哥。」

  「還是披著好,萬一著涼可要受罪了。」古有「拾玉鐲」的典故,所以,如今留著外套不就留著借口見面,千算萬算都不能取回良憑。

  李淳寧納悶的望著放晴後的晚霞,和風徐徐,雖不像白天那麼燥熱,但也暖意襲人。

  「你T—shirt還是濕的,防患未然得好。」

  豈料眾維傑老謀深算的妙計,隔日就為之破滅,因為李淳寧竟托眾維君帶回洗淨的外套,真是讓他直歎無奈。

  「Hello」眾維傑接起電話,兩眼倏地發亮,「是淳寧嗎?」

  「我是,眾大哥謝謝你那天的外套,維君在嗎?」

  「不客氣,」如果你能親手還我就更好了。眾維傑在心中想著。「這幾天怎麼都沒看見你,在忙什麼?」

  「快期中考了,還有些報告得交。你呢?」

  「我最近搜集了一些題材,希望拍攝一系列環保攝影展。」眾維傑霸著電話不放,把幾天累積的話滔滔不絕傾訴。

  連著數天,他苦於找不到理由約她,維君也一反常態不再淳寧長、淳寧短。他曾吩咐維君請淳寧到家裡聚聚,但淳寧總是有不同的借口推托,使他無法如願。

  「你覺得水源污染造成海洋生物生態不平衡,進而影響動物食物鏈的自然法則如何?」

  「前面部分較好掌控,可是涵蓋至食物鏈環節就不容易做得好,那範圍太廣也太複雜,需要有大量的人力幫忙做研究。」

  「怎麼說呢?」

  「畢竟一般人清楚知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的道理,卻不理會少了某種動物會造成任何影響,就好比現代人的選擇太多樣化,牛有問題就改吃豬;豬只有口蹄疫,就改吃雞;前陣子鬧雞瘟也無妨,因為總會有其他的替代品。」

  眾維傑沉默不語。

  「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眾大哥不必介意。」李淳寧以為自己的直言惹得他不快,何況人家是鼎鼎有名的攝影大師,自有其完善的企畫,何須他人的建言,她妄下斷言未免過於唐突。

  「沒有、沒有,你的建議讓我重新思考主題方向,如果焦點模糊了,整個系列作品就失去說服力,也沒有達到預期效果,畫虎不成反類犬。」

  眾維傑陸陸續續又聊了許多,直到掛斷電話還意猶未盡。能與理念相近的知心人分享工作甘苦的感覺真是棒呆了,如果很快的,生活中也能有她的加入,那鐵定樂翻天了。

  「大哥,淳寧打電話來,你怎麼沒接給我?」眾維君下樓興師問罪,只見眾維傑回以茫然。

  有嗎?不重要的記憶深處,淳寧一開始似乎有提到維君的名字,眾維傑心虛的笑笑。維君八成等不到電話主動回Call,才拆穿西洋鏡。

  不過在可預見的未來,眾維傑這種輕微失憶將持續發生。

  暖日洋洋,大學校園內人聲鼎沸,絲毫不受即將到來的期中考而影響,學長姊妹家聚、校內外學友學伴的聯誼活動、網友相交……仍如火如荼的熱烈參與,許多莘莘學子的不成文座右銘,即是小考小玩、大考大瘋;臨陣磨槍,不亮也光,唸書但求AllPass。

  藍天白雲,花香陣陣,李淳寧難得偷得半日閒,懶洋洋的枕臥在茵茵綠草上,旁人嗡嗡作響的交談聲,平仄起伏的音調聲聲催人眠。

  「李淳寧,你吃飯沒?」不速之客不請自來,賴志安滿懷歡喜,千尋萬覓終於讓他尋找到她。

  昏昏欲睡的李淳寧乍聞來聲,只手掩額,擋住烈陽看清楚何人。

  「是你,有事嗎?」她連忙坐起身,旁邊有男同學坐在附近,她躺著有點尷尬。原以為位置偏僻,又有林蔭遮蔽,沒想到賴志安也碰巧經過。

  「對不起,我打攪你了嗎?現在是正午我怕你又忘了吃飯。」賴志安笑著說,「你頭髮上有草屑。」他的手指著她的頂上。

  「沒關係,我只是想偷個懶,待會再去學生餐廳。」李淳寧用手指爬梳頭髮,側頭將披肩長髮撥至右肩整理。

  賴志安簡直看呆了,在他心目中她就像一幅圖畫,美麗又真實。

  「不必了,我帶了你最喜歡的壽司。」賴志安像獻寶似的,忙不迭從背包拿出各色各式的壽司及柳橙汁。

  李淳寧驚喜的食指大動,「謝謝,我最喜歡吃壽司,不過先說好,我們錢一人分擔一半。」她在開動前先言明。

  他知道她的個性不喜佔人便宜,於是同意的點點頭。

  「你還沒告訴我找我有什麼事?」李淳寧邊吃邊問。

  自己喜歡的人在身旁享用著自己為她準備的食物,那種心跳、那種喜悅與滿足真是筆墨難以形容。賴志安回神後聽到她的問話。

  「我想請你幫個忙,」李淳寧一向熱於助人,賴志安見她靜待下文的表情,接著說:「有門攝影課需要繳交作品,當作期末成績,我想請你當我的模特兒。」

  李淳寧沉默許久。

  「我知道你得忙功課,還有社團服務,時間不夠用,但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賴志安急急的解釋。

  「這也是問題之一,還有我沒辦法在鏡頭前擺弄姿勢,一定會搞砸的,還是算了吧,你請其他同學幫忙好了。」

  「別這麼說,我只要拍你自然的一面就可以了,不必特意的端坐在鏡頭前。」

  李淳寧很想幫賴志安這個忙,但是一想到自己在鏡頭前不自然的表現就卻步。這可以從她自小到大沒有獨照得以證明,少數幾張合照也是手腳無措,不知往哪兒擺的拙樣。

  「世界末日了嗎?兩個人都愁眉苦臉的。」眾維君的到來無疑讓李淳寧鬆口氣。

  她將原委告知,且面有難色的請眾維君助口。

  「是真的啦,淳寧不喜歡拍照,不是故意不幫忙的。」眾維君也知道賴志安的用心良苦,可是淳寧偏偏有這種怪毛病,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現今大部分的女人誰不愛照相,包括眾維君自己,總希望將最美的一面拍下來,青春不留白,所以大量的沙龍照才一窩蜂盛行開來。經過人工修飾,朦朦朧朧如夢如幻,幾組照片數千元還是花得心甘情願。

  眼前漂漂亮亮的古典美人不喜歡留影,眾維君知道她不是做作,她平常能幹大方,只是有些方面又遲鈍羞澀,介於成人魅力又帶有小女孩的童真。

  「真對不起,幫不上你的忙。」李淳寧道歉不已。

  「請你再考慮、考慮好不好?先別急著拒絕我,」賴志安別有深意的說,「我不會讓你感到不自在的,你只要放鬆心情,很容易就能克服。」

  李淳寧遲疑片刻,正準備開口拒絕,賴志安已經察言觀色先聲奪人。

  「時間還不急,你再仔細考慮,過幾天我再問你答案。」語畢,他隨即走人。

  李淳寧唉了一聲躺下來,煩惱又增添一件。

  「這有什麼可煩惱的,NO就是NO,有何難以啟齒的?你就是這樣。」眾維君瓜分壽司,嘴裡仍不忘嘮叨。

  其實李淳寧並非真的來者不拒,她也會視是否為自己能力範圍內再答應幫忙。只是拒絕的話很難說出口,別人開口一定是真的有需要,否定請求就好像傷了人家的自尊心。

  「眾大姊別說教了,我給你的筆記有沒有看?」

  「時間還早,天宇來信了。」眾維君喜上眉梢的說,「他現在一切安好,大概敘述了一下那裡的環境很髒亂落後,自己的心情及成就感。同時也問候你,還交代教我少欺負你,他講的是哪一國話?」

  「真好,如果我也能在那裡就好了。」話裡不無可惜之意,李淳寧起來整理下,準備上下一堂課。

  「你的外語能力也不差,只要過得了伯父、伯母那一關,你要考上絕對沒問題的。」眾維君涼涼的說風涼話。

  「明知道我爸媽一定不准,還故意幸災樂禍。」

  「他們怎麼捨得獨生女、掌上明珠到那種偏遠國家吃苦受罪,我都心疼了,何況伯父、伯母,你趁早打消主意吧。」眾維君並肩和她往教室走。

  「你房子有下落了嗎?」眾維君問道,李淳寧租的房子因道路拓遷計劃,得另找棲身之所。

  「好難喔,現在是學期中,學校附近根本就不會有人搬家,太遠的又不方便。」李淳寧揉揉眉心,只差一年多就畢業,住慣了的地方實在捨不得搬,而且家當又多,搬家挺費神費工的。

  眾維君為難的看看她,欲言又止。

  「你不用替我煩了啦,船到橋頭自然直,說不定下午問題就解決了。」李淳寧樂觀的表示。

  下一堂她們選的課不同,不再多說,李淳寧揮揮手和眾維君分道而行。

  而眾維君則悶悶不樂,老牛拖車慢吞吞的,也不管上課鈴聲已經響完,整個廣場倏然冷清。

  按常理推論,李淳寧要搬家,眾維君應該是求之不得才是。早在一年級下學期她們成為知心好友時,眾維君就鼓吹李淳寧和她同住,大哥百年難得來一趟,自己獨居一棟透天洋房,她巴不得李淳寧一起作伴,多個室友互相照應。但現在情況不同,大哥回來了,眾維君有她的顧慮。

  烈陽高照,也許是臭氧層的關係,今年的炎夏特別早,李淳寧大街小巷看房子,人都快中暑了。

  其中有個房子還不錯,光線充足,明亮又乾淨,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到學校得轉兩班車,而且與房東同住,出入都怕打攪到他們的作息。但是如果還找不到更滿意的居所,也只好先住下來再說了。

  眾維傑遠遠的便瞧見李淳寧的身影,頂著大太陽走走停停,不時看一下手中的紙條。

  「淳寧,」眾維傑出聲吸引她注意力,待她回頭時才攬著她走到陰影處,「你在找什麼找得這麼專心?」

  遇到他,李淳寧心中有著淡淡的喜悅。

  「我在找房子,現在的住所下禮拜要拆遷,所以得盡快搬家。」似乎每次她有難時,他總會及時出現,困境也隨之而解,她希望這次偶遇也是個好兆頭,代表事事順遂。

  「那也不必頂著大太陽找,瞧你滿身大汗,頭一定曬昏了,這麼燙。」眾維傑心疼的斥責,摸著她發燙的發頂。

  李淳寧聳聳肩,暖意在心頭。

  「我們先去喝點冷飲再打算。」眾維傑以自己高大的身影擋住烈日,「先把汗擦乾淨免得恃會吹冷氣感冒。」

  又是同一條花色的手帕,李淳寧笑笑聽話的接過來。

  住宅區內實在找不到咖啡店或冰果室,眾維傑索性驅車往市區方向走。

  「這樣待會我又要走回頭了。」李淳寧輕聲抗議。

  直到坐在丹堤咖啡店內,眾維傑才開口回答。

  「這樣不是舒服多了,」眾維傑輕拍她紅潤的雙頰,「看你曬得滿臉通紅,我開車陪你找,別擔心了,這樣也省很多時間。」

  「那你的工作怎麼辦?」

  「沒問題,時間還很充裕,何況我自有安排,不必向任何人交代。」

  「那就好,我還剩三處地方要看,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

  眾維傑輕點李淳寧俏鼻,「我不愛你這麼見外,以後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

  「謝謝,」李淳寧俏皮的皺皺鼻子,「希望我也有可為你效勞之處,不然老是麻煩眾大哥真不好意思。」

  「你已經幫過我很大的忙了,」李淳寧聞言懷疑的瞪大眼睛,眾維傑摟摟她的肩說:「每次講電話你都提供我很寶貴的意見。」

  「那沒什麼的,我只是表達我的看法。」她回想那幾次的談話,她打電話找眾維君,可是眾維傑總有許多話題聊個沒完,一開始,她不好意思打斷,聊多了也興致盎然。

  後來眾維君改為主動打電話找她,加上在學校也碰得到面,她和眾維傑通電話的機會就變得少之又少了。

  「所以大家就別客套了,打電話不一定得找維君啊,有事沒事找我商量、聊天也行。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我很樂意當你的依靠。」眾維傑暗爽在心裡,他的確視她為自家人了。

  休息夠了,他們馬不停蹄的繼續看房子,不過眾維傑對房子總是百般挑剔,不是地點太遠,就是環境不佳,好像他才是要住的人,不等李淳寧表示任何意見就向屋主告辭。

  李淳寧認為這簡直是愈幫愈忙嘛!

  「眾大哥,租房子哪能太挑,我覺得剛剛第二家還滿適合的。」李淳寧不忍破壞他好意,小心的解釋著。

  「雖然只是租的也不能太隨便,住得舒服最重要,剛剛那鴿子籠的小房間,會悶死人的,我絕對不允許你去住那種地方。」任何地方除了他家,他都不可能允許的,他豈能讓天賜良機稍縱即逝。

  這份厚切關愛,李淳寧真是敬謝不敏、有苦難言。

  「台北居,大不易。而且時間緊迫,沒辦法再精挑細選了啦,大不了下學期再搬一次家。」李淳寧幾乎要哀求了,她也不懂自己為何要言聽計從,像在撒嬌一般。

  眾維傑沒得商量的擺擺頭。

  「哪有人這樣,比維君還霸道。」李淳寧喃喃抱怨。

  「你說什麼?」自己橫眉豎目還挺嚇人的,瞧淳寧這丫頭唯唯諾諾,一張委屈的小臉蛋,眾維傑忍著不笑出來,免得功虧一簣,到時就怕扼腕歎息也來不及。

  「算了,我明天再找好了。」

  你怎麼不向我求救呢?,問我該住哪裡啊,眾維傑心裡大叫。

  咳了咳,眾維傑假裝清清喉嚨,「我看這樣好了,你也不必像無頭蒼蠅亂鑽,乾脆住在我家好了。」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拍桌定案。

  「阿——」

  「我家不好嗎」還是你怕我們兄妹會虐待你?」眾維傑抬眉問。

  李淳寧驚訝的點了下頭,隨即又在他炯然的目光中搖搖頭。「當然不是啦,這樣太打攪了,不方便……」她的語氣斷然。

  「你和維君就像親姊妹,不可能太打攪、不方便。」

  就是如此才不方便哪,眾大哥!李淳寧在心中暗嚷著。

  看她不吭聲,他又說:「既然你不反對,這禮拜天我就去幫你搬家。」眾維傑緊迫盯人的敲定吉日。

  「啊——」李淳寧目瞪口呆的望著判若兩人的眾維傑,他真的是那位大聖人——眾大哥嗎?

  大勢已定,眾維傑又恢復溫文爾雅的笑容,親暱的摟著她上車。

  下課時間。

  「李淳寧你答應我哥要搬來我家了?」眾維君架式十足的興師問罪。

  李淳寧無辜的對望,「不會的啦,你放心。」只要一離開眾維傑的「惡勢力」範圍,她就神智清醒的自有主見。

  「喂,話說清楚,我可不是這個意思。」眾維君「恰北北」的雙手叉腰,她不想最好的朋友誤會。

  「你一定是有你的顧慮,我不會誤會的,所以才沒答應眾大哥,他說的不算數。」維君是自己的好姊妹,如果不是有其他因素,在她有麻煩的時候不會袖手旁觀,不親口邀她同住。

  淳寧就是那麼貼心,老是為別人設身處地的著想,就算這個別人是眾維君自己,眾維君也老大不高興。

  「我問你一件事,你得老實告訴我,不能有一絲絲隱瞞。」眾維君慎重其事的詢問。

  「這麼嚴重,需不需要拿本聖經宣誓。」李淳寧手掌貼在心臟部位的眨眨眼。

  「你不要跟我嘻皮笑臉,你覺得我大哥怎麼樣?」

  李淳寧訝異有此一問,直覺反應道:「很好啊。」

  「那太好了!,」眾維君興高采烈的抱著她直跳,「禮拜天我一起幫你搬家,太棒了!」說完一個人逕自快樂的蹦蹦的跳去,留下一頭霧水的李淳寧。

  後面一句「太棒了!」尚可理解,維君本來就很盼望她一起同住,至於「那太好了!」就實在令人費疑猜。

  「太好了!」是指她很高興好友也認同她大哥為人?還是自己也很驕傲有此大哥?不過這句太好了又和維君的顧慮有何相干?真難揣測啊。

  隱隱中總感覺維君不贊成自己和眾大哥有太多接觸,但原因呢?總之結論是她勢必得搬到眾家了,她從頭到尾都無置喙的餘地,他們兄妹都一樣霸道。

  原先她說完「很好啊」,還要再加上但書——「而且霸道」,可是看維君高興得不容打斷,也就作罷。但最起碼落腳的地方有著落了,還是想想怎麼趕快打包搬家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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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眾家三樓透天屋,在附近宅區算是一枝獨秀,其他遠近地區都是公寓、大廈。室內每層樓約有五十來坪,屋外是小花園,籬外圍有半人高的藩牆,路過的人常有的評語就是——國外回來的。

  說得也是,台北寸土寸金,宵小竊賊又猖狂,房子蓋這樣豈不擺明歡迎進入,引誘人犯罪。然而他們卻不知屋主加裝了萬無一失的周密保全設備,否則眾維傑也不放心妹妹一人獨居。

  上次眾維君和李淳寧誤以為眾維傑是小偷,虛驚一場,可見眾維君一緊張壓根就忘了保全這回事。

  李淳寧搬進來後住在二樓眾維君隔壁房,三樓整層沒有隔間,是眾維傑的攝影棚及暗房,一樓另有書房及他的臥室。

  「哇,好香啊。」眾維傑、眾維君兩兄妹先後聞香至廚房。

  眾維君賴在餐桌旁就是不肯稍動半步,拿起碗筷開動。

  李淳寧探出頭來,「你們先用,我再炒盤青菜就來。」

  「你不要太累了,只是早餐而已。」眾維傑吃口菜後,便尾隨在李淳寧後頭,「需不需要我幫忙?」站在她身旁收拾流理台。

  「一日之計在於晨,早餐吃得好才有精神做事。」李淳寧樂在其中的端菜出去,「而且我空間時也很喜歡煮菜。」

  「淳寧的手藝最棒了,不過也只有早餐吃得到。」眾維君捧場的一人就吃掉大半的菜餚。

  「怎麼說?淳寧又不是搬來我們家當煮飯婆。」

  「因為她常一忙就忘了午餐、晚餐,早餐不吃得豐盛些怎麼行,她哪來的美國時間當煮飯婆,我才不敢奢想呢。」眾維君埋怨又覺可惜的說,不過也幸好如此,否則每天三餐都吃這麼多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她不腫得天宇回來都認不出的胖德行才怪。

  「淳寧。」眾維傑皺眉喊道。

  「不是每天都這樣,大部分都有吃。」

  眾維君不給面子的加了句,「才怪!」

  「家裡乾脆請管家好了,幫你們帶便當,就不怕挨餓……」眾維傑考慮後,說出提議,還沒講完,眾維君就噴出一口飯菜。

  眾維傑拉著李淳寧跳開,「你真不衛生。」

  「你才讓人笑掉大牙呢,這年代還有人帶便當的嗎?又不是小學生。」眾維君掩口收拾殘局。

  「我也不要帶便當,眾大哥就不要費事了。」李淳寧也投反對票。

  不過日後李淳寧的背包裡總是塞滿了乾糧、西式小點。眾維傑每晚檢查,少了隨即補充,如果份量不減,翌日就會再換新口味。再無動靜的話,眾維傑可有話說了,李淳寧當然聰明的不讓這種情形發生。

  「你別用這種借口搭訕,大落伍了。」妖嬈魅行的波霸女郎姿勢高雅動人的往天空吐口煙,不屑的斜睨眼前滿臉胡碴漢。

  「shit!我說的絕無虛假,你要命就快滾回家。」刑警查爾斯耐性全無,火爆的吼道。

  他為了追蹤連續殺人的變態狂已有數月之久,每次總是晚了一步,更過分的是兇手事後一定留下暗示,下次犯案的地點、對象,簡直向警方挑戰辦案能力。

  而這次的線索據研判將發生在紐約皇后區,因為上次現場留有張圖片,連同凶器刺在受害著下體,圖片是電腦合成繪製,圖中是一戴皇冠的裸體美女,手裡拿著顆大蘋果。

  「神級病。」波霸女蜜雪兒被他的惡形惡狀嚇得倒退一步,咒罵幾句出口氣。

  「還不滾。」趕走一個救一個。

  「走就走,紐約是你的嗎?」等走出他的視線後,她不甘願的又拐進別家酒吧。

  夜深人靜,陰雨沉沉,揮別舞伴,蜜雪兒拉高大衣領口疾步走在路上

  背後隱約有人,她毛骨悚然的想起那人的警告,加快步伐仍甩不開跟蹤的聲響,沿途就聽到「達、達、達」刺耳的高跟鞋踩地聲,及隨後急速的足音。蜜雪兒跑了一段距離停下轉頭……

  「笨女人。」眾維君發言道,惹來聚精會神看影集的眾維傑和李淳寧「噓」聲抗議。

  週日夜晚,李淳寧轉到HBO頻道就迷住了,眾維傑從暗房下樓休息,自然陪在一旁。

  眾維君原是躲在房裡為明天的期中考奮戰,累了走出房門想喝杯咖啡提神,結果卻挨在李淳寧身邊一起眾樂樂。

  「她一定會被宰了。」眾維君又惹眾怒。

  「噓……」

  蜜雪兒心驚膽戰的看著人影逼近,雙腳軟得無能為力。

  沙發上的三人,眾維君緊張的勾緊李淳寧胳臂,李淳寧在害怕時偎入眾維傑摟緊的懷裡,眾維傑則不時的輕吻李淳寧秀髮安撫她。兩個女人又怕又愛看,眼睛直盯著電視離不開。

  「去你的,你這個瘋女人擋在路中央想拉客啊。」路人穢言穢語,毫不憐香惜玉,經過蜜雪兒身邊沒多逗留。

  蜜雪兒聽著走遣的腳步聲,暗聲咒罵那危言聳聽的查爾斯,害得她疑神疑鬼差點沒心臟病發作,隨後又有一對情侶經過,好奇的覦她一眼。

  快到自己公寓時,有人迎面而來,是剛才經過的路人,蜜雪兒靠邊先讓他過,驀然有雙怪手從後面伸來捂著她口鼻……

  「啊——」眾維君和李淳寧尖叫聲此起彼落,電視上的蜜雪兒也掙扎不休。

  「我不看了。」李淳寧毅然站起,不想再看蜜雪兒面皮被剝的慘狀,「晚安,各位。」

  始作俑者竟然先掛了,眾維君則堅守崗位非看完結局不可,眾維傑也得捨命陪君子,不由得他不陪啊,因為眾維君緊勾著他不放。

  終於看完折磨人的懸疑Ending,眾維君怕怕的拉著大哥護送她回房,真是標準的「惡人」沒膽。

  李淳寧房內燈光明亮,眾維君賊笑的偷偷打開房門,潛行而入想「有怕同享」,博愛、博愛一番,嘿……這傢伙八成嚇得不敢關燈睡覺。

  「李淳寧,你又幫別人趕報告了。」不看還好,眾維君一靠近就生氣的搶過紙張。

  「沒有啦,這是小組報告,我是組長負責整理。」李淳寧寫得正專心,被她一吼差點沒散了魂。

  眾維傑見狀攏著李淳寧拍撫,像護衛著心肝寶貝一樣。

  「負責你的頭,小組顧名思義就是分工合作,組員一推全交給你,你負責過了頭了……」眾維君數落不停。

  眾維君所言雖不中亦不遠矣,事實情況的確八九不離十,眾維傑可以想像李淳寧一手包攬所有工作,她性情太善良無法輕易拒絕別人,因為他也是過來人,也是這般被妹妹吼大的……不是,更正——是被吼老的。

  「他們都忙,而且做功課、做學問收穫的是自己,我也沒吃虧啊。」

  說得好啊!眾維傑在內心喝彩,凡事都是一體兩面,如果凡事皆計較斤兩得失,就無法活得安然自在。

  「忙什麼?」眾維君嗤之以鼻,「忙約會、忙……」她的高嗓門突然無疾而終。

  眾維君此刻才瞄到大哥的手擺在哪裡——圈在淳寧腰上?!這……

  正洗耳恭聽的李淳寧,聽她說完忙字就歇口不語,「完啦?」平常不都是長篇大論嗎?

  「你欠罵啊?」眾維君沒好氣,看李淳寧那傻里傻氣受教的模樣,真是好氣又好笑。

  當然不是嘍,難得維君大發善心收嘴得快。「這個報告我還學得滿多的。」李淳寧識時務補充道,笑笑的向前走取回構思一半的報告。

  「算你有理,」眾維君也不是那麼無理取鬧,「都期中了,才叫你一個人趕作業,太陰險了。」

  不行,她得好好想想,大哥和淳寧究竟是怎麼回事?瞧大哥抱得自然,淳寧顯得愜意,眾維君求證的再審視兩人,不行,她得多觀察、觀察。

  「她怎麼了?有點怪怪的。」看眾維君喃喃自語的走出去,李淳寧轉頭問。

  「大概剛才恐怖電影太嚇人了。」

  李淳寧眼睛一亮,「後來結局如何?蜜雪兒被殺了嗎?」

  「你不是不敢看?還問?」眾維傑笑謔道。

  「不敢看不表示不敢聽,快啦,說嘛。」李淳寧纏著他說故事。

  李淳寧頭微仰,晶瑩璃瞳興奮的凝視著他,紅艷艷的朱唇像紅莓待人摘取,眾維傑面對惑人的誘像,腎上激紊一陣翻湧,天人交戰未果,愛人的心已有主張,俯首便要品嚐……

  「眾大哥?」李淳寧殺風景的開口,他的神情激動,目光熾烈彷彿要吞噬她……她不自在的拉開些距離。

  「呷快弄破碗」,實乃至理名言。

  「你要有心理準備喔,實在滿嚇人的。」眾維傑描述著劇情,李淳寧聽得忘我,他長臂一攬,佳人在抱的滋味真是好呵。

  「原來兇手就是查爾斯本人……」李淳寧驚喘一聲,眾維傑的手正揉搓她耳垂。

  李淳寧渾身酥軟無力,從來不知自己的耳朵這麼敏感,麻癢鑽入五臟六腑,下腹源源暖潮直竄百骸。

  眾維傑可以明顯感覺到她動情的反應,試驗性的又輕畫圈圈,他嘴角不由得咧得像彎月。

  「查爾斯的人格嚴重分裂,感情受創後憤而攻擊無辜……」輕柔的語音似情人間的呢喃,李淳寧飄飄然的浮游白雲間。

  明明是恐怖電影故事,房內卻是怎樣的情形啊?煦情熒惑濃烈不去……

  眾維傑煩躁的步出暗房,將連續洗壞的照片空投無誤進垃圾桶。

  在他內心世界中一直深藏著單純而平凡的畫面——溫馨的家庭,他身旁伴有甜美、善良的小妻子,他們互相扶持,共同分享生活的甘甜苦樂,攜手一起創造幸福人生,一輩子……水遠……

  攝取五湖四海之景,閱逅山川人文,在鏡頭後面,他得以觀察自然奧妙、人性光輝與醜陋。滄海桑田,天災人禍詭譎變化,看過許多悲歡離合,自己也曾經歷過至親生離死別,所以他的攝影作品中雖然也有灰暗,但隱藏著生機、光明,充滿蓬勃希望。

  因此眾維傑懂得惜福,懂得及時把握。他知道自己追求什麼,也努力的尋覓夢想中的女主人。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那些朋友起初的白馬王子情緒,漸漸便會轉為指責他沒有安全感,眾維傑了然這些必經的過程,所以每當妹妹勸他應疾言厲色撇清關係以免誤人誤己時,他總是淡然處之,既知結果又何須刻意讓人丁不了台。

  她們都不是他要的!久而久之,那幅畫面淡了、模糊了,就像鏡頭ZoomOut,潛隱至最深、最深的內心深處珍藏。

  終究他可以耐心十足只為等待旭日初升的剎那,為了完美捕捉畫面,恰當的光線、適合的角度可以竟日耗時等待,快門、光圈、曝光時間長短……這些都是在人力控制範圍內,有等待就有結果。但他紅線的另一端是否有其人,在長久以來的等待,芳蹤仍杳……

  維君的生日,四月四日兒童節,他今生最妙、最Super的Luckyday。

  李淳寧!撩動他心房的人在那夜躲在他的懷裡。

  他曾經因為當時的躊躇沒留下姓名電話而後悔,就怕錯肩而過,佳人後會無期。及至認識她就是妹妹口中的小聖人,心底的夢想又清晰鮮明的浮躍腦海,不論是生活上、事業上,乃至夢想的夥伴、朋友、情侶、親人,這人就在眼前,撼動著他。

  一日日的相處,一天天的眷戀,情日日深,意天天濃。無時無刻,他步步為營,不讓自己的熱烈、急切嚇壞她。但那晚之後,她為什麼逐漸排斥疏離了?

  並非形同陌路、斷絕邦交之類的行為,淳寧的善良不可能做出這種極端的事,她日常生活還是如舊,一起吃飯、聊天的時間沒有明顯減少,可是距離卻隱隱拉遠,他清楚知道,他也是如此與以往有著白馬王子情緒的朋友相處。

  眾維君也同樣的苦惱,她默默的望著暮氣沉沉、不知所措的大哥為情所困,大哥對淳寧想必陷入已深,淳寧呢?淳寧對大哥又是如何?

  「說要請你吃飯,你這個小鬼就選麥當勞這種地方。」路強森笑斥,商場上所有的精明幹練在此刻都收於無形。

  「這裡老少咸宜啊,而且待會還有朋友來找我。」李淳寧沒有疏忽地眼底的陰霾。

  「男朋友嗎?」路強森打趣道。

  「我這只醜小鴨人家才瞧不上眼。」李淳寧斜睨著他開玩笑說,「連你都沒興趣了,還想推給別人。」

  「你這小鬼!」他捏捏她嬌俏的鼻子,「你肯讓我追,我爸媽不樂壞了才怪,是真的嗎?我委屈一點把你娶回家好了。」

  她望著從小看她長大的大哥哥,他有點勉強的閃避是無法瞞過她的,他心裡確實有事。

  「強森,你到底在煩什麼,是公司的事嗎?」

  「沒大沒小,該叫路哥哥,」路強森不是很認真的糾正,這小鬼從小不論怎麼教就是不肯改口,可見固執不同凡響。「每天日進萬銀,你說有什麼事,簡直污蔑我的能力。」附帶送個爆栗頭。

  「你真是個悶葫蘆,」李淳寧翻個白眼回禮,「不說拉倒。」

  「有事哪敢不報告你這個小管家婆,」只要和她在一起,煩惱似乎都知趣的藏匿無蹤,淳寧一向具有神效,柔柔靜靜,再煩人的心事碰到她都會沉澱下來。

  「知道就好,路爸爸、路媽媽人雖定居美國,可是他們全權托我照顧你的一切。」管家婆當得是名正言順。

  李、路家兩老以前是軍中同胞,比鄰而居多年,後來退伍則各謀發展,皆有小成。待退休將屆,不約而同的選定美國洛杉磯移民,再次成為近鄰。而台中、高雄的公司就合拼為子母公司,交由路強森打理。

  路強森自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取得MBA,企管碩士學位後,連畢業典禮都來不及參加就披星戴月趕回,接手所有大小事務。短短數年,公司規模急速擴增,為因應歐、美市場國際形象,今年總公司新辦公大摟才在台北落成。

  「現在我人也在台北了,你找個時間搬回家來住,李爸、李媽就不會老擔心你一個人沒家人照顧。」

  提到搬家,李淳寧驀然想起眾維傑,未別已有離情愁緒。

  「等下學期再說吧,我才剛搬到同學家,那麼多東西馬上又要重新打包,想到就累。」那種甜甜暖暖的依戀心理,讓她不想立即離開,維君和眾大哥如同家人一般,想必也不允許她說搬就搬。

  「也好,現在總公司剛成立,許多事需重新規劃,擬定新目標方針,我一時也無暇兼顧。」路強森邊說邊將自己的麥克雞塊放到李淳寧的餐盤,這小鬼對這些JunkFound食慾最好,「你體重是不是又掉到四十五公斤不到?」她愈來愈清瘦了。

  「這一星期考試,熬夜趕報告才會這樣,不然我在眾家都被喂胖了兩公斤呢。」李淳寧急忙對著他緊皺的眉頭解釋,強森平時萬事好商量,一旦擺出這種臉就表示大事不妙了。

  「最好真的如此,」他肅臉稍斂,「下禮拜我出國考察,到時如果不見你長些肉回來,你得馬上搬家,家裡起碼有管家照顧你三餐。」

  李淳寧如獲大赦,「不過標準也不能太嚴格,我又不是母豬,吃了馬上能囤積脂肪。而且我馬上搬去,不大方便吧?」

  「對誰不方便?」

  「你嘍,萬一妨礙到你交女朋友,我怎麼向路媽交代?」李淳寧故意心照不宣的眨眨眼。

  路強森瞪她一眼,「小鬼。」說完,無意中他又歎口氣。

  「路爸和路媽又在逼婚啦。」

  「知道你還湊什麼熱鬧,我都快被逼瘋了。」路強森有一口沒一口的喝咖啡,雖然難喝得要命,苦汁滑入苦澀的心,有苦更難言。

  「他們一定是急著抱孫子,」尤其在逍遙的美國,閒閒沒事更希望能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何況你都過了而立之年,三十又、又二了耶。」強森煩的大概就是這件事,她實在也不想落井下石,但長輩之命不敢不盡點心。

  「他們也找上你了?」他無聲的歎息更沉重了。

  「對不起啦,我也是受人之托,怕你因為忙於工作而耽誤了終身大事。」李淳寧同情的說,「其實緣分的事也急不得,問題就出在從沒見你跟哪個女朋友交往超過三個月,他們當然會操心。」

  路家就只有強森這個獨子,傳宗接代的重大責任非他莫屬。路爸把軍中帶領弟兄的方法套用在教養兒子身上,從小養成強森服從、榮譽的觀念操守,加上強森也非常孝順,凡事都盡量讓老人家滿意,惟獨結婚之事,一提再提,都過了幾年,強森卻連相親也不賞臉。

  李淳寧悄悄打量週遭,愛慕的眼光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強森十足十具有花花公子本錢,性格酷、品味高、標準的衣架子,對家庭更是有責任感,為什麼的比特先生遲遲不來射一箭呢?

  每次久久才聽到強森剛換了女朋友,還來不及SayHello,又曇花一現無影無蹤。

  「是嗎?」淡淡的一句,道盡他的愛莫能助,話題到此為止的意思。

  李淳寧識趣的點到為止,在路爸、路媽的強大火力炮轟下,強森的壓力可想而知。幸虧自己才二十二,換作她易地而處,怕不早早棄械投降了,哪還能像他不動如山日理萬機。

  眾維君情不自禁的回頭又看了那正離去的酷男一眼,若非看在她是李淳寧的好友份上,她敢打賭那酷哥絕不會和顏悅色的點頭打招呼,恐怕任何絕色天香來也是視而不見的。

  李淳寧在眾維君面前搖晃著手,「喂,你起色心啦,天宇同學好可憐的。」她竊笑。

  「秀色當前,美男共欣賞,不看白不看嘍。」眾維君心思還留在酷哥身上,「淳寧,他是誰啊?」害她一時被電得七葷八素,真是罪過、罪過。

  「強森,路強森,我跟你提過的鄰家大哥哥。」李淳寧有趣的盯著她看,強森的魅力還真是無遠弗屆,維君也是標準的大美人,艷麗無雙,中國小姐也沒她迷人,連眼光奇高的她都被煞到,為什麼強森運氣這麼背,都遇不到中意的女子?

  「你的青梅竹馬?你青澀的初戀?」眾維君終於完全集中精神了,剛才對路強森的頷首,心中小鹿抨抨跳視為莫大榮寵恩賜,此時都拋諸腦後專注在問題焦點。

  「對、對。」眾維君每問一句,李淳寧就應聲「對」。

  嚴格說起來,強森大她十歲,不能算是青梅竹馬,至於初戀嘛,改為迷戀也較符合事實,路、李兩家還因此動過歪腦筋想親上加親呢。李淳寧想到這些往事就覺得好笑,也忘了費神對眾維君解釋清楚。

  糟了,糟了。李淳寧笑得這麼迷人,眾維君沮喪的問不下去了。

  李淳寧不解的滿臉問號,維君突然在難過什麼?

  唉!可憐的大哥是不是沒希望了?眾維君在她生日那晚,就略有所覺大哥對好友的不同,她從沒看過大哥何時對哪位女子如此熱絡主動。

  可是前鑒不遠,大哥過去的歷史太不安全了,並非他品行不端,而是太多女人像地心引力一樣繞著他轉,最後下場總是傷心失望,尤其還有個現在式朱家伶「勾勾纏」,她不想日後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步入其他人的後塵,雖不至於反目成仇,但黯然心傷的離去是免不了的。

  這種結果她絕對不樂見發生在淳寧身上!所以她千方百計隔離雙方,不讓他們有機會墜入情網,甚至淳寧急著找房子時,也未曾敞開家門歡迎,心想只要等大哥再次雲遊四海後,她就可以高枕無憂,保護了淳寧,也保全了家人不受傷害。

  可是後來發展出乎意料,不知是大哥有心,或是真有緣分,第一次英雄救美,第二次雨中護花,第三次解淳寧租屋的窘境。

  她才會在聽到淳寧那一句「很好啊」後,興高采烈的幫她搬家。原因無他,淳寧一向對任何追求者的反應都是如此,少根筋的把愛慕者的慇勤視為和善的表示,只要問她對某某某感覺如何,一律是「很好啊」,再也沒多餘的形容詞。

  也或許她大自信,賴志安追了這麼久都無所斬獲,以淳寧的遲鈍,大概也對大哥免疫。只要淳寧對大哥沒有產生相對的微妙感覺,以大哥從不強人所難的風度,事情就會無風無雨的Over。

  就這樣皆大歡喜的相安無事,直到親眼目睹大哥很熟稔的擁抱著淳寧,像情人般親暱,當時淳寧也很愜意,彷彿依偎在那懷抱裡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以她對淳寧的認識,那傢伙八成是被她罵傻了,根本一無所知。

  大哥對淳寧的情有獨鍾,情緒隨著伊人忽喜忽憂,她這做妹妹的實在不知對此現象該喜該憂?

  大哥的痛苦也是她這做妹妹的痛苦,但是好友的快樂……好難抉擇啊?

  如今眾維傑又面對強勁情敵,眾維君自相矛盾的吃味起來,眾維傑和路強森,如暖陽與烈日,基於同情弱勢團體,基於肥水不落外人田……

  「淳寧,我大哥對你好不好?」眾維君頗有否定者死的欺人意味。

  「很好啊。」

  怎麼還是這句?眾維君不滿意的問:「怎麼好法?」

  啊?維君是不是吃錯藥了?「就很好啊。」

  真被打敗了,「比如說呢?」眾維君撐著僵硬的笑臉問。

  「比如說眾大哥人很好啊,待人也很熱心,很好就是了。」李淳寧都弄不清眾維君到底意有何指了?

  「李淳寧,你堂堂一個大學生,就不能用些較豐富的形容詞嗎?」

  嚇!眾維君都快成噴火龍了,李淳寧不怕死的又繼續逗她。她故作瞭解的點點頭。

  眾維君口乾舌燥的鬆口氣,「幸好你覺悟得快!」她的表情來不及擺妥,下一句話又讓她怒髮衝冠。

  「眾大哥富於春秋,溫文儒雅,平易近人,任俠好義,光風霽月……」

  「停。」聰明過人的眾維君終於知道被耍了,就說嘛,她們的默契何時退步了,「別鬧了,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你先告訴我你想聽什麼?」

  這言下之意……「你一直都知道?」眾維君詫然,可是李淳寧毫不意外的點頭,「知道我不贊成你和我大哥……」

  「其實你多慮了,我和他沒有什麼的,」李淳寧善解人意的說,「我現在可以知道原因嗎?」

  「你和大哥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聽我說過大哥這麼多的過去,你知道他的個性不可能這麼快就變了,在你們還沒冒出火花前能避免就盡量避免,我不希望你們因為愛而受到傷害。」

  「我還以為你在吃味呢,不樂意那麼久未見的大哥,注意力沒完全放在你身上。」眾維君聞言嗤之以鼻,李淳寧偏頭惑然的問,「你為什麼那麼肯定我們會有火花?」

  「有很多徵兆,你們性情相投,又郎才女貌,最重要的是我大哥對你很不一樣。」眾維君對當局者迷良加開導。

  「還不都是一樣,你以前不就說過,紳士風範的眾大哥對人一向客氣,是秉持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聖人。」

  真是自作自受!眾維君哀歎連連,如果大哥知道他現在遭受的挫折全是拜她所賜,不知會不會一怒之下和她斷絕兄妹關係,先盡點人事再說吧。「可是他不會隨便對人勾肩搭背,也不會……」她一時辭窮,停下思考片刻。

  「霸道!」李淳寧猶豫的提供建議。

  「對,也不會隨便對人霸道,待你就跟自家人一樣。」眾維君高興的馬上接下去……這什麼跟什麼?「等等,什麼霸道?」

  從小到大,眾維君不曾見過好說話的大哥,有過任何舉動能扯得上「霸道」兩字,瞎掰也不能太離譜。

  「他有時是很霸道啊,」她才沒冤枉他呢,「如果有些事不順著他,他就凶我,雖然是為了我好,可是……」

  眾維君沒耐心聽李淳寧「雜雜念」,「你為什麼不早說?」這實在讓她太震驚了。

  「我現在不就告訴你了嗎?」李淳寧在心中叫道,時間早晚有差別嗎?

  天地之差呀!眾維君暗想,如果你早說出來,我也不必煞費苦心棒打鴛鴦散!當事人都完全陷進去了,她眾維君又不是吃飽撐著,閒著當惡人,愛情既已發生,就算情報單位的保密間諜也擋不住。

  大哥會凶淳寧,表示他對她的在乎,早已其意款然,情至意盡。看來淳寧也非無意,只是需要點催化劑,她只能衷心給予他們祝福了。

  「我們先別研究早晚了,」眾維君打鐵趁熱的試探,「你有沒有聽我說的,我老哥早把你當自家人了。」

  李淳寧承認,「眾大哥就像對你一樣疼我,你可別吃醋喔。」李淳寧斜瞄著她,臉上儘是調侃的興味。

  「少無聊了,我吃哪門子飛醋?」眾維君酸溜溜的指點迷津,「雖然大哥只關心你有沒餓著,眼裡只擔心你有沒累壞,心疼的急著找個老媽子回來伺候,我一點也不介意。」連莊天宇都不曾如此,真嘔!

  以前沒得比較還不覺得,現在的大哥可圈可點,愈發突顯出天宇的漫不經心。哼,新怨舊惱,等他回來,帳有得清算了。

  「那是因為你講到吃飯就跑第一,吃喝玩樂累壞自己活該,而據我所知,當初是你拒絕眾大哥請管家照顧你,怕身邊有老人家囉哩囉唆。」

  臭淳寧,沒事記憶力那麼好、反應這麼快幹麼?話說得那麼實在干哈!「大哥沒事可不會對我輕聲細語,摟摟抱抱的。」沒話說了吧,眾維君得意的看李淳寧面紅耳赤。

  「也不過是友好的搭搭肩膀、摸摸頭,哪像你形容的,兄妹還不都是如此。」

  「問題在於你們不是兄妹,而且他摸我頭只是輕拍兩下,對你好像巳不得按摩你整個頭皮,摟我肩也不會密貼得不見縫隙。」話挑得這麼明,再懵懂也開竅了吧。

  一派斯文的大哥,一旦動心追求起來還真激進,淳寧頷首答應只是早晚,不過目前情敵環伺,她自然肘往內拐,內舉幫親。

  李淳寧支吾不語。眾維君拂起的春風,撩起她心湖微波。

  絲絲情愫,縷縷眷戀,以往不經意的異樣思緒集結湧聚……那晚他以手廝磨她的耳朵……倏然滋生的殊念教她驚惶、羞慚,為避免尷尬,每遇見眾大哥,戒慎自律、自我叮嚀,不可驟生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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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6 19:06:36 |只看該作者
「這份期末研究報告,我們先討論主題發生的可能性,再設計問卷問題,大家分工負責各完成五十份抽樣調查,等有了結果再作分析。」李淳寧統籌報告進度。

  「問卷是開放型,還是封閉型問題,」同學邱素貞邊問邊作筆記。

  「我想綜合型的可能較為理想,有些問題比較複雜,不是有、沒有,或不確定就能適合每人不同的狀況,你們有其他意見嗎?」李淳寧徵詢大家的想法,「維君?」這小妞吃個沒停到底有沒有參與?

  「我沒意見,該我負責哪部分再通知我。」眾維君沒多大興趣在報告上面,這一科是選修,因為李淳寧也選,她才付這三個學分費。

  下課後,大夥兒想趁午餐時間邊吃邊討論,免得找不齊每個人,又得拖到下星期課堂見,五個人有三人同意,李淳寧沒意見,眾維君雖然待會有節目不樂意,也只好少數服從多數,跟大家一起到了PizzaHot,中午有兩百九十元吃到飽的自助式餐點。

  「OK,這星期分頭搜集資料,下堂課我們討論,把問題大概寫出來。」李淳寧結束討論後,大家離座繼續取用食物。

  「你想吃夠本啊?三盤了耶。」李淳寧喝口可樂,分享眾維君盤裡的炒飯、Pizza。

  「無聊啊,本來和Ken他們釣好去福隆海水浴場,給果我還耗在這裡。」眾維君瞇眼看著外面白花花的太陽,大好時光浪費在這裡。

  李淳寧輕推她一下,「別玩太瘋,都大三了,該好好規劃畢業後出社會的人生目標。」

  「我有分寸,畢業後我想在這裡開家進口服飾店,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又可以幫別人做造形設計。」

  「原來你都計劃好了,難怪你只對流行趨勢、店頭行銷那些相關的講座有興趣。」

  「你呢?學以致用,去從事社會工作?」眾維君曖昧的眨眨眼,「還是專職當眾太太?」

  李淳寧白她一眼,還來不及回敬幾句,眾維君已經像火箭般衝出去。

  怎麼回事?正想跟出去,免得眾維君惹上麻煩,但李淳寧在看到眾維傑和另一個摩登女子拉拉扯扯時,又坐了下來。

  眾維君真想殺人,尤其那個陰魂不散的朱家伶。「眾、維、傑。」

  「維君。」眾維傑走向停在幾步遠,怒氣騰騰的眾維君。「人家遠來是客,你別擺臉色給她看。」

  眾維君聞言臉拉得更長,「這樣如何?」

  「算了,」眾維傑口頭招呼朱家伶,「Tracy,維君在這裡。」

  「Yes,Honey。」朱家伶搖擺有致的輕步慢移,「Hi,維君,好久不見。」

  「希望永遠不見。」眾維君最看不慣朱家伶柔弱無骨、故做嬌弱的「假仙」狀,偏偏就有一堆蠢男上當,爭先恐後搶著榮登護花使者寶座。「你大小姐無事不登三寶殿,來台灣準沒好事。」

  「維君,客氣一點。」眾維傑頭痛的阻止即將開始的混戰,她們兩個見面不廝殺一番,總是不能罷休。

  「我想我的Honey,所以來探望、探望。」朱家伶對眾維傑拋個媚眼,「雖然有心理準備,可是你好像變得更糟糕了,真遺憾。」

  「你的上圍受地心引力影響,好像也變得更接近小腹,真遺憾。」

  「你……」朱家伶低頭檢視一下,「Honey,你評評理,我……」

  眾維君瞪著朱家伶像鰻魚一樣掛在眾維傑身上,默數三聲忍住怒氣,「眾維傑你是木頭人啊?」

  「不是!。」她們吵她們的,眾維傑無辜的不知自己又招惹到什麼?

  朱家伶銀鈴笑聲四溢,「他當然不是木頭,他是十足的正常男人。」

  花癡!「淳寧也在這裡。」眾維君丟下話,看現在是誰遺憾?

  「誰是淳寧?」朱家伶望著丟下她們,跑掉的眾維傑背影。

  「哼。」眾維君不甩她逕自走開。

  哼,不告訴我,我自己就查不到嗎?朱家伶憤恨的緊追其後。

  「淳寧。」眾維傑見面就是頰吻。

  「吃過了嗎?」李淳寧淺笑道,沒有對她剛才所見多問。

  「還沒,」眾維傑和想回座的同學打招呼,他們很識趣的轉移陣地,換到別桌。「淳寧?」

  「什麼事?」李淳寧抬頭對望。

  「淳寧,剛剛那位是Tracy,朱家伶,她是我們家以前的鄰居。」

  「知道了,你快吃吧。」李淳寧輕捶他肩膀,這麼緊張,她很凶不講理嗎?

  眾維傑高興的親她一下,捧著大盤食物,正好和迎門進來的眾維君、朱家伶對望,等她們就座後,便替兩人介紹。

  「你好。」李淳寧和善的點頭。

  朱家伶警戒的審視打量,「Hi。」眾維傑和李淳寧的關係值得注意。

  「Tracy,我們就在這裡用午餐,你想吃什麼自己去拿。」眾維傑拿隻雞翅要喂李淳寧,「你咬一口試試看,味道不錯。」

  李淳寧在朱家伶的瞪視下,不自然的試嘗。

  「辣得有味道。」眾維傑將翅膀啃完,手裡拿著Pizza,張口要李淳寧給他水喝。

  她只好將唇邊喝到一半的水杯遞給他,眾維傑以口就杯,喝了幾口解辣,又繼續吃。

  「Honey,你幫我去拿些沙拉好不好?人家疲不想起來。」朱家伶如果不絕地反攻,她就不叫朱家伶。

  眾維傑從沒主動餵過任何女人食物,更別提親暱無隱的寵視愛戀,好像宣告全世界,她是他眾維傑的女朋友。真可惡!他一向是溫文自制,禮儀進退有方,就連和自己交往時,也不曾有過如此忘形、不看場合的舉止。朱家伶又恨又妒的計劃,立誓會奪回他的。

  眾維傑直覺看向李淳寧。

  「Honey。」朱家伶語氣不悅,他為什麼得看李淳寧臉色行事?

  「是啊,Honey,」李淳寧小聲取笑道,只讓眾維傑聽到,「還不去幫小姐拿沙拉。」

  眾維傑尷尬的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我去拿好了,反正順便。」眾維君雖然氣她大哥,但也瞭解現在的處境,眾維傑無言的道謝。「朱大小姐如果不怕我加料的話。」她仍嘴壞的不免想嚇嚇朱家伶。

  「Honey。」

  又是這麼一句,眾維傑還真有耐性,「你們慢慢吃吧,我們先走了。」李淳寧拉起不情願的眾維君。

  「淳寧?」眾維傑委屈的拉著李淳寧的手。

  李淳寧低頭親他,「我等一下有課,Bye!」拉著眾維君一走出店外,眾維君馬上不高興的甩開。

  「我就是不讓她如意,虛偽做作的女人。」眾維君叫罵不停,「還有你,幹麼拉我出來,你大方的太離譜了吧,就讓他們單獨留下來,你沒看那女人剛才故意向你示威嗎?」

  「火氣這麼大,你們有仇嗎?」

  「她是那種看到好東西就想佔為己有的人,以前我在英國有位朋友差一點就因為未婚夫被她拐跑自殺死掉,幸虧發現得早救回一命。」

  「那也不能全怪她,不忠的未婚夫也有責任,你朋友該慶幸在婚前就發現,這種不牢靠的婚姻不要也罷。」

  「但朱家伶最可惡。」

  「被拐的男人可不這麼認為,當她的Honey都唯恐不及呢。」李淳寧站在純欣賞角度看,朱家伶的確很有本錢迷得人團團轉。

  「每個男的都是她的Honey。」

  「Honey,別氣了,Honey,給你消消氣。」李淳寧搭著眾維君裝模作樣的搔首弄姿。

  「少噁心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眾維君拍開她。

  「好了啦,別氣了,我要上課去,你呢?別又回PizzaHot。」

  「不會啦,淳寧你真的不擔心、不吃醋嗎?」

  「擔心無濟於事,只是多想多增添煩惱,」李淳寧回視眾維君懷疑的眼神,「他目前為止都還沒有讓我吃醋的行為,至於其他人的行為表現,我管不著也不予置評。」

  「你別太自信,情場如戰場,」眾維君並非危言聳聽,「尤其朱家伶這種人最看不慣別人好,你最好跟大哥說清楚,教他保持距離、明哲保身。」她的話很快就獲得印證。

  眾維傑當晚回到家裡,等門的是從不等門的眾維君。

  「有事說吧。」

  眾維君冷冷的坐在沙發上,「你就是心太軟,她回頭找你,你就不忍心拒絕對不對?」

  「我告訴她淳寧是我女朋友。」

  「就這樣?你以為你告訴她你已經有女朋友了,她就會乖乖放棄?」眾維君罵道,「你以為中午的情況像是要放棄嗎?Honey,我還Suger咧,」她作嘔吐狀,「眾維傑,你到底還有沒有神經?淳寧是你追來的,不是那些可有可無、一廂情願倒貼的女孩,你自己看著辦,誰會忍受自己男友和前任女友糾纏不清?」

  「淳寧不會的,她瞭解我對她的感情。」眾維傑皺眉深思,他不希望淳寧誤會,也不能因此對Tracy太過絕情,那太傷人了。

  「你別欺負她好說話,我絕不會坐視不管。」

  「淳寧有我,我不可能捨得欺負她。Tracy自己覺得無趣就會回英國去,你別節外生枝,好歹看在朱伯父份上。」

  「隨你,淳寧雖然柔順,但也很固執,你一旦傷了她的心,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希望你到時不會後悔莫及。」是提醒,也是警告,眾君語重心長,只求無風生波仍有好結果。

  「淳寧?」眾維傑被眾維君說得膽戰心驚,沒有回房直接上二樓,今晚沒和李淳寧談談,他一定會失眠睜眼到天亮。

  「淳寧?」敲了一會門沒得到應聲,他怕她是在生氣,開門逕自入內。

  李淳寧看書看到一半,困得趴在桌上睡著了,迷迷糊湖的被蜻蜓點水般的吻醒,「傑?」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眾維傑將她抱到床上,蓋妥棉被,人也跟著鑽進去,「好舒服喔!」

  「嗯。」李淳寧咕噥一聲,臉朝著枕頭埋進去。

  「淳寧、淳寧……淳寧。」眾維傑抱著她,下顎抵著她的青絲,低喃吟詠,重複的念她、讀她。

  「有!」李淳寧被喚動了,翻身正面躺著,「什麼、什麼……什麼。」

  眾維傑細細的親吻她,她是他珍藏的一塊寶。

  「怎麼了?」李淳寧輕撫他臉龐,充滿了感動。

  「你知道我愛你嗎?很愛、很愛。」眾維傑偏頭以臉磨蹭她的手,深情定定的凝視她。

  她點點頭,「我也很愛、很愛你。」李淳寧拉下他,彼此呼吸著空氣,「怎麼突然多愁善感起來?」

  眾維傑反身讓李淳寧俯躺在他身上,想了一會,"Tracy她沒有惡意,事實上,她喊很多人Honey,不代表什麼意義。」

  啊哈,一定是維君威脅、恐嚇他,危言聳聽才使他如此心神不寧。「我只在乎你真正的想法,只要你不是朱小姐的Honey,就不必理會別人的話。」腳勾著腳,她頭甚至還構不著他脖子,李淳寧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夠高,朱家伶和眾維傑站在一起還挺登對的,「朱小姐從事什麼行業?」

  「模特兒。淳寧,我和Tracy只是朋友,也許她不這麼想,可是過些時候她就會知難而退。」

  「朱小姐看起來很有毅力,不容易被說服。」

  「那還是不會改變什麼,真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真的。」李淳寧在他身上往上爬,直至臉對臉,彼此都可看到對方真摯的情感,「你就是你,我喜歡的眾維傑就是你原來的樣子,熱誠、見義勇為、有顆好心腸,也許別人覺得很沒安全感,但是我很以你為榮,我感覺得到你的心裡有我,那就夠了。」

  眾維傑激動的勒緊她,無言的傳遞他像爆破似的快樂,久久……久久後,他才慢慢傾訴他的夢想,他追尋已久的人生伴侶。

  「今天維君也告訴我她的計劃,反倒是我惶惶終日,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我最希望的是每個人都開開心心。」

  「別急,時候到了你就會有目標,」眾維傑靜靜的享受這溫馨的片刻,「穆蓉秋的事怎樣了?」

  「蓉秋她母親近來的健康情況有好轉,我也找過她舅舅談過,他承認是自己酒醉一時糊塗,不過我很難信任他,他酗酒的情形很可能一再的發生,反正我請他給我幾天時間想辦法,也許對債務有幫助。」

  「既然你那麼擔心,讓我幫忙。」

  「不行,兩百多萬不是小數目,等我和家人商量過再計議。」事實上經濟大權掌握在路強森手上,他人近幾天都找不到,一天拖過一天,李淳寧愈加著急。

  「我知道你和穆蓉秋很投緣,不可能置身事外不管,別說兩百多萬,再多我都可以給你,反正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他絕對信仰老婆至上,夫妻財產共有制。「而你是我的。」

  「這樣我吃虧耶,最後不都還是歸你,外帶奉送一個我,老奸巨猾!算盤真會撥。」李淳寧也聰明得很。

  「我是你親親老公,當然只能吃定你嘍。」眾維傑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他心裡也的確如此認定。「不過我會很溫柔、很溫柔的吃你。」

  深吻後,「不害臊,誰是你親……親……老……婆。」李淳寧無話可說了,腦子裡渲染綺彩,隨著貼面廝磨,她呻吟出聲,他已探向耳朵……致命的弱點被善加誘惑,莫怪乎她被他吃定了。

  好不容易看到失蹤多日的路強森,李淳寧卻因眼前悒鬱委靡的男子而愣在原地。

  「快過來坐下,不認得人啦。」路強森勉強牽扯出一抹淡笑。

  「強森……」李淳寧難過的說不出話來,百感交集,「強森……」喊了半天,也只能吐出這兩個字。

  路強森疲憊的伸出雙臂,李淳寧抱住他,彷彿提供一處避風港。

  「強森,到底發生什麼事?」

  路強森歎口氣,又沉又重,那聲歎息在深淵旋繞,回音陣陣擊入李淳寧擔憂的方寸間。

  「先說說你急著找我的事。」

  實在不應該再煩他,可是蓉秋的事也急。於是,李淳寧說出經過,事情總得一件件解決。

  「淳寧,你平時幫忙別人,弄得自己三餐不濟,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也就睜隻眼閉只眼,頂多再多給你零用錢吃飯。但這次不會是你善心過於氾濫,被人詐財吧?」路強森捏捏自己的額頭。

  「我有分寸,我不會真的餓死自己的。」

  「有我在,我也不可能餓死你。」路強森投了個白眼給她,說等於沒說。

  「你別打岔嘛,蓉秋是確實、真正、迫切、急需,而且值得人伸出援手的好女孩,只怪她家遭遇慘烈,不然她的將來一定很有成就。」

  「全世界比她可憐的人不勝其數,你無法兼善天下、世界大同的,淳寧。」路強森戳破她不切實際的想法,「而且你所謂的成就是什麼?」

  「呃……成就……成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嘍,那是很重要的。」李淳寧不服氣的辯道,「我自知自己力量微薄,沒那麼偉大崇高的理想,諾貝爾和平獎也不可能有我的份啦,可是能幫一個是一個,拜託、拜託,我對蓉秋有份很奇妙的感覺,沒幫上忙,我會一輩子內疚的。」

  路強森沒啥多大表情。

  「拜託、拜託。」

  「有一就有二……」

  「不會、不會,」李淳寧見有轉機,忙連聲加強語氣,「家裡又不是金山銀山,我知道你辛苦經營公司,我不會當敗家子的,人格保證……」

  「好吧,」路強森打斷她,「別高興得太早,我會找人調查,如果真有其事其人,我……」

  「沒問題,蓉秋不會騙我的。」

  「希望如此,還有如果下次再讓我發現你吃泡麵度三餐,我就把公司丟給你。」

  「保證不會,泡麵吃多了會變木乃伊的,防腐劑那麼多。」何況現在多個眾維傑管她吃飯,她也看準強森只是虛張聲勢。

  「知道就好。怎麼還不點菜,還嫌不夠瘦是不是?」

  「上次我跟你提過的眾維傑,我等他來了再一起點。」李淳寧想介紹他們兩人認識。

  「也好,我得先評鑒、評鑒,誰這麼幸運讓你看上。」路強森看看表,六點出頭,「對了,你們既然成為男女朋友,你就不好繼續和他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被人傳為同居,美國那群老人家不殺了我才怪。」

  「我知道啊,所以一直沒告訴他們。」李淳寧吐吐舌頭,「該你了。」

  「該我什麼?」

  「你的煩惱。」李淳寧堅決的表情說著「你別裝蒜。」

  「你男朋友怎麼還沒到?我們先吃算了。」這招顧左右而言他太遜了。

  「大概塞車,不如我們邊吃邊談。」

  路強森很專注的研究Menu,「還不是煩人的公事,別提這些倒胃口的事了。」

  李淳寧搶過Menu,不以為然的看著他。

  「說了也於事無補,還是無法改變事實,你就別問了。」路強森面容扭曲,澀聲帶過。

  「不說不代表雲淡風輕,我以為我們之間是沒有秘密的,你就讓我分擔,反正天無絕人之路。」

  「這和老天無關,自作孽、自甘下流關老天什麼事?」他自我厭惡的鄙棄,李淳寧發誓要追根究底不可。

  自小強森就如同她的神、她的偶像,父母工作忙,陪她到兒童樂園的是強森;父母應酬不小心忘了她的生日,也是強森買蛋糕安慰她;她爸爸、媽媽並非不疼寵唯一的千金,只是忙碌之餘偶爾會疏忽小孩子的需要。

  一向自視過人,她心目中永遠的強者——路強森,竟會如此嫌惡自己,踐踏尊嚴,就算日出西山,李淳寧也不相信他和自作孽、自甘下流扯上任何芝麻屑。

  李淳寧的固執他是領教過了,內心掙扎許久,「我永遠不可能如我父母的願成家生子了。」

  不能成家生子!?強森說得斬釘截鐵,絕非找不著有緣人這麼簡單,就是被逼急跳牆了,騙個心甘情願的女子,以強森的身價,對像不是問題,進禮堂入洞房何難之有,難道……

  「你得絕症不育?無能?」李淳寧問得很尷尬,但見他一一搖頭否認,她急了、慌了,「你……」你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對男人有感覺。」說出來路強森覺得輕鬆許多,對淳寧他永遠不必有所忌諱,「是不是很可笑,陰陽失調,雌雄不分。」

  青天霹靂,李淳寧簡直無法思考,偉岸俊碩的強森會是個Cay?他這麼驕傲的人想必內心經過艱難的排斥、掙扎,才能說出他認為的事實,同性戀是他自己認為的,李淳寧心思百轉千回作此結論。其實她比強森更難相信他只愛同性!

  「你那些緋聞女主角呢?」

  「障眼法,或者說我想努力證明自己有能力。」

  「結果你對她們沒興趣?」

  「是『不能』。」

  「只是對她們『不能』而已,也許她們只是不對你的品味。」

  「她們有魔鬼身材、美艷的臉孔加上傲人的學歷、家世,我想有問題的是我。」路強森強調。淳寧的疑問他自己都曾試驗求證過,結論都回到原點,他才是問題的根本。他不想再逃避現實,不再自圓其說找借口,但承認了以後,他依舊痛苦矛盾,不知對家人如何交代?

  「還有千百種女子,你只是還沒碰到。」

  「淳寧,你真的比我還不能接受事實,別費心了,改變不了什麼。」

  李淳寧表情執拗,「還有你工作太累了,我決定明天開始,沒課時到公司實習。」

  「你現在還是學生,專心念你的書,公司有我打理。」

  「公司我也佔有股份,我不想再坐享其成。」主意打定,她就會堅持不懈。

  「鬼扯,你什麼時候跟我分這麼清楚?」路強森感激她的用心,「你別浪費精神了,看你失望我也不好受。」

  「知道我會難過,你就好好配合,沒徹底絕空前我不會放棄的,而且我也不過是想分擔些工作。」

  「淳寧,你念的是社工系,你對從商根本就毫無興趣。」

  「不試試怎知結果,你不也灌輸我有錢才能幫助需要的人?」

  「嘿!你不會把公司當慈善機構吧?」路強森揚眉懷疑的看著她。

  嘻!她怎麼從沒想到這點?「不會啦,兩家人的心血,我跟老天借膽也不敢亂來。」

  「你再考慮……」

  「No、No、No。」李淳寧張大嘴巴讓他看清她的嘴形,「你不會在公司裡有令你意亂情迷的小白臉吧?」她想起早些日子曾在PUB附近瞧過他的背影,那裡男跟男,女跟女,男男與女女,相擁無視他人的愛侶行跡,強森也在那之後開始心事重重的。

  「胡說八道,我希望眾人皆知嗎?」路強森頓了會兒,「不過的確有個人讓我心動。」

  「誰?」所以她的任務又加一項,隔絕強森和那些可能對像接觸的機會。「他什麼長相,有什麼特性?」

  「李、淳、寧,你好像管太多了吧?」路強森沒回答,有點惱怒。

  李淳寧聳聳肩,「我是管家婆,什麼都得管。」她撥撥盤裡的食物,沒什麼食慾,「你不說我也知道,一定是白白淨淨、斯斯文文、廢話不多、聰明反應快,對不對?」以她對強森的認識,這些特性絕對沒錯,只不過將性別換了而已。

  「呃……」雖然沒肯定的答案,他臉上已寫著「你怎麼知道」?

  「強森……」李淳寧吞吞吐吐難詳其意,「強森,你有沒有……有……沒有,沒有那個吧??」

  兩人忽然對桌上的菜餚產生莫大食慾,滿口食物卻嚼之無味難以下嚥。

  「一開始我很努力抑制,後來做了以後又覺得自己污穢。」路強森艱澀的開口。

  「你最近作過檢查嗎?」李淳寧擔心他憔悴是否另有病因。

  「AIDS?」

  「別拿這種事開玩笑,」李淳寧非常生氣嚴肅的指責他自暴自棄的樣子,「我會很傷心難過,還有家人他們也不希望你輕視自己的生命。」愈來愈多的數字統計,愛滋病患一經確實,就如同判下死刑,她心驚膽跳無法坐視。

  「我很幸運。他們更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李淳寧瞭解他的壓力,撇開延續香火的責任,路伯伯半生軍戎剛正不阿、耿介肅然,對強森的要求就是頂天立地、雄赳赳氣昂昂,以他們在軍、商兩界的廣大人際關係,同性戀一事,他們老人家的想法,簡直是奇恥大辱。

  鬆口氣,雖然她尚未研究出可行方法,不過以她對強森的瞭解,總會想出對策,她堅信如此。

  「我有個女同學,她父母都捨不得她去碰鍋碗瓢盆,她也認為家事沒啥大不了,講究色、香、味不就配色加上調味料如此而已。有天到男朋友家作客,幫忙洗菜沒大問題,但挑菜時就出了點小麻煩,芹菜她留葉子去梗;改切菜時,她不知道有的得先削皮。後來這位媽媽也不好說她什麼,正巧少買了樣東西,就請她代勞,我同學心想買東西總沒問題了吧,高高興興拉著男朋友就到市場,男朋友問缺些什麼,她只說買魚。到了魚攤,男朋友到隔壁五金店參觀,她說了一遍要買的東西,魚販沒理她,她又說了一道,而這位魚販挺有幽默感的回說,需不需要我幫你殺好。她連聲應好,可惜人家當她說笑。我同學很委屈的又到下一個魚攤位,同樣的情形再度發生。她可憐兮兮的找到她男朋友,抱怨他們欺負她,男朋友義憤填膺的找魚販理論,幾乎掄起拳頭,可是聽到女友再說一遍要買的魚,他當場尷尬的拉了人就跑,差點沒暈倒。」李淳寧莫名其妙的說起故事。

  「重點呢?」

  「我同學她想買兩尾鮑仔魚。」

  「Sowhat?」

  「你知道鮑仔魚細細小小白白的吧?在超市就買得到,我們常拿一把來煮粥?」李淳寧仔細解釋道。

  滿好笑的,可是路強森笑不出來,「你同學是個白癡。」他還是不懂有何關聯,淳寧當然也不可能藉以嘲笑,說人是非。

  「她當然不白癡,」李淳寧斥道,「她只是對不熟悉的事情缺乏研究精神,就任意下定論也不虛心求教,人對很多事情都抱此做法。」

  說半天,李淳寧還真用心良苦。「我們週遭沒有這些朋友,對斷袖之癖的來由,造成原因或許認識不多,但是我自己的感覺我自己明瞭,不是你否定,或溯本清源就可以改變我對女人沒性趣的事實。」

  「我同學也曾這麼鐵齒,大言不慚。」李淳寧舉手阻止他爭辯,「我沒有暗示什麼,也沒想改變你什麼,」他沒遇對女性,又錯見男性,不表示他就是同性戀。「我只想多和你相處一些時候,習慣你說的事情,就算是真的,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大哥。」

  強森以前青少年時期,追過一些女孩子,可惜每次還沒有眉目,就被她這個拖油瓶、小跟班壞了興致,想想,她不禁自覺罪孽深重,也無法接受。現在,強森也許有雙性戀傾向,只要天時、地利、人和,他一定會成家和他深愛的女子廝守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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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6 19:07:28 |只看該作者
  路強森無法表達他內心的感動,咳了兩聲,拍拍她的手,轉開話題,「你男朋友竟敢放你鴿子,他這麼不重視你,我這一關就不饒他。」

  「他定是臨時有事耽擱,別怪他,下次有機會再介紹你們認識,他人很熱心善良,你會喜歡他的。」

  朱家伶來台灣以後,眾維傑已經失約好多次,不是遲到拖著個朱小姐,就是失約回家後再道歉,李淳寧隱隱不安,但她相信他會妥善處理這種情況,不過照今天的失約情形看來,也許她太寄以厚望了。

  「別管他了,」李淳寧挪回心思,「從今天起,我要你拋開所有煩惱,別管你愛男愛女,對父母難以交代,假鳳虛凰什麼的,讓身心保持真空無我,其他的都交給我煩惱。」

眾維傑剛進家門就往二樓衝去急著找李淳寧,眾維君掐指一算也知道他八成失約了。

  「她還沒回來。」

  「十點多了,淳寧還沒回來,這多危險……」眾維傑聞言煞住步伐,往樓下走。

  「你也知道十點多了,女朋友被丟在那兒也無所謂,你這男朋友還真是稱職。」眾維君冷言冷語不吐不快,朱家伶三不五時打電話來騷擾,眾維傑的失約鐵定和她脫不了關係。

  「我臨時有事走不開。」

  「朱家伶的事?」眾維君看他默認,火冒三丈,「你腳踏兩條船?」

  「淳寧才是我唯一的女朋友。」眾維傑嚴厲的鄭重聲明,「你不高興可以衝著我來,但是這種事別亂說,萬一淳寧誤會了怎麼辦?而且我不想讓Tracy也會錯意。」

  「是嗎?弄不清楚情況的人是你!」眾維君大吼,「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就不會讓淳寧誤會,朱大千金會錯意?不知情的人八成都認為朱家伶才是你的女友,這段時間你和誰朝夕相處,不就是你口口聲聲說怕會錯意的人嗎?」

  「我是在工作,Tracy無聊想跟在一旁幫忙,順便學攝影,我總不能不講情面拒人千里,那太說不過去。」眾維傑自問他並沒有讓Trac有遐想的空間,相反的他無時不藉機提起淳寧,意欲暗示她別白費心。

  「說不過去?男朋友整天帶著別的女人到處跑,你對淳寧就說得過去?」

  「我自會向淳寧解釋清楚,可是我拜託你別老是不問清楚原因就大聲嚷嚷,你想淳寧希望你這樣嗎?」

  「我不嚷嚷,你們更會欺負她好講話,淳寧是女孩子,她也會希望男朋友全心全意待她,不是整天和別人悠遊後,再回頭解釋請她諒解。你和朱家伶別把淳寧的不吭聲視為理所當然,吃醋這兩個字你會不會寫?」

  眾維傑靜默了一會,「我是全心全意的愛淳寧,這毋庸置疑。可是Tracy是以前的老朋友,難道你希望我面對她時故作不相識?我做不到。」

  「這就是你愛淳寧的表現?和舊情人藕斷絲連?那恕我難以理解,如果換是天宇這樣對我,我們已經是過往歷史了。」她真想敲開他的死腦袋,對淳寧尚且如此,她真同情以前對他鍥而不捨最終放棄的女性同胞們。「我真後悔點醒淳寧,早知今日,我寧願她懵懂不知情愛,我還以為你會有所改變。」

  「我和Tracy已經過去了,你別老調重彈。」

  「你們從過去延續到現在了,眾維傑先生。過去是指過去式,你們現在是正在進行式,」眾維君快氣瘋了,「以前你們的爛帳我懶得理會,死灰復燃的把戲也不新鮮,不巧這次牽涉到我最好的朋友……淳寧?」眾維君話講一半就看到李淳寧站在門口,驚訝的住了嘴,而眾維傑也循著眾維君的視線望了過去。

  他們都擔心的看著剛才討論的女主角憂愁滿面。

  李淳寧靠在門上,來來回回巡視他們兩人,「我在外面就聽到你們吵架的聲音。」

  眾維傑走到她身邊,「這麼晚,你怎麼不打電話讓我去接你?」

  「我不知道你在家。」李淳寧幽幽的說。

  「對不起,傍晚從淡水趕回來的時候塞車,Tracy半路下車買東西又差點發生車禍,和別車駕駛有些糾紛,鬧到警察局才耽誤了時間。」眾維傑必恭必敬的細聲解釋。

  「我猜朱大小姐在你急著赴約時,一定嬌滴滴的喊著口渴想喝飲料,過馬路時一不小心撞到別人的車,又不小心小姐氣焰發作,和人吵架胡攪瞎纏,最後不小心的堅決控告對方,無事生事鬧到警局,然後故作大方息事寧人、庭外和解,對不對?」眾維君簡直像在現場親眼目睹所有經過,「你白癡啊!朱家伶那個大小姐何時這麼勤勞過,她口渴會自己下車買飲料?你別說我也知道,朱大小姐體貼你工作辛苦,自動自發對嗎?哼,天方夜譚,事後她很抱歉耽誤你和淳寧的約會,連醫院都不用去了,對吧?」

  「好了,眾大神探你有完沒完。」他也多少知道Tracy的心眼兒,可是無憑無據指責她有失厚道,維君說的大概過程都對,至於揣測Tracy的心理,也只有當事人才知真偽。

  拉過李淳寧的手,眾維傑問:「淳寧我們再約過時間,你說有個朋友介紹給我認識,是誰?你今晚都和他在一起嗎?」

  「算了,再說吧,」李淳寧煩心路強森的事,眾家兩兄妹又吵鬧不休,她頭痛得快死了。「你們剛剛吵什麼?」

  「不然我們和你朋友約這兩天,我都沒問題。」眾維傑討好的再遊說。

  「以後再說吧,」李淳寧淡淡的說,「朱小姐以前是你女朋友?」她約略聽到這個。

  「那是以前,」眾維傑忙撇清關係,「她現在只是自遠方來的朋友。」

  「哼。」眾維君從鼻中發出不屑的聲音。

  「所以維君關心我就和你吵起來了?」

  眾維傑、眾維君都敏感的發覺不對勁,淳寧也許不愛爭執,對他們兄妹唇槍舌劍有時取笑,有時放縱,偶有故作視而不見,但絕非現在的語氣神情,好像厭倦,又像事不關己……

  「呃……我想大哥也不是故意棄你不顧……」眾維君好意的緩和氣氛,可是嘴利一時沒法改口,還沒說完就遭眾維傑的唾棄。

  「什麼棄她不顧,眾維君你少亂用成語,淳寧別聽她的。」

  「我是好意,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是你自己行為不知檢點,被人耍得團團轉,才害淳寧心裡不舒服……」

  「眾維君,我拜託你少說兩句成不成?」眾維傑想拉李淳寧回房間,免得妹妹愈描愈黑。

  「你才少說兩句,多用實際行動表示誠意。」眾維君嘴比腦筋快,反駁自然而出。

  李淳寧掙脫眾維傑,「你們別吵了,我沒事,你們兄妹何必老為一個外人起干戈,真的別再吵了。」她此時的心情只覺得無奈,不像平時一笑置之。

  如果換做其他時候,李淳寧會像往常一樣很有風度,也能察覺眾維傑未盡意的心急,體諒他身不由己的苦衷,但是路強森的急遽驚雷轟傻了她,又驚又混亂的思緒,眾維傑反覆的道歉解釋反讓她煩躁,眾維君和他的爭吵,她不由自主的負面自行詮釋,眾維傑寧願和別人共度時光。

  「淳寧?」眾維傑和眾維君異口同聲。

  外人!?淳寧指的是她自己還是朱家伶?

  眾維傑跟著她上樓,少了眾維君攪局,解釋起來比較清楚。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李淳寧回頭止住眾維傑,也告訴眾維君。

  「淳寧?」眾維傑軟聲喚她,心裡七上八下。

  「我想回房休息了,讓我靜一靜。」李淳寧聲音平平,微扯嘴角,試著微笑。

  眾維傑愣在原地,望向李淳寧的背影,等她進房後,他頹然的坐在樓梯上,雙手交叉擱置膝上,低頭不言不語。

  「老哥,淳寧不是小心眼、愛記恨的人,睡一覺起來再解釋清楚就好了。」眾維君對李淳寧的反常也不好受,不由得反省自己是否口無遮攔,「不過你自己好好想想,淳寧該不該生氣。」說完也回房間去。

  不管該不該,淳寧生氣都是他不好。這種幾近吵架的冷漠不該出現在他和淳寧之間,他們是分不開的一體,淳寧的言語讓他惶惶不安。

  夜深了。持續自責的眾維傑捺不住時間滴答、滴答蝸牛般爬過,老天!還要再等五個多小時才六點。

  眾維傑走到李淳寧房門口,輕輕的敲門,貼在門板上小聲的叫她。沒有回應,眾維傑等了又等。

  「淳寧你睡了嗎?」眾維傑扭開房,聽到浴室的水聲,於是坐在床上等。

  不久水聲停止,他期待的站起來在浴室門口等著。

  李淳寧穿著睡衣,頭上包條毛巾,全身濕潤紅霞照人。

  「我幫你擦頭髮。」眾維傑凝望美人出浴後嬌艷欲滴的光彩,手不由自主的就蠢蠢欲動起來。

  李淳寧警覺的跳開,「你嚇我一跳。」她見是眾維傑才慢斯條理的繼續拭乾頭髮,「我自己來就好了。」她婉拒眾維傑的熱心。

  「淳寧,我想跟你談談。」眾維傑怕她生氣,乖乖的不敢輕舉妄動。

  「明天再談好嗎?我真的想休息了,」看到眾維傑往床邊靠的動作,李淳寧又開口道:「一個人。」

  「我不會打攪你睡覺,我只是想抱著你而已。」

  「有你在旁邊不方便。」

  「為什麼不方便?我又不會打呼。」眾維傑小聲抗議。

  「因為我想有點隱私行不行?」李淳寧才說完就後悔了,眾維傑委屈的表情更讓她自覺過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這麼說,對不起。」

  「沒關係,是我不好,那我可以……」

  「明天再談好嗎?今晚我想獨處。」

  「你有什麼不高興發洩出來嘛,打我、罵我好了,」眾維傑抓著她的雙手往自己臉上拍打,「別悶在心裡難過。」

  她抽回手,「別鬧了,我沒有心情。」李淳寧推他到門口,「晚安。」

  眾維傑不再勉強她,「明天談?」

  她點點頭,「明天談,晚安。」

  眾維傑依著闔上的門扉,久久不想離去,待李淳寧關燈後才回房,但仍是輾轉難眠,天方破曉時才迷迷糊糊睡去。

  眾維傑莫名的驚醒。日出了,感覺上才睡了一會,他兩眼朦朧的翻身又閉上眼睛。

  淳寧!?他想起來後,跳下床就跑到客廳,發現沒有鍋鏟聲。

  他接著往樓上奔,也不在房裡,潛意識動作翻看書桌、衣櫃,李淳寧的東西都還在,他吁口氣,便躺倒床上,嗅著枕頭裡她的餘香。

  今天是星期三,淳寧早上沒課,她會上哪兒去?眾維傑百思不解的想著,走到廚房,早餐放在微波爐裡保溫,可是人呢?

  冰箱上有她的留言——

  早安!早餐我已做好放在微波爐,因有事待辦不能和你們共進早餐。

  Haveagoodday!

  淳寧

  不像在躲他,也不像在生氣,可是眾維傑心裡總是不踏實。

  眾維君也起來了看過他手上的紙條,沒說什麼又上樓了。

  紙條看過一遍又一遍,眾維傑心中的不安愈來愈盛。

  窗明几淨,現代感十足的智慧型商業大樓。

  李淳寧八點十分就到公司,可是不得其門而入。等了十分鐘才有員工陸陸續續前來,路強森三十分抵達時看見她,又是搖頭又是皺眉。

  接受她不改初衷的堅持後,路強森在總裁辦公室裡添張桌椅,開始一天的例行公事。

  一上午,李淳寧大致瞭解公司人事制度、組織運作流程,總裁下有總經理,然後又劃分數個部門,各部門環環相關,管理部、財務部、研發部、業務部、公關部、生產部、人事部,各有經理各司其職,另有專案小組和研發部門配合支援。

  電腦每天日新月異,系統更是高度模組化、零件組裝化的科技產品,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競爭又激烈簡直媲美春秋戰國。路強森很早就有計劃的打響自己的品牌和知名度,不再純接單做其他著名廠牌的OEM代工,同時擴展生產線,主機板設計、桌上型及筆記型電腦並行,軟體系統也不斷改寫更為完美。

  不管是商業素養,還是電腦專業知識,李淳寧都半知不解,學起來自然是很辛苦,首日半天班,她已經筋疲力竭、腰酸背痛,還摸不著皮毛。

  「明天不要來了,看你累的。」路強森從公文中抬頭,「何必這麼折騰你自己,下午哪還有精神上課。」

  「第一天嘛,難免有點不適應,習慣了就會駕輕就熟,工作效率自然提升。」

  「誰在談效率問題,我是擔心你體力吃不消。」路強森拍拍她的頭,「吃過飯再去學校。」

  「好。你不准找不適用借口把我開除,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慢慢上軌道的。」李淳寧再三聲明。

  「唉,真拗不過你。」路強森於是約法三章,「別逞強,體力不支無法負荷時要休息,一切以課業為重,考試前得休假溫書。」

  李淳寧比了OK的手勢,收拾好東西填肚皮去。

  只要假以時日,她確實能分擔一些公司責任,強森的壓力減輕,很多計劃就可以從長計議。李淳寧扭動僵硬的肩膀,似乎有點沉重,唉……希望事事順遂。

  日正當中,學子們三三兩兩、稀稀落落的出入校園門口。

  眾維傑等在門口,有幾位女同學圍在四周,咯咯傻笑,明著假意聊天,暗裡偷瞄帥哥,不小心和眾維傑對視正著,臉紅扭捏的又瞟望別處。

  「請問你是學校哪個科系的講師嗎?」有人壯起膽子向前探問。

  「我不是。」眾維傑微笑搖頭。

  「那你是來找人的?我可以幫你進去叫人。」她羞答答的示好,眾維傑一表人才,身邊又停著名貴房車,這種上上之選不是每天都有機會遇見的。

  其餘女同學也爭先恐後表示熱心,「什麼系幾年級?我們很快就可以找到。」

  「謝謝。」眾維傑對她們的好意感到受寵若驚,年輕真好,可以任意揮灑她們的青春熱力,淳寧小他八歲,她不會覺得和他有斷層吧?

  李淳寧含笑靜立,沒招呼眾維傑,笑看他被眾多女性圍繞的盛況。

  「淳寧。」眾維傑瞄到千盼萬等的人兒,眼睛定在她身上就移不開了。「謝謝你們,我女朋友來了。」他面對著李淳寧說。

  「嗯。」李淳寧站在原地沒動,望著他排開人牆。

  兩人間的凝視由遠而近,高伏特的磁場迸裂火花,眾維傑手圈環住李淳寧,累積了一整晚、一整個早上的話要說。

  「死會了。」女同學們歎道,心裡真希望早日找到自己的羅密歐,倒也識趣的往校內走開。

  「怎麼想到學校找我?」

  「你昨晚答應我今天談談,結果早上沒看到你的人。」眾維傑左手五指與她右手指交纏,委屈的不敢抱怨。

  「今天還有十二小時,我可沒失信,你沒看我的留言嗎?」李淳寧若有似無的嗔怪他昨天的失約。

  眾維傑點頭,鉅細靡遺的又解釋自己失約的原因,外加他的想法、他的歉意,希望她能諒解。

  李淳寧沒多大反應,「你昨天解釋過了。」

  「你別再跟我嘔氣了,我受不了你這樣冷冷淡淡的。」眾維傑親親她臉頰,散放她耳邊烏絲,形成簾幕屏障半遮,他伸舌舔弄她的敏感耳垂。

  她感到一陣哆嗦,「不公平,你故意混亂我心思。」李淳寧偎向他,呢噥燕語抗議。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我保證下不為例,以後有什麼突發情況一定馬上通知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枯等,好不好?別生氣嘍。」

  「我沒生氣,你要我怎麼保證才相信,放開我啦,大白天在學校門口耶!」李淳寧將及肩秀髮撩至耳後。

  「真的?」澄澈的眸光坦然,眾維傑讓懸吊的心歸於原位,「那是為了什麼事不開心?穆蓉秋的問題?我說過我可以……」

  「她的事已經解決了,謝謝你。」

  眾維傑真不喜歡她客套的語氣,「那還有什麼原因?」

  「我得進去上課了。」她怎麼可能將強森的私事提出討論。

  昨天的疏離又出現了,他皺眉猶豫,拿不定主意。

  「我要上課了,please。」李淳寧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好吧,五點我來接你,」但李淳寧不想這麼麻煩,「你不答應,我就不讓你上課。」眾維傑賭氣不放開她。

  「眾先生,你確定自己是三十歲的成人嗎?」

  「配你正合適。」眾維傑嘻皮笑臉,等李淳寧首肯後才放開雙手,啄吻一口又交代,「五點,別忘記。」

  應該我提醒你才對,李淳寧沒說出來,「我並不氣你每次放我鴿子,可是我會擔心你,人沒到,也沒訊息,走也不是,等也不是。回到家,你笑嘻嘻安然無恙,我固然高興,可是你在忙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我記掛著你。」說完她頭也不回的上課去了,留下眾維傑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她從沒懷疑眾維傑對她的感情,但每次理虧後,他小心翼翼賠罪的神情又讓她不忍責怪。無心犯的錯並非罪大惡極,那累犯呢?

  路強森和公司的事已足以令她焦頭爛額,李淳寧實在不想此時再煩惱自己的感情問題。

  五點不到,眾維傑就望穿秋水站在校門口當門神,中午李淳寧委婉的一席話讓他感到慚愧。

  他愛她卻不夠呵護她,沒有設身處地的瞭解她的感受,維君罵得對,他是不及格的情人,他會改,他不能讓淳寧失望而放棄。

  對,淳寧中午只是與他溝通,不是生氣,她說過她沒生氣,所以當然也不是想分手,他們是不會分手的。

  中午那群女學生看見他,對他揮揮手提供情報,「你女朋友在後面,馬上就出來了。」

  真可愛,眾維傑點頭道謝。

  過了好久,眾維君和一大票男女同學騎摩托車出來,她示意載她的同學停在眾維傑面前。

  「大哥,你在等誰?我還是淳寧?」

  「我等淳寧,你別玩太晚了。」眾維傑和她的同伴打招呼。

  「哇,維君你真不夠意思,這麼帥的大哥都不介紹給我們認識。」幾個女同學小聲捶打眾維君,又得在帥哥前面顧及形象。

  「別吵啦,你們沒希望了,他已經被訂走了。」眾維君轉頭關心的問眾維傑,「你們言歸於好了?」

  「我們根本沒吵架,」眾維傑趕她走,免得又掀起風波,「別讓同學等太久,快去吧。」

  「別趕了,淳寧又還沒來,她八成被仰慕者賴志安纏著走不了。」眾維君幸災樂禍的報告,他就是缺少當頭棒喝,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再不仔細看好淳寧,早晚被人搶走。「Bye-bye。」

  眾維傑哪還有心思道再見,沿路遇到人就問,繞了大半圈校園才找到熟悉的身影,而旁邊多了個第三者。

  「淳寧。」眾維傑走過去摟著她,彰顯自己是她男朋友的身份。

  「Hi,眾維傑和賴志安。」李淳寧很高興岔開剛剛的話題,分別向兩人介紹彼此。

  「你好,我是淳寧的男朋友,」眾維傑不甚滿意的自我介紹頭銜。「你們在談什麼?」

  賴志安深受打擊的看著他們,「他是你男朋友?」唯有淳寧親口承認,他才能相信這個事實。

  「啊?」疑惑的李淳寧訝異的不知該如何回答,眾維傑捏捏她腰側,嘀咕提醒她,「喔,他是我男朋友。」

  錯愣許久,賴志安打起精神下定決心,「期未時間快到了,拜託你幫幫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淳寧這麼內外兼修的女孩,外型秀美又蕙質蘭心,當然不只他慧眼識美人,有競爭才有比較。

  又轉回老話題,李淳寧支支吾吾為難的解釋,「我實在不適合,你不妨找別的同學試試,我最近也忙,如果耽誤你的作品繳交期限,不就糟了。」

  「不然我們不必特別到風景區,我拍你來上課時的倩影就行了,這樣總沒問題吧,」賴志安已經如此退步,李淳寧再拒絕實在說不過去。

  「我有問題,」眾維傑的問題可大了,「我女朋友是我的專屬模特兒,很抱歉,恕不外借。」

  「你也玩相機嗎,我是攝影社社長,保證會將淳寧拍得很漂亮。」賴志安自信滿滿,有著一比高下較量的意味。

  「我是眾維傑,JackyChong。」眾維傑平淡的報出名號,名氣雖然不代表什麼,他從來也不愛招搖,但現在起碼可以幫他趕跑一位情敵。

  「JackyChong?」玩攝影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賴志安崇拜興奮不已,「你就是JackyChong?你好、你好。」

  「你好。」眾維傑牽著李淳寧走開,「希望你找別的模特兒,淳寧只有我能操鏡。」

  賴志安焉能在關公面前耍大力,事關暗戀對象,撇開眾維傑崇高的地位,他只是公平競爭的情敵。

  「每個人的拍攝手法不同,我還是希望淳寧能拔刀相助,只要鏡頭對著你,源源不斷的靈感就湧冒如泉,我們合作絕對有完美的作品。」賴志安追上前鍥而不捨的要求。

  「我真的這麼上相嗎?」李淳寧好奇的問,賴志安真是盛情感人。

  眾維傑用吻堵住她的嘴巴,李淳寧不想在校園造成轟動,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自然乖乖閉嘴。

  「淳寧簽有終身契約,除了我她禁止和其他攝影師合作。」

  「這只是學校期末作業,不會流出市面,就像平日家人的生活照而已。」賴志安尋找法律漏洞。

  「第一,你不是她家人,我才是;第二,如果你真如自己所言,攝影技術不賴,那作品不會在校刊登出或是比賽參展嗎?」眾維傑斷然否決。

  「對不起,幫不上你的忙。」李淳寧被眾維傑摟著走,回頭歉意的看著失望的賴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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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6 19:07:58 |只看該作者
  坐在車裡,李淳寧有說不出的輕鬆自在,原以為今天拒絕賴志安會難以啟口,沒想到眾維傑三言兩語,亮出名號就輕易解決她的困擾。

  「我簽了什麼終身契約?我自己都不曉得。」李淳寧笑問專心開車的眾維傑,他平常好好先生的個性,今天她才發現原來他也有獨佔欲,瞧他剛剛沒得商量的強勢作風。

  「當我准老婆嘍,你不知道是因為等你畢業後才簽字生效。」眾維傑覷個空偷香。

  「真幽默!」她做個鬼臉當他在開玩笑,李淳寧摸著左頰餘溫偏頭睨視,「我真的不喜歡照相,在鏡頭前面呆呆的像根木頭,好在你隨機應變胡謅,不然我一定不好意思拒絕,害賴志安被死當。」

  「淳寧,我不是胡謅,那是我的計劃。」眾維傑不再嘻皮笑臉,語氣認真。

  被心上人求婚是所有戀愛中的情侶夢寐以求的一刻,羅曼蒂克的宣言終身相守,深情不渝的誓言此生永誌。

  如果他早說幾天,或是晚提幾年,她都會雀躍萬分,欣然許下承諾,可是現在她必須在課餘後到強森那見習,而要自己全心的投入想必不是件易事,從今天早上累得頭昏腦脹還全無概念,就知道以後需要花費多少心力。而想幫強森改換異常「嗜好」,還得盡力瞞住家人,會遭遇的挫折和不可知的變數,再加上眾維傑近日的表現也讓她猶疑,種種實際清況考量下,她都不能這麼早定下來。

  「說這些太早了。」李淳寧只能如此回答了。

  心微沉,他直視前方車陣,「我讓你沒有安全感嗎?」從昨晚失約後,淳寧就心事重重,他讓她失望了,所以她想疏遠彼此間的關係嗎?

  「怎麼會,你很有責任感。只是我還年輕,有很多事等我去做,不想太早結婚而已。」

  「結婚是法律程序,讓相愛的人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婚後生活就和現在一樣,我不會干涉你的。」雖信誓旦旦,但如何保證他才能勸她回心轉意,只要她開口,萬般辛苦他也會做到。

  「我沒想這麼遠,到時再說吧。」伸個懶腰,她望向窗外。

  她給人的感覺好遙遠。眾維傑惶恐的將車停靠在路邊,解開安全帶迅速汲取她的潤澤,吻遍她細緻滑嫩的臉蛋,一遍又一遍。

  他突如其來的熱情,薰暖她疲憊的身心,「哇……嗚,我喜歡這個說服方式。」她轉轉眼球,精靈活現,活潑又俏皮。

  「你同意了?」放開她,眾維傑灼灼深情鎖住她眸光。

  李淳寧湊前再吻,長久才移開他溫暖的嘴唇,她燦爛一笑,「再說嘛,還這麼久的事。」

  「結婚細節我們當然可以慢慢計劃,你之前的神情語氣好像不樂意,嚇我一跳。」眾維傑像只被遺棄的小狗,控訴他方纔的疏忽。

  「對不起,我今天很累,所以沒心情討論這些。」

  「我們不必急著今天討論細節,中式、西式婚禮都行,事實上只要你喜歡我都沒意見。」

  「不是,我的意思是還不要急著今天決定,可以嗎?」李淳寧啼笑皆非,都被他混淆重點了,甚至談到中、西儀式了?

  「Sure,我不催你,這是一輩子的大事當然得多加考慮,」眾維傑等她點頭同意後,又說:「慢慢來,一輩子只有一次,如果後悔就來不及了。」

  他終於瞭解了,「謝謝你的體諒。」李淳寧親他一下以茲獎勵。

  「應該的,我希望你是最美麗、最快樂的新娘。」眾維傑彷彿已經聽到教堂鐘聲響起,「現在市面上有很多新娘雜誌,介紹結婚典禮方式、禮服、鮮花、戒指等等,所有新娘該注意的事情都有介紹。」

  「等一等,你弄檸我意思了。」

  「你不想嫁給我?」

  眾維傑的唇瓣在她臉上蠕動,氣息醇然,「不是,我只是……」李淳寧嘴被他含住了。無數的親吻阻退她的「只是」。

  「那就這麼說定了。」眾維傑笑容滿面。

  她何時說定了?真霸道,「家裡、公司需要幫忙,我今天就是去上班,工作、學業這麼忙,我怎麼有閒暇時間考慮婚事。」

  「是周轉發生問題嗎?還是經營問題?」眾維傑關心詢問。

  「都不是,強森工作太累了,需要有人分攤一些責任,我父母已退休如今遠在美國定居,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強森!?他聽維君提供情報過,路強森是淳寧的初戀青梅竹馬,危險的勁敵,不可不防,戒之,慎之!

  「你辛苦了,別太勉強,任何代價都不值得賠上健康,伯父、伯母一定也不樂意見到這種情形。」

  「我知道。所以結婚的事……」

  「你放心,如你所說的,時間還久,到時再挪出一個月的婚假,所有事情我會打點好,你不必擔心沒時間。」

  眾維傑吮入她抗議之詞,「眾太太,我喜歡這個稱謂。」一副反對無效,抗議無理的樣子,而李淳寧連將話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接下來幾天,眾維傑完全以未婚夫自許,趁接李淳寧下課之便,又慎重其事的與賴志安「懇談」一番,昭告眾人他和李淳寧的未婚夫妻關係。

  他知道自己的行徑幾近於逼婚,霸道又蠻橫,可是他情有可原,他太怕失去淳寧。每當淳寧皺眉想談一談時,他總是一吻以避之,眾口鑠金,時間會造成事實,眾太太自然跑不了。眾維君取笑他是怕娶不到老婆,霸王硬上弓,吃定淳寧了。

  「任你怎麼說都無妨,老婆是我的就好了。」眾維傑如是說。

  「你並沒答應對不對?」私底下,眾維君明白李淳寧仍心存猶豫。

  「我也不是反對,可是畢業馬上結婚未免太急了。」

  「因為你搶手啊,那天他去學校找你,我只不過稍微提了一下賴志安,想不到效果出奇的棒。」

  「原來是你惹的事,」李淳寧拐她一肘,瞪著得意非凡的眾維君,「你很討厭耶。」

  「不客氣、不客氣。」

  「我也沒打算謝你。」

  看李淳寧真的很煩,於是眾維君問:「怎麼,你不想嫁我老哥嗎?」她不再開玩笑。

  「如果換成是你和莊天宇,你會如何?」李淳寧反問。

  「除非他有別的老婆,不然我非他不嫁。」眾維君毫不遲疑肯定的道出答案。

  她早該猜到,維君雖然愛玩,可是骨子裡忠貞保守,一朝認定莊天宇就不變節。而她也愛眾維傑,但……

  「你知道珍妮的事嗎?」眾維君覺得有必要說這件事,有助於讓李淳寧理解眾維傑的想法,「我們以前鄰居有個小妹妹叫珍妮,人很可愛,大哥特別疼愛她,珍妮後來發生意外,原本還有生機,卻因為路人沒有及時送醫而死,這件事對大哥的人生觀影響很大。」

  他希望能救更多珍妮。珍妮死時眾維傑無能為力,可是他可以幫助其他和珍妮有相同困境的人。

  「同理心人皆有之,但這不是問題所在,我也很欣賞他有慈悲心,只是有時我難免懷疑他在某些不忙的時候,才記起我這個人的存在,至於事實如何,我希望讓時間來證明,而且現在我有其他事得做,談論婚嫁實在不是適合的時機。」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老哥已經娶定你了。」

  李淳寧兩手一攤,「又不是明天就進禮堂,也許到時這些顧忌都消失了,維傑每天三申五令,我一天沒聽到還不習慣呢。」

  換言之,眾維傑的心理攻堅策略奏效了。

  「生日快樂。」眾維君送上禮物、擁抱祝福,「我這個電燈泡要自動消失了,免得大哥待會回來怪我不識趣。」

  「自己有節目少找借口,我晚餐都準備好了,先吃一點再出去。」

  「不了,我快遲到來不及了,你精心調理愛的餐宴留待有情人享用吧!」眾維君曖昧的眨眨眼,在李淳寧的追打下哼著歌兒赴約去。

  再一次檢視餐桌的擺飾,燭燭、四菜一湯、水果酒、甜點,樣樣齊全,輕柔的音樂伴著李淳寧輕快的手拿禮物,及企業管理書坐到沙發上等眾維傑,期待有個美好夜晚。

  「喔,維君送我什麼呀?」李淳寧咋舌,滿臉通紅的翻視手裡透明的一小塊布,僅堪遮住重點部位的性感睡衣,「滿腦子的黃色思想,真是的。」難怪維君臨去時投來秋波,盒內還附註:請多加愛用、利用、享用。

  重新包裝好放回房裡,正巧電話鈴響,是眾維傑打回來交代會晚一點到家。

  書都看完三章,李淳寧無聊的打開電視。

  電話又響起,李淳寧連忙接起,「傑?」

  「他沒陪你嗎,」旁邊聲音嘈雜,路強森拉高嗓門問。剛和客戶談完生意,記起今天是她生日,如慣例的買盒小蛋糕,「你男朋友怎麼回事,上次放你鴿子,他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嗎?」

  「我們另有安排,你在哪裡?」她聽到路強森身旁有男人的聲音。

  「在飯店,剛和客戶談筆生意。」

  飯店?又是男客戶?「我以為你今年忘記,不幫我過生日了。」李淳寧提高警覺,希望引他離開誘惑。

  「我當然沒忘,可是你男友不介意嗎?」

  「我和他的改天,你先來接我再談吧。」都八點半了,眾維傑還不知道多晚才會回來,李淳寧匆匆幾筆留言,先和路強森聊過看情況再說。

  已近半夜,上弦月宛若勾鐮冷冷的懸在枝頭上,清光慘澹,李淳寧趕在十二點前回家,只要時不過午夜,都還算是她的生日。

  一室的冷清,她留的紙條仍在原位,剛才外面吹的涼風驟然變冷。

  她收斂起進門時的興奮,有些不悅的緩緩將蛋糕、菜餚用保鮮膜封好放入冰箱。

  廚房清理過後,她機械的自問,現在她該做什麼?該做什麼呢?好像突然間腦筋鈍化不能運轉,對了,都半夜了,自然該上床睡覺了。

  走到一半,有人開門進來。李淳寧懷抱希望回頭,看他攙扶朱家伶一步步走進來,心裡受傷的感覺一滴滴湧進。

  在沙發安置妥朱家伶,眾維傑細心的叮嚀她腳抬高,而人交談中都沒發現李淳寧站在樓梯上。

  自己好像多餘的,李淳寧轉身回房。

  「淳寧。」眾維傑聽到樓梯間的聲響,急切的跑到李淳寧身邊解釋著,「Tracy摔傷了,我帶她去看醫生包紮。」

  「沒事了就好。」李淳寧知道和他在這些小細節上思想有差距,說了他也不明白。

  「對不起,明天我再補償你。」

  「應該是明年吧,又不是天天過生日。」李淳寧笑容裡有些牽強。

  「補過嘛。」眾維傑低頭親吻她。

  李淳寧偏過頭,只讓他在臉頰輕輕滑過,「維君和強森已經幫我慶祝過了。」

  「那不一樣,還缺了我。」眾維傑鐵臂縮緊,他知道她有理由生氣,只希望賠罪讓她消氣。

  「那明年請早。」李淳寧儘管再清楚他是真的對自己好,但她實在很難諒解他今晚的不得已。

  大多的不得已聽來像是陳腔濫調,尤其是今晚,尤其是朱家伶Honey,Honey的叫個不停時,尤其他方才對朱家伶的溫柔就像根刺,李淳寧有點厭倦,不再能聽進任何解釋。

  「Honey,我腳又痛了,我需要吃藥和冰敷,」朱家伶冷視樓上光景,他們吵得愈凶愈好,Jacky早晚又會回到她身邊,任她予取予求。

  「朱小姐需要你了。」李淳寧用力扳開他的鉗制。

  看看樓下,眾維傑又望了望李淳寧,「她受傷需要人照顧,我不是故意不趕回來,而且我打電話回來沒人接。」

  「Honey。」朱家伶不耐的尖聲喊叫,「我很不舒服。」

  「見鬼了,你來我家有何貴幹?」恰巧返家的眾維君見到朱家伶,口氣火爆擺明不歡迎她。

  「Honey,你看你妹妹欺負我。」朱家伶抱怨道,轉回和眾維君對陣時得意的說:「Honey擔心我受傷沒人照料,堅持帶我回家照顧,他才能安心,Honey對我真是太溫柔體貼了。」

  眾維君兩眼火炬直射罪魁禍首。

  「我……」眾維傑有口難辯,明明是Tracy哭哭啼啼,說是異鄉獨自一人孤單、害怕,堅持隨他回家養傷。懷裡的李淳寧聞言身子一僵,他感到自己大難臨頭了,「她一個人在飯店養傷的確不方便。」Tracy這麼愛面子,他總不能拆她台吧!

  「這麼嚴重怎麼不住院,回飯店請看護也行,我就是不准你住我家。」眾維君冷斥。

  「維君,別沒禮貌。」眾維傑頭痛得很,早知道維君和Tracy一定有爭端,可是現在連淳寧也鬧彆扭,他最在意的也是淳寧的反應。

  「聽到沒?這裡是Honey的房子,你沒權利趕我走。」

  「Tracy,拜託你也少說兩句。」眾維傑在眾維君爆發前開口。

  「好嘛,我都聽你的,」嬌滴滴的令眾維君翻白眼,氣昏了,朱家伶唯恐天下不亂,「Honey我是睡你房間嗎?」

  「當然不可以,你借二樓維君房間睡好了。」李淳寧在氣頭上都不講話,眾維傑只敢動眾維君的主意。

  「作夢!我受不了狐臭味。」

  「除了Honey、我才不習慣和別人同床共枕,Honey……」

  「住口!」一向溫和的眾維傑情急大吼,眾維君和朱家伶都愣住了。他無故惹來一身腥,這些陳年歷史淳寧會怎麼想?

  「不說就不說嘛,你從來都不曾凶人家的。」朱家伶撒嬌不依。「我答應睡維君的房間,你抱我上去,我腳疼不方便。」

  「淳寧,你別聽瘋子亂咬,她是故意的。」眾維君關心的維護李淳寧,那樣曖昧不清的內容,眾維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眾維傑盯著李淳寧不動。

  「Honey!快來幫我。」朱家伶不甘被冷落。

  要受傷的人上二樓實屬不便,此時此景眾維傑更不敢接近朱家伶,「那麼……你還是睡一樓我房間好了,我……」

  「眾維傑,你瘋了不成!」眾維君性急的喝阻。

  「我……」眾維傑還是沒機會說完話。

  「正合我意,Honey你剛好抱我回我們房間。」

  「Tracy,你別鬧了。」眾維傑望著李淳寧,希望早早解決房間問題,單獨的和李淳寧解釋。

  「房間不夠,朱小姐養傷也需要一段時日,」李淳寧正眼回視眾維傑,「今晚先委屈你了,明天我就搬回家。」

  「淳寧!?我不答應!這只是暫時的不便,我不答應你搬走。」眾維傑驚叫怒喊。

  李淳寧不置可否的回房,不想再聽、再看。

  眼淚不住的氾濫,李淳寧不想沉浸在消極悲傷裡,一件件衣服、一本本書的整理裝箱。

  「淳寧!」眾維傑掄拳擊門。「開門讓我進去。」

  進來能說什麼?苦衷、不得已?她已經聽膩了。他和朱家伶沒什麼?方才眾人的神情有尷尬、有不安,卻非斥為謊言。

  他以前的情史她無權過問,可是清楚知道他和朱家伶曾有的親密,她才瞭解到自己並不大方、並不寬容,想他曾經對自己和朱家伶一樣的裸裎纏綿,揪心的醋意酸徹蝕骨。

  和朱家伶初照面時,她大言不慚對眾維君的忠告一笑置之,那時是她愛得還不深,或是還不清楚眾維傑和朱家伶糾結的過往,還是他的表現已讓自己失去自信?縱使他心裡有自己,卻絕非大部分,看今晚他對朱家伶的溫柔就知曉一、二了。一顆心能分給幾人?

  「淳寧,我求你讓我進去解釋。」

  他總有解釋!他為什麼不能先考慮她的感受,就不必有那麼多的理由解釋,一次次的疏忽會累積成怨。

  氣累了,李淳寧揉揉乾澀的雙眼坐下來,有點茫然無所適從。

  眾維傑在房外久久不得其門而入,情急之下尋取備分鑰匙自行而入。

  滿屋子的箱囊衣袋到處疊放,這代表什麼?結束?不可能的,縱有風風雨雨,縱隔千山萬水,他和淳寧間是割捨不斷的。

  並肩席地而坐,眾維傑沒急著解釋,他只是像母雞護著小雞般張開雙臂,將她納入羽翼呵護。

  李淳寧曲膝手交叉其上,埋頭不想面對眾維傑,剛傾洩完情緒垃圾才稍微平復,感覺觸角拒絕再接收任何波動。

  「不生氣了,好不好?」她明顯鬆懈的姿態,眾維傑適時在她耳邊輕噥。

  她逐漸倚近的身勢鼓舞著他,「Tracy不知道惹上什麼麻煩才躲來台灣,絕不是她表面上那麼單純,我怕她有危險就答應讓她回來借住幾天。」

  輕喟一聲,李淳寧歪靠在他懷內。

  「我該先解釋清楚,就不會惹你難過了。」眾維傑心滿意足的輕撫她發頂,順著她交叉手勢密密的與她交握,「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否則依她善解人意的溫良,不會屢屢被他人影響。

  「你放在心裡讓我很擔心,」李淳寧默不作聲,「淳寧、淳寧?」眾維傑梳撥她的秀髮,光潔柔美的五官呈現,他啞然失笑,李淳寧明眸惺忪。

  讓她安適的平躺在床上,眾維傑愛戀的深吻她的睡臉,「你睡吧,明天我們再繼續談。」

  迷迷糊糊意識渾沌的李淳寧大眼微張,不知他張張闔闔說些什麼,翻身側睡尋夢去,夢裡不會有擾人的七情六慾。

  眾維傑前胸貼著她的後背,捨不得放開,房外靜悄悄的,維君和Tracy大概各自回房休息了。

  Tracy口無禁忌又百般挑釁,他實在擔心淳寧受委屈但又無計可施,不禁後悔當初在無可無不可的情況下默許Tracy進一步的交往。

  只要Tracy願意,她可以時而小鳥依人般嬌媚,時而冶艷熱情,他曾有段日子認為兩人會長長久久,不料黃粱一夢,Tracy開始另求發展,不斷使性子發脾氣,責怪他不夠體貼重視、嫌他不冷不熱溫吞個性形同嚼臘。

  他和Tracy的男女朋友關係沒一年就告結束,Tracy那時早有數個裙下之

  臣,期間的是是非非雲煙即過,他雖有淡淡的惆悵,倒無深刻追億。TracY偶不如意時仍向他尋求慰藉,然後再以他的女朋友自居,反反覆覆,他也懶得糾正。直到淳寧出現,一切的無所謂都改觀。

  雖目前放心不下Tracy,但他仍應該找機會和她說清楚,劃清朋友間的界線。

  淳寧!眾維傑憐吻懷裡的珍寶,他希望相依相偎到永遠。

  心中如此懷想,摟緊李淳寧便要入夢,但他兩眼一掃,豁然起身將她方才收拾的行囊一一歸放原處,填進空蕩蕩的衣櫃、書桌,滿意的環視一遍後,他懸宕的心也安然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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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6 19:08:48 |只看該作者
「我已經決定了,你別再嘗試說服我。」李淳寧第三次給予同樣的回答。

  一覺醒來,也許是生理時鐘的原故,她竟還有精神早起如往常般洗手做羹湯,李淳寧此時也不由得佩服自己。

  旭日東昇,昨晚的煩惱沒有隨月落消逝,依舊沉潛雜亂,無論如何,日子仍是得過下去,犯不著怨天尤人苦苦自憐不可。

  凝視眾維傑的睡容,依稀記得他喃喃低語的那些話,像輕鬆小調安眠曲,惹得她又累又倦的困憩於他溫暖的懷抱,整潔的房間應該也是他的傑作。

  行李可以打包再放回,受傷的感覺卻不能收放自如,無法發生後再密封丟棄,裝作若無其事。

  她到廚房忙沒多久,眾維傑就跟著下樓了。

  李淳寧打斷他逕自計劃今天的節目,「別把我算進去,我得忙著搬家、工作和期末作業。」

  「為了Tracy的緣故?」眾維傑警覺的問,經過昨晚的解釋,他以為前嫌盡釋,淳寧應該能諒解,但如今卻還是這樣的情況。

  「房間不夠是事實,而且強森一直催我搬回家也是事實,現在時機剛好。」李淳寧認為強森原先避嫌的顧慮,今天反倒能讓雙方分開冷靜思考。

  「強森只是你們家鄰居,為什麼要求你搬去他那裡?」他醋意嗆鼻,這強森在打什麼主意?

  「他也像家人一樣,怕我們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招惹蜚短流長,他是為我好。」

  「未婚夫妻何須避諱,何況他單身獨居不見得就適合和你同住,他的建議根本自相矛盾,多此一舉。」

  「強森不是外人,他比兄長更照顧我,如果上次介紹你們認識,你和他談過以後就會瞭解。」

  「難道我就是外人嗎?現在和他認識也不遲,我會告訴他你沒必要搬走。」眾維傑小鼻子小眼睛的哼氣。

  李淳寧聽出酸味,詫異的轉頭審視他。「我們這是在吵架嗎?」瞧他聲音激動,以往的泱泱大風變成錙銖必較。

  「當然不是,我在分析道理,未婚夫理應比像兄長的鄰居更親,捨未婚夫而就鄰居是不合宜的。」眾維傑否認,他只是有些吃味。

  「你像在強辭奪理。」可是他強辭奪理的樣子好可愛!李淳寧在心中這樣認為。

  他的表現好像的確如此,但,不管了,「反正我不讓你搬。」

  他簡直賴皮,「我不需要你的允許,我已經決定了。」李淳寧好笑的說,真有趣,他在旁邊嘟嘟噥噥,努力遊說她打消主意,而她的去意真的就漸漸冰消瓦解,只剩昨夜的不愉快殘存提醒她,空間距離的必要性。

  連次遊說不力,眾維傑變換策略,「假使,我只是假設,假使我讓你暫時離開,Tracy回家後,你會不會再搬回來?」

  「視情況而定。」

  「什麼情況?」

  「也許到時已經沒必要,或是我們分手了……」

  「不必說了,我不准你搬。」人還沒離開就想到分手,眾維傑怎敢放小鳥單飛,「我現在不能棄Tracy不顧,她先住我房間養傷,我則睡你房裡,你可以偶爾外宿維君那裡。」

  李淳寧以為他是指朱家伶的傷勢,「偶爾外宿?是不是還有門禁限制?」她沒再針對搬與不搬反駁。

  「內宿當然指和我睡一起,至於其他問題慢慢再研究。」

  沒時間打情罵俏了,眾維君和朱家伶人未到,火藥味已經瀰漫至餐桌。

  「MyGod,你別一大早就出來嚇人,披頭散髮活像個瘋婆子,沒睡醒的人還以為撞鬼咧。」朱家伶尖酸刻薄的嘲諷,以她的愛美程度,對眾維君的不修邊幅實在難以苟同。

  「真是天下紅雨,難怪一早妖孽橫行。」眾維君還予顏色。

  「我是好意提醒你,女人就是要隨時保持賞心悅目,不然以你現在的母夜叉形象,男人都會被你嚇跑,到時哭都追不回來。」

  「你還是多擔心你自己的魚尾紋吧,我年輕就是有本錢,不是你這種年紀的女人塗抹再多的保養品,化再濃的妝可以挽救。我天生麗質還多得是機會,倒是你該小心點,趕快騙些傻瓜上勾,免得遲暮之年,徐娘半老悔之晚已矣。」

  女人最忌諱提起年紀,尤其女模特兒這行業,發育好的十三、四歲的女孩就如雨後春筍般的冒出頭,朱家伶的危機意識緊攀附著富亨大佬,既可贊助她的事業,又能有富裕的歸宿,可惜她老是挑錯對象,最近一次的教訓更讓她看清事實,只有眾維傑是真心對她好。

  當初嫌他乏味是自己年幼無知,如今幡然醒悟還未遲,何況現在的Jacky有情趣多了,成熟的魅力猶勝以往,沒道理放棄。

  「我才二十八,你也不過小我五歲,」朱家伶急怒攻心,顧不得臉部扭曲,「嫉妒我你可以直說,何必拐彎抹角,看在Honey份上,我們以後是自家人,你的老處女情結包在我身上,我認識的朋友很多,一定負責將你推銷出去,如果不幸失敗,也別怨天尤人,只能怪你自己姿色不如人,我不會落井下石要求Honey趕你出門,畢竟是一家人嘛,總要讓你有棲身之所。」

  「你這張爛嘴巴再重複一遍。」眾維君拍桌子大叫。

  眾維傑和李淳寧實在聽不下去了,再任她們毒話攻心,大概連祖宗八代都不得安寧。

  「夠了,你們可以嘴上休兵了,淳寧已經煮好早餐,讓人家安靜的進餐。」眾維傑邊道邊幫忙李淳寧端菜盛粥。

  「誰希罕與北港香爐一般見識,豈不自降格調。」眾維君餘怒未消,狠毒的暗喻朱家伶朝秦暮楚、水性楊花、生張熟魏。

  「維君!?」李淳寧差點噴飯,眾維傑咳了數聲。

  朱家伶自小在國外土生土長,對台灣的文學作品完全不通,中文說得流利是因為父母嚴格規定,除非有客人在,家裡一律說國語,但識字方面就幾近於中文文盲了,所以更別提李昂的近作——北港香爐人人插。

  「Honey,北港香爐是什麼意思?」朱家伶雖然不懂,料想眾維君也說不出什麼好話。

  眾維傑尷尬的咳兩下,瞪著始作俑者眾維君,有點為難的不知如何回答。

  「快吃,菜快涼了。」他轉開焦點問題。

  朱家伶嫌惡的掃瞄一眼,「這些都是高卡路里食物,哪能像這樣大吃大喝,人一旦在體內囤積脂肪,什麼膽固醇、肥胖症,間接影響身體器官功能減退,心肌梗塞、高血壓……」

  「你有完沒完?不吃拉倒,自己沒本錢就不要倒盡別人胃口。」淳寧對熱量攝取、營養均衡的研究還少得了嗎?如果沒人異議的話,眾維君絕對拿掃帚轟人。

  「想想你自己有什麼『豐功偉業』,就明白我形容貼切、所言非假。」眾維君惡意的無視眾維傑警告的目光,「我好心一點幫你釋疑好了,以白話說嘛就是……」

  「北港是台灣的一個地名,那裡有座廟寺,香火鼎盛,香爐就是指捻香拜褥後插放的金鼎。」李淳寧搶過話,不讓眾維君胡鬧。

  眾維君不甚諒解的瞪李淳寧一眼,可是聽完她的解釋,馬上又壞壞的大笑不已。

  「香火鼎盛?說得真妙啊!和我說的『豐功偉業』有異曲同工之妙,真是妙透了!」眾維君哈哈大笑,「我肚子好疼,笑死我了。」

  「我才不是那個意思。」李淳寧急急否認,維君真是離譜,這樣形容女孩子很缺德。

  「那是什麼意思,」朱家伶一頭霧水,眾維君的言下之意,李淳寧也明虧暗損她嘍,「Honey,我不管啦,她們欺負我不懂中文,你要替我討回公道。」她箭頭轉向情敵,「你們房客一定是心胸狹窄,氣我搶走你的注意力,存心編派我的是非。」

  「瞧,好心沒好報吧,好心也要因人而異,有些不知好歹的人反讓你惹一身騷。」眾維君一副「我說吧,早知如此」的表情。

  李淳寧聳聳肩不多雞婆。

  「Honey,你都不幫我,」朱家伶見眾維傑沒有動靜,委屈化為淚,「好,你們都不歡迎我,別管我死活,讓我自生自滅好了。」她作勢離開,一腳一腳跛行喊痛。

  「總算有自知之明,早滾早好。」眾維君在她背後又奉送歡送詞。

  別管死活,自生自滅?眾維傑心軟兩大步就攔截朱家伶拖拖拉拉半天移行不到兩公尺的距離,「你和維君吵鬧習慣了,怎麼把她的話當真,安心的住下來,別說些氣話。」

  「眾維傑,你還嫌麻煩不夠是不是?朱大小姐難得百年一見發現羞恥心,自動走路,你留她做什麼,請神容易送神難,你別自找麻煩。」

  「你不……用留……我了。」朱家伶哽咽的說,偎緊眾維傑哭了起來。

  「維君,你少說幾句。」一清早就烏煙瘴氣,眾維傑口氣不是很和善。

  朱家伶哭得更是淒淒慘慘,哭這幾年來被男友玩弄始亂終棄,最近的那個男友又欺壓威脅不斷,所有的不甘和恐懼讓她哭得更傷心。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會照顧你的,別難過。」幸虧Tracy提醒,他差點忘了要緊事,目前有人追殺她!

  昨天Tracy的意外是有人蓄意造成,他趕到的時候還清楚聽見對方說,「這是警告。」

  有人想謀害Tracy,是警告他還是她?既然Tracy三緘其口,隱而不談,但危險是現實,他不能不有所顧慮,不管她死活。他可以體會朱家伶心裡的恐懼,不由得輕聲安慰,攬肩拍撫。

  李淳寧看在眼裡,心寒徹骨。他的溫柔太濫情、他的胸懷太博愛,足以兼容新歡與舊愛。

  眾維傑既已允諾照顧懷中的舊愛,那她這個新歡也該下台一鞠躬。不是嗎?李淳寧心如刀割,清晨黎明他言猶在耳,她的未婚夫懷裡卻是前任的女友,還是該稱為現任女友?強留她下來就是要目睹他左懷右抱,難以取捨嗎?

  眾維君氣過頭宛如大石梗喉,待她發出聲音,「眾維傑你竟然為了她對我大聲講話,如果是為了淳寧,我無話可講,可是竟……」

  是了,淳寧。眾維傑心裡只想到如何保護李淳寧。「淳寧,你暫時搬出去也好,等事情過了再回來。」昨夜解釋過原委,眾維傑心想李淳寧會瞭解,一切以朱家伶的安危為重。

  昨天事發後,他趁醫生包紮時,瞞著Tracy偷偷報警,不管事大事小,他都不要淳寧受到牽連。

  「嗯,我會盡快。」原來他還是作了選擇,之前種種都譬如昨日死,昨夜今晨的挽留之意也是虛無如朝露。

  李淳寧強忍蓄勢待發的淚水,與他對視,他眼中祈求的神色,是求她諒解他的選擇嗎?還是求她原諒他背信誓約?與子偕老,多麼遙而不實的約定。

  她能怎麼回答,緣盡情未了,她又何忍牽絆為難他。點點頭,就讓他們好聚好散吧,彼此留下美好印象,他不也為她留台階下,「事後再回來」,何必呢?這謊言多不切實際,事後,指的是何事?朱小姐養傷的事嗎?再回來的客套話,這裡又豈有她容身之處?徒歎奈何,歎奈何!

  「淳寧,你也瘋了嗎?一搬走不就讓狐狸精得逞。」眾維君急搖晃著李淳寧的手。

  「別說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李淳寧如細蚊般低語。

  眾維君勉強自己仔細聽,明瞭好友已經選擇放棄,「眾維傑,你考慮清楚了嗎?別一步之差後悔莫及。」

  朱家伶擅用情勢,手悄悄爬上眾維傑腰間。

  「我根本不必考慮,我得照顧Tracy,不可能現在棄她不理。」眾維傑不曉得他抱著朱家伶安慰,又說出這種話會產生何等嚴重的誤會,只覺得於情於理,他都有義務幫忙她渡過難關。

  「如果你執意如此,我也會跟淳寧同進退,一起搬出去,這樣你也無所謂嗎?」眾維君不管李淳寧的阻止,狠下威脅。

  「你搬出去也好,」維君性急易衝動,恐怕不闖禍壞事也難,保險起見,她搬出有益無害,「幫我多陪陪淳寧。」雖然擔心路強森在淳寧心中的地位,但有維君陪同,多少起些牽制作用,目前情形不容他想,只能早了結再作打算。

  「你……我會被你氣死,」她拉著李淳寧轉頭就走,「這輩子別想我會承認朱家伶是我大嫂。」

  這鬼丫頭胡言亂語些什麼?眾維傑正要質問,朱家伶雙手已纏上他的脖子。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

  扯下糾纏,眾維傑兩手制住她不安分的雙臂,「朋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但是你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溫柔體貼、真心真意。」朱家伶隨即抬頭獻吻。

  歷時不到數秒,眾維傑反射動作的推開她,「不要再這樣做,淳寧誤會就不好了。」

  「你不是選擇我嗎?」第一次被眾維傑明白拒絕,朱家伶有難堪、有錯愕。

  「你別誤會什麼,我只是盡朋友義務幫你,希望我們有共識。」眾維傑藉此講開。

  誤會?看來誤會的又豈是只有她一人,他們吵得愈不可開交,她愈能乘虛而入,她瞭解眾維傑的弱點,稍加運用一些手腕,不信他不回心轉意。

  「對不起,不過有美人獻吻,你也不吃虧啊。」朱家伶故意不點明,等著做最後的勝利者。

  最難消受美人恩,眾維傑敬謝不敏,「這種便宜不佔也罷。」

  「Honey,該送我去醫院換藥了。」情敵都趕跑了,她不急於一時。

  「沒問題,」眾維傑認為事情說清楚了,如釋重負的露出愉快的神情,「你準備一下,我和淳寧說一聲就走。」

  「我隨時可以出門,又不是生離死別還得話別。」朱家伶用話激他,萬一誤會冰釋,她的希望不就減低。沒想到眾維傑不管她說什麼,早跑上樓去。

  「你有何指教?」眾維君坐在李淳寧房裡,指控的出言諷刺,「還是想監控我們開始打包沒?」

  眾維傑蹙眉,「你何必非和Tracy鬥個兩敗俱傷,其實Tracy人也不壞。」

  「你喜歡就好,別指望我愛屋及烏。」

  眾維傑覺得她真像小孩鬥氣,沒完沒了的,「淳寧在浴室。」

  「不關你的事。」眾維君口氣沖得很。

  搖頭作罷不再與眾維君交談,眾維傑直接走到浴室門口敲門。「淳寧,你在裡面嗎?」

  「有事嗎?」李淳寧隔著門板應聲。

  「我帶Tracy到醫院馬上回來,等我回來陪你收拾東西。」

  「不必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我沒其他的事,很快就回來,你等我一起收拾。」眾維傑不想讓她帶大多東西,怕她一出去就不肯回來。

  李淳寧沒再應聲,眾維君口氣惡劣的頂撞。「你煩不煩,高興也不用在我們眼前轉,你家Honey傳喚你了。」

  眾維傑回喊一聲「馬上」,又繼續敲門交代李淳寧。

  「你的『馬上』怎麼蘑菇不走,小心樂極生悲。」眾維君冷言冷語諷刺。

  「我高興是因為事情都說清楚了,」眾維傑很難理解妹妹為何如此尖酸刻薄,「你和Tracy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如果你在外面住不慣隨時可以回家,可是我希望你別再讓我為難。」

  「省省吧,家裡有她就沒有我,不敢勞駕閣下為難。」

  眾維君咬牙切齒的說,但眾維傑現在沒時間爭辯,「淳寧,你聽到沒,我事情都說清楚了。」

  「再清楚不過。你自己高興,但可不可以體諒一下別人的心情?」眾維君郁卒的想打架,更別想像淳寧當事人的難堪、心碎,眾維傑這個罪魁還自私不掩其樂,事情清楚不過,他仍決定回到朱家伶身邊,不用腳踏雙船,人家都清楚的事何必一再重複,讓淳寧更難過。

  「好吧,」維君心情不好,以後有的是時間聊,眾維傑決定先離開,「淳寧,我要出門了。」

  「再見。」李淳寧仍在浴室裡面。

  「不見。」眾維君賭氣替李淳寧修正,狼心狗肺的東西不見也罷,她真引以為恥。

  李淳寧等眾維傑離開後,開門走出來,她雖然不再多說,紅腫的雙眼已經說明一切。

  「維君,我想在他們回來前搬走,你幫幫我。」李淳寧聲音沙啞,脆弱無助的神情讓眾維君心裡咒罵眾維傑千遍萬遍。

  「動手吧。」

  朱家伶看完醫生,眾維傑又繞道到她前些日子投宿的飯店,給帳取回衣物,一去一回整個早上很快就流逝。

  「這裡交通真糟糕,空氣又髒,才出門一趟就渾身不舒服,Honey,你看,」朱家伶抬高臉貼近眾維傑,「我毛細孔都塞了髒束西,黑頭粉刺也多很多,真討厭!我們快回英國去。」

  「所以響應環保很重要,空氣淨化到一定標準值後,身體更健康,皮膚敏感也會不治而愈。」

  「好懷念倫敦的社交,那裡天氣也不會像這裡日曬、酸雨,簡直是愛美族的公敵。」朱家伶對他的口號沒興趣,進了屋裡首先要務就是往浴室沖,清潔保養一番。

  「淳寧。」眾維傑面對空蕩蕩的臥房,感到一陣空虛。

  不是說好等他回來,淳寧為什麼動作如此迅速?他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櫥子空的!?李淳寧的東西清得一乾二淨,眾維傑急切的四處翻看,除了她慣用的洗髮精餘香裊裊,她什麼私人物品都沒留下。

  只是讓淳寧暫時避開危險,她東西卻收拾得這麼齊全,她根本就是聽路強森的話搬走了,都怪自己不察,顧此失彼,Tracy麻煩解決以後,要再說服淳寧回來可難上加難了。屆時總會想到方法的,先查明Tracy的麻煩再說。

  想歸想、說歸說,眾維傑一時還是無法適應李淳寧不住這裡,她走動時的韻律,顰笑如彎月的柔唇,一轉身、一拂手,高興時大笑,詼諧時調皮,依稀可見她嘟著嘴撒嬌,無所不在的環繞在他週遭。

  他難以置信的又巡視一遍,淳寧和維君都忘了留地址、電話,他怎麼聯絡啊,太糊塗了!匆忙到忘記留下聯絡電話,等淳寧打來,他非抗議不可。

  從白天等到深夜,眾維傑守在電話旁,連朱家伶的抗議都虛應了事。女朋友都不見了,他根本無心顧她。

  隔天匆匆交代朱家伶留在屋裡不要亂跑,眾維傑心飛也似的到學校尋人去。

  「維君,你不用陪我了,上課要緊。」李淳寧臉色蒼白,不太有元氣的說。

  「都快期末,剩沒幾堂課,蹺了也無所謂。」

  自搬來路強森家第一天,淳寧就像遊魂似的茶不思、飯不想,也不出門,常關在房裡發呆,窗簾也不肯別人拉開,好像和外面世界隔離。

  眾維君坐在床邊欲言又止,牽心掛肚不知如何安慰。

  「你有話告訴我?」

  「我很抱歉……」眾維君內心內疚、虧欠交織著,「如果早知我哥這麼三心二意……我就不該介紹你們認識,你也不會……對不起。」

  「如果你早知這麼多事,應該改行擺算命攤了。」李淳寧的話讓眾維君破涕為笑,「雖然這段感情沒有結果,我並不後悔,你哥是很好的人。」

  「好人不見得是好情人,現在我還是很難理解他最後的選擇,他那麼在乎你!」

  「可能朱小姐更適合他吧,再續前緣並非不可能,你以前不也說過他們分分合合,感情的事像霧裡看花,身在其中只有當事人才看得清。」她內心酸澀的痛苦若像嘴裡說的豁達就好了。

  「他和你的感情難道就不值一顧?」眾維君握住她的手,「你不知道,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快樂的就像擁有全世界,會主動爭取你的注意力,你皺個眉頭他就跟著心情不好,所以我才沒繼續阻止你們,我哥從沒對哪個女孩子積極主動過,只有你是唯一的例外,他這樣才像有七情六慾的人,而非事事超然的聖人。」說到激動處,眾維君泣不成聲。

  「他曾說我是他的夢想。」李淳寧笑著回憶,「縹縹緲緲的夢所以才不真實。」

  「淳寧,我想大哥只是一時粗塗,鬼迷心竅被朱家伶迷昏頭,不必多久就會回心轉意。」

  「然後再一次選擇?三角關係有人願打願挨,我何必涉足,痛一次就夠了,長時間的期待、失望週而復始,會消磨了曾有的美好記憶。」

  「朱家伶是珍妮的姊姊。」曾經共同經歷珍妮病逝的悲傷,互慰失去她的哀痛,眾維君的確無法斷言眾維傑和朱家伶間的糾纏何時能了。

  「珍妮的意外他有責任嗎?」

  「不是他的錯,可是他很自責,」眾維君搖頭歎息,「當時我也在場,一群人到海灘度假,有的游泳、有的衝浪,大哥偶爾回岸上拍照,珍妮自己築沙堡、撿貝殼,不小心失足跌倒頭撞到岩石。」

  「或許他不想珍妮的遺憾發生在朱家伶身上,才決定好好照顧她。」不管是責任或感情,既然決定了就不容李淳寧再存寄望。

  「你不打算原諒他了?」

  「他有權利選擇,」李淳寧閉上眼睛掩飾痛苦,「我想睡了。」

  「你已經睡一星期了。」

  「現在是失戀假,我答應你明天我一定完好如初,」至於碎裂的心何時一片片補好,李淳寧沒把握,「一定。」她對眾維君承諾也對自己下最後通牒。

  如此不可自拔的恂愴是李淳寧始料未及,彷彿乾枯的心靈一點一滴的枯竭、龜裂,斑斑駁駁的裂紋下是滿目瘡痍,她無力抗衡憂傷只能沉淪。

  今天就好好再痛哭一場,李淳寧告訴自己,過了明天,她得重新出發,還有許多關心她而她也關心的人,擠不出笑臉總好過哭喪著臉。

  是啊,泊泊悲傷盡情流瀉,明天,明天還有許多目標等她去實踐,眾維傑說得沒錯,時機到了自然就知道該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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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6 19:09:20 |只看該作者
「你不用翻箱倒櫃了,那卷底片我已經寄給倫敦日報。」眾維傑轟立在朱家伶身後。

  這一個禮拜,朱家伶腿傷已無大礙,當眾維傑到處找李淳寧時,她雖然嫉妒但也懂得把握四下無人的機會,鉅細靡遺的搜尋,就是遍尋不著,此刻她正在三樓眾維傑的工作室繼續努力不懈。

  「你找到她們了嗎?」朱家伶慢慢轉身,故作漫不經心的欣賞照片。

  「還沒。」

  「仁愛路找到幾段了?」

  李淳寧和眾維君沒到學校上課,眾維傑找到路強森公司,總裁不是沒上班就是出差,裡面職員更不可能告知住處電話,查號台則說路強森電話號碼不予公開,僅查出位於仁愛路,眾維傑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只能土法煉鋼挨家挨戶找。

  「你不是真心想知道,」滿臉疲憊的眾維傑舉手示意她別作違心之論,「底片不在我手上。」

  「你可以要求他們寄回來。」既然眾維傑已經知道,朱家伶也不隱瞞,開口直率的要底片。

  「我請他們編輯Joe盡快刊登,並送交有關單位。」

  朱家伶驚恐的抓住他的衣煩,「你會害死我的,快打電話告訴你朋友,說你改變主意了。」

  「不可能,那些毒販利用海洛英、古柯鹼危害多少人,你瞭解嗎,如果我拍的照片可以讓他們落網,我會更早交給警方。」

  「我不想瞭解,」朱家伶劇烈的搖晃著頭,歇斯底里的哭喊,「我只知道不把照片還給那幫人,我就死定了,你知不知道?他們會殺死我們的。」

  眾維傑有次在利物浦碼頭取景,無意中將毒品交易過程攝入,沖洗底片時才赫然發現,於是寄交任職報社的朋友Joe,代為舉發罪行刊登社會版頭條。

  經Joe聯繫調查,那毒販表面上是成功的生意人,朱家伶則是他的情婦,得知她和眾維傑是舊識,所以別有居心派她來偷取證據。

  「他是在利用你,Tracy你清醒一點。」

  「我知道,這次事情辦完後,我就會離開他,」朱家伶點頭如搗蒜,「所以這次我來找你,除了幫他拿回底片,也是真心想回到你身邊。」

  「你把事情混為一談了,底片的事我無能為力,而且我已經有淳寧,你我之間不可能的。」

  「如果你不幫我就沒人救得了我了,想想珍妮,想想我們以前的美好時光,你還是無法忘懷,對不對?你對我還是有感情,不然你不會趕她們出去留我住下來。」朱家伶抱著他不放,像急著證明什麼的一陣亂吻。

  「我是保護她們不受你牽連,免得發生意外,」眾維傑推開她,「Tracy你冷靜一點。」

  「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你懷孕了,不過受精卵著床的位置不理想,流掉的機率很大,加上孕婦的情緒壓力,還有體力精神狀態都不佳,你最好住院安胎,但是無法保證什麼,你要有心理準備,回去找你先生、家人商量,這時候你會需要他們的支持。」

  李淳寧靠在廊外石柱,想著剛才就診醫生的建言。

  眾維傑!首先該分享這消息的人是他,孩子可能留不住,驚喜隨之而來的是殘酷,李淳寧整個心都慌了,一個脆弱小生命,無論如何,她都有義務告訴他。

  「你毋需擔心他們來尋仇,昨天警方已經將他們一網打盡逮捕歸案,就怕有漏網餘孽,為以防萬一,你還是多待在這裡幾天,保全公司會二十四小時注意,台灣警力也配合保護,隨時留心房屋周圍可疑人物。」眾維傑拍拍朱家伶肩膀。

  「Jacky,我好怕,也好累,你別離開我。」朱家伶像受驚羔羊般泣訴。

  「只要你暫時不要出門,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你放心。」

  「我需要你陪在我身邊……」

  電話鈴聲響起,朱家伶跟在眾維傑後面,聽他講電話。

  「淳寧,」眾維傑激動的大叫,那種狂喜有如如獲至寶的聲音、表情,絞扭著朱家伶妒恨的女人心,「我要打你屁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找你找瘋了……嗯……嗯……好,我先去接你,待會見。」

  「我不許你去。」朱家伶冷著臉。

  「淳寧在等我,你別擋路。」眾維傑禮貌的繞開,而她緊勾扯著他胳臂,他無法掙脫又不好使力,兩人一前一後下樓。

  「你忘了珍妮死的時候,你答應過要照顧我,難道你說話不算話?」

  「我的確會繼續照顧你,以朋友的立場。」

  朱家伶搖頭,「我們曾經相愛過,我要你再愛我一次。」

  「除了淳寧,我心裡容不下其他人了,過去的不可能再回來。」眾維傑焦急的頻頻看表。

  「我會讓你再愛上我的。」朱家伶不認輸的個性和害怕失去他,有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堅決。

  「我不想為安慰你而粉飾,Tracy,我不可能愛你,也許從來不曾愛過,我更不可能少愛淳寧一絲一毫,只會愈深愈濃。」

  「你等著瞧,我會證明我的決心,」朱家伶擺低姿態,「我現在需要你陪著我,這一點點要求你都辦不到嗎?」

  「而我需要淳寧,」眾維傑斬釘截鐵的語氣,「你現在只是一時沮喪,事情過後你又可以回到伸展台,過著絢爛、繁忙的生活。」

  「這些我都可以改,我會放棄模特兒事業,專心做家庭主婦。」

  「你理智一點,你不需要為任何人放棄你想要的生活,你不會快樂,我也不會因此而愛上你。」

  「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當初我虛榮是我不對,可是我後悔了也吃盡苦頭,我要回到你身邊。」眾維傑要她冷靜一下,他急著出門,「Jacky,我是認真的,我現在只剩你一個男朋友,失去你我馬上死給你看。」朱家伶尖喊威脅道,「我說到做到。」

  「我愛淳寧。」這是眾維傑唯一能給的回答。

  朱家伶定定的對視他,「我說到做到。」轉身拉開大門跑出去。

  李淳寧在百貨公司門口,坐坐走走,旁邊許多男士抽煙的味道,讓她更不舒服。她已經等了一個多鐘頭,眾維傑又放她鴿子了。

  因身體的不適,她只得請路強森來接她,公司就在附近他很快就會趕來。

  放下話筒,李淳寧抱著肚子冷汗直流,虛弱的憑靠著公共電話亭。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冷不防有力道拉扯她的皮包,李淳寧乍愣下直接反應抓緊背帶。小偷光天化日之下行竊,慌亂的更用力搶奪,兩方各持一端如此拖拉一段距離,最後她乏力放開手跪倒在地上。

  路強森趕來,看到這景象馬上急起直追,但又聽到李淳寧叫他,一時粗心被倉皇急於脫身的竊賊反刺一刀。他忍痛回走,她面無血色倒臥在地上。

  「快到醫院。」眼前一黑,李淳寧失去意識前,路強森血淋淋的紅漬不斷擴散,旋轉,像漩渦將她捲入深淵。

  無邊無垠的夜幕終於拉開,李淳寧睜開雙眼,一張張擔憂的面孔映入眼簾。

  「好了、好了,醒過來就沒事了。」章如萍,李淳寧的媽媽謝天謝地的趨前坐下。

  「你們怎麼都回來了。」遠在天邊的路、李兩家兩老,眾維君也圍在床榻前,「強森呢?」他流了好多血。

  「強森沒事,失血過多有點虛弱,在隔壁病房打點滴。」路強森的母親曹文雯連聲阻止李淳寧下床,「那孩子壯得很,死不了,你還不能下床去看他。」

  「聽你路媽媽的話,別下床,」路伯伯聲若洪鐘中氣十足,「你路媽媽就是口是心非,剛才還嘮嘮叨叨擔心個沒完,現在又說那小子壯得很。」

  「你就非得吐我槽,你兒子照顧淳寧不力,看你怎麼向如萍、仲宣交代。」路媽媽反將丈夫一軍。

  「別這麼說,」李仲宣原本滿懷心事的看著女兒,這時也開口了,「你們兩個孩子病的病,受傷的受傷,我們不回來看看怎麼放心。」

  「對不起!」李淳寧內疚的道歉,「讓你們擔心還千里迢迢趕回來。」

  「最重要的是你們沒事,」章如萍注意到女兒手覆小腹,想開口問又不敢,

  「孩子沒了。」做父母怎會不瞭解女兒的痛。

  「寶寶沒了!?」如今連和眾維傑商量都沒必要了。

  眾維君緊握李淳寧的手,四目對望含淚不語。

  李淳寧難過的像要窒息,心裡沉甸甸像壓著大石,來不及迎接的生命,失去的血肉。

  「你們還年輕,還是會有機會。」章如萍撫慰著女兒的頭髮。

  你們?李淳寧望向眾維君,她父母已經知道眾維傑?

  眾維君不解的搖搖頭。

  「以後還會有很多小孩,」曹文雯哽咽的安慰,「你和強森也真是的,這麼不小心,懷孕了也不多注意身體,不然也許……」

  「你說這些不是讓淳寧更難過,醫生也說了,小孩本來保住的機會就很小。」路伯伯數落著。

  「大家都別難過了,人要往前看。」李仲宣道。

  李淳寧心虛的避開父親無聲的指責,未婚懷孕讓父母蒙羞,強森又為了她受傷,路伯伯、路媽媽的關愛,眾維傑兄妹倆也為她失和爭吵,朱家伶的介入,一幕幕往事像走馬燈在眼前掠過……

  傑!李淳寧心裡呼喚著,腦海裡原來糊模不確定的計劃,以前因有眾維傑她無法實行,如今……

  「都是我不好,強森還不知道我懷孕的事,你們別怪他。」李淳寧已作下決定,眾維君瞭解的點點頭。

  「事情都發生了,怪誰都沒用,再怎麼說強森都要負起絕大部分的責任。等你們身體修養好,婚事趕快辦一辦。」路伯伯開始計劃婚禮。

  「等我和強森討論過再決定好不好?」

  「還討論什麼?我和路伯伯以前就巴望著你做我們家媳婦,偏偏你們年輕人堅持是兄妹感情,瞞了心裡這麼久,說什麼都得盡快把你娶進門。」曹文雯很不滿意的堅持,「仲宣、如萍沒意見吧?」

  「都老朋友了,親上加親當然是求之不得,」李仲宣看向女兒,「小孩子沒意見就行,淳寧你的意思呢?」

  李淳寧明白父親的用意,「我要嫁給強森,只是有些事想先溝通、溝通。」她肯定了大家的推測,說服父母相信她和強森的關係,她不想再讓他們多操心了。

  「你不恭喜我嗎?」只剩下她和眾維君獨處,李淳寧需要好朋友的祝福。

  「對不起,眾維傑是個大渾蛋。」眾維君哭著說。

  「別樹一幟的恭賀詞,」李淳寧微笑打趣,「你不會覺得我變心變得太快吧?」

  「你笑得真難看。」

  「難道陪你哭嗎?」

  「我哪有資格怪你,你不和我絕交就不錯了。」眾維君擦乾眼淚配合她,「不過路強森條件這麼好,我有點嫉妒倒是真的。」

  「我知道你垂涎他已經很久了。」

  「他是你的青梅竹馬,你未來的公婆又待你如親生女兒,你嫁給路強森一定會幸福的。」為什麼會這樣,事情竟無轉圓餘地,徒留遺憾,眾維君黯然。

  「我會幸福的。」李淳寧堅定的點點頭。

  「你會幸福的。」

  好像多說幾遍就會成為事實,李淳寧和眾維君重複又重複同樣一句話,說到最後兩人淚流滿面邊說邊哭。

  「別和你哥吵架了,我們只是緣分不夠。」李淳寧感傷愁懷。

  「淳寧,你一定要幸福,不然我會內疚一輩子的。」眾維君抱著她痛哭失聲。

  李淳寧靜靜的流淚,哀悼她逝去的baby、已成黃葉的青春戀情,和眾維傑過去的種種……

  路強森忍著昏眩不適的步伐,賣力的走進李淳寧的病房。汗涔涔的坐在病床旁,他看著她熟睡的臉龐。

  當得知李淳寧懷孕又流產的消息,路強森震驚不已,緊接著父母敲鑼打鼓準備籌辦婚禮,他簡直誤以為是自己受傷過重,產生的幻覺。

  「你臉色好蒼白。」李淳寧醒來,「你應該躺在床上休息。」

  「不過是小傷口流點血,就是躺太久才昏昏沉沉。」

  「路媽媽告訴你了?」

  「我想聽聽你為什麼這麼做?」

  「他們都誤以為小孩是你的,我就將錯就錯承認。」

  「這些都可以解釋清楚,你最瞭解我的情況,我根本沒辦法給你幸福。」路強森嚴正的表示李淳寧是他最疼的小妹,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受這種委屈。

  「我只需要一個避風港,」李淳寧懇求道,「我和眾維傑已經分手,又剛失去小孩,我不想令我父母以我為恥,短時間內也不會再談感情,除了這個方法我別無選擇。」

  「你和眾維傑也許有什麼誤會,他知道你的決定嗎?」

  李淳寧不看他的說:「他會知道的。」

  「你還愛他,你嫁給我以後等於切斷挽救這段感情的機會,值得嗎,你要多考慮、考慮,別一時衝動日後後悔。」一提起眾維傑的名字,李淳寧就臉色不對,路強森很確定她還深愛著眾維傑。「告訴我真正的理由,你為了我才這麼做,對不對?」

  「你需要擋箭牌來減除路伯伯、路媽媽的壓力,於我也無損,我們只是多道程序同住一個屋簷下。」

  「有名無實的婚姻,你還說於你無損,這會毀了你一輩子。」路強森激動的咳了咳,「我不能答應你任性。」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固執,等你遇上心愛的女友,我們就男婚女嫁,哪會毀了我一輩子這麼嚴重。」

  「你固執的小腦袋還在打如意算盤,我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喜歡女人,你怎麼辦?」樂觀過頭的小頑固,路強森不知如何讓她清醒一點。

  「涼拌嘍,」路強森瞪她一眼,「嫁人如果遇人不淑,還不如你疼我、照顧我來得保險。」

  「歪理,你心裡難道沒有一絲希望與眾維傑復合?你一向執著,感情投入就不可能收回,不要輕易放棄機會。」

  「我和他如果真有緣,到時你也會祝福我的,難道你怕自己愛上我纏著我不放?」李淳寧開玩笑,「愛上我也不錯,我條件不差喔。」

  「小鬼!你真的瘋了,」路強森啼笑皆非,無奈的歎氣。

  「如何?同情、同情我,把我娶回家吧,我會燒飯洗衣,賢淑又不NB462唆。」

  李淳寧見路強森有些動搖,加緊鼓吹,「我很可憐耶,失戀沒人愛,娶我啦?」她真感傷的說。

  「你簡直把終身幸福視同兒戲,」路強森認為李淳寧一計不成,尚有三十五計,於是說:「好吧,我是得了什麼失心瘋答應跟你胡鬧。」

  「而且路伯伯、路媽媽已經認定你欺負我,你不娶我小心他們和你脫離父子關係。」

  「你沒聽懂嗎?」她接著可能連天地共憤都出口了,路強森由衷感謝她的用心良苦。

  「你不要預設立場反對嘛……啊……」李淳寧記憶自動倒帶,「你說好吧?意思是答應嘍?」

  「希望我不會後侮!」他語重心長的低歎。

  「我們都不會後悔的。」

  經過溝通協調,李家、路家雙方家長終於同意婚事先行法院公證,日後等李淳寧從失去胎兒的悲痛中回復,再隆重補請婚宴,昭告親友。

  眾維君幫李淳寧辦完休學,在外面流浪至期末結束,才回家。

  「淳寧呢?」眾維傑一聽到開鎖聲,還沒見到人劈頭就追問。

  眾維君開了門往樓上走。

  「維君,我在問你話。」眾維傑氣急敗壞的拉住她。

  那天等他追到Tracy,將她押入車子,趕到和淳寧約定的百貨公司時,已經不見淳寧身影。他又急又氣,這幾天魂不守舍,找不到人快把他逼瘋了。

  「我不想跟你說話。」眾維君鄙視的來回看向眾維傑和坐在一旁的朱家伶。

  「你還敢生氣,我才被你們急瘋了,出去那麼多天又不聯絡,也沒留電話。淳寧呢?她為什麼沒一起回來?她住哪裡?」

  「請你弄清楚,當初是你趕我們出去,」眾維君肝火直冒,「我只是來拿幾件換洗衣物,馬上就走,不會自討沒趣留下來礙眼。」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我聽不懂,淳寧呢?我馬上去接她回來。」

  「眾維傑,你是裝蒜,還是得了老年癡呆症,那天你抱著那個,」眾維君手指著朱家伶,「那個狐狸精,用噁心的語調答應照顧她,又叫淳寧搬走,你不是趕人家走,非得用掃帚趕才算嗎?表現得這麼一清二楚,淳寧難道會死皮賴臉住下來。」

  「眾維君,你少惹我,李淳寧算她識相,她本來就是我和Jacky間的第三者,活該被趕走。」朱家伶早積了一肚子氣沒處發洩。

  難得朱家伶和眾維傑單獨同居一室,她投懷送抱還被拒絕,眾維傑滿心、滿腦都是李淳寧,他對她連一眼也懶得多看。

  「你住口。」眾維君不屑的說,「我們眾家兄妹講話,你這個外人有何資格插口?」

  「Jacky!」

  無視朱家伶委屈的嘴翹半天高,眾維傑對她只剩四個字形容——無言以對。

  「天大的冤枉,淳寧也是這麼想嗎?」眾維傑仔細回想那天的談話情形,老天!他還覺得維君怒氣大得離譜,原來陰錯陽差各說各話,「她也誤會我嗎?所以不想理我?我要馬上找淳寧解釋清楚。」

  「誤會?朱家伶還在這裡難道是誤會?你在淳寧面前抱別的女人難道是誤會?曖昧不清答應照顧別的女人難道也冤枉你嗎?」

  「不是、不是,事情不是這樣,你告訴我淳寧的住處,我會解釋清楚的。」眾維傑痛苦的扯拉頭髮,發生這麼嚴重的誤會,淳寧一定會離開他,不要,不要啊。

  「眾維傑,你知道我有多悔恨讓你認識淳寧嗎?你傷害她傷得還不嚴重嗎,」對眾維傑焦急的行為,眾維君把李淳寧的痛加諸在他身上,「你只會口口聲聲說愛她,愛一個人不僅是知道她喜歡吃壽司、愛喝柳橙汁就表示關心,你在乎她的感覺、她的感受嗎?」

  「我在改了,我真的在改了,Tracy有麻煩,我是以朋友的立場幫忙,並不是你說的藕斷絲連。你相信我,讓我對淳寧解釋。」

  「不必麻煩,太遲了。」

  「她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不能失去她,維君,你幫我找淳寧,她會聽我解釋的。」眾維傑哀求著。

  「我告訴你已經太遲了。」眾維君回房隨便塞幾件衣服、日常用品後,就又要離開。

  「不會的,我發誓絕不會再這麼烏龍,你快告訴我她在哪裡?」

  「上次百貨公司你失約後,一切就已經太遲了,如果你真如你說的重視淳寧,那麼在當時你就不會又讓淳寧空等。」

  眾維傑重新關上眾維君打開的大門,不讓她出去,「我怕Tracy有生命危險,趕到的時候已不見淳寧蹤跡。」

  「那很好啊,你繼續寶貝你的Honey,以後不必再擔心趕不上淳寧的約會了。」開口閉口都是朱家伶的事,眾維君諷刺道。

  「維君,你非要讓我急死嗎?,仁慈一點,我要馬上見淳寧。」

  「Toolate,你要我拼給你聽嗎?Toolate,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傷害她,她離你愈遠愈安全。」

  眾維傑竭力吼道:「你為什麼一直強調太遲了,我和淳寧永遠不會太遲,聽清楚沒有?」

  「對我吼沒用,」眾維君哀傷的低語,「淳寧那天等你的時候,身體不舒服又被小偷攻擊,她流產了。」

  流產?他和淳寧的小孩!

  「淳寧呢?她有沒有事?」眾維傑聲音梗在喉嚨裡,心中有著恐懼、懊悔、心疼,他為什麼沒留意,如果不是粗心引起誤會,又怎會發生這種意外?他的確害慘了淳寧,也扼殺自己的骨肉。

  「心碎算不算有事?」

  「現在誰在照顧淳寧?」

  「她丈夫。」

  「不要開這種惡劣的玩笑!」眾維傑厲聲咆哮,「她在哪裡?」他幾乎是哀求的口氣。

  「我沒這個雅興,淳寧對你已經死心了,她決定成全你和朱家伶雙宿雙飛,」眾維君嫌惡的看朱家伶沾沾自喜,「她已經休學嫁給路強森,她的青梅竹馬愛人,兩人出國度蜜月了,短時間內都不會回國。至於你喜歡怎麼博愛世人、兼愛天下或是繼續當朱家伶的情人保鏢,隨你!」

  大門「砰」的一聲,將眾維傑推入無法承受的嚴寒,他一直沉、一直沉,沉入霜凍的冰窖。

  「Jacky,我就知道堅持到最後勝利的人一定是我,你別難過了,你還有我,我會陪在你身邊。」朱家伶馬上巴上前。

  眾維傑空洞的眼眸無知、無覺、無神的望著眼前的朱家伶,嘴吧張闔卻沒有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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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6 19:09:47 |只看該作者
走走停停,日落月起,眾維傑不知走了多遠,他吶喊、他狂嘯,人人當他是瘋子避如毒蠍,自己心愛的人都離開了,這世界對他有何意義?世界的盡頭到底在哪裡?他走得麻木、走得好累,盡頭仍沒完沒了。

  所有和李淳寧去過的地方,他都回顧流連,潮汐起落有定時,花開花謝互更迭,麥當勞叔叔的笑臉讓人想哭,所有景物都如舊,但又完全不同,青山綠野在他眼裡不再翠碧,小橋流水亦不似楊柳清風,一切都變了,他的世界已完全顛覆,分崩離析。

  心帶領著他的腳步,眾維傑蹣跚的走回住處。

  「Jacky,你跑去哪裡了?我差點報警,」朱家伶關心的攙扶他,「你看看你,全身濕透,又髒又臭,你是不是生病了?冷不冷?」

  冷嗎?眾維傑沒感覺,也不在乎,氣溫零度和三十度對他都沒有差別了。

  和同學環遊台灣一周,眾維君回到睽違己久的家,想到要面對屋裡的人就腸胃打結。

  關門的動作因聽到背後聲響遲鈍了一下,眾維君回身上二樓,對朱家伶視而不見,這方法不錯,把她當成隱形人。

  「維君,你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眾維君繼續聽而不聞,不過朱家伶的下一句話成功吸引她的注意力,「話說完我就回英國。」

  眾維君將登山包往樓上扔,很帥氣的坐下來,忍耐幾分鐘換來終身的寧靜很划算。

  「Jacky走了。」

  「那你還留在這裡。」眾維君很直接、無理又粗魯的示意人家滾蛋。

  「你說話可不可以客氣點?你態度這麼惡劣我怎麼談下去?」

  「廢話,不說拉倒。」眾維君拍拍屁股走人。

  朱家伶強忍怒氣,「算了,我想談談Jacky的事。」

  「我不想分享你們問狗屁倒灶的Shit。」

  「Damnit,眾維君,你總有一天一定會被人整得歪歪倒倒,教訓你不要這麼嘴尖舌利,說話嘲諷刻薄。」朱家伶個性原就高傲,因為眾維傑的事才忍聲吞氣,這會兒勉強忍耐不到三分鐘,就被眾維君不屑的姿態氣得火苗亂竄。

  「彼此、彼此。」

  「我已經受過教訓了,」看眾維君驚訝的表情還挺有趣的,朱家伶以另一種心情調適,「如果不是Jacky幫了我好幾次,我不知道淪落到哪條黑街。」

  「你吃錯藥了?這麼反常,又有什麼詭計?」

  「目前還沒想到,」朱家伶的直接反而使眾維君重新落坐,「沒有Shit,一直都是我在麻煩了Jacky。」

  「好了啦,我又不是神父,不必跟我告解,我哥怎麼啦?」

  「那天你走了以後,Jacky就失魂落魄,出去一天一夜像個流浪漢慘不忍睹。」

  「正合你意,你可以替補他心裡的空虛寂寞。」眾維君不相信朱家伶會錯失這麼好的機會。

  「我當然試過,抓住自己想要的,有什麼不對?」朱家伶很理直氣壯,「可是那頭大笨牛不曉得把握眼前的美女,滿腦子只有李淳寧。」

  眾維君認為她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本性難改。「想有什麼用,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

  「不管是否太遲,你都應該找機會跟她解釋清楚。」

  「於事無補何必多此一舉,只會讓淳寧重新撕開傷口,那對她的婚姻毫無助益。」眾維君不解朱家伶的用意何在,「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目的只想彌補遺憾,你是Jacky的妹妹也應該為他想想,盡點力才對。」

  「別忘了遺憾是誰造成的。」眾維君提醒她。

  「我想重回Jacky懷抱,男未婚、女未嫁,各憑本事競爭有何不對?」

  「那你現在又想做戲給誰看,既然各憑本事,淳寧退出戰場,我老哥對你也不錯,你繼續努力,你們有好消息時恕我無法給予祝福。」

  「Jacky沒眼光,根本不將我放在眼裡……」朱家伶將自己為何而來,眾維傑如何保護她,以照片及透過關係將幫派分子繩之以法,他為了顧慮李淳寧和眾維君的安危,讓她們暫時遷出避風頭,及自己以死相逼延誤他赴約等等道出。

  「你真可惡!」眾維君所有咒罵歸結一句話,不過眾維傑也要負大部分責任,雖然是誤會,他當時的行為還是很可惡,既沒有跟女友報備就和舊情人又摟又抱,任誰都會會錯意。

  「然後呢?」罵她可惡的那一句暫時先不計較,她希望眾維君有所行動,才不枉自己暴露不光彩的歷史,又得忍受眾維君的無禮。

  「還能有什麼然後。」眾維君沒好氣的斜瞪她一眼。

  「虧Jacky這麼疼你,你竟然置身事外,一點忙也不幫,算我找錯人錯看你了。」害她白白被罵不敢回嘴,真倒楣!

  「你有什麼資格數落人?是誰害他們有不完美的結局,沒興趣當壞蛋,現在又以救世主自居不成,你以為突然良心發現,歷史就會隨著改變嗎,」眾維君只要想到李淳寧當時的痛苦,連對朱家伶說句好話,她都會覺得內疚,彷彿背叛了好友。

  「結果如何我不知道,至少先做了再說,至少讓李淳寧明白Jacky並沒有對不起她,這是我起碼該報答了Jacky的事。」

  「你只考慮你自己的虧欠,你想過淳寧的感受嗎?」

  「你又清楚Jacky的痛苦嗎?他回來就關進李淳寧的房間,那種絕望的神情、蒼涼的哀嚎,你沒親眼目睹無法體會,即使是我,當時也心酸悔恨的醒悟一項事實——Jacky永遠只愛李淳寧。」朱家伶叫囂著,眾維傑的深情撼動她,恩將仇報就是她回予他多年愛護的答禮?朱家伶難過得想哭。

  勇於追求所愛有什麼錯,她經歷過的感情總是合則聚、不合則散,這個世紀的男歡女愛不都是好聚好散,那些歌詠海枯石爛、生死相隨的神話,只出現在羅蜜歐與茱麗葉的經典劇作裡。

  愛德華八世為華莉絲·辛普生放棄王位,被改冊封為溫莎公爵,雖如願和辛普生相守歸隱於法國,但是世俗裡種種現實,遜王失去的世襲榮耀及權力地位,如果有機會再讓溫莎公爵重新選擇,英國現在的王位也就不會是伊莉沙白女王的了。

  而苦等王位的查理王子,他和戴安娜王妃的世紀婚禮,灰姑娘的童話故事,最後不也形同陌路各有外遇,終至仳離。

  可是眾維傑驚心動魄的愛情,令她很難欺騙自己再孤意妄行,不可能有回報的感情投資,這種吃虧的事她當然不會傻得再繼續下去。

  心結解開了,朱家伶自然想對眾維傑有所補償,雖然她很不是滋味,也不認為李淳寧比自己適合他,但情人眼裡出西施,他就是非李淳寧不可,那有什麼辦法,人是她擠走的,當然就得負責找回還給他。

  「怎麼樣?」眾維君不幹不脆,拖拖拉拉的,朱家伶很不耐煩的催促,「這件事你多少也有錯,對你哥說了那麼難聽的話,李淳寧結婚時又沒通風報信,你該負點責任。」

  「就算淳寧原諒又如何?,她已經是路太太了。」

  「達成諒解是好的開始,結婚不是終身保證,OK?能結就能離,剩下的盡人事聽天命嘍。」朱家伶自有全盤計劃。

  「以後娶到你的人真可憐!」眾維君算是同意了,「我哥呢?難道不必他配合。」

  「隔天他不吭一聲的就離開了,連招呼也沒打,」朱家伶頗有怨言,「你不用擔心啦,Jacky最後一定跑不開李淳寧方圓百里外。」

  三年後

  世界知名的攝影師——JackyChong,應邀回台於龍嘯藝廊呈列「采薪」攝影作品,據悉此環保題材展籌備歷時三年,攝影師行跡遍於世界各國,主要以台灣、日本、美國居多。

  每幅作品采巧妙對比方式,展現大地污濁與乾淨、污染與澄清的環境,在排放黑煙廢氣的工業區旁,遠端映照夕陽彩霞倦鳥歸巢,野花隨風搖擺飄曳。當人類已經習慣於蔚藍的天空或烏沉的藹雲時,常疏忽了珍惜或警覺,但將兩者並列對呈,黑與藍、灰與紅、彩色與黑白、健康與病態,更引起震撼的熱烈迴響,足見大師取景之困難,功力之高。

  另外吸引廣泛好奇討論的主題是位神秘女士,出現在每張照片中一隅,尤其JackyChong隨附的心情小語,除了和主題互映外,亦可領略出悱惻動人的眷戀詩篇。

  雖經多方追問、調查,JackyChong仍拒絕透露。

  眾維君看見門邊的行李、背袋,已料想到遠遊離家的大哥回來了,現在應該是在三樓先安置他的寶貝攝影器材。

  三年了!她緩緩接近忙碌的眾維傑,沒想到他一去多年沒消沒息,直到電視、報紙報導,她看過展覽後才知道他這幾年在忙些什麼。

  朱家伶還真猜對了老哥的確追著淳寧跑了好多國家,每張作品都有淳寧的留影。

  「Hi。」眾維君出聲招呼,當眾維傑轉過來時,她嚇了好大一跳,「你幹麼留鬍子嚇人,醜死了。」溫文的笑容沒變,不過,三分之一的臉都被鬍子遮住。

  「啊,維君,你成熟多了。」眾維傑仔細的檢查請人托運的新相機,不時擦擦弄弄,再抬頭對眾維君笑,「看不習慣嗎?」

  「醜死了。」

  眾維傑笑笑沒講話。

  「你的攝影展裡怎麼都有淳寧,你們已經有聯絡了?」

  「還沒,我是偷拍的,淳寧不愛照相你又不是不知道。」眾維傑像偷吃到糖一樣的樂。

  「你這幾年就一直偷偷跟著淳寧?為什麼不和她見面也不和我聯絡?」

  「我記得你說的話,我的確害淳寧不開心好一陣子。」

  「對不起,當年我氣昏了,說話說得太重。」眾維君事後回想很後悔。

  「你罵得對,不過你要是及時讓我阻止淳寧結婚會更理想,罵得再凶也無所謂。」眾維傑真真假假的開玩笑。

  眾維君舉拳,「你少理朱家伶不就天下太平,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救人沒錯,不過我的方式錯了。」眾維傑更正道,「一開始我自我放逐,沒多久想她想瘋了,我開始振作托朋友幫忙,他是退休刑警後來開偵探社,他幫我查到淳寧在日本的住處,淳寧常和路強森作商業旅遊,不過最常回台灣總公司,還有到洛杉磯探望她父母。我有時幫朋友拍商業攝影,想淳寧的時候就飛去看她。」

  「一年十二個月,你大概都在想她,看你取景角度,費的心思就花不少時間,你怎麼都沒被她發現?」

  「我用廣角鏡,好幾次都差點和淳寧撞個正著,」沒辦法,他看出神了,「我想懲罰自己暫時不准見她。」

  「你有毛病,兩兩相望,中間隔著這麼多障礙,你想拖到何時?牙齒動搖白髮蒼蒼嗎?」眾維君真替他們急,一拖就三年,「那朱家伶還自信滿滿保證馬到成功,鬼扯。」

  「她真的幫了忙,她甚至還去勾引路強森,想讓他們婚變。」眾維傑語帶笑意的大概敘述。

  「哇喔!」眾維君覺得她一鳴驚人喔。

  「哇喔!」眾維傑也有同感。

  「結果呢?路強森不會那麼沒眼光吧?」

  眾維傑糾結著眉,「你到底是哪一國的,Tracy是沒成功,不過我還是很感謝她有這份心。」

  「失言、失言,」強森可是她的偶像,要是真被朱家伶釣走,她才想哭呢,「那你怎麼辦?」

  「天機不可洩漏!」眾維傑賣關子,「你真的覺得我蓄胡很醜嗎?」

  「快說啦,先別管你鬍子。」

  眾維傑真的跑去照鏡子,「還好嘛,真的會太醜嗎?」

  「鬍子和你的天機有什麼關係,先透露一下,說不定我可以向淳寧探探口風。」眾維君好奇的跟他轉。

  「淳寧會不會討厭我的鬍子?」眾維傑很認真的考慮這個可能性。

  「你們要見面了?在哪兒?」

  「淳寧也台灣了,她單獨回來的,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就可以問她喜不喜歡我的鬍子,如果討厭的話,我就剃掉。」眾維傑將鬍子的問題留給李淳寧,他全心的期待這個興奮的時刻。

  這次回國,李淳寧除了到總公司主持年度會報,還應邀參加合作多年的下游廠商公司成立四十週年慶。

  原本應該是路強森來的,臨時他又堅持李淳寧代理。

  婚後他們大部分定居在東京,那裡有新成立的分公司,兩人分工合作,商場文化接觸久了,李淳寧也略有心得。

  或許真如她預料的,壓力減輕後,強森的生活規律許多,他不再涉足同性戀酒吧,但也看不出他的心態有沒有轉變,她總不能追著探究他的性事問題,至少就她觀察,強森只是對女性象徵大突出的異性反胃,然而大致上不算太排斥。

  結婚半年,雙方父母急著抱孫子,權宜之下,李淳寧徵求代理孕母,以人工授精方式產下一對雙胞胎,既寬慰長輩的心,也解決強森一直擔心的問題——同性戀的傾向無法變更後,傳宗接代的煩惱。

  有了小孩,強森除了公司就是小孩,晚上連應酬也盡量減少次數,是個標準的好好爸爸。

  風平浪靜的日子久了,新的麻煩事又跟著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露出什麼破綻,雙方父母開始關心起小夫妻倆的房事。

  有意無意暗示,增強男人性慾的補湯,她和強森有苦難言,進退維谷。強森只得不斷加班躲開,她就沒這麼好運了,媽媽、婆婆有空就規勸她,夫妻關係的重要,偶爾應該注意哪些情趣吸引丈夫的心,連他們的臥室都被更換一新,柔和的燈光,紅絲緞的床單,性感的睡衣,原先兩張單人床也變成Kingsize的大床,害路強森天天打地鋪。

  「恭喜、恭喜。」李淳寧向周老闆回禮,舉起酒杯又繞往角落。

  機艙上,李淳寧從報紙讀到眾維傑的攝影展也在台灣展出,一下飛機沒回住處就直奔藝廊。

  展出很成功,主題很有張力,最讓她驚訝的是自己竟在其中,他的真情流露,她不禁眼角含淚,幸好人影在篇幅的比例裡很小,雖很搶眼,但除非認識,不然看不清確實長相。

  從酒會開始,李淳寧一直感覺到有人在注視她,背影很熟悉,蓄著落腮鬍,但側背著她,認不出是否熟人。

  那個人朝她走過來了,親暱的眼神、熟悉的笑容,去掉鬍子,好像一個人,根本就是他。眾維傑!

  「淳寧。」一樣的溫柔,李淳寧眨眨眼不可置信。

  「傑?一直被抱入懷裡,她才又驚又喜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眾維傑親她一下,緊緊摟住她,雙手微顫,想念已久的充實感又回到懷中。

  「傑。」她也很激動,不過她快窒息了。

  眾維傑放鬆勒緊的雙臂,「你喜不喜歡我留鬍子?」他拉起她的手觸摸自己的鬍子。

  「有點不習慣,還好啦,你看起來滿性格的,」李淳寧很喜歡他毛髮柔軟的觸感,「怎麼想到留鬍子?」

  「我一個朋友說這樣可以避掉很多桃花。」他親暱的摩挲她鼻端。

  「何必這樣,以前一下子發生太多事,我才無法冷靜思考,但是我一直沒懷疑過你。」眾維君將當初發生的言語誤會告訴她,李淳寧為自己對他的沒信心感到內疚,不過路強森和家庭責任使她別無選擇。

  「我自己想做的,不過,這些年真的少了很多困擾。」

  靜靜的享受重逢的喜悅片刻,「你將我拍得很美、很自然,我怎麼沒發現你在我周圍?」

  「偷偷的將你攝入鏡頭,感覺好像你仍在我身邊。」眾維傑深情的凝視她。

  「難怪我總覺得有人注意我,你有沒有生我氣?」她指嫁路強森的事。

  「我當然生氣,我更氣我自己,答應我,以後生氣,你可以打我、罵我、冷戰也行,就是不准跑去和別人住在一起。」眾維傑心裡不承認她嫁別人。

  「你也不可以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她聽到眾維君描述他落魄情傷的樣子,她心都扭疼了。

  「一言為定。」眾維傑覆嘴深吻,柔柔密密。

  李淳寧血液循環加速,昏沉沉、甜蜜蜜的加深他的吻,他們就在角落裡陶醉於迷人的兩人世界。

  「Jacky,原來你躲在這裡,我找你好久。」一位秀秀氣氣的大家閨秀,香汗微喘顯見找得也急,雙眼崇拜的望著眾維傑。

  「喔,是你,周小姐,」眾維傑手還摟著李淳寧的腰,「淳寧,這位是周老闆的千金。」

  「別這麼客氣嘛,直接喊我名字比較親切。」周蔚晴滿臉失望。

  「你好,我是李淳寧。」李淳寧瞭解周蔚晴的感受,「酒會很成功。」

  「謝謝,李小姐和Jacky是……」他們看起來很親密,周蔚晴開始初嘗幻滅的傷感。

  「朋友!」

  「老婆!」李淳寧和眾維傑先後回答不同的答案。

  「我們是朋友,」周蔚晴眼裡蒙上陰影,李淳寧手肘往後拐,推眾維傑一下,「周小姐呢?」

  眾維傑不滿意的擠眉弄眼。

  「有一次出門錢包被扒,是Jacky借我車錢回家。」周蔚晴乘機要求,堅持他留下電話以便日後還錢。

  「你不覺得他的鬍子嚇人嗎?」李淳寧打趣道。

  「一開始有一點,多看幾分鐘就不會了,Jacky人很好又溫柔,鬍子理掉一定更英俊。」周蔚晴羞答答的偷瞄眾維傑。

  「淳寧,你別誤會,」眾維傑急急聲明,「你明明是我老婆,偏要說是朋友,這不是自找麻煩。」

  「還不是,」李淳寧捏捏他環在她小腹的手背,「這裡有公司熟人,被傳開會讓強森難做人。」

  聽他們你來我往的,周蔚晴聽個大概,加上聯想很快推論出,「你就是照片裡面的女主角!?」

  周蔚晴一驚呼,在場的小道消息迅速流竄,李淳寧為避嫌急忙走開,酒會中盡量和眾維傑相隔南北。

  趁眾人圍住恭喜他展覽成功之際,李淳寧很快的偷溜回家。但,她前腳進門,眾維傑隨後就到。

  「你為什麼不等我?」

  「我得一個人想一想。」

  「你應該是我老婆,借路強森三年已經太久了。」眾維傑吻住她反對的嘴,潛藏豐量的情慾勃勃欲發。

  「我必須考慮到我父母、路伯伯、路媽媽,還有強森,」李淳寧微暈薄醉,氣息醉人,「不如維持原狀,我們不定期碰面,好不好?」

  「不好,我要你是我老婆,偷偷摸摸的像什麼話,我們本來就該光明正大的告訴全世界。」

  「喔……可是……」李淳寧渾身發熱,嚶嚀著沙啞難辨的字句。

  「沒有可是,我不要和別人分享你。」剩下的話已來不及多說了,久旱逢甘霖,乾柴烈火,渴飲狂焰良宵終夜。

  薄暮西曬,李淳寧慵懶的在床上伸伸懶腰。

  眾維傑回家搬行李,他是標準行動派的,說風是風,擺明就是看牢她。

  她很猶豫,一直思索著兩全其美的方法,強森尚未有佳人,就怕有其他麻煩,可是近來爸媽的緊迫盯人也委實尷尬,或許眾維傑的主意正是好時機。

  床頭電話響起,李淳寧抬手接聽。

  「你好,我叫倪雨潔,以前眾大哥幫過我,請你收聽飛碟電台,我點播了一首歌祝福你們。」

  電台裡播放的是張清芳的老歌——出嫁,不知這些人哪來的消息,陸續來電勸她,有的是電台點播、有的在電話裡放CD,不然就是清唱:牽手、一天一點愛戀、我只在乎你、庾澄慶的只有為你、劉德華的愛在刻苦銘心、BecauseILoveYou、UnchainedMelody……

  中、西情歌會串,挑起的情弦何只振彈,李淳寧感動得落淚。

  眾維傑滿頭大汗的衝進來,看見李淳寧還躺在床上才鬆口氣。

  「怎麼回事?電話都打不進來,害我以為……以為……」眾維傑躺在她旁邊說。

  「以為我跑了?沒你怎麼跑?」李淳寧柔柔的吻住他。

  「真的!?」眾維傑高興的大叫,「不會是騙我放心吧?」他回吻,捨不得鬆口,咬字模模糊糊。

  「你的親衛隊剛才接棒疲勞轟炸,我再不嫁你必會遭眾怒人怨。」

  「什麼?」他沒聽清楚,不懂她的意思,這事可以延緩再問,體內的熱度又上升了。

  電話又「鈴、鈴」的響,李淳寧推推他,「你接了就知道。」

  無奈的接起電話,眾維傑咧嘴大笑,最後說聲「謝謝」後掛斷。

  「他們怎麼這麼神通廣大,找到這裡的電話。」

  「不曉得,一定是你攝影展太招搖了,沒想到那些人好有心,他們很感謝你以前的幫助。」

  「這世界還是很美好。」眾維傑和李淳寧相視大笑,人性終究是熱誠善良的。

  在他們相擁的雙人世界裡,尤其瑰麗美奐,處處有溫暖。

  「該和強森先解釋,讓他至少有點心理準備。」

  「他早知道了,」眾維傑親掉她滿臉錯愕,「這次你回來就是他安排的。」

  「強森?」

  他點點頭,「我們狠打了一架,他教訓我沒好好照顧你,我揍他搶我老婆。」眾維傑餘憤難消。

  「我們並沒有在一起。」李淳寧解釋,不希望他有疙瘩。

  他懂她的意思,「他告訴我了,包括穆蓉秋和雙胞胎的事,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早接你回來了。」眾維傑捏她鼻子,「他很謝謝你所做的一切,他希望你追求自己的幸福,長輩那裡他自會交代。」

  穆蓉秋在母親病逝後,和李淳寧一起住在日本求學,內情為何,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嗯。」李淳寧又哭又笑,「我們先不要急著結婚,」她示意眾維傑稍安勿躁,「要先讓爸爸媽媽慢慢瞭解,同意並接受你後,我們再結婚。」

  「就依你,」眾維傑抱著她翻滾慶祝,「你看我要不要刮掉鬍子,等他們喜歡我以後再留?」

  「不必了,你這樣就迷死人了。」

  纏綿一番後,眾維傑慎重其事的取出戒指,套入李淳寧中指,原有的戒指和眾維傑的並排輝映。

  「我在此宣佈眾維傑和李淳寧成為夫妻,不論生老病死、貧賤富貴,永遠相愛互相扶持。」眾維傑捧著她的雙手,雙眼閃亮。

  「永遠相愛互相扶持。」她重複著誓言,望向與她攜手的老公。

                         尾聲

  英國某鄉間別墅

  「你快起來刷牙洗臉,穿好衣服,吃完早餐到學校去。」婚後風姿綽約,更增柔韻的李淳寧,耐性的叫人起床。

  「不要,反正那些學生也不喜歡我。」賴床的人咕噥。

  「聽話,不喜歡也得去,快起來吃早餐,你要遲到了。」

  房門口探進一顆小頭顱,完全是眾維傑的縮小版,只不過多了調皮。

  「媽咪,爹地又賴床了?」三歲的Bobby人小鬼大,很不以為然的樣子。

  「我是躺在床上思考。」眾維傑親過Bobby後說,「你妹妹呢?」

  「珍妮打翻優格,正在哭。」Bobby要媽咪去處理。李淳寧是家裡的總管,所有大小事找她準沒錯。

  「你先拿蘋果泥餵她,媽咪待會就過去,」眾維傑打發走兒子,抱著老婆又親又吻。

  這個夏天每天早上都是這樣,李淳寧陪他躺了一會,笑道:「快起來了,誰教你答應朋友代夏季班,大學生修夏季班的課,大部分都是想多混幾個學分,偏偏你又這麼認真嚴格,他們當然覺得你不上路。忠人之事,就剩兩個星期了,課一結束我們全家就可以真正去度假了。」

  「唉……」眾維傑懶懶的賴著李淳寧不動。

  「爹地、媽咪,你們親完了沒有?珍妮還吃不夠,又在生氣了。」Bobby很受不了的高聲叫。

  李淳寧滿心感恩的在他懷裡磨蹭,沒有因為當初自己錯誤的決定,造成無可彌補的遺憾而錯失這一輩子的最愛。

  兩人會心一笑,鳥語花香,熟悉的小孩叫鬧聲,幸福的感覺真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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