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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小氣財神]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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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5:04: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以前常被她捉來操的呆呆耗子頭,十三年沒見竟然變了!
    變得高大、變得英俊、變得奸詐無比……可說到奸詐她就有氣,
    兒時不吃虧的她怎會被他誘簽“當身票據”,得乖乖等他回來迎娶,
    而他此次歸來果然展現“掠奪”的目的,她不甘心、她要反擊!
    用她“小氣財神”的精明及牙尖嘴利,攻得他再也占不了便宜,
    可要死嘍!他真對她的味,竟帶了三大箱黃金來提親,嫁不嫁?
    她當下決定和他手牽手,到閨房去商量商量……

揚州三奇花!?
  喝,好個聳動的字眼,揚州竟出了三位不輸男子的女英豪、奇女子,實在是地方上百姓的福氣。
  論起此三妹,當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已然成為揚州話“名勝”之一。
  其“偉大”創舉實是罄竹難書呀!
  每每提及此三女,揚州父老只有一個公式化的動作。
  先是了然的“噢——”一聲,然後好笑地搖搖頭:歎一大口氣,接著面露苦瓜般愁容問道:“哪個不長眼的又惹禍上身?”
  唉!短短的一句話,道盡揚州百姓的苦難。
  什麼揚州三奇花嘛!稍微識字的即能從字面上看出來,它指的就是揚州三朵奇怪的花。
  女人似花,男人似草,雖然奇怪又住在揚州城內,所以簡稱她們為揚州三奇花,總不能說是揚州三草吧。
  呢!該怎麼介紹她們的“不凡”呢?
  容貌稱不上天姿之色,身段差人一截,氣腦……這……不討論,長相算是可看之容,出門不會嚇著街坊鄰居,算……嘴秀可人好了。
  至少揚州十美排行榜上,她們只有仰首眺望的份。
  但是——
  她們真的很有名。
  就從她說起!
  胭脂湖畔的杜丫丫,早年家裡逢大水,無一牲畜……活口幸存,她被八大胡同的燕嬤嬤拾了去,本想待她大了些好接客,掙點花銀,可是……
  人算不如天算,誰知她打小就聰明過了頭,知曉四處攀關系,這個爺兒叫干爹,扯著那個爺兒就燃起三柱香結拜喊大哥,叔叔伯伯喚得可親熱,連丐幫幫主都成了她兄弟,一窩子乞丐全挺她,在揚州城好不威風。
  因乞兒手“巧”,她習得一手好本事,只要她錯身而過小手一溜,神愉都得甘敗下風。
  為了怕她失風被逮,失了丐幫幫主之瞼,因此幫主連祈風不得巳之下,只好傳授她獨步天下的輕功絕技,讓她在“萬一”中好蹺頭。
  杜丫丫又常扮俊秀男子,在八大胡同內亭盡姐妹們的疼寵,即使明知她是女兒身,但煙花女於那份僅剩的夢想,個個不由得當她是情人股迷戀,所以……她能不紅嗎?
  再來談到小氣財神莫迎歡吧!她家在揚州城裡算是“有錢人”。當舖是全城連鎖,一開就是二十來家,完全壟斷市場。
  目前正擴展到洛陽,經營起賭場和妓院的生意,日過鬥金,賺翻了。
  既然號稱小氣財神,就不能指望她有良心這玩意。
  人家閨女是系金佩五,她是左系鐵算盤、右佩收銀裝,兩手掌心永遠向上翻,很少有往下落的時刻。
  乞丐是她的天敵,偏偏她和乞丐頭的“義妹”杜丫丫是金蘭之交,只好勉強接受他們的存在,想辦法從他們身上榨點油水。
  瞧瞧,這女人多惡劣,乞丐都不放過,就算她想不成為財神都難。
  最後說說膽小如鼠又好哭成性的雲日初,在三個女人中,她的“殺傷力”當屬最小,舉凡琴、棋、書、畫、女紅和烹調的功夫,連揚州才女都自歎不如。
  溫婉的性情,甜美的笑容,她蕙質蘭心得可說是人間極品,完美到叫人捶胸頓足,但是——
  一哭長城動,二哭山河裂,三哭驚天地,她的哭功無人能及,隨時隨地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兒,只要一點點小觸楣,她都有本事哭得讓人以為一家老小死光光,好不悲慘。
  而她是三人之中,氣質最“大家閨秀”、最“正常”的女人。
  社丫丫這朵奇花已遭恨天堡堡主尉天栩給摘走,剩下兩朵花兒正等人來擷。
  來喔!不怕死的盡管伸出你的手。
  “大耗子,小耗子,沒爹的孩子像陀螺,敲一敲,打一打,耗子尾巴卷陀螺,轉得耗子頭發昏……”
  孩子是天真無邪,但也是世間最無情的角色。
  因為他們不懂何謂仁慈。
  依著往常的習性,每當林子深處走出一道瘦長的身形,那些個孩子天生的劣根性總是安不了份,非要前他攻擊,以滿足小小的游戲心。
  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手挽著山雉、野鼠,腰間系著一只竹簍,竹簍裡活蹦亂跳的溪蝦濺得他一身濕。
  他不理會一群孩子的惡意嘻寫,左顧右盼似在等人。
  五年前,他剛滿十歲,爹因外出經商不在家,向來厭惡娘的奶奶耳根軟,聽從愛造謠生事的表姑之言,意欲借機凌虐娘。
  但生性善良的娘事親至孝,一味的承受加諸在她身上不合理的待遇,甚至由少夫人身份淪為廚房小廝。
  他曾多次以身相護;反而換來表姑更陰險的惡語。指稱他是娘偷漢子生下的小雜種,慫恿原本就不喜歡他們母子倆的奶奶,驅逐他們出家門。
  在無人可伸出援手的情況下,當時,他們母子只有任人遺棄在冰天雪地裡。
  可惡的是,表姑競買的一路追殺,害他們有鬼不得訴、有家歸不得,從此在外流離顛沛,備受艱苦的度日。
  一日,娘終於承受不住壓力而痛哭失聲,他才得知前因後果。
  原來表姑是奶奶心中唯一的媳婦人選,兩人早已私下論定親事,以待爹經商回來使行婚禮。
  誰知爹外出經商竟帶回一位美嬌娘,也就是他的娘,打散兩人的計劃。一個覺得被親兒忽視,害怕獨子被狐狸精搶走,自然態度不佳地仇視介入者。
  一個感到被背叛的難堪,不甘多年的等候是一場空,因此百般刁難使陰,意圖將第三者趕出三角中。
  但盡管她們一再排斥、阻止,仍擋不住相愛的人結合。
  不久爹娘生下他,三個女人的關系才有歇息一會的時候。
  而愛妻的爹不願娘老是受人欺負,故而將愛生是非的表妹嫁予至交好友,以免紛爭。
  這樣的日子過了七年,直到母親再次產下弟弟,表姑以寡婦的姿態上門依親,便是受難日的開始。
  那日,娘被強行拖出後門即是她的惡行。
  而他為了護住纖弱的娘,硬被冠上雜種之名而跟隨娘離家,留下年僅四歲的幼弟。
  “大耗子,小耗子,臭皮耗子偷食米,咬破腳跟沒爹要,哭哭啼啼說耗子……”
  那群孩子無心的惡語仍圍繞著,聲音之宏亮令一名穿著紫衣薄袖的小女孩眉頭一彎。
  接著她露出一抹非常“善良”的微笑,從懷中取出一權枚看似精巧的五彩煙炮,對准帶頭的孩子一拉——
  砰!砰!砰!
  貫耳的炮聲讓他們驚得跳腳,個個抱著頭呼爹喊娘,眼淚鼻涕直流,有的甚至嚇濕褲襠。
  “好玩,好玩,一群猴子在踩果子。”小女孩樂得拍掌。
  少年面無表情地走向小女孩,眼底有一絲絲縱容的暖意。
  “歡歡,你來了。”
  “哼!你真沒用,光長個兒不長腦,你不會反走回去呀!”莫迎歡鼻子仰得高高的。
  要不是看在有利可圖,她才不要管他閒事。
  做人一定要現實,不然像他喔……一輩子吃土。
  “死歡歡,我要跟我爹說你欺負我。”
  莫迎歡一手擦腰,一手指著灰布衣男孩的鼻頭。“有本事就去告狀呀!你爹還欠我家二兩銀子,叫他快點還。”
  男孩子抹抹臉,氣得有些不濟。
  另一名打扮較體面的小男孩則委屈地瞪著她。
  “他去幫我賺錢,你們會嗎?”莫迎歡一臉鄙夷地望著一干孩童。
  一群孩子當場傻住。
  他們倒忘了,她是小錢精。
  天大地大,唯有錢子最大,這是她一出世就訂下的目標,要與金銀共存亡。
  而此刻她只有六歲。
  “歡歡,市集快開始了,我們該走了。”少年催促著她。
  她—聽到有錢可賺,眼睛睜得圓亮,迸發出令日月暗淡的光芒。
  “快快快,銀子銀子,我來了。”
  她比什麼都急的拉著少年的手,准備去賺錢。
  每隔兩、三天,市集中就會出現一個十分滑稽的畫面,令人莞爾不已。
  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踩著矮凳大聲叫賣,身上的衣物精致而華美,與她身後那位粗布粗衣的瘦長少年相比,如同一塊美玉和礪石井齊。
  少年恍若街口那座貞節牌坊,冷冰冰的不帶半點笑容,活像來看熱鬧的路人,他抿著嘴不發一語,兩手張成一直線,任由小女娃指著掛在他雙肩上的獵貨向人兜售。
  “王大娘,你家的翡翠觀音真好看耶,聽說是老祖家的遺物可!”
  被喚王大娘的年輕少婦面一靦,趕緊揚起笑靠近這要命的小祖宗。
  前些日子手頭緊,她家那口子偷偷抱著祖傳翡翠觀者去典當。就怕被街坊鄰居得知設面子,怎知這會卻被人拿來威脅。
  “莫小小姐,你今天真好興致,‘又’出來做生意呀!”她是嘴笑心滴血。
  “要你多捧場了,小小生意嘛!賺一文也好。”莫迎歡主動解了一尾快死的鰻魚。“不好意思,算你一兩根子就好。”
  “一兩銀子!?”她……她……坑人嘛!
  莫迎歡笑得好天真地說道:“是不是太便宜了,和翡翠觀音……”
  “不、不、不,很公道,我買下了。”她連忙掏出一兩銀子,十分心疼地遞給莫迎歡。
  王大娘是苦在心底不敢吐,淚往肚裡吞,一尊價值千兩的翡翠觀音被剝削得只剩下二百兩,光是贖金就得要湊齊三百兩,否則時限一到就歸英家當舖所有。
  而經英家一轉手,一尊千金的觀青少不得有兩、三千兩。
  可現在呢!英家的小錢精以此為要挾,明擺著將三尾一兩的白鰻喊價成一尾一兩.她是付得不甘不原,滴滴都是心肝肺呀!
  “謝謝王大娘,下回再來光顧。”莫迎歡一副生意人的嘴臉。
  下回……下回我一瞧見你就繞路。她悻悻然地拎著包著稻草的鰻魚離去。
  王大娘扭著腰子走不久,遠遠地,一個熟悉的人影一見著他們,就馬上要止足回馬,只可惜……
  “張秀才爺,買只山雉回家嘗嘗鮮吧!絕對讓孔、孟聖人贊你為賢者。”
  唉!小孩子眼真尖。
  張文才訕笑地揮揮扇子,昨兒個才在莫氏當舖典當了幾本古書,今日就讓小管家婆逮個正著,真是錢財難保。
  “小歡歡!怎麼不用溫溫書,‘又’來這日曬風吹?”
  “請夫子教太浪費了,有空我會去私塾轉兩圈,憑我過目不忘的聰明腦子,溫書是小事啦!”
  他尷尬得勝一陣青、一陣白,這就是令人汗顏之處。
  枉他飽讀詩書二十載才混個秀才之名,而她不責吹灰之力就得了個女才子之稱,任何一本書到她手中一瞧,立刻就能倒背如流。
  尤其是和銀子扯得上關系的算數,她更是精得連老字號的帳房都甘拜下風,歎一聲小女娃真可怕,將來不可限呀!
  “呵!呵!就來只……山雉吧!”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張文才心頭有點酸。
  “好,二兩。”莫迎歡伸出兩只白嫩的小指頭。
  二、二兩!?真敢敲。
  買了山雉,張文才無可奈何的一手握著把扇,一手掛著血已干的山雉,搖著頭走開。
  日漸薄熱,叫賣聲不止。
  一顆顆小汗珠從莫迎歡粉紅的玉頰冒出,她只顧著要找冤大頭來消費,哪知汗已濕透烏黑的小發辮。
  她的眼睛裡只有一錠錠白花花的銀子。
  “歡歡,休息一下吧!”少年心疼地抹去她額上的汗,以身軀為她遮擋陽光。
  莫迎歡回頭狠凝了他一眼。“你不缺錢是不是?一點苦都吃不得,你想當乞丐嗎?”
  “我是怕你累了。”少年無奈的苦笑。
  他從未見過這麼愛錢的小女孩,為了錢她可以跟人拼命。
  若說她是窮人家的孩子有此心態倒合理,可是她偏偏是出自富裕人家的大小姐,從小即受盡寵愛,享受一般孩童所不可得的富貴生活。
  而她比同齡孩童早熟,十分聰穎慧心,但是她的聰明才智卻用在攢錢上,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累累累,我看是你累了,人家精神好得很。”她的黑白杏眼正打量著人群。
  少年笑了笑。“剩下兩只田鼠你帶回去炒三杯鼠肉好了,不要賣了。”
  “不行,做人不能太自私,不可奪人所好。”突然她眼一亮。“陳大叔,買兩只田鼠回去好下酒……”
  莫迎歡的一張沾蜜小口,很快地就把最後兩只田鼠給超乎所值地銷出去,低頭數著裙兜裡的銀子,笑得臉上泛著璨璨璀光。
  她什麼都不愛,就愛硬冷的銀子。
  “今天賺了多少?”少年拿起寬蕉葉為她煽涼。
  她笑眯眯地摸摸銀子。“二十一兩多。喏!這是你的,八兩喔!她說得好慎重。
  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公平,少年只是笑笑地收起來,在初到揚州那兩年,這些銀兩夠他和娘生活個大半月。
  剛到揚州時,他們的日子相當困窘,他和娘一面幫人洗衣服、補衣服度日,一面躲避表姑的追殺,常常有一餐沒一餐的餓著肚子。
  一年多前,他替生病的娘送衣到莫家隔壁,遇到鬼靈精怪的四歲多小女娃,就此注定兩人要糾纏一生的緣份。
  一時不察被個小他近十歲的小女娃算計,她笑得好甜好柔地朝他揮揮手,說要和他合伙做生意。
  當時他只覺小女娃太寂寞,需要個玩伴,因此陪她玩上一玩,因為他也是寂寞的。
  誰知道這一玩意玩上了癮,她已罷不了手,三天兩頭不是逼他投些山萊野參上市集兜售,不然就是催著他多設餡阱捕獸逮雀,連溪中魚、蝦都不得幸免。
  而最精明的不只這些,叫賣功夫更是叫人咋舌,看不出一個四、五歲小孩的生意手腕更勝大人。
  賺了錢,她堅持與他四六分。
  當然他四她六,因為叫久了聲音會啞,所以她要多分一點。
  還有主意是她出的,動腦的人比較辛苦,自然銀子得多收些,好補補腦力的損失。
  “哪!這兒有十文碎銀,看在你娘生病的份上,拿去買藥吧!”莫迎歡不舍地將碎銀兩往少年手心一塞。
  好心疼好心疼哦!她五官全皺成一個芝麻餅。
  少年心裡暗笑地收回袖袋,他知道她送錢送得多痛苦,但是絕不能退還,否則她會翻臉,還會怪他不知她掙扎的苦楚。
  她就是這麼可愛,他才無法不去對她多付出一份心。
  “謝謝。”
  如此過了半年多,少年和莫迎歡的相處早已產生出一種默契,少年幾乎只對她說話,旁人的問候、毀譽皆冷眼以待。
  莫迎歡也很奇怪,滿腦子怪思想,只要和賺錢有關,一定游說他入伙。
  然後她出主意他出力,合作無間地大賺揚州城百姓的銀子,連外來過客的荷包遇著這搶錢二人族,不瘦都難。。
  這日,莫迎歡又來催少年上市集。
  “耗子頭,耗子頭,你動作快一點,不然會趕不上……咦?你怎麼垂頭喪氣,誰家死了人?”
  一臉哀戚的少年沒心思理會她的童言童語,兩手抱著膝坐在石凳上,頭沮喪地垂在兩腿間。
  他無精打采的神態令心中只有銀子的莫迎歡困惑,難不成真讓她這張烏鴉嘴給說中了?應大嬸她……不行了?
  “耗子頭,我娘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要節哀順便,銀子還是要賺……你……你干麼瞪人,我在安慰你耶!”
  好過份,她不要這個朋友了,但是……少了他就賺不到銀子吶!
  還是原諒他好了,表示她的肚子很大……嗯!好像是度量很大才是,回去翻翻秀才爺典當的蛀蟲書看看。
  “歡歡,你在詛咒我娘。”少年咬著牙吐出一句,瞪她是不痛不癢的傻事,在她心中銀子擺第一。
  “哪有,是你的表情像死了爹娘的模……呃,好嘛!你娘沒死,她會長命百歲看你賺錢。”
  三句不離銀子,她真是……幸福呀!不像他煩得心都揪成一團。他羨慕她的年少無憂。
  “歡歡,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揚州,你會不會……想我?”
  莫迎歡一聽,急得抱住他。“不行啦!你走了誰幫我賺錢?”
  賺錢!
  她……少年快氣炸了,以為她會舍不得,結果答案令他吐血,他干麼管她這冷血的小鬼。
  只有他才會舍不下她,真是氣人。
  “耗子頭,你是不是嫌錢太少,那……大不了我多分你一成,咱們五五分帳,不過本錢算我的咽!”
  為“錢”途著想。她忍痛割肉。
  這麼小就愛錢,長大怎麼嫁得掉……“嫁”?他心口倏地一緊,不太舒服。
  雖然她很愛錢,但是卻可愛得叫人心疼,突然他嘴角隱隱揚著一抹談談笑意。
  “歡歡,我爹要來接我們回家了。”
  她一怔,眼眶紅了濕意,讓少年幾乎要以為自己可以和銀子相提並論。
  “你爹是壞蛋,怎麼可以跟我搶銀子,我討厭他。”嗚……不要啦!她去哪找座金山來挖?
  “嘎!?你……”算了,她還小,和小孩子計較些什麼,即使他氣到頭頂冒著淡煙,還是決定忍下打她一頓小屁股的沖動。“我不是銀子。”
  “你是啦!反正我不准體走。”他要留下來幫她賺很多很多的銀子,把揚州城給淹了。
  少年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原來他在她心目中還有一點份量。
  他不愛設計人,但為了不想把她拱手讓人,就使詐一回吧!畢竟她才七歲,而且弱點是貧小便宜。他投其所好地掏取一只銀藍色的銀袋。
  “歡歡,我需要路費,這個可以當多少?”
  莫迎歡氣嘟嘟地搶過銀袋一看再丟還他。“市集上多得是,一兩都不值。”
  不識貨。“你看看這袋子不一樣喔!不信你放些銀子下去,包管你會愛不釋手。”
  “騙人。”她才不信呢!
  少年瞧她一到不屑的表情.於是走回房裡取出這一年省下來的銀兩,大約五、六十兩,一使一錠往看來不起眼的小袋子塞。
  巴掌大的銀線寬出人意表的,不管塞多少都能容納,莫迎歡晶亮的雙眸睜得圓如銅板。
  “哇!好神哦!我要、我要。”她伸手要搶,、少年仗著身高往上一舉。
  “你還沒開價呢!”
  搶不到的她扁扁嘴,眼睛直往他手中的寶貝瞄。
  “兩……百兩。”
  少年搖搖頭。“至少要兩千兩,這是我家的傳家之寶。”
  “兩千兩!?你有病呀!誰會出價去買一個……破爛。”她好想要喔!
  可是兩千兩,她是絕計拿不出手的。
  她的錢只有往內縮,不可能往外揚,就算為了那只渴望得要命的銀袋也不成。
  “好吧!我用另一個方式和你交易。”他故作大方的聳聳肩。
  “另一方式,不用兩千兩?”莫迎歡的語氣帶著省躍的遲疑。
  “對。”她真是天真。
  “說來聽聽,我洗了耳朵。”
  少軍眷寵地拉拉她的小發辮。“我把傳家之寶當給你,期限在你滿二十歲以前我會來贖回,不用兩千了兩哦!但附帶條件是……”
  他的條件很簡單,就依她先前的估價當給她,東西必須由她本人保管,不得遺失,否則拿人來賠。
  在期限滿時,她不得婚嫁,連最起碼的婚約亦不可訂,不然就算違約,不但得賠兩千兩,還要還他一只新銀袋,效用和舊銀袋相等。
  “耗子頭,你的條件好詭異,你是不是在算計我什麼?”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好事。
  她小雖小,可不是笨蛋。
  “是嗎?”莫迎歡有些自欺地盯著他晃來晃去的小銀袋。
  明知道他這要求怪得離譜,可是二十歲以前不嫁人有何關系,她的目標只有銀子。
  “咦,等一下,拿人來賠是什麼意思?”
  少年的臉上難得浮上一抹紅。“呃!這個嘛,就是……我家的傳家寶是傳給長媳,所以……”
  “喔!你好詐哦!”莫迎歡跳起來指著他。“想騙我嫁給你!”
  “我……”他啞口無語地漲紅臉,早該知她的聰穎非常人可比擬。
  “好吧!”
  “好?”
  被揭穿的困窘令少年怔忡了會,沒料到她的回答叫人詫異!
  “不過我有條件的。”她不想隨隨便便地把自己賣掉,至少要出個好價錢。
  “條件,?”
  “對呀!”
  少年大概了解她的條件。“我會變得很有錢,帶一堆銀子來娶你如何?”
  “嘿!這是最重要的條件啦!另外一件事我要掌錢,你不可以有三妻四妾,我要獨占你的財產。”
  少年輕歎。“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擔心我娶太多老婆會浪費銀干吧!”
  這……莫迎歡笑得靦腆地搔搔頭,她就是這個想法。
  想想看多娶一居妻妾,一個月要多少開銷……嗯!吃用加上胭脂水粉和日常所需,就算不給私房錢少說也要一、二十兩。
  一個月十兩計算,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兩,十年便是一千兩百兩,若放在錢在生息可得……
  總而言之,浪費銀於會遭天打雷劈,她死都不肯。
  “耗子頭,你變聰明了喔!”
  他能不聰明嗎?“記住,我的名字是應嘲風,不是耗子頭。”
  “應嘲風?”
  時光匆匆,一晃眼十數年過去了。
  清雅的花廳中忽有一只七彩斑斕的鳳蝶在梁柱邊飛繞,大家的注意力隨著蝶影而落,一聲輕笑令眾人回眸,繼而脆大眼睛。
  似乎有所懷疑地擦擦眼睛,再走神一瞧,他們相信是錯覺,那個笑聲絕不是冷漠的男子所發出。
  一切都是幻覺。
  不過,還是有不怕死的人開口詢問。
  “大……大哥,你剛才……有出聲嗎?”
  聞言,坐在首位的冷漠男子淡然一瞥,端起香味四溢的茶一飲。
  他是失神了一會。
  那只不安份的斑蝶令他想起記憶中那個小女孩,以致不自覺發出笑聲。他離開她太久了,久到忘了她可愛的消顏。
  唯有那份愛錢的執著,仍讓他深放心底。
  “想起一件往事。”
  “往事?”應批風不可思議地兩眉一張。“它讓你發笑?”
  莫怪他驚訝,所有認識應嘲風的人都很清楚,自從近二十年前被迫離家後,他的笑容變得多珍貴,幾乎是難得見他露齒一笑。
  就算有,也是冷冷地勾唇一揚,絲毫不見真意。
  “她快滿二十了。”他記掛著的是她那雙算計的眼,總是會發著光。
  “他?是難呀!我認識嗎?”大哥的表情太奇怪了,有點發春的感覺,他覺得好恐怖。
  “不。”
  不!?那可絕了,身為親手足的他會不識大哥之友?“大哥,說說著,別故作神秘。”
  應潮風搖搖頭,“沒有什麼,一個小女孩罷了。”
  “小女孩會引你發笑,你不要耍我這個弟弟了,吊人胃口的滋味怪難受。”他才不信小女孩會有多大魅力。
  “十三年前。她的確是個小女孩。”而且還死要錢。
  當年他被爹派去的親信接回時,她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拉著他衣角,叫他要走可以,留下安家費。
  天呀!那時她才多大,為了從他身上榨點銀子,連這種令人臉紅的字眼都脫口而出,害他一路回蘭州被人嘲笑不已,怪他誘拐純真孩童。
  真是天曉得,誰才是那個受迫害的人。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把裝在銀裝的銀子全給了她,而她居然還嫌少,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加加乘乘,以證他的“小氣”程度。
  最後他拜托爹的親信去錢莊領了五百兩銀子,才勉強填了一下她無底的胃口,甚至還笑嘻嘻地祝他一路順風,今生不見也沒關系。
  反正她有銀子就好。
  他是氣回冷月山莊的,一別十三年不曾通過半點訊息,旨在懲罰她的寡情。
  只是沒想到、會懲罰的到自己。
  “大哥,那她和你有什麼關系?瞧你對她懷念頗深。”小女孩也該長成俏佳人了。
  應嘲風冷硬的臉龐倏地放軟。“她是我的……未婚妻。”
  “什麼?”
  在場的人皆發出驚呼聲,但不及杯盤落地聲,他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門口那張蒼白的芙蓉面。
  心想,這是一個如何的情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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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達達,由遠而近。
  三匹俊美無比的騾駒在直道上行進,馬上三名男女亦是令人移不開視線,外型相當出色。
  為首的一人全身罩著冷肅,剛硬的線條襯托出冷峻的氣息,卻不損他英挺倨傲的容貌,一路趕來吸引不少女孩家的目光,借故與之攀談。
  他身後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俊逸,一表人才,對人和氣溫柔,不斷安慰被為首男子冷言喝斥的女子。
  而女子一臉沉穆不發一言,眼光總是飛向為首的男子,深得叫人看不透。
  “大哥,趕了好些天的路,咱們先歇歇腿喝口茶,揚州城只在幾裡外了。”
  應潮風看了看他後退:“沒人叫你跟。”
  他一次數落了兩個人,一是應批風,一是他師父臨終托孤的師妹沈靜依。
  他對她從來無意,若非師父去得太急來不及交代太多,他根本不想收留她在莊內,為自己多添一個包袱。
  雖然家中長者早已將師父的托孤認定是許下承諾,不斷催促他早日迎娶師妹入門,以承繼應家香火,但他仍三緘其口,不做任何表示。
  即使師父臨終前拉著兩人的手交疊,意思十分明白,可他自始至終未曾開回答應。
  並非她不美,而是他心中已有牽掛,再美的女子亦是枉然,無法進駐他的心。
  “大哥所言差矣!小弟是替你評鑒未來嫂子,以免你腦筋太過陳舊,死守著承諾不肯回頭。”他純粹是來看笑話的。
  他想瞧瞧是何方牛鬼蛇神,竟能抓住大哥那顆冷冰冰的心,這人真是偉大得可憐。
  “我的事,幾時輪到你插手。”
  “嘿!關心嘛!誰叫你是我大哥。”應批風脖子一縮,有點害怕被大哥的冷眼一瞅。
  “哼!多事。”
  三人騎在黃土坡道上奔騁,遠遠望見林子口有面“奉茶”的大旗幟張揚,他們頓感有些口渴而緩下座馬,決定計杯茶水喝。
  一落馬走近,他們都為之一愕。
  這是怎麼回事?
  大大的旗幟下方,是一座頂寬敞的茶寮,茶水就擱在四方桌上。喉獨不見杯子。
  但更叫他們詫然的是茶寮內盡是一排排的書,中間坐了位看似書生模樣的俊美公子,正搖頭晃腦地背著書,無視他們三人的存在。
  如此忘我的神態,世間思是少見。
  應批風實在是渴得受不了,主動步入茶寮拱起雙手詢問。
  “請問這位公子,這茶是否供給路人解渴?”
  正在背誦詩經的冷謙羽不耐煩地回頭一凝。“你不識字嗎?”
  “可是……沒有杯子如何飲?”這書生好大的火氣。
  “沒杯子?你眼睛瞎了不成,那兒不正擺著一只十文錢的杯子?”他將書卷成圓筒狀一比。
  順著他指的方向,應批風為之怔然,那一堆黑不拉幾的小東西是杯子?
  “這杯子……”
  冷謙羽拍的丟下書,“要喝茶就買杯子,十文錢一只,一碗茶五文,要喝就付錢,不然快滾,少擋公子我的光線。”
  嘎?這不是免費的奉茶嗎?他用狐疑的眼神望向應嘲風冷靜的身影。
  一旁趕路而來的老車夫取出自備的大碗,先投下幾文錢在茶水旁的大竹簡內,然後自動自發地倒著茶一飲。
  解了渴,他回頭向幾位外鄉客解釋。
  “這是莫家奉茶,特別生津止渴,不少人遠道至此一嘗莫家奉茶的獨特口味。”
  應批風疑惑,“老丈,這位公子說一碗五文錢,怎地我只見你投下三文錢?還得自個兒動手,這年頭怪事特多。
  “喔!公子爺有所不知。我可是訂下契約的老主顧,每回趕車必在此歇腳,完全符合莫大小姐訂下的規矩。”
  莫大小姐?
  應嘲風甚感熟悉的眉頭一皺;這等“斂財”手法相當像她的作風,他正欲開口詢問,一道清脆的嘲諷聲已在耳畔響起。
  他不及看清來者的容貌,只覺一抹淡紫的嬌小身影掠過身旁,霎時鼻翼嗅得一陣幽幽的女子體香,他的身體竟為之一顫,起了莫名騷動。
  “死人頭,我要你看著莫氏奉茶,你的狗眼睛給我盯在什麼地方!”“潑辣女,我想你那兩顆珍珠眼夠亮了,沒看見我在上進嗎?”他反諷她眼珠是死魚眼。
  ,“好呀!給你三分顏色就畫起山水了。”女子收起怒色,笑得可人。
  “好說,好說。”
  “我家那沒用的丫鬟到底瞧上你哪一點,不就是吃軟飯的小白臉一個,有啥好寶貝的。”
  冷謙羽語氣惡劣地說:“不許批評婉兒,不論容貌和內在,她都勝你千萬。”
  “是呀!可惜紅顏薄命,好好的尚書千金淪為我家舖床焚香的小丫鬟。”敢吼我?活膩了。
  秋婉兒原本是尚書府的千金大小姐,不意尚書大人太不會做人,不懂得巴結權貴而得罪某些高官,因此仕途不順而郁郁終了,家道至此敗落。
  人一失勢,親朋好友跟著翻臉不念舊惠,以致她的娘親身染重病卻無銀可請大夫。
  她一聽家中僅剩的老奴提起,莫氏當舖什麼貨色都收,大到遏邏的大像,小至銀針一支,連人都可典當。
  為了籌到一筆醫藥費,秋婉兒將自己典當三年為婢,以換取一百兩銀子為母治病。
  “你……小氣財神,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心有報應。”人在屋檐下,為了心上人,冷謙羽只得低頭。
  “放心,下雨打雷我一向足不出戶,何況我是大善人,雷神劈你不劈我。”
  “喝!你是大善人?”她敢言他不敢聽。
  女子撩撩耳後的珠飾。“我若不善良,早讓你給野狗啃了骨,丟到山溝裡生蛆長蟲。”
  “哼!孔夫子有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無法反駁,這條命確實為她所救。
  見這兩人自顧自地鬥嘴,應嘲風不知為何有些醋味橫生的光火,很想介入兩人之間的交談。
  “公子爺,別說小老兒沒提醒你,莫小姐若在氣頭上,你可別去招惹她。”老車夫看出他的意圖,出聲勸阻。
  “哦——”應嘲風看著女子的背影回著老人家。“為什麼?”
  “莫家是揚州首富,這所有的財富全是莫小姐一手堆積而成,你道她是簡單人物嗎?”他們揚州城百姓可怕她呀!
  應批風倒是興昧十足的問道:“人道有才無貌,她可是無鹽之女。”
  “人的美醜不就是這回事,莫小姐的容貌雖然比不上你身側這位姑娘,但是也算秀麗吧!”
  “那小氣財神之名……”
  老車夫笑道:“她是咱們揚州城三名勝之一,等你入了城便知,小老兒要趕車去了。”
  三名勝……之一?
  不只應批風困惑,應嘲風的眉頭也直打兩個結,心想會是那個嗜財如命的冷血小丫頭嗎?
  “冷大公子,罵人何必扯到自身,你娘是個女人,不幸生下你這個小人頭已經夠可憐了、你就饒了她吧!”女子仍和冷謙羽在舌戰。
  “莫瘋子,你……”
  “少羅唆,臭書呆,本姑娘的時間比萬金還貴,何大、白二,把竹筒內的銀子數一數。”
  她才說完,出現兩道駭人身影,嚇得沈靜衣連退三步,掩口驚呼。
  “對不住,姑娘,下人面容可怖非蓄意,請多包涵。”女子聞聲轉過頭,沒啥誠意的話語輕出。
  她莫迎歡最忌以貌取人的人,何大身長七尺,虎背熊腰壯如山,外表雖然難看了些,但有一手好廚藝,把她的胃照顧得服服帖帖。
  白二人不及五尺,兩眼突如十五月,他手短、腳短活像個鞠球,可功夫卻是一流,有他的保護,她可以安心地收帳和欺壓“惡霸”。
  這兩人本是世外高人,一次意外誤中毒草險些送命,是她抱來雲日初那愛哭神醫,花了七天七夜才將兩人救回。
  兩位前輩欠了恩,自此甘心為奴為僕跟其左右效命,殊不知差點被剛曉醫事的雲日初醫死。
  一切全是陰錯陽差,而她樂得當起恩人。
  反正有便宜不占非她莫迎歡的本性。
  左系鐵算盤,右佩收銀袋。
  清妍的五官並不出色,一雙亮如星辰的瞳眸卻讓失色容顏炫麗萬分,叫人只注意她變換多彩的神秘深潭。
  由那只略先顯老舊的收銀袋,應嘲風的嘴角肌紋隱隱勾起一道暗弧,這個視錢如命的冷血小丫頭是長大了,而且更精於收集財富。
  “我……我不是有意歧視他們,是一時之間……慌了手腳才……”沈靜依嚅嚅的解釋。
  任誰突然間見到外表差異如此之大的異人,總會失去應有的應對,她承認是目已的不是,不該以外貌取人。
  莫迎歡手一揮,笑意只達眼袋下。“哎呀!不必掛懷,他們是醜得嚇壞飛禽育走獸,是我當主人該向姑娘賠禮。”
  “不,是我不對。”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瞼。
  美人粉腮妮紅,不飲也醉。
  此等美景卻無人欣賞,只因茶寮內的人各有所思,無心深擷一片美麗。
  “你客氣了,他們醜就是醜,是人都會嫌棄,要不我叫他們向你賠罪,何大、白二……”
  沈靜依連忙阻止。“不用了,是我失禮在先,姑娘不要拆煞奴家。”
  “噢!”她的眼中有抹談談狡光。
  “小氣財神莫要捉弄外地的傻子,損人不帶髒字是高明。”冷謙羽看不慣的出聲。
  “冷謙羽,信不信我燒了這一地古聖賢者的曠世巨作?”莫迎歡眼一掃,不帶好意地朝多話人冷笑。
  冷謙羽絲毫不畏懼她的威脅。“要燒之前先考慮一下,它們值多少銀子。”
  “你……”說到銀子她就落於下風。“山不轉路轉,大不了我回家找丫鬟出氣。”
  莫迎歡說得雲淡風輕,氣定神困地等著看人抓狂。
  “你敢動婉兒一根寒毛,我……我就踢破你家的門檻。”冷謙羽頓時氣到失去理智,口出令人發笑的字眼。
  莫迎歡嗤笑一聲,“果真百無一用是書生,一點豪氣壯志少得讓人用一根針都挑不起。”她放作沉思道:“我想想怎麼訓練你的婉兒,這麼吧!就叫她醜時起床劈柴燒火,灑掃庭院,卯時將地窖裡的酒甕清掃一番,巳時……亥時就把一家子的衣物全洗淨……”
  “你說夠了沒?”冷謙羽忍不住大吼。“是我不長眼得罪莫大小姐,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
  “是嗎?我記得剛才有人說我是小人耶!”看你囂張到哪去?
  逮人弱點可是她的專長,但除了把銀子當愛人對待,她還沒惡毒到虐待丫鬟十二個時辰不休息,是他太不了解她的處世作風。
  說起冷謙羽的身份,來頭倒是不小,父兄旨在朝為官,位居翰林院士,深受皇上器重。前途可說是如錦緞般光滑,一滑就滑上了榮華富貴。
  偏他一身傲骨,以文人之氣不願入朝為官,不意得罪了十三皇子,被大內高手打得五髒俱傷,丟棄在洛陽城外一處臭溝渠。
  正巧她采辦丫丫的嫁妝路過二話不說地要白二渡氣護住他心脈,再命何大背著他上雲家求醫。
  還非常有良心地留下貼身丫環秋婉兒。
  這一留,留出個兒女情長,她這個救命恩人及不上丫環溫婉的柔弱風情,就這麼給搭上了。
  施恩不望報是君子所為,她是女人兼小人,怎會錯放賺錢的機會?
  所以,莫氏奉茶便為他留了個空缺,以報她的救命大恩。
  “都是我不好,害你們為我起爭執。”不明就裡的沈靜依還當兩人是為她而鬧僵。
  “言重了。”你還不夠格。莫迎歡在心裡一道。
  冷謙羽斜眼怒言。“笨女人,飛禽走獸是說刺你不是人,是禽獸畜生,你還當是贊美呀!”
  全是她的錯,空長了一副好皮相,卻胸無點墨。
  “嘎?!你……你們……”沈靜依微露蒼色;
  “嘎什麼,吞吞吐吐、不干不脆,看了就討厭。”手一拍桌,冷謙羽沒了文人氣度。
  他向來厭惡故作大家閻秀姿態的女人,美人故然賞心悅目,但沒有主見無個性的美女只是一朵多余的牡丹花,看似嬌媚卻無生氣。
  不像莫迎歡奸得真誠,擺明了她就是要錢,他是被克得死死的,想翻身都難。
  若不是先愛上婉兒的溫柔和善解人意、他喜歡上的可能是率真的莫迎歡。但若是如此,恐怕今時今刻他的下場會很凄慘,因為她的眼中只有銀子,對他人愛慕之心皆視若無睹,叫人徒留一場遺恨。
  “這位公子何必動怒,她只是一片善意。”看不下去的應批風笑著上前當起和事佬。
  冷謙羽斜視他一眼,“這笨女人和你什麼關系?”
  應批風忍住氣。“他是在下與家兄的小師妹。”
  “我當是你們暖床的家妓呢,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拙相。”連人家的嘲諷都聽不懂。
  孰可忍孰不可忍,應批風原本帶笑的俊顛霎然凝結成黑色的風暴,忍不住想抽出腰際的長劍教訓那家伙的妄言,可一只手卻適時地壓住他拔劍的手背。
  “大哥——”
  此時的應嘲風仍是一股冷傲,眼底卻多了些難以察覺的笑意走上前。
  “你不配當個文人。”
  冷謙羽不在乎地翻開一本書。“誰說手中有書便是文人,迂腐。”“在下的師妹不像閣下的心機如此深沉,自然聽不出隱諷的暗語,你的話說重了。”
  炫然欲泣的沈靜依驚訝地收起欲流的淚,她沒想到師兄會為她出頭。
  自從十一年前他拜在爹門下學藝,她那顆年少的赤子之心即心儀於他,至今仍不改初衷的愛慕他。
  爹臨終前的托孤更讓她深信,兩人的未來必定同行,從此恩愛至白頭。
  可是,來到冷月山在快三年,她由二八年華已後雙十“高齡”了,卻仍不見他有任何成親念頭,靜待年華消逝的她不由得心急如焚。
  她很清楚莊裡上了早已當她是未來的莊主夫人,因此她也常以他未來妻子的身份自居,自動地打理起冷月山莊的大小事宜,好讓他無後顧之憂。
  豈知那日一句話將她打人阿鼻地獄。
  不甘心一番痴心沉入湖底,沈靜依難得任性一回,非要親眼瞧瞧他的未來娘子是否勝過她,否則一口氣難吐。
  愛,就是這般為難女人。
  “心機深沉的是揚州名勝,而且我不認為自己誤解了,一位單身女子與兩名男子並騎而行,若說清白誰能信之。”
  應批風可不管兄長的阻止硬要出聲。“那個女人還不是和兩個醜人同行,並與男子唇槍舌劍,豈不是更加無名節可言。”
  “哈……你慘了。”冷謙羽笑得眼淚都擠出眼眶。“莫大小姐,你的開胃菜來了!”
  淡淡的笑渦浮上莫迎歡的兩腮,這人真是不怕死,敢當她的面毀她名譽。
  若不玩死他,枉費“名勝”之盛名。
  “公子,貴姓呀?”
  “呃!在下姓應名批風。”奇怪,一個很普通的笑容他竟覺腳底發麻。
  應批風?!她眉微微一斂。“應公子,你初次蒞臨揚州城,一定沒聽過‘小氣財神’是吧!”
  “小氣財神?”他斜瞄了應嘲風一眼。
  見大哥悶不吭聲,他頓感有片馬雲遮住朗朗晴天,似要有慘絕人寰的悲劇將降臨。
  “就是手心永遠向上翻,絕往下落。”接著她笑得好甜。“人欠我一分,千倍討回。”
  “嘎!你是說……”他有些畏意地往應嘲風身後退。
  不知為何,他竟怕起眼前這位高不及他肩的姑娘。
  莫迎歡故意在他身上打量。“瞧你一身華服,一副小相公的模樣,應該值不少銀子。”
  “我像小相公?”應批民為之低吼。
  “你到揚州是尋人或是游玩?”她自說自活的眼神很曖昧,就像個……老鴇。
  心驚膽戰的應批風全身泛冷。“你……你管太多了吧!”
  “所謂強龍莫壓地頭蛇,貪心的蛇可是能吞大像,你自個保重。”她說得輕如柳絮,讓他寒毛聳立。
  “你……你在威……威脅我。”她好大的魄力,笑臉絲毫不輸大哥的冷面。
  “你去打聽打聽,莫家從不威脅人。”太小覷她了,她該再多學些人生經驗,才不會被看扁。
  “是嗎?”怎麼他反而心更寒?
  莫迎歡無心地卷弄垂在腮角的雲辮。“我們一向只付諸行動,威脅人太沒品,收不到賣質利益。”
  她絕不做無謂之事。
  “你好……恐……”恐怖!他自認不夠陰沉,還是不要跟她對上。“大哥,這茶別喝了,咱們先進城吧!”
  應嘲風文風未動,冷眼直視莫迎歡,瞧得她心下不安,不自覺地摸摸右側的收錢袋。
  銀子是她力量來源。
  “奉茶是難喝了些,請到我們揚州城逛逛,莫家是不太長進,只擁有半個揚州城而已,可別走錯路,誤食什麼不干淨的東西,我很容易記恨的。”
  應批風霎時瞠大了眼,這女人豈只恐怖,簡直是夜羅剎來投胎嘛!
  “歡歡,你的優習慣愈來愈嚴重了。”應嘲風充滿興味的說。
  不只莫迎歡倏地眯得眼睛迸出利光,連一向與她作對的冷謙羽亦斂眉一視。
  他似乎是……舊識?
  她有片刻的心慌,心頭老是不規則地紊亂成結。
  “我們還沒親到互稱昵名吧?”
  “歡歡,依你的記性需要我提醒嗎?那只銀袋……”他盯著她多變的清眸道。
  銀袋?!她有不好的預感,小手趕緊寶貝地抓穩飽實的銀袋。
  “要進城請早,我不留各位了”
  “你見時變成縮頭烏龜了?小錢精。”她這是像小時一般貪得可愛。
  小女孩長大了,不帶稚氣的臉龐有著姑娘家的嬌羞,雖然不是美若天仙下凡,但自有一份冷靜的出塵美。
  心中的愛戀已由年少的誓言變成浩瀚的波濤,只為她點滴凝聚。
  “小依精?!”一道模糊的影子在莫迎歡腦中跳動。“我好像認識你。”
  好久好久以前的小綽號,她都快忘得一干二淨了,那是孩童時代的稱謂,成年之後早已丟棄,現在全揚州的百姓只知“小氣財神”這稱號。
  因為實在太久遠,且又是和銀子無關的事物,所以通常很難在她記憶中留下痕跡。
  “你不只是認識我,而且我們還關系密切。”看來,她是存心想忘了,好賴掉那件“典當品”。
  應嘲風有一絲不悅,他的魅力還是比不上銀子的重要性。
  “密切?”我和他?“你是不是搞措對像了?”她只和銀子關系密切。
  “聽清楚,我是應嘲風,銀袋的主人,你的未……”他正要說個分明,忽地一道粉嫩的藕色身影哭著奔向他的“未婚妻”。
  “嗚……歡歡……你要……嗚……救我啦!我……嗚……要要……不要……嗚……”
  莫迎歡翻翻白眼拍拍差點按倒她的女孩,用感謝的眼神朝日二一投,沒有他適時以掌氣相托,兩人定跌得四腳朝天,難看極了。
  “雲雲,誰欺負了你?”
  雲日初只顧著抽搐,眼淚如波的嬌態不減胭脂的顏色,我見猶憐得叫人想去呵護她。
  不包括莫迎歡和冷謙羽,以及何大及白二,他們都太了解她哭功的厲害處。
  “歡歡,嗚……我爹……嗚……”雲日初哭得讓人聽不懂她口中的含糊詞。
  莫迎歡歎了一口氣。“你爹怎麼了,該不會駕鶴西歸,去蓬萊仙島當起逍遙散仙了吧!”
  她怎麼老是口沒遮攔地詛咒別入的長輩。應嘲風深邃的眸中有一絲責備。
  “不!不是啦!嗚……”雲日初猛搖頭,豆大的淚滴掛在白嫩的玉頰上。
  “你好好說,我在聽。”
  雲雲樣樣都好,就是天殺的愛哭。
  丫丫、她和自己能結成生死之交,倒是物以類聚,全是吊詭的怪胎。莫迎歡在心裡輕歎。
  雲日初邊啼邊說:“爹他要……我嫁……嫁人。”
  “嫁人是好事……什麼,雲老爹要你嫁人?”不會吧!是哪個倒霉鬼忘了燒香拜佛?
  不是雲雲不夠好,而是她那哭功驚人,連自幼相處的玩伴都勉強忍受,何況是不明真相的可憐男子。
  “歡……歡歡,你去和爹談談……他一向很佩服你……呃!的口才……”她哭到打了個嗝。
  “斷人姻緣會七代窮,你不想和連祈風去行乞吧!”冷謙羽涼涼地說著美語。
  嗯,莫迎歡打了個冷顫。人可以窮,但不能沒有銀子做伴,這種日子她連想都不敢想。
  “雲雲呀!女孩子長大了終歸要嫁人,雲老爹真是個好父親,懂得為你做好打算。”免得她嫁不出去。
  應嘲風眉一挑,聽出莫迎歡的口不對心。
  “可是……我不想……嗚……嫁人……人家才……十七歲……”她還想多研究些醫理。
  “什麼才十七,過了腊冬就十八了,再不嫁就老得沒人要了。”多個人來接受她的荼毒也不錯,省得一天到晚為她操心。
  “你比我大兩……兩歲都未出閣……我舍不得……離開你……”
  這……莫迎歡一下子面子掛不住地干關。
  死小孩,沒事提起這碼事干麼?她又不是不嫁人,全是為了她的銀袋……
  咦!等等。
  銀袋?
  莫迎歡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和銀袋有關稅的畫面,食指微顫地指著應嘲風,吶吶地說道:“你不會是他吧!”
  應嘲風冷硬的黑瞳奇跡似地有了笑意。
  “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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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5:08:12 |只看該作者
“不可能,你怎麼會是那瘦不拉幾,渾身沒三兩肉的耗子頭,除非撞鬼了。”
  莫迎歡根本顧不了哭哭啼啼的雲日初,一手推開的跳到應嘲風的面前。
  說跳並不為過,她的動作之快的確叫人傻眼,跟搶錢的速度相差不遠。
  “不對不對,耗子頭的手臂干癟得像竹竿,胸膛也沒這麼厚,硬邦邦得只剩下骨頭,哪像這塊石板肉敲得手疼。”
  “喝!不仔細瞧我還看不出你挺高的,耗子頭可沒高成一座山,你想唬人還早得很,我莫迎歡可不是徒負盛名而已。”
  小氣財神要是沒腦子,哪能使莫家成為揚州城首富,想要騙她得再回去修煉幾年。
  “喂!你這個女人真不害臊,在男人身上摸來又截去的,到底要不要臉?”應批風見大哥被吃豆腐大喝出聲。
  “批風,不得無禮,她真的會記恨。”這點和她嗜財如命的個性一樣,未曾改變。
  “大哥,你怎麼替她說話,她的行為舉止太不合禮教了。”應批風有些氣悶。
  “我合不合禮教還輪不到你來管。”莫迎歡眼神清澈的一轉。“你到底是從哪個老鼠洞鑽出來的?”
  “蘭州。”耗子當然鑽老鼠洞,她真會用形容詞。
  “蘭州?那不是快靠近關外的北地。”聽說滿熱鬧的,南北水貨相當多。
  “嗯!”
  莫迎歡抬頭瞄瞄他那張死人臉孔,怎麼都無法和耗子頭連在一起。
  兩人唯一的共同點是冷漠、不多言。
  “歡歡……嗚……你為什麼不理我?”雲日初覺得委屈,更加賣力地大哭。
  啊!她差點忘了這尊淚菩薩。
  “雲雲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看丫丫嫁得多好,姓尉的把她疼人心坎裡嘍!”
  “人家又不是丫丫……我……我不要嫁啦!”丫丫好幸福,嫁給她喜歡的人。
  她不求富貴榮華,但求知心為伴,這不過份吧!
  可是爹他……嗚嗚!她不要啦!
  還哭,揚州要淹大水了。莫迎歡軟言誘哄,“好好好,我去替你探探口風,如果對方有才又有財你再嫁。”
  “什麼才不才?”她聽得懵懵懂懂,不解其意。
  “笨雲雲,是人才和錢財,莫大小姐的眼睛中可瞧不見你的幸福哦!”冷謙羽用膝蓋一扣便明了。
  “書呆子,讀你的四書五經,少管人間閒事。”當你的書仙去。
  “是,小氣財神。”銀子有入無出!
  莫迎歡沒心思顧及應嘲風的身份,她要是再不把雲雲給擺平,耳膜早晚給雲雲哭破。
  她從來不羨慕別人,此刻卻羨慕遠嫁到洛陽恨天堡的杜丫丫。
  尉天栩雖然討人厭了些,但出手闊綽,隨她漫天亂喊價地拋出金山、銀山供她挖掘,眉毛頂多揚上兩下,絕不心疼那身外之物。
  她之所以羨慕丫丫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丫丫終於脫離終日不散的雨雲,從此不用飽受雲雲不停歇的可怕哭法。
  “雲雲,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再說丫丫嫁到洛陽,我不是每隔幾天就帶你去找她玩?我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她是去視察商務,順便收帳。有空才繞去恨天堡坐坐,陪丫丫閒磕牙,氣氣姓尉的家伙。
  “人家……人家就是會……舍不得你嘛!”雲日初試著淚,輕扯她的衣袖。
  “有什麼好合不得,說不定明兒個換我嫁人,咱們還不是得分離。”又不是生離死別,終身不得見。
  應嘲風唇角一勾。“原來你已做好出閣准備,我當你只記得銀子忘了承諾。”
  “承諾?”她將雲日初交給避之唯恐不及的冷謙羽。“你在講什麼鬼話!”
  她嫁不嫁人和承諾有何牽連?
  “當年典當這只銀袋,你許諾的話語可是明白地著寫在這當票上,容不得你反悔。”他將珍藏多年的當票拿至她眼前一晃。
  莫氏當銷商譽卓越,即使是黃口小兒的戲語,年僅六、七歲的莫迎歡仍跑回當舖眷了份收據,表示不欺他。
  如今這份收據成了鐵證,賴都賴不掉。
  “這是耗子頭的當票,怎麼會在你手中?你是不是把他給殺了?”
  應嘲風輕歎一聲。“離別之際,耗子頭是否要你記住他的本名?”
  她用力點點頭,“當然,他的名字是應……呃……應……”應什麼呢?她怎麼想不起呢?
  “應嘲風。”
  “對對對,就是應嘲……”莫迎歡突然一怔。“你剛說你的名字是……”
  “應嘲風。”
  “你是耗子頭!”她終於反應過來。
  “我說過了。”
  “怎麼可能?你一點都不像耗子頭。”
  應嘲風笑了笑,“十三年不見,容貌總會有所改變,你就變漂亮了。”這是他的真心話。
  所謂情人眼中出西施,即使平凡的容貌亦美若桃李。
  好虛偽,她看了自己的瞼近二十年,哪裡漂亮了?“你真的是耗子頭?”
  變化太多,叫她無法信服。
  “四六分帳,我四你六,我負責捕魯獵物,你負責叫賣。”他還記得當時不合理的分帳法。
  熟悉的場景浮現眼前,莫迎歡綻開如見銀子般的燦爛笑容,欣喜若狂地往上一跳,雙手勾住他的頸項,就像小孩子一樣。
  她沒有久召別重逢的喜悅,而是想起他幫她賺錢時,那份數錢的快樂。
  人可以沒志氣,銀子不可不賺。
  “哇!太好了,死耗子頭,少了你幫我賺錢,日子好難過哦!害我少賺好些銀子,好在丫丫是神愉,可捕你的缺。”
  佳人在懷理該開心,可是應嘲風的臉色卻變得很難看。“你從沒想過我——”
  “想你干麼!賺錢都快沒時間了。”她只會想念她的銀子。
  “你、很、好。”他咬牙切齒地環住她的腰,俯近她的耳低語。“你不會也忘了婚約一事吧!”
  聞言,莫迎歡的笑臉頓時凍住,身子僵得直在的,勾住他頸項的雙手不自在地松開。
  這時她才發現兩人是多麼地親近,幾乎整個人掛貼在他身上,無留一絲空隙,難免有些落人話柄。
  “我們好像靠得太近,這樣太失禮了。”莫迎歡推推他胸膛未果,反而被他緊緊鉗制。
  “是嗎?我覺得還不夠近,夫妻間可沒隔著這一層布料。”想推開他?她太天真了。
  習武多年,他豈會輸她一名小小女子。
  她臉微赧,氣得急中生智。“想娶我,總得先上門提親吧!”
  “想嫁人了?”應嘲民心中的怒氣略微消滅地睨她嫣紅的桃腮。
  “是呀!莫家人最信守承諾。”她輕巧地隔開兩人之間的空限。“你打算贖物還是娶親?”
  莫迎歡左手往後一背,用手指頭作了個指示,何大、白二立即將竹筒內的銀子用布中一包塞人懷袋,准備配合主人的動作。
  聽不見他們的交談,沈靜依美麗的花顏失去血色,用著受傷的目光瞅著應嘲風環繞她腰間的手臂,一顆心苦澀不已,痛如蟻噬。
  他臉上的縱容和疼惜。是她渴求多年不得的痴念,她的心好痛好痛,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從來沒打算要收回銀裝,那本來就是要送你的禮物,它配你可說是相得益彰。”應嘲風打趣地捏捏莫迎歡不馴的鼻尖。
  奸詐,騙她一個小女孩允婚.“你對我真好。”
  “等我們成親後,我還會對你更好。”他完全松了戒心,以為她的心如他一般。
  莫迎歡“激動”地握住他雙手。“趕了這麼久的路,唱杯莫氏奉茶消消渴。”
  “沒想到你也有溫柔的一面,要付銀子買吧!”他可不敢指望她一夕間變得不貪錢。
  “當然要……呃……不……不必。”銀子哪!她拗得心好痛。“盡管喝。”
  強裝著笑,莫迎歡朝冷謙羽使使眼色,要他代為照顧雲日初一會兒。
  手持廉價茶杯,她忍痛掀開奉茶頂蓋,用木勺輕舀一瓢清香黃茶,正欲倒入林子裡,手一彎,往應嘲風臉上潑去。
  “白二擋駕,何大背我,閃人。”
  應嘲風早在她把銀子看得淡漠那刻,即已心生警覺,知道她絕不會放棄賺錢的機會,可明知有詐,他仍中了她的美人計。
  是他太輕忽,自認為可以制住她的小把戲,才叫茶汁濺了眼蒙成一片,迷茫而難以視物,讓她輕易閃過他驟然出手的掌控。
  待他恢復清明雙目,何大高壯的身影早已背起女主子健步而逃。
  白二身材矮小,奇貌不揚,但功夫卻高得出奇,他根本被困住,分不出身出茶寮追那個可惡的小女人。
  兩人過了數十招,他才決定放棄無謂的爭鬥。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揚州城的名勝呵!
  “前輩武藝過人,晚輩造次了。”
  “你對敝主人不軌,我不喜歡你的前倨後恭。”白二是位忠心的下人。
  “不,是你家主人先失信於晚輩,並非我躍矩。”這小妮子挺會收買人心。
  “我不管誰是誰非,總之我的主人不會犯錯。”白二一心向主。
  他和何大人稱祈山二怪,本是為非作歹的大惡人,殺人無數,淫人妻女,在江湖上惡名遠播。
  但是與遇著救他倆性命的主人,他才知世間竟有人不嫌棄他們面醜而挺身相助,不僅親身用料他們一身惡臭還願收留他們。
  他不知道她用了何種手段化解仇家來尋仇,只知跟了主人之後,江湖上再無人持劍相向。
  何大與他並非刻意要挑起武林血腥,只因天生長相特異,四處遭人恥笑才惡向心中生,不惜殺戮人今建立威信,以回報他人的鄙視。
  活在世間四十余年,頭一回有被人重視的感動,叫他們兩人不計較為奴為僕,誓死踉隨主人左右。
  是非對錯無所謂,他只遵從主人的命令。
  “歡歡真有一套,能有前輩這般高人相識。”應嘲風不怒反生安慰。
  “休說體面話,你若與我主人過不去,勿怪我手下不留情,告辭。”手一甩,白二掉頭離去。
  應嘲風為他的警告而露齒微笑,她的確非平凡女子,竟有此高人願為她舍命為奴。
  “大哥,你居然……笑了。”
  莫怪應批風詫異得嘴都合不攏,連沈靜依落寞的神態都為之一震,幾乎要錯認眼前男子非她痴心所愛之人。
  “你不覺得她很可愛嗎?”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夠辣!
  “她?”應批風難以抑制的高呼。“你不會是指剛才那個狡猾的女人吧!”可愛?是可恨才是。
  應嘲風不贊同的一瞪。“她叫莫迎歡,你的未來大嫂。”
  “什……什麼,你瘋了!”
  這是他大哥嗎?竟然要娶那種女人為妻。
  光想他都全身發冷,家中有個冷面大哥已是叫人戰戰兢兢,不敢妄動。
  若加個笑面狐大嫂,他的日子可想而知,必定活在水深火熱之下,一輩子抬不起頭來,而且她特別聲明過會記很,那……他還能活命嗎?
  好險,好險,幸虧她逃得快。
  莫迎歡撫撫心跳急促的胸口,拍拍何大的肩頭要他放下她。
  “主人,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只是一時氣血不順,你不要擔心。”她是被意外懾了一下魂罷了。
  她下意識地將手擱在銀袋上,回想起自己倉皇而逃的可笑舉動,忍不住嘲笑起自己的懦弱。
  不過是個銀袋嘛!大不了還給他,用不著賠上一生的幸福來保住那不起眼的小東西,她若不想嫁人,誰能逼她嫁。
  現在莫家是她當家主事,老爹和娘早已不管,整個揚州城已在她的掌握中。她何必怕個外來客,真是自己嚇自己,無趣得很。
  她心一寬,笑容也就輕柔些。
  “主人,餓了吧!何大下廚燒兩道好萊。”
  是好久沒嘗嘗他的手藝。“好呀!麻煩你,我還真是餓了。”莫迎歡頑皮地摸摸小腹。
  “咳!跟何大不用客氣,我這就去廚房准備,等會端進花廳是嗎?”受到禮遇.他反而有些局促。
  “嗯。”
  何大一雙長腿一跨,很快地消失在她眼前。
  莫迎歡有氣無力地推開房門,一道淡綠的紗市隔開花廳和內室,屏風後是一座手工精巧的花型裕地,四周雕刻著動人的海棠花,栩栩如生仿佛能聞到淡淡花香。
  迎面而來的是水仙般嬌美的優雅丫環秋婉兒。
  “婉兒,叫人燒兩桶熱水,我要沐浴。”
  文靜的秋婉兒淡笑不語,轉身邁出門檻。
  不一會兒,一名體壯的家丁持了兩桶熱水注入浴池,不久又蜇出門外再取來一桶冷水和一桶備用熱水。
  秋婉兒舀冷水調調水溫,待水溫適中,她從衣櫥中捧出換洗衣物擱在浴池旁一個造型討喜的置衣架上,而後灑了些花瓣在水面上浮沉。
  “小姐,需要我為你寬衣嗎?”
  莫迎歡橫瞪了秋婉地一眼。“你天生丫頭命呀!非要找罵人才甘心。”
  “你脾氣暴躁。是誰意你生氣了?”她只是笑笑地接過一只銀釵。
  “還有誰,不就是你。”尚書千金做起丫環事,比真正丫環還稱職,她看了就一肚子火。
  當初接受婉兒的典當並非少個丫環,而是看不慣呂家仗著有個女兒是親王的寵妾,以勢凌人意圖強占她的清自身子才出手。
  入府後,她當真換上丫環的簡便衣著,無怨無悔地做起丫環,把她伺候得像個“殘廢”,凡事都不需自個動手,只要張開兩片嘴皮。
  起先她還費心解釋,這一切純粹救急不用放在心上,要婉兒安心地幫她整理帳目就好。
  可是婉兒太有骨氣,非要典身為婢,以報她的急施援手之恩。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唉!是她命太好還是運氣佳,總是有便宜送上門讓她拾,而且還沒有拒絕的權利。
  “你要穿著單衣沾水淋浴嗎?”可見小姐這會氣得不輕,但揚州城裡,應沒人惹得起她才是。
  每回她只要受了些閒氣回來,一定先沐浴淨身,說是去霉氣,所以秋婉兒才會如此想。
  莫迎歡臉一沉,氣呼呼地剝光衣物下浴池。“看我生氣你很得意是不是?”
  “奴婢不逾越,只是善盡奴婢的本份,提醒小姐氣糊塗的小事。”秋婉兒屈著身子半跪在池旁為她順發。
  “你是千金之軀,何必委屈自己來服侍我,搞得我氣得內傷。”她眼半閉,享受著秋婉兒的服侍。
  莫迎歡就是這麼個心口不一的懶女人,嘴上說的和她此刻表現的態度完全不符,還不是攤開四肢任由秋婉兒洗掙一身疲憊。
  她愛銀子,也懂得享受人生,絕不虧待自己。
  人家既然拜托她當恩人,何樂而不為地順著人意,大家皆歡喜嘛!
  “休提過去事,秋家早已沒落,若非小姐的善心,婉兒已是花殘之身,無顏見穿於世。”
  “跟你說過多少回,是我看呂家的敗家子不順眼,故意找他晦氣,干麼老掛在心口當碑石惦念著。”
  “你的用詞叫人汗顏,什麼碑石都胡亂編之。”小姐是口惡心似水,可柔也可冷如冰。
  跟在小姐身邊一年多,還會摸不透她的性子嗎?
  她除了愛財些,喜歡耍點小聰明戲弄人,設計旁人為她生財,其實本性倒是不惡;有點小孩子的驕氣,但不致傷及無辜。
  受她懲戒的人大半是些故作聖人的惡徒,而少數惡作劇的玩弄對像,也大抵是她的好友,但他們氣過、鬧過也就笑開了,不會心存芥蒂。
  “看看你小我一歲卻老氣橫生,比守著貞節牌坊的寡婦還嚴謹,只有死書呆當你是寶,無聊!”
  一提及心上人,秋婉兒嬌顏一郝。“是他惹你生氣嗎?我替他賠罪好了。”
  “嘖!沒媒沒聘,你當自個是他未過門的娘子呀!真不害羞。”莫迎歡故意逗著臉紅的丫環玩。
  “人家……人家是怕他生氣頂撞了你,你知道冷大哥心直口快……”
  “心直口快”說得好聽,姑娘家一遇上感情事,心都偏斜了。
  “呃……他是有些……偏激,口氣沖了些,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秋婉兒舀了一瓢熱水,臉上掛著溫柔多情的淺笑,冷大哥因為愛她,所以不忍她為人奴婢,老是無法控制理智找小姐鬥嘴。
  他的出發點全是為了她,令她覺得好氣又窩心。
  “哼!我看他是太憤世嫉俗,自以為清高,哪天真惹毛了我,叫他光著屁股滿街跑,看他神不神氣。”
  她掩口輕笑。“別說賭氣話,到底是誰惹你發這麼大火?”
  “怎麼,你不是才替窮酸鬼求過情。”
  “他的本事我清楚,絕挑不起你的火氣。”她這話不是看輕地,而是事實。
  嬉笑怒罵皆由人是小姐的淡然,若真功了氣,只有她侮人的份,鮮有人能給地排頭吃。
  這回小姐八成是整不到人而生暗氣。
  “噢!”
  “小姐不想將今日受的氣告訴奴婢?”小姐大概氣得不輕才不願吐實。
  “哎呀!一筆陳年老帳而已,沒什麼大不了。”她可不怕他來催討。
  甩甩頭,莫迎歡從浴池中站起身,讓秋婉兒為她穿上一件件衣服,然後光著腳丫子走到梳妝台前坐定,任人擦干那一頭濕發。
  看著鏡中倒影,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並無一張傾城傾國的絕美容顏,他為何一到非她莫娶的模樣?
  雖是匆匆一瞥,他身側那位女子的姿色堪稱絕妍美女,而他卻有如此行徑,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女人總是多了顆嫉妒之心,說她不吃味是騙人的,除非她不是女人。
  不過叫人猜不透的是,哪有人上門索討遲來的婚約還帶個美嬌娘,是他大自負想享齊太之福,還是來示威,表明他的身價搶手得緊。
  看盡兒女情事,聰明如她豈會看不見那名女子眼中的痴情?
  “主人,我燒了一桌好菜,你快趁熱嘗嘗鮮。”
  “呵!何大,你的手腳真快,我正念著呢!”她是說謊不打草稿,哄得何大心花怒放。
  收買人心不是光靠銀子了事,適時的贊美才留得住人心。
  莫迎歡穿上緞花繡鞋,讓秋婉兒隨意地扎了束發,神清氣爽地由內室走出來。
  她的笑容在瞧見花廳圓桌邊坐的小人兒,立即換上一張後娘臉孔。
  “死小鬼!你敢來搶我的東西吃。”
  “大姐,你愈來愈美麗,銀子一定賺好多好多哦!”十歲大的小男孩十分諂媚地說道。
  她不屑地冷哼一聲。“口蜜腹劍,少灌港米湯,我可不是娘。”
  小男孩名喚莫笑痴,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莫迎歡的娘原本是名前來依親的寡婦,來自大漠。
  三十歲左右的寡婦不失大漠兒女的豪放健美,因為盤纏用盡,突發奇想把自己給當了。
  當時年僅二十歲的少老板不知所措,他是頭一回聽聞有人以身當典當品,遲疑地不敢接受,只當同情她而收留在府內。
  內向含蓄的少老板碰上熱情洋溢的消寡婦,日久竟生情意,無視年齡的差距而成就了好事,不久寡婦有喜才正式拜堂宴客成為夫妻。
  少老板非常迷戀年長的妻子,幾乎是愛不釋手夜夜春宵,拿她的話當懿旨百般依從。
  也許兩人太恩愛了,獨生一女便不再傳出喜訊。
  十年後,長女已九歲,快四十歲的莫夫人好想有個小娃兒來要玩,因為女兒太一精明了不肯讓她玩,因此提議要丈夫納妾,誰叫她生不出來。
  深情不渝的丈夫自然不允,當她是開玩笑,試探他的情意是否有變,兩人纏綿了一整夜。
  孰知一個月後,妻子從妓院買了個尚未開苞的伶妓回府,偷偷在丈夫茶水裡下春藥再將兩人關在房裡三天,三餐藥劑照放,非要逼他留下種。
  三天內,受藥力控制的丈夫不得不和伶妓行房十數次,但累的是身體,痛的卻是心。
  三天屆滿,氣憤難當的丈夫整整半年不曾和妻子說過話,也未曾再與新寵有過肌膚之親。
  畢竟是多情丈夫,在妻子百般求恕的情況下,他還是原諒她,夫妻恩愛更勝往昔。
  而伶妓因那三日之歡受了孕,不久產下一名男嬰,在莫夫人默許下,成了有名無實的二夫人。
  只是小男孩從一出生就和親娘不親,老是喜歡賴在莫夫人懷中,因此所謂的二夫人更是沒有地位,比守活寡還叫人歉吁。
  所幸她甘於平淡,不與人爭咱得其樂。
  “大姐,你上次不是答應我要送匹小馬給我?”莫笑痴不怕她生氣,用手指挑起一塊肉塞入口中。
  “上次的事我記不得。”好小子,搶菜又討馬,皮癢了。
  他賴皮的搶白。“所以我來提醒你,不要忘了我的生日快到了。”
  這對姐弟看似仇入,其實感情十分融洽,莫迎歡和地娘一樣,十分地寵溺他。
  “好啦!羅唆。回頭我找乞丐頭幫你弄一匹。”
  這時在另一方,正醉臥美人膝的連祈風莫名打了個噴嚏,不安地左顧右盼,不見食銀精身影才安了心,當自己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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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5:09:12 |只看該作者
怪得離奇,叫人忘工難安。
  一顆心七上八下,莫迎歡直覺慌得很,她在碧草如茵的後院踱步,結好的發辮被她扯得不成形,凌凌散散地做落在鬢邊。
  “奇怪,耗子頭在搞什麼把戲?存心要把人逼瘋。”以前的地可沒這等狡猾。
  五天了。
  自從茶寮一會至今已有五天余,她是早晚擔心他會尋上門,所以不讓何大、白二離她左右,以防他的出現。
  可是等待是件擾人之事,她又是沒耐心的人。
  所以暗地裡她吩咐丐幫的弟子查探他們一行人的動靜,反正丐幫幫主連祈風是丫丫的義兄,她和丫丫比親姐妹還親,利用一下也不為過。
  根據消息回報,他目前住在城裡最負盛名的客棧,從銀莊提領一大筆銀子不知要干什麼,常見地方仕紳出入他住的客房。
  若說做生意嘛!不見他有所動作,可他為何提領巨款在身邊徒惹是非……她快猜得白了發,還是心亂如麻地被動等待。
  等待、等待,這太不像她莫迎歡的行事風格。
  “該死!最好不要算計我,不然我火烤你的耗子頭,看你要出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戲。”
  她決定了,再一天。
  一天內再無動靜,她就主動出擊,開誠布公地和他談個明白,總比悶坐愁台來得好。
  一只銀袋她戴了十來年是有些感情,放棄好舍不得。
  兵法有雲:“彼不動,我不動,彼動,我動。”現在就看他做何打算,她才好想出應戰方法,可以人、財兩得……呃,是銀袋和錢財雙得。
  咋!瞧她的腦袋瓜子,想哪去了。
  “咦!歡歡,你沒出門收帳呀!”
  “二娘,你沒拿繩子套著那匹野馬?”
  邁著蓮步緩緩走來的美婦,是獨居冷閣的二夫人段玉瓊,年方二十六,只大莫迎歡六歲而已,卻已是飽經風霜的棄婦。
  她的美麗是毋庸置疑,宛若雪中一朵白梅,可惜美麗無人賞,空有淡淡梅香獨聞,良人只鐘情已上了年紀的辣舌椒果。
  她的美麗是一種悲哀,不是幸福。
  “痴兒好動,就算有條繩子也綁不住他的腳。”談起頑皮的兒子,她不禁會心一笑。
  “這個小皮蛋,他倒輕松逍遙,不來幫幫我,莫家他可也有一份。”想累死她呀!
  段玉瓊淡淡歎息。“他可沒你的能耐,要他乖乖坐在帳房數錢,比殺了他還痛苦。”
  “二娘,都是你們太縱容他了,我在他這個年紀時,莫氏當舖都開了好幾間分行。”
  誰說開當舖不賺錢,她硬是把財神爺請進門。
  這些年莫氏當舖一間接一間的開,無一不可典當,除了死人之外,在揚州城可是獨家生意,沒人敢來搶。
  “你是天賦異秉,痴兒哪能和你相提並論,何況說起縱容嘛!你好像是其中一份子喔!”
  段玉瓊的話中帶著取笑,意思是有人送了痴兒一匹馬,卻口口聲聲反指別人縱容。
  莫迎歡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是他太黏人了,我才托人找了匹劣等馬給他玩玩,免得煩死我。”
  “是喔!好匹曄驪的騏馬,周穆王都得感慨他的八駿不及它呢!”那可是上等的小牡馬。
  黃口小兒實在不宜騎如此好馬,真怕遭宵小之輩覬覦,枉費她的一番心意。
  “不就是一匹馬嘛!在我眼中是四足畜生,管它好與壞。”反正不用錢,她是你他人之慨。
  段玉瓊看著莫迎歡,心中不免感觸良多。
  同是女子,她的生活快意順暢,凡事自有主張,不需仰賴他人員息,無所畏懼地在男人的世界爭一席之地,揚州城無人不曉她的厲害處。
  僅僅六歲之差,她將平凡的莫氏當舖推向揚州首富之位,而自己卻是文弱女子只能空窗獨望,凄涼終日,
  名為丈夫,實同陌生人,若非那三日之歡孕育了一新生命,她和處子有何分別?
  人該知足,她不強求。
  總好過生張熟魏、強顏歡笑的煙花生涯。
  “隔壁那間主屋不是荒廢了好久?怎麼這幾日敲敲打打的,擾得人不安眠。”莫迎歡有些困意地打了個哈欠。
  段玉瓊向牆一瞄。“大概有人要搬進來住吧!李員外一家都搬走快五年了。”
  “哼!可別像李家的大小色鬼垂涎你的美色,不然……我叫他住不安穩。”她冷嗤一聲。
  “你喔!人家不過是言語上輕薄些,倒叫你整得鬼哭神號,連夜舉家搬遷。”
  “是他們逃得快,害我准備了好料要伺候都浪費了。”有錢就風流,連她家的女人都敢妄想。
  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妨。
  李家老的小的以為二娘個性懦弱又失寵,老是用一雙色迷迷的賊眼,隔著鏤空的圍牆色淫、挑逗地說些下流、不堪的字眼。
  無意間她發現兩父子的惡行,於是半夜裝鬼嚇他們,讓他們嘗嘗牡丹花下死的快活。
  結果李家當晚被嚇個半死,隨即收拾細軟離開,大部份家具、古董都沒來得及帶走呢!
  也就是從那次,她才知曉二娘的日子多寂寞、無助,所以常抽空來陪伴,並且買下個繡訪交予二娘管理,以免日子太空泛,二娘會胡思亂想。
  “歡歡,難得見你這幾天都窩在府裡,是不是生病了?”段玉瓊關心地一問。
  莫迎歡笑得無力地撫撫額。“真要生病倒好處理,找雲雲開道藥方,熬個場汁喝喝就好了。”
  “怎麼,你也有被難倒的一日。”她拉著袖口輕掩一笑。
  眼前苦惱的歡歡,會是揚州最難纏的“名勝”?段玉瓊為之失笑。
  “二娘,這幾年來你後悔嗎?”
  她微微一凜。“能說後悔嗎?莫家待我不薄,衣食無缺。”
  “那感情呢?”
  “在十歲被賣人青樓起,我早已不存希望,若非夫人為我贖身,豈有太平日子可過?”
  一雙五臂千人枕,一張檀口萬人嘗。
  家貧無依,送往迎來,能完璧出青樓已是上天恩賜,她不敢貪求福份,只願有一處安身之地。
  雖是有名無實的二夫人,但莫家上下待她極好,她已經很滿足。
  孤鳥夜啼,幸得梧桐棲。
  “你年輕貌美,再尋個好夫婿並不難,爹娘不想誤你青春,何必妄自菲薄。”
  段玉瓊臉色微黯。“千金易求,難得有情郎,在煙花之地待了五年,看盡男人薄幸的嘴臉,我心已寒。”
  “你不會覺得一個人很孤單,夜半無人時想找個郎君喝訴細語?”摸迎歡不願提及父親的專情傷她。
  “我有你和痴兒呀!而且習慣了寂寞,多個人反而不自在。”是的,她已習慣寂寞。
  “你恨爹的無情冷落嗎?”
  段玉瓊慨然一歎,相當平靜。“他非無情而是專情,叫人無從恨起。”只是他們無緣。
  畢竟曾有三日情緯,若說不心動太過牽強。
  她是愛他的。
  可是她更感謝夫人的設計,讓她在滿身污穢下尚能感受那少得令人珍惜的憐愛。
  “娘生就古怪,為了個孩子甘心讓父人與人同床而歡,要是我……”莫迎歡倏地噤口,抱歉地望著段玉瓊。
  “不用顧忌我,夫人是個奇女子,才會有你這個鬼靈精怪的揚州名勝呀!”她一點都不介意當個生育工具。
  “你取笑我。”
  應嘲風的影像突然飛至她腦子裡,她微微一驚。
  該不是他按兵不動就打這主意吧!
  “小姐,大廳有客到,老爺夫人請你到大廳一敘。”一個老僕恭敬地彎著腰。
  莫迎歡不放置信地重復一次,“客人?”怪哉!誰那麼有空閒來串門子?
  莫家兩老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那一箱箱“禮”,有點像土匪頭子來搶親,財大氣粗得無視王法,光明正大來要人家的閨女。
  瞧瞧那氣宇軒昂、高人挺拔的送禮人,一身狂傲的冷熱氣息,怎麼看都不似土匪頭。
  生個女兒怪,結交的朋反更怪得離譜。
  “這位公子,這些禮太貴重,實在受不起。”莫夫人風五姑為難地說道。
  “晚輩應嘲風,你們可直喚我的名字。”
  “這怎麼敢當?你的禮送得叫我們心驚。何妨說明來意。”
  應嘲風兩眼有神,氣度非凡的雙手抱拳。
  “此行乃是來提親。”
  “提親?”’莫家兩老嚇得差點從椅子跌下來。
  莫家向來是女子理家,莫老爺朝妻子望了一眼,讓她去處理這件驚人的消息。
  風五姑魯鈍地問:“請問你是為誰提親,這對像又是何人?”
  “為找自己,對像是舍十金。”
  “嘎?”
  兩人倒吸了口氣,無法置信地互看,此時女兒已到了花嫁之年,為何沒人米通知一聲?
  有個能干的女兒當家,莫家兩老早不問世事,悠哉游哉地抱著女兒“孝敬”的銀兩游山玩水,好不快樂,以致心中無歲月。
  “我與今媛已許下白頭之約,今日先送上見面禮以示誠意。”他相信她絕不會推辭。
  “什麼,我女兒答應嫁你了?”莫老爺驚得跳起來。
  自覺失札,他才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坐回妻子身側。
  驚訝一過,風五姑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得意,這小子生得俊,送的禮又完全符合女兒的個性,於是她隨手一揚要下人去請小姐。
  還記得女兒才剛學會大路,沒想到一眨眼間要嫁人了,心倒有點酸。
  人家的女兒笨笨傻傻的多好玩,可自個女兒精得像鬼,還沒玩到就嫁人為妻,叫她如何不心酸?
  而她心中那個笨笨傻傻的女孩,正是好哭的雲日初。
  “坐!上茶。”風五姑示意應嘲風兄弟上座,接著命下人端上待客茶水。
  應嘲風和應批風往右側雲石椅一坐,隨後下人送上兩杯碧螺春。
  “你和我女兒認識多久?”
  “十幾年。”
  “曖!我家丫頭怎麼沒提過?真是太不像話了。”好歹讓她端端丈母娘的架子。
  “她大概害羞開不了口。”應嘲風說得自己都深覺好笑。
  害羞?!
  在場的莫家主子和下人一陣靦然,表情十分的逗,想笑不敢笑出來,扭曲得難過。
  全天下的人都有可能害羞,唯獨莫大小組沒習過這兩個字。
  “公子打哪來?”她又問。
  “蘭州。”
  風五姑陡地笑顏大綻。“那敢情好,我娘家住靈武,離蘭州近得很,咱們同飲黃河水。”
  人不親水親。
  難得有故鄉的人來,她是天南地北地話鄉愁,無所不談地把人家的底摸得一清二楚。
  “我家丫頭好福氣,有你這等至情至性的好孩子守著,這門親事我和她爹都不反對。”
  “多謝岳父、岳母成全,小婿會排個好日子正式下聘,行六禮之儀。”
  “好,好,我女兒就交給你,你好生疼愛。”風五姑和夫婿相視一笑,心中十分快意。
  “好什麼好?你要賣女兒也得先問我一聲。”娘愈混愈不濟了。
  人家隨便編唬兩句,她倒是就地賣起女兒,和人熱絡得很。
  莫迎歡雙瞳隱含兩簇淡淡火苗,直射坐著優閒品茗的應嘲風,恨不得拆了他的骨頭敲大鼓。
  這個家伙果然不安好心,她才念著他的惡,消失五天的他就不要臉的上門提親。還哄得她爹娘心花大放二話不說地拍桌定案,斷她終身。
  好在她腿短走得快,及時阻止這場賣女兒的悲劇。
  “歡歡——”
  “還在歡不歡,我是莫要迎歡。”她氣嘟嘟地走向應潮風道:“你太閒了是不是?”
  他那張冷酷的俊顏微微一抽。
  “你那日走得太急未打好招呼,我特地上門問候。”他說得很隨意。
  “問你的大……”她緩下脾氣。“真是抱歉了,是我冒昧。”
  應嘲風眼一冽。“我原諒你的無禮。”
  “你原諒我?”莫迎歡瞪得眼睛快掉下來。“我跟你客套。你還給我拿喬。”
  太囂張了,在揚州城還敢踩她的線,他進城沒打聽清楚,小氣財神是何許人。
  “歡歡呀!姑娘家要端莊些,瞧你一臉潑辣相,可別嚇走我的好女婿。”
  好女婿?莫迎歡口氣不悅地回道:“娘,我這可是向你學的,還有!他不是你女婿,先別叫得那麼親熱。”
  辣娘子風五姑誰不識,還好意思教訓她?
  她娘年輕時便以辛辣作風贏得辣娘子之名,威名揚灑整個商場,連大男人都怕得發抖。
  她是女承母性,沒辦法溫柔似水。
  “歡歡,不要太早下定論,先看看我送來的禮物吧!”應嘲風雨手交握地往祝她。
  禮物?!
  一臉防備的莫迎歡戒慎地盯著桌旁三口檀木箱子,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挑開小閂,有所懷疑地看著在場的人,確定是這幾口。
  蓋子一掀,她的嘴角隨之上揚。
  這禮送得可真巧,完全對准她胃口。
  她伸手撫摸一錠錠亮得刺眼的銀子,像是撫摸愛人般輕柔,眼中是強烈的歡愉,她太愛這個禮物了,以致有些失神。
  被忽略的應嘲風十分吃味,十三年前她的眼中只有銀子沒有他,十三年後依舊如故、他居然嫉妒起那三箱銀子的魅力。
  “咳!看夠了吧!該分點精神在我身上。”他不滿地語含消味。
  莫迎歡再三流連,視線仍停在銀子上。“你很有錢?”
  “是不少。”還有,她簡直太蔑視人了。
  “和我莫家相較呢”’
  “只多不少。”
  “噢——”
  一向是人們聚焦所在的應嘲風豈容她忽視,他倏地起身走到她身邊,拂開她纖嫩的指尖,大力地閣上蓋項。
  他將三口裝滿銀子的箱子疊成直線,手指用力一按,小,閂彎成弓型成鎖,扣住板扣勾結如火熔,怎麼扳都扳不開。
  遷怒於銀子是屬可笑,但他就是喧不了這口氣。
  “你……你這樣,我怎麼取用,存心耍我呀!”他簡直可惡至極吊人胃口。
  “嫁不嫁?”
  “這個嘛!”莫迎歡瞄瞄封死的箱子,看能不能窺點銀光。
  “北方霸主,富可故國,憑我的關系可打通不少‘錢’關,你要考慮清楚。”應嘲風再接再厲的游說。
  一旁的應批風暗自竊笑,兒時眼高於頂的大哥得看人臉色?竟為了一位看似平凡的奇女人自貶身價,不惜以利相誘。
  沒錯,是奇女子
  他們在客棧盤桓數日,不經意提起莫家小姐的名字,世居揚州城的伙計、賓客群起哄言,毀譽參半地“發揚”她做人事跡。
  這—談竟論了大半天,大像仍意猶未盡的招朋呼伴前來,細數她多年來的豐功偉業。
  他們聽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她一名小小女子竟擁有如此精力和聰慧,把整個揚州城百姓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不招意眾怒。
  他覺得是揚州百姓誇大其實,非要親眼目睹她大揚其威,才不顧大哥的冷眼寒冽,跟著來送禮。
  像小師妹靜依想跟都被點了穴,他算幸運地逃過一動。
  因為總要有人抬銀子嘛!
  “銀袋不必還,我賺錢你數銀子,這般便宜事不正合你脾胃?”不信你耐得住。
  莫迎歡心動了。
  “咱們私下談談吧!這裡好奇的眼太多雙。”談條件不好太公開。
  “你的意思是……”應嘲風劍眉一挑。
  “到我房裡好了。”
  “你房間?”
  這門高八度的呼聲出自看熱鬧的人。個個眼神不正經地在他們兩人身上溜,一副不意味然的神態。
  “你們少給我想歪了,我莫迎歡是何許人也,沒那麼輕易失身。”太瞧不起人了。
  她沒臉紅,莫家的人倒是因她的話而掩面一曬。
  大姑娘家講話沒分寸,最該覺得丟臉的是生養她的父母。莫家兩老雖心有戚戚焉,但仍不免要交代一聲——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女婿呀!辛苦你了,多費點神,我等著抱孫子。”風五姑鼓勵地說道。
  “歡歡呀!爹很中意這女婿,你別太急切,慢慢來,可得留件衣服讓他出門見人。”
  兩個老不羞!莫迎歡一惱,拉著應嘲風往內堂一定,走了兩步才記起一件事,又拉著他走回桌旁想搬動連成一體的箱子。
  她用力地試了幾下,發現根本搬不動,於是氣惱地對應嘲風道:“喂!有誠意些。女人不做男人事。”
  是喔!只與男人爭強。“你報會使喚人。”他一手輕抬起她吃力仍移不動的小山。
  “哼!賣弄。”
  莫迎歡一個轉身,發一揚,兩人手心交握地大問後堂。
  銅簧韻脆鏹寒竹,
  新聲饅奏移纖玉。
  眼色暗相鉤,
  秋波橫從流。
  雨雲深繡戶。
  未便詣衷素。
  宴罷又成空,
  夢迷春丙中。
  人聲低語不見牛,新染顏色的米色繡閣,有著深沉的哀思,無限涼意沁入藕白肌膚,雨頰滑落的珍珠不是愁,而是碎裂的心。
  試問深情有何錯,用盡痴心反遭嫌惡。
  不甘心哪!她有哪一點比不上那個姿色平庸的女子,爹臨終前的托付竟不敵十三年前的戲語,她敗得好可恥。
  只要有一絲希望,她不願就此松手。
  沈靜依全身廬硬地坐在靠窗的木椅,穴道被制的她內力不足,無法自行解開只能無奈地看著滿園新栽的庭樹,在風中輕送淡淡葉香。
  她的心就像被困住的身體難以掙脫,執著於生命中的那一微渺光亮。
  “可憐的小姐,我為你拭拭汗。”一位來幫忙的大嬸,掏取出皺布中為她拭,額角的汗
  “張大嬸,我師兄回來了沒。”她轉轉微麻的細須一問。
  頭一轉,兩道明顯的淚痕呈現在張大嬸面前,令她手足無措地猛搓衣角,不一的同情心讓她想起早夭的女兒,兩人的影像幾乎重疊。
  她鼻頭一酸,眼眶跟著泛紅。
  “男子多薄幸,你別想他了,好好保重身體。”她的女兒就是為負心漢所棄想不開上吊自殺身亡。
  “師兄回來了嗎?”她眼含澀然的又問道。
  “你……唉!固執。他們還沒回來。”
  姑娘家太死心眼,吃虧的是自己。
  “沒回來……還沒回來……”沈靜依失神地念著,叫人擔心。
  “小姐,你坐在窗邊容易曬到光,要不要往內挪一下?”張大嬸是出自一片善心。
  “不……不用了。”她緩慢地搖搖頭。
  張大嬸關心地急嚷。“這怎麼成?你的皮膚細白滑嫩哪禁得起曬,快移進來點。”
  張大姊是真的把沈靜依當成女兒來疼,憂心陽光太烈會曬傷她細致的肌膚,緊張地用手扶住她,一心要她遠離窗台。
  孰知她動都不動地坐得四平八穩,視線茫然地放在窗外的某一點。
  “你的好心我很感謝,不過……我被點穴了,想動也動不了。”她苦澀地悵然一笑。
  “哎呀!是誰那麼狠心,有沒有辦法……呃!解穴是吧!”張大嬸雖不是江湖人,多少聽說書的提過一些。
  沈靜依淚已干,略帶瘠痞地說道:“這是我爹的獨門點穴法,誰也解不了。”
  “你爹?!”世上有這麼心狠的親爹嗎?
  “大嬸,你誤會了,這門功夫雖是我爹獨創,點我穴的卻是另有其人。”很諷刺。
  老爹泉下有知,大概會後悔所托非人。
  一身功夫悉數傳於後人。到頭來人家有負托孤,並以老人家所教的絕技用於其獨生女身上,他死後可願瞑目?
  她知道感情不可強求,可是她無法甘心,難道先付出情愛的人住定會受傷?
  爹在世時,大師兄對她便是一副淡漠不睬的神情,不理會一旁守候的她,所以深知她心事的爹自以為能為她安排一門好親事,語焉不詳地要求大師兄代為照顧她一生。
  結果大師兄以兄長自居,讓她暫住冷月山莊,日出晚歸地忙著商務,故意無視她的痴心等待。
  原以為他天生個性冷漠,到了該成親的年歲,自然會選擇陪在他身邊的她為妻,畢竟他向來不近女色,除了她還能有誰呢?
  任誰也猜不到。他之所以獨身未娶,只為一個承諾,只等“她”長大。
  這樣的打擊太無情,她不想認命。
  “難不成是你師兄?”張大嬸氣憤地挖起拳頭。
  沈靜依沉重地點點頭。“你認識莫家的小姐嗎?”
  “莫家?”她頓了一下。“小姐指的可是揚州首富,人稱小氣財神的莫大小姐?”
  “是她吧!”
  “莫氏當舖是由她一手撐大,全揚州城的百姓都熟知她的事情,我們笑稱她是三名勝之一呢!”
  這是揚州城的驕傲,亦是他們的苦難。
  “可以和我談談她嗎?”她要知道輸給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說起她呀!可是三大三夜都說不完,你有空好聽嗎?”張大嬸樂於介紹揚州名勝。
  “有。”
  沈靜依苦笑地據抿唇,以她現在的狀況還能走嗎?
  蒼天無語,笑多情人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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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銀閣
  廟口頗負盛名的鐵口直斷大半仙曾算過,莫家千金是王母娘娘最喜愛的銀石。
  數千年受全王母娘靈氣而幻化成仙,成為瑤池中一名頑皮成性的銀石仙子。
  一日,太過調皮的她誤墜輪回池而下幾為人,因此對本命石——銀——特別眷顧,終身難以擺脫銀石的本質,故嗜銀兩如命。
  試問,天底下有不愛自己的人嗎?
  “小姐,你不該把男人帶入閨閣之中。”中規中矩的秋婉兒勸戒著她的小姐莫迎歡。
  “別死板板的好不好?他有可能成為找未來的金主……呃!夫婿。”失言!
  應嘲風不滿“金主”兩字,狠狠地瞪了莫迎歡一眼。直到她改口才收回視線。
  秋婉兒微微—愕地朝未來姑爺一視。“你一定相當富有,我同情你。”
  他仍面不改色,眼底有一抹諸光。
  “臭婉兒,我前輩子欠你債呀!我像是會為了銀子把自己賣了的人嗎?”就會扯她後腿。
  “不像。”秋婉兒緩緩的道。
  莫迎歡聞言才松了口氣,她又接著說出令主子噴血的“話”。
  “你只會不擇手段地把他的銀子變成私,然燃後一腳踹開他,抵死不認帳。”賣?!太輕微了。
  這話說得他心有成威焉。應嘲風露出贊賞表情。
  “秋、婉、兒——你恩將仇報。”早知道就不救她,忘恩負義!
  秋婉兒頭一偏思忖。“小姐所言甚是,奴婢會改進。”真是忠言逆耳。
  “你……算了,你先下去,我不需要一個夫子在耳朵邊叨念個沒完沒了。”
  “孤男寡女同處一定恐遭人非議,我……”為了小姐的名節著想,她得堅守崗位。
  莫迎歡笑得令人發毛地靠近她。“你想看我們在床上打滾嗎?”
  “小姐,你是大家閻秀,不可言詞粗鄙。”秋婉兒臉紅如雞血。
  “你還是尚書千金呢!怎麼當起我的多話丫頭?”瞧她,不禁一逗就紅成女關公。
  莫迎歡從不在乎男女之間的私密事,好朋友社丫丫自幼讓胭脂坊成長,使得她也跟著早看盡男女在床上的醜態,沒有什麼好禁口的。
  她結交過不少江湖上的奇人異士,在耳濡目染的情況下,思想不局限於禮教之內,所以常有驚人之語。
  她個性如風,張網也止不住狂放的無形。
  “尚書千金?!”應嘲風低哺一句,眉頭微蹙。
  “過往塵事休要提起,我不能讓小姐的名節受損。”她秋婉兒已是沒落的千金小組。
  “哈!找爹娘還巴不得他把我剝光扔上床,你倒在這瞎擔心。”
  “我……”。
  “好了,你還不了解我的能耐?除非我願意。否則沒人能在我身上討便宜。”莫迎歡挑釁地望向應嘲風。
  “可是……”秋婉兒們遲疑不定。
  莫迎歡無奈地肩頭一聳,做人太成功會遭天妒,她干啥平白找個麻煩在身邊。
  “喂!耗子頭,你功夫好不好?”莫迎歡轉過頭忽地問了他一句。
  “尚可。”
  “露兩手瞧瞧如何?”
  應嘲風眼一挑。“她?”
  “一張床擠不下三個人,我怕熱。”莫迎歡涼涼的說。
  這小妮子可真大膽,他無言地笑了,隨即。他一伸手,探探向婉兒的領口。
  “小姐,你不可以……啊!別抓,我不能……小姐……”
  聲音漸歇,秋婉兒消失在門板外。
  應嘲風有些嘲笑自己的大才小用,習武多年竟用來對付一位忠心的千金丫鬟。
  他面露詭魅地走向莫迎歡,摘銀閣頓成邪魅之所。
  “我非常喜歡‘剝光扔上床’那句,對你、我而言,似乎比較貼切。”應嘲風的唇角揚起笑意。
  “嗟!嚇嚇丫鬟的胡話,你沒那麼天真吧!”
  她豈是隨便之人,頂多口頭不修德罷了。
  “你的床夠大吧!北方酷暑之熱難不倒我,你這南方小佳麗該善盡夫妻之責。”他作勢要撩起紗簾。
  莫迎歡將一只茶補丟向他”。少得寸進尺,我這在考慮中。”
  她從未想過婚嫁之事,當此生將抱著銀子終老。
  眼前長穴的耗子頭給了她一股莫名的壓力,無法再像孩提時當他是生財工具。
  銀子固然是她的最愛,婚姻卻關系到一輩子的幸福問題,不該草率行事,讓自己陷入未知的泥淖,浮潛皆由人擺布。
  “考慮?!你忘了有當票為據嗎?”
  莫迎歡瞪著他。“無恥。當年我才幾歲呀!你的手法太低級。”
  “你想賴帳不成。。”他不怕她悔約,反正有當票為憑。
  “欺負一個小孩子你羞不羞?大不了我……銀袋還你。等等,應該是你拿錢來贖。”哈!差點做賠本生意。
  應嘲風將保存得很完善的舊當票攤開,修長有力的指頭朝其中一處輕點。
  “我,莫迎歡願嫁給應嘲風為妻,當票為憑,銀袋為信物,立下此據,不離不棄。”
  倏地瞠大眼的莫迎歡目路凶光,干澀的喉嚨濟不出一句話,她牙根緊咬臉上皮肉抽動。
  她,人稱揚州名勝的“小氣財神”,居然栽了跟頭。
  年少無知的貪念,造成一生難以彌補的污點,她被人設計了,在十三年前。
  “我了解,你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他虧她。
  “去你的我高興!幾時多加了這一條?”她根本沒寫上那些八股的字。
  應嘲風的眼中閃著得意。“不要太興奮,北方霸主之妻不好當呀!娘子。”
  的確沒那幾行話,是他事後眷上去的,料她不會起疑地擺她一道。
  歡歡愛財得可愛,那道小小的身影始終圍繞在他心中,久久不散。
  這些年來,他見過無數佳麗,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都是上上之選,個個嬌媚婉約、體態豐盈,姿色勝她何止萬千。
  尤其是小師妹沈靜依的美貌,當屬北方第一美人,但他卻不曾心動過,宛若僧侶般嚴禁女色近身。
  這全是為了她童稚的一句話——一不與人共夫。
  他並非全然禁欲,只是需求不多,再加上忙著使自己更富有,所以時間少得無法浪蕩,僅能在與人商討生意時偶宿青樓酒館,召妓一宣欲望。
  “耗子頭——你話太多了。”莫迎歡氣得大吼。
  “我耳不聾,不要叫啞了嗓子,我會心疼的。”他體貼入微地摸摸耳朵。
  “你變得狡猾,以前的你比較討人歡心。”莫迎歡沉下臉。
  應嘲風不人舒服地一睨“這話聽起來很傷人,好像在形容貓犬似的。”
  狡猾他承認,畢竟是商人,但討人歡心……令他聯想到播尾乞憐的路邊野狗。
  “至少它們不會頂嘴,惹我發火。”他人尚不及貓犬。
  “你的脾氣該收斂點,動不動就生氣對肝髒不利,紅顏易老。”她太容易被激怒了。
  老?不知兩人誰“高齡”。她不屑地冷哼。
  “喂!你真的非娶我不可呀!”
  “我有名有姓,不要叫喂。”應嘲風不高興地提點。
  愛計較。“耗子頭……”
  “嘲風或相公,任選其一。”他又提醒她。
  “奇怪,我以前怎沒發現你有嚴峻的一面,是誰教壞了你?”叫她怪不習慣。
  現在的他整個人脫胎換骨,陰險狡詐不遜於她。
  記憶中的他瘦瘦長長設啥肉,冷漠寡言凝著張死氣沉沉的臉。任由別人在口頭上羞辱也不回嘴,靜得沒有多少人氣。
  其實她對他的印像很薄,時間相隔太久遠,要一個心中只有銀子的人去記掛一個人,著實困難。
  “歡歡,你在顧左右而言他,別故意扯開話題。”應嘲風不耐煩地敲著桌面。
  “耗子……嘲……嘲風,這名字怪拗口的,你不覺得耗子頭較親切,沒那麼嘲世冷做?”
  “嗯——”
  應嘲風取出幾錠銀子往桌上一扔,莫迎歡馬上改變態度,舌頭沾了蜜汁。
  “這名字好呀!有學問,一聽就是大人物的字號,我刻在骨子裡,銘在心頭上,時時刻刻不敢或忘,當你是祖宗牌位晨昏上香。”
  “歡歡——”他無力地低喚。
  他怎麼會喜歡上她?連自己都深覺有些莫名其妙。
  大概天生萬物相生相克,她就是他的克星,所以才老是放不了她眼眸見銀兩發光的俏皮模樣,放棄擁有美妻媚妾的機會,只鐘情於她。
  情之一字叫人費疑猜,月老總是巧牽線。
  “你沒吃飯嗎?我家何大的手藝媲美御廚,看在自己人份上,一桌就收你二十兩文很,比悅賓樓便宜……”
  “莫迎歡。”應嘲風惱怒地一喊。
  “呃!有事嗎?”他還沒看過菜色就嫌棄?
  不會吧!這麼難伺候。
  “要你叫我的名字不難吧!你把話題扯遠了。”他是自找氣受。
  口若懸間的莫迎歡微徽一頓,斜睨著他說:“不過是個名字,你愛聽我多喊幾次,我就喊幾次。嘲風、潮風……嘲風……這總成了吧!”
  她是看在銀子的份上才勉強順順他的意。
  做人不能太刻板,有錢好辦事。
  “真拿你沒撤。”應嘲風飽含寵溺地伸手一拉,將她置於大腿。
  莫迎歡沒掙扎地搭上他肩膀。“男女接受不親,你輕簿我。”
  若有人該下陰昏地府、十八層地獄,那麼那人就是他,而他已在地獄受難。
  瞧她嘴上說得條條有理,整個身子軟趴趴地靠在他懷裡取暖,看似單薄的身材一貼近,兩團綿綿的雙峰隱含暗香,叫他心癢難耐。
  他不是柳下惠,面對心儀之人不起欲念比登天遣難,除非他有隱疾。
  “你真的長大了。”應嘲風的視線停在她玲瓏的峰影上。
  “風流鬼,你看什麼地方?”莫迎歡扳正他的腦袋面對著。“非禮勿視。”
  失笑的應嘲風伸手覆上她的手。“你的身子屬子我,我先享受一下為夫的權利不為過吧?”
  “你想得美,咱們還沒談好條件,這夫與妻尚是個未知數,太早下定論有傷和氣。”談錢傷感情,不談傷心。
  買寶不成仁義在,她不和銀子作對。
  原則上她不反對和他“合作”,畢竟出手像他這麼大方的男人少見,不把握住是傻子。
  而她是聰明人。
  “我真服了你,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心無旁騖地當成交易。”應嘲風玩笑性地握住她的手輕嚙。
  手心上的搔癢讓莫迎歡心弦一動,神色有些局促,似乎心口有什麼莫名的情愫在作亂。
  陌生的感覺令她心慌,不喜歡這種失去掌控的亂像,她有意無意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她害怕愛上他會失去自我,再也找不回擁抱銀子的快樂。
  “你在怕什麼,我嗎?”他看見她眼底的掙扎。
  她薄慍地橫睬。“少往你臉上貼金,我莫迎歡從沒怕過任何人。”
  “但是你怕自己,對吧?”
  莫迎歡頓時泄了氣,像戰敗的士兵將頭枕在應嘲風的肩膀,無所謂男女之別,只是很自然的靠著他,像是她本來就該如此。
  時間並未在他們身上造成距離,一切恍如從前。
  “我就是想不透。你為什麼要娶我?”她又不是絕世美女。
  “因為我喜歡你。”
  “喜歡?!”她透過長睫毛往上瞧地說話的神情。“我不懂,這太深奧了。”
  手環著她柔若無骨的細腰,應嘲風貪看她困惑的表情,心中一絲淡淡的柔情溢出而感到有些激越,這是他的小女人,一個似野生貂的謎樣文子。
  她有源源不絕的生俞力,多變的心情和復雜的思路,外在的美醜不重要,他要的不過是一顆簡單約心。
  “你喜歡銀子吧!”他問。
  “是。”
  “我喜歡你就像你喜歡銀子一般,沒有任何遲疑。”只願在你心中,我比銀子重要。
  莫迎歡淺笑地抬起頭。“銀子不會變,可是人心難測,這怎麼能混為一談。”
  她對人的信任很淡,幾乎是無。
  連祈風受她欺壓良多,老找著機會要報復。雲雲天性太善良易受騙,一不小心會著了人家的道被利用。
  她的爹娘更是不能信任,一天到晚想著要如何戲耍女兒。
  大概只有丫丫是她唯一能相信的人。
  “小腦袋瓜子就愛胡思亂想,以你的聰明才智誰騙得了你。”應嘲風輕輕地扣扣她的前額。
  “你沒聽過聰明反被聰明誤嗎?我不是被你騙了。”想想她就嘔。
  “我不會傷害你。”
  她冷哼一聲。“難講,人心隔肚皮,外面又包著一層肉,舌生蓮花的功夫我會比作差嗎?”
  “那我可要說聲抱歉,不能把心剖出來讓你瞧瞧。”他打趣地撫抗她的唇。
  好柔軟的小桃瓣,真想嘗一口。
  莫迎歡將他輕浮的手撥開。“我長得並不出色,你到底瞧上我哪一點?”
  對於相貌,她有自知之明。
  “不可妄自菲薄,你在侮辱我的女人。”
  “應,嘲,風——”莫迎歡合眼中燃著火焰。
  應嘲風輕笑地摟緊她。“喜歡一個人最沒有理由的,我只要你那顆玲瓏心。”
  有一瞬間她失了神,簡單的兩句話竟讓她心湖突起微波,不信任人的堤防出現一道細小裂縫,連她都不自覺。
  她不懂感情,因為太費神。
  “在我眼中,你是美麗的,誰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因為天下只有一個莫迎歡。”應嘲風溫柔地說著情話。
  “有銀子那麼美麗?”
  “比銀子還美麗千方倍。”人與銀子相比?她沒救了。
  莫迎歡驟然綻放如花的笑容。“我相信你一回。”
  比銀子還美耶!叫她怎能不笑顏如“銀”?
  “你……唉!該談談我們的婚事吧!”她的笑容太燦爛,他頓感有些失落。
  只因她的笑容不是為他而綻。
  “要談之前先報上你的資產,我可不想被同一個人騙兩次。”她這麼做是未雨綢緞。
  被騙一次是失誤,被騙兩次可會天理不容,有損小氣財神的威名。
  “冷月山莊。”
  呃?!冷月山……“冷月山莊是你所有?”嘖!那是條肥魚。
  “沒錯。”
  “你就是江湖傳聞冷血、無情的別離劍?”是他嗎?莫迎歡有些懷疑。
  “你消息倒挺靈通,我以為你愛的只是銀子而已。”他的確意外。
  “你真的是來無聲、去不留情的別離劍?”她怎麼看他都未如傳聞所言。
  論起武林間小道消息之流通,有哪個幫派敢與丐幫一較長短?
  雖然她身處揚州城,但來往三教九流的人物甚多,很難不知冷月山莊的別離劍寡情、冷厲,因為冷月山莊在北方一帶的產業難以計數,富有得叫人咋舌。
  只要和銀子扯得上關系,莫迎歡向來不落入後地詳加打探,以期挖點甜頭嘗嘗。
  什麼別離劍她倒不放在心上,她關心的是銀子。
  “看不出來你也是個聚寶盆,攢銀子的速度比我厲害。”人比人,氣死人。
  應嘲風戲謔地握捏她飽潤的粉腮。“我曾答應過你成為有錢人,不努力點可不成哦!”
  他的一切成就全是為了她獨特個性而起。
  “這麼說,這是我的功勞……”莫迎歡眼睛閃動“銀子”的光芒。
  “我的就是你的,如何?!”他引誘著。
  嘿!嘿!冷月山莊……“平空掉下來的財富沒有挑戰性,拿得令人心虛。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她是非常愛財,到了廢寢忘食的迷戀地步。
  但是她莫迎歡有一個原則,喜歡動腦子去獲得財富,從中享受鬥智的樂趣,設計他人苦著臉奉上銀子,還得挺著臉說—一請笑納。
  飛來橫財並非福,值得商討.
  “歡歡,你不是做作之入,聰明人不做傻事。”應嘲風開始把玩她烏如黑夜的秀發。
  “我不是個難相處的女夜剎,大體上呢!你這塊餌丟得叫人心動,我再推辭就顯得矯情。’
  “開出你的條件吧!太爽快會讓人生疑。”他指的是那日在茶寮一事。
  莫迎歡似笑非笑地勾住他的脖子,兩眼看似清澈卻頗負城府,深得讀不出半點心機。
  “你年歲一大把,想必家中妻妾成群、兒女繞膝,美婢愛奴串如天上繁星。”
  “別離劍冷酷、無情,是為你絕了情,責美納歡可犯了你莫大小姐的忌諱。”他連個鼻都不屑納。
  說得圓滑,他若具有個後宮豢美藏嬌,憑她的手腕還毀不了?
  “不求痴情,不求無怨無悔,我這個人有點小毛病,就是自私,不喜歡爭風吃醋,喜歡獨占寵愛。
  應嘲風笑在心底,她真是坦白得陰呀!
  “人不自私,天殊地火。我這個人一向很懶,討厭一心兩用。”光她一個他就擺不平。
  莫迎歡坐正身於。“不會懶到連看我一眼都嫌累吧!我可是會爬牆喔!”她可不當深閨怨婦。
  三從四德是什麼玩意兒?她不會為了這幾句綁住女人的假道學,讓自己活在男人畫地自限的框框裡終卷一生。
  人對她三分好,她還以五分。
  若是發現所信任之人辜負她,自然不會死守承諾當個傻女人,期望良人萬回頭之日。
  她做不來悲情女子。
  “我會讓你連床都下不不。”應潮風微怒地鉗住她的腰肢。
  “嘖!你吃醋的模樣真可愛。”大男人吃起味來,酸味四溢。
  他臉色潮紅地瞪著她。“我沒有吃醋。”
  “是。大老爺,你沒有吃醋,只是為了莫須有的妒意想捏斷我的腰。”不老實。
  被戳中心事的難堪讓應嘲風惱羞成怒,手一壓,吻往莫迎歡刁得膩人的殷殷紅唇,輾轉吮咬。
  他從不碰女人的唇,偶爾為之的放縱純屬欲望的宣泄,不含情意。
  當舌尖滑過她芙答般玉瓣,那份甜美沁入他腦髓直透百會,他簡直是著了魔似地一再舔吮,不願失了半分甜蜜。
  應嘲風不滿足地以舌頂開她半啟的貝齒,用狂風之姿席卷她小巧的丁香舌,霸道地索取屬於他的芬芳,吻腫了蝴蝶簿翼般的唇。
  淡淡處子香驚醒了他的理智,他勉為其難地抽回舌瓣,意猶未盡地細啄。
  “難得看你如此乖巧。”
  莫迎歡微吸著氣,撫撫自己的唇。“你咬疼我了。”
  “那是吻。”應嘲風不忍地摸揉她腫脹的唇瓣。
  “我知道什麼是吻,你這是用牙齒啃。”真糟糕,她不用見人了。
  她的話令應嘲風十分不悅,打翻醋醞子。
  “說!誰吻了我的女入?”
  “你想干什麼?”
  “我要殺了他。”
  莫迎歡一怔,繼而大笑地探亂他的發。“天呀!你還不是普通的醋桶耶!”
  “歡歡——”他抓住她的手“逼供”。
  “想知道是誰嗎?”她放意忍著笑。
  “說。”
  “這個人很自大、狂妄,而且非常愛吃醋,看似還在天邊,原來就在眼前,你要把自己給殺了嗎?”
  被捉弄的應嘲風氣一消,吻吻握在掌中的小手,他是心甘情願地臣服於她,誰叫他就是喜歡她。
  “頑皮,真想看我殺人呀!”
  “你真殺過人?”她翻過他的手心,瞧瞧他因持劍而變厚的指頭。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一語道盡江湖心。
  一道清麗的影像拂過莫迎歡的腦海中,她倏地從他腿上站起來,一手叉著腰戳著他前額。
  身不由己包不包括“她”?
  “聽說你身邊跟著一位絕色美女,對體痴心一片,你有沒有私心?”
  這下,換應嘲風笑她。“怎麼?嫉妒呀。”
  “不,我是肅清可能阻礙我財路的人。”她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她是我師妹,我對她沒有半點非份之心,這你大可放心。”他略帶取笑地澄清。
  “可是,她好像不這麼想。”
  “她怎麼想是她的事,我只關心你幾時要嫁我為妻。”應嘲風將她攬入懷中輕啄。
  “這並不難,我是很好商量的人,有媒有聘便成禮。”她的意思很明顯。
  他笑中有著一抹無奈。“你不會要把六禮全折抵銀子吧!”
  “知我者,你也。”莫迎歡搖頭晃腦地裝文人道。“真不愧是我莫迎歡的知音人。”
  “難怪你會在地方上引起旋風,我自歎不如你。”婚姻大事她竟拿來當兒戲。
  娶妻如此,幸或不幸?
  瑤池仙不見,王母笑著世,人間豈有三生石,緣定自有月老手中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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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5:11:50 |只看該作者
揚波綠柳,拍光瀲瀲。
  一艘裝飾華美的畫舫在胭脂湖面輕漾著,行過留水痕,濺起點點水珠,煞是美麗。
  兩岸垂柳隨風飄揚,金色光芒揚灑湖面,一雙儷人在畫舫上談情,應該是美如圖畫,如詩如幻才對。
  可是對話卻庸俗得令人想跳入湖中清清腦。
  “你好小人,居然買下隔壁的豪宅重新整修。”害她一大清早被吵醒。
  應嘲風無視她怒氣的說:“我打算把那道牆打掉,這樣就不分你我,見你就不用繞到前門了。”
  “我看干脆合而為一,你取下應府匾額封正門,將家宅當我莫家的別院。”
  “我沒意見,回頭我把房、地契交給你保管。”錢財乃身外物,她喜歡就好。
  五月的揚州城百花盛開,綠草如茵,一片欣欣向榮的景像,美不勝收的江南風光一覽無遺,艷絕三峽無顏色,叫人詠歎。
  “東岡更姜茅齊,好都把軒窗臨水開,要小舟行釣,先應種柳。束籬護竹,莫礙觀梅。秋餐堪餐,春蘭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
  應嘲風微笑地一點她的鼻。“沒想到你也會附庸風雅,吟起沁園春。”
  “哼!你當我愛招搖呀!我從不知道游湖是絕頂無聊的事,才念首詩打發時間。”
  什麼培養感情嘛!她還特別在舫上置了一張白玉箏,心想游湖定有名妓隨行,美酒佳肴擺上一桌,兩旁有童子服侍再配上天籟之音,定是快活似仙。
  等上了畫舫一瞧,她才失望地驚覺上當。
  手邊只有半斤菱角,那還是在岸旁嘴饞隨手一買,僅有的一項零嘴。
  湖上波光雖多嬌,但對一個自幼在揚州城長大的人而言,早就看膩了,沒新鮮感。
  “你還是適合在岸上數銀子,游湖這等優閒事還是等你滿頭華發再說。”唉!她是奇人,奇怪的女人。
  “只怕到那個時候我已走不動,只想賴在床上等死。”她寧可和銀子待在一起。
  “不許瞎說,你走不動我背你。”應嘲風一手摟著她,一手指剝菱角喂她。
  莫迎歡張口一咬。“那你保重點,不要早我一步去謁佛祖。”
  “好些年沒到揚州,景致不變,一樣美如詩中畫。”倒是城裡繁華似錦,街道變化甚多。
  “明月光,胭脂湖,山色映綠波,一片江山。你是風沙黃土居,才會覺得江南嫵媚。”少見多怪。
  莫迎歡彎下腰,試著要舀湖中水淨面,鎮鎮一身熱。
  “小心!別掉下去。”他手一撈,將她護在懷中。
  “都是你出的餿主意,看來看去都是水,看得我眼都花了,實在無聊得緊。”
  風暖雲淡,偌大的湖面只有一艘畫防,著實冷清得令人昏昏欲睡,她根本提不起精神來應對,渾身懶洋洋地沒有力氣。
  而且一大早就被吵醒,婉兒雖是盡心盡力不讓他踏入繡閣,但是她能拿一個武功高強的江湖人怎麼樣,只能眼巴巴地讓人堂皇而入,無從阻止起。
  她很清楚他買下畫舫純粹是想討她歡心,可惜她無福消受,空負他一番美意。
  “下月底就是我們的婚期,瞧你過這麼懶散,真是為難丈母娘為你采辦婚禮事宜。”
  “你要覺得老人家太操勞要幫她分憂,小心我娘找你拼命。”她可比新人還熱呼。
  應嘲風為她把滑落的發絲撥到耳後。
  “人家成親是件喜事,你倒是樂得輕松。”
  喜?她可不這麼想。“你那個師妹還不走呀!她有雅量留下來喝喜酒嗎?”
  “我沒和她談過,府裡府外忙著辦婚禮,她應該很清楚。”他不想多生事端。
  “清楚是一回事,甘不甘心又是另一回事,就怕醋海生波橫了心,倒循的可是我。”
  嫉妒的女人最可怕,尤其是那女人還有一身好功夫,她可不願當斷頭新娘,喜事變喪事。
  “何大、白二兩位前輩武功不弱,你是有福之人,何必擔心。”她的幸運,連他都詫異不已。
  她幾乎可以說不用吹灰之力,冥冥中自有仙怫庇佑,凡事順得離奇。“明搶易躲,暗箭難防,哪天我有個差池,記得找你師妹算帳。”不吠的狗會咬人。
  “又在胡說,還有我保護你呀,沒人敢傷你的。”應嘲風笑著吻吻她通紅的臉頰。
  太過自信,往往是致命傷。莫迎歡在心裡想著。
  “好了,不說廢話,我們上岸吧!我熱得臉都發燙了。”真該置把油傘。
  他瞥了一眼白玉箏。“你不打算彈上一曲?”
  “哈!你當我是揚州才女呀!攢錢我在行,其他姑娘家該會的我六竅全通。”
  “啥?!”
  “一竅不通。”
  應嘲風會意地一笑。“那你辛苦地搬張箏上來干麼?讓我誤以為有耳福可享。”
  “全是你的錯。”
  “噢!說來聽聽。”反止她就是有辦法頒倒黑白。
  莫迎歡開始板起指頭數落他的不是。
  從清晨擾眠說起,他不體恤她體力不濟硬拉著她來游湖,還怪他沒情趣,不懂營造氣氛,天熱連個打傘的丫環都不帶,比她還小氣……
  “沒有四大名妓在一旁飲酒作樂倒也罷了,好歹也擺些茶點淡酒作作樣子,想聽殺豬聲我奉陪,可惜那白玉箏不要我這主人。”
  這小妮子真是會異想天開,他是帶她出來散心,怎會召妓狎玩。“白玉箏世上罕見,你從何而來?”
  “江南名牧蘇小小從良前送給我當臨別禮物。”這是她的恩客特別為她訂做的。
  人一從良,以前種種便不願再回想,白玉箏沾染太多不堪回憶,所以她才選擇割愛,送給五音不全的音痴。
  “你和……妓女有往來?”應嘲風的語氣中有一絲不諒解。
  聽出他壓抑的溫氣,莫迎歡不怕他生氣地說道:“妓女也是人,她們也需要朋友。”
  “身份有別,你是未出嫁的姑娘,怎可和……那種人來往。”畢竟他的思想還很守舊。
  “那種人有何見不得人的地方,有人買自然就有人賣,請你不要瞧不起我的朋友,她是出自無奈。”
  無奈?他眉一挑,“我沒有瞧不起她,而是你不該出沒煙花之地,人家會誤解你和她一道是出賣靈肉的青樓女子。”
  “這你放心,全揚州城的百姓都認識我小氣財神,見了面還會打恭作揖問候一聲。”
  應嘲風臉一沉。“以後不許你拋頭露面,再到淫穢不堪的秦樓淮館。”
  最忌人管束的莫迎歡一惱站起身,用力推了他一下。
  “你敢說你沒到過這種地方召妓?”
  “我……我們現在談論的是你,不要拉到我身上。”他就怕她翻舊帳。
  “哼!雙重標准。”莫迎歡頭一偏,氣呼呼地喊道:“嚴以律人,寬以待已,好個偽君子,我不嫁了。”
  “你敢不嫁——”
  咆哮聲驚動湖中的游魚,紛紛走避至深水處,應嘲風心中其實有懼,他很清楚她並非為愛而下嫁於他,他隨時都有可能失去她。
  這一句“不嫁了”喊出他的恐懼,若是她反悔,總會有辦法解除婚約。
  她不是一般世俗女子,主觀性比男人還強,他抓不住她飄忽難測的心
  “你……你吼我。”長見麼大,還沒人敢吼她。
  “我……我不是在吼你。”他深呼吸,冷靜惶恐的戾色。“我是受不了你不嫁我。”
  莫迎歡侍寵而驕地揚起下巴。“誰叫你不准我交朋友。”
  “朋友該有選擇性。”應嘲風好言相勸,輕聲地擁著她一哄。
  “我的朋友雖然身處風塵,但是只要她真心待我,我不會以狹隘的心態去挑剔她的出身,這就是我莫迎歡處世的態度。”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只是我自知做不好你心目中所要的那種拘謹嫻良的大家閨秀,你要是後悔選錯了妻子人選,現在還來得及更正,我是不會為你改變我的個性的。”
  她一口氣說出,應嘲風靜靜地盯著她曼動雙眸,心底的不安漸漸沉澱,他突然領悟自己有多愛她,並在以傳統扼殺她不羈的自我。
  吸引他的本就是她異於常人的行事作風,他怎能犯了和一般男子一樣的錯,局限她交友的自由。
  她若一輕易妥協,就不是他原來眷戀的莫迎歡。
  堅定、執著、忠於自己,這才是無畏的她。
  “歡歡,是我太小家子氣,你原諒我一時的沖動好嗎?”應嘲風很誠心地道著歉。
  “你不再約束我任性的行為?”
  “除非你不嫁給我。”
  莫迎歡軟了心地反抱住他。“你要是再惹我生氣,我就讓你找不到新娘子。”
  “好心的娘子,可別折騰相公我,我愛你。”
  “你……愛我?”莫迎歡傻了眼。
  “是的,我愛你,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摯愛,有了你豐富我的世界,我才是一本完整的男人,我愛你,歡歡。”眼裡閃著誠懇的光芒,他信誓旦旦的表示。
  莫迎歡有說個出的震撼,眼眶微微潮濕,心底的波動無人知曉,一股汲暖暖的愛意湧上心頭。
  她找到了比銀子更可愛的目標,那就是他。
  “我喜歡你,吻我。”
  應嘲風先是一陣雀躍,繼而好笑地搖搖頭,樂於從命地吻住她。
  他古裡古怪的小女人阿!就愛戲弄他。
  “歡歡,不管你以後再生什麼氣,都不許輕育離我而去,你就盡管在我身上使詭計。”因為他一旦失去了她,心會碎。
  “嗟!說得好像我是惡婆娘,你是小媳婦,我很陰險嗎?”她佯裝不有愉地噘著嘴。
  他在她心嘴輕啄。“就算你是惡婆娘,我甘心讓你管得喘不過氣來。”
  “討厭啦!你欺負我。”她撒嬌地捶捶他的肩。
  莫迎歡難得的小女人兒嬌態,讓應嘲風為之心炫,情難自抑地圈住她的細腰,履上那張惹人心悸的艷紅小口。
  岸邊的拍浪聲止不住兩情眷眷,他們吻得深入。吻得忘我,吻得超過自己的理智,甚至渴望得發出呻吟的吶喊聲。
  他蠢動的手悄然蓋住那兩座雪峰,隔著厚實的衣料緩緩揉捏,愛不釋手。
  莫迎歡前襟的銀扣不經意繃開,應嘲風離開她的唇,一路往下吻,將頭埋在雪白的酥胸上方吸吮,一手托高她的臀貼近他欲望中心。
  那堅硬的觸覺讓她感到愉悅,身子不自覺地做出反應,略微抬高腿去磨蹭他的下體,以獲得更多的快樂。
  “噢!磨人的小錢精。”
  應嘲風為她的舉動瘋狂,更加緊緊地抓抬她的臀部靠近他。
  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欲淹沒了他們,使他們幾乎在甲板上相擁苟合,忘了身處何地。
  陡地——
  一聲落水聲驚醒了他們,兩人氣喘則午他相偎著,以平息體內的空虛感。
  岸邊即傳來呼救聲。“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莫迎歡偎在他的懷中,眼角瞄見飄近畫舫的一具落水者身影,悲天憫人的正義感適時發作,她拉拉應嘲風的袖子。
  “救吧!不要污了這片好水。”
  他為她整理好衣物,以指代梳地順順她的發,在唇上偷得一香,頑長的身影才飛身一躍,在湖面上點足行走。
  手一提,他抬起那人返回畫舫,贏得岸邊人喝彩的掌聲。
  “還有氣,真可惜。”
  聽到這種“惋惜”聲,應嘲風沒好氣地斜睨莫迎歡一眼,不太有意願救活這位全身濕淋淋的瘦弱男孩。
  “你要他生還是死?”
  生或死?
  莫迎歡當真遲疑了一下,生怕又救了一個甩不掉的麻煩人物。
  “看他造化,我們擲銅板決定。”
  應嘲風腳一顛,差點滑倒。
  聽聽這是什麼話,她竟草率的以銅板正反面來決定一個人死活。他算是見識到她的“天份”了。
  “救他。”莫迎歡丟銅板決定了結果。
  “嗯!”他想應該是正面吧!
  扶起昏迷不醒的男孩背對著他,應嘲風單手指點男孩後背的命門渡以真氣,然後催吐體內的濁水污氣,再穴點風池、天柱和羽風以清靈台。
  約莫半盞茶工夫,吐盡湖水穢物的男孩幽幽醒來,一雙天藍色眼眸眨著迷惘,不知身處何處。
  瞥見他的“特殊”之處,莫迎歡明了地摸摸下顎說道:“原來如此,難怪人家要他的小命。”
  “歡歡,我不想批評你的作風迥異,但是以銅板正面定生死,他的福氣還真大。”
  她不解地眨眨睫羽。“誰告訴你剛才擲的是正面?”
  “不是嗎?”應嘲風訝然。
  “正是生,反是亡,我喜歡搶閻羅王的生意,向來反其道而行。”她明明擲的是反面呀!
  他慨然一曬。“你真是令人驚奇,他的命真是檢來的。”
  “錯,他的命是我給的。”唉!不用想,她一定是只有當“救命恩人”的份。
  果然——
  “姐姐,是你救我的嗎?”喇札·巴特一清醒便認定她是善心人。
  “不是,他救的。”莫迎歡努努蔔巴不想強占功勞當聖賢。
  喇扎·巴特看到一臉冷僻的應潮風,瑟縮地面路畏懼之色,兩手抱著胸顫抖,直覺認為他非善類。
  不管誰見了面帶笑容的莫迎歡,和板起臉一身肅殺之氣的應嘲風,第一想法都當她是活菩薩來拜,而恐懼她身側的冷面閻羅。
  人使是如此奇怪,不以貌取人似乎很難。
  何況應嘲風本是一無情、冷酷之人,他無意改變渾然天成的冷驚氣度,除了他所深愛的女子,大概沒人不怕他殺人似的眼光。
  “看來你的實話不夠真誠,人家壓根不信服。”他早料到這情景。
  “凶惡的人沒有資格開口,回頭照照鏡子練練表情,白天少出來嚇人。”全是他那張冷險作祟。
  “喔!晚上就可以?”
  莫迎歡笑得有些狂。“天黑目不明,人家才看不到你的恐怖臉孔。”
  “我真不該問。”言多必先。應嘲風神色一斂地自譏多言。
  以她愛記恨的程度,開口定無好話,是他自掘墳墓找諷語。
  “姐姐,你可不可以幫我找失散的親人?”喇札·巴特如此懇求。
  莫迎歡僵硬了笑臉,好事不能多做,違反天道運行會遭天譴,報應來得急又狠
  她瞧瞧應嘲風故作不識地背過身,咬牙切齒地忍著不推他入湖的邪惡欲望。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剛說得天花亂墜,口蜜腹劍地哄她開懷,其實情情愛愛全在兩片嘴皮上,原來男人的誓言全是屁!先熏死他再說。
  哼!想我是何許人也,豈容你算計。
  “這位小哥,要找人幫忙得找這位名震江湖的大俠,他向來急公好義,為善不欲人後。”
  “可是他……”他盯著應嘲風倏然轉身的表情,驚得往她身後躲。
  那兩眼噴出噬人火光,好不駭人。
  “聽過面惡心善吧!他就是因為長相可怖才惹人厭,你千萬不要以為他會吃人,紙扎的老虎不禁燭火一燒,大可哭給他看。”
  想置身事外,她把門都封了,看地插翅欲往何處飛。
  “歡歡,不要設計我。”應嘲風冷言一凜。
  她不是牛,任由人家牽東牽西,他說不要能改變她的玩興嗎?
  答案是——不。
  莫迎歡笑得詭魅地掏取絲巾,非常“溫柔”地替喇札·巴特擦擦濕發,然後拉著他抗拒的身子走向應嘲風。
  “怕什麼?你是人他也是人,而他也沒有三頭六臂,況且他已經很久不吃人肉。”
  “人……人肉?”他嚇得牙齒直打顫。
  她又繼續說道:“昨天夜裡他才剛折了幾個孩子的頸骨,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只有十五月圓才會失去控制力。”
  “歡歡,我已經十惡不赦,用不著再替我廣為宣傳。”他很無奈,她簡直無所不用其極的抹黑他。
  應該說變本加厲地醜化他。以達到嚇阻少年纏上她的可能性。
  “別這樣嘛!我不會把你生飲人血的那件事透露給外人聽,雖然藍眼珠子的少年血最補。”
  喇札·巴特嚇得失去血色,渾身冰冶地緊抓她身後的留仙裙,站不住的腿,癱軟跪在甲板上。
  莫迎歡並不打算放過這一大一小的男子,一網打盡是小氣財神的一貫作風,幫忙人家找失散的親人還是件好事,豈可推辭呢?
  只不過著心人士要換人做做看。
  她身邊吃閒飯的麻煩夠多了,不需要再添一名小跟班來浪費銀兩。
  “小兄弟,做人要懂得識時務,你想再死一次嗎?”
  “不……不要。”他猛搖著頭,謹慎地瞅著應嘲風看,生怕他伸出致命的手。
  嗯,很好。
  未然乖巧得來。
  “不想死就快跪地磕頭,我勉強替你求求情,記得要連磕三下,愈響愈有誠意。”
  “歡歡你不要搗蛋……”
  應嘲風來不及說完,膽小怕事的喇札·巴特兩腿一跪,不只連磕三個響頭,力道之猛把額頭都撞腫了。
  怕死是人之天性。
  “好了,行過拜帥禮便是目已人,大家甭客套。”賊兮兮的莫迎歡兩掌一拍。
  “拜師禮?”
  應嘲風和喇札·巴特這對新帥徒,詫然地朝她人喊。
  “我知道你們都害羞,一丁剛收徙,一個剛拜師,這等喜事值得上悅賓樓慶祝一番。”
  “我不……”
  “歡歡……”
  莫迎歡根本不給他們反對的機會。“互相介紹一下自己吧!別讓人笑話徒不識師名,師不知徒字。”
  拿她沒轍的應嘲風拉著她往舫側一站,這種被硬逼收徒的怪事還是頭一回遇上,他哪有空閒育才教徒。
  瞧那小子呆頭呆腦,一副天生少生膽的模樣,他懷疑還沒習到武便掛了,原因是膽破了。
  “你在搞什麼鬼?”
  她一臉好玩地握住他的手臂。“幫你收徒弟呀!怕你後繼無人。”
  “你不打算替我生幾個白胖小子?”後繼無人?她當他斷了種嗎?
  “這……以後再說。”莫迎歡胡亂的搪塞過去。“我會著相,你們八字很合,注定有師徒緣分。”
  “歡歡,你別整我了,我向你求饒,他……他太不像樣了。”居然還在抖,真是丟臉。
  有徒如此,他真帶不出門。
  “你又好到哪專?這是互補,你剛強、冷峻,他討喜、逗趣,玩起來才有勁嘛!”
  玩?!應嘲風頓感頭疼。“你認為他是練武的材料嗎?”
  莫迎歡看了一眼,心中暗笑。
  可憐喔!小小單薄的身子在五月天抖得像秋天落楓,能成大器唯有天顯神跡。
  不過——
  更可憐的是得為他不成材負責的人。
  她將同情的視線轉回她未來相公。
  “有你這位高手在,他何必強出頭呢!跟在身邊當劍童也不錯。”遇著事也用不著他出手。
  “劍童?!”她可真會糟蹋人。
  莫迎歡故意將身子偎向應嘲風,似有若無地吐著蘭芷香氣,小巧纖細的指頭繞著他胸口打圈,有誘惑之嫌。
  美人關向來是英雄藏骨塚。
  “你該體諒我,光一個碗兒就讓我耳朵不清靜,再加一個他,我會沒精神陪你……生孩子。”
  生……孩子?應嘲鳳眼微亮,嘴角有抹曖昧。“不等洞房花燭夜?”
  “曖!早晚都是你的人,何必理會無謂的禮教。”莫迎歡故作嬌羞地發著嗲。
  這一嗲,就讓他失了魂。
  明知她不知害羞為何物,但是人總有盲點,在心上人面前永遠看不明,傻傻地為情牽動。
  “歡歡,我愛你。”。
  愛我就好。她眼底閃爍好笑。“收了他為徒吧!下雨也有人收衣服。”
  “嗯,都隨你。”
  “好,真乖。”她像哄小狗一樣拍拍應嘲風的臉。
  猛地臉一換,莫迎歡轉身高喚喇札·巴特。
  “小鬼,過來叫師父。”
  咦!菩薩怎麼變夜剎?
  喇札,巴特為之傻眼,兩條腿定在甲板上移不動。
  “聽不懂中原話呀!死小鬼,還愣在那干什麼,等著魚躍龍門跳上你的排骨網啊?”
  “你……你好凶哦!”被她一吼,他怔得腳抖心顫。
  凶?他死定了,犯她大忌。“再不過來,我一腳踢你入湖,回姥姥家實燒餅油條。”
  喇札·巴特吶吶地踱過來。兩手互搓。
  天氣並不寒,他卻覺得手腳凍成霜,五根手指頭凝結成冰,張不開。
  “姐……姐姐——”
  “叫我師娘,沒禮貌的小鬼。”莫迎歡當場給他下馬威,扣他腦門。“說,叫什麼名字?”
  好痛。他含著淚模搓著頭。“我叫喇札·巴特。”
  “嗯,哪來的呀!”
  “波……波斯。”
  “跟誰來,來中原干啥?”
  “跟爹娘來中原做生意,可是……”一陣便咽讓他說不出話。
  莫迎歡隨意地手一揮。“他是別離劍應嘲風,你的師父,先回去換下濕衣服,有話待會再說,我餓了。”
  她最見不慣哭哭啼啼的場面,連忙喝聲打住。
  風湧平地起,揚州城又有新鮮活題供人茶余飯後閒磕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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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5:12:52 |只看該作者
噢喔!你的孽緣來了。”
  莫迎歡幸災樂禍地抿著唇偷笑,故意和他分走兩道,順便拉著一身濕的喇札·巴特。
  她可不想當箭靶,他的風流帳留給他自己處理。
  多管閒事是她本性,但是被冠上奪人所愛的罪名她可不依。
  “休想溜,夫妻應當共患難。”一察覺她的異樣,應嘲風眼明手快地抓住她。
  “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介入兩個有武學基礎的高人紛爭,不小心很容易受流彈波及,你不會忍心看我皮痛吧!”
  他寵溺地在她耳畔輕語。“腦袋瓜子給我安份些,她不敢在我面前傷你。”
  “哇!你好狠心,意思是她在你背後傷我就沒關系是吧!”莫迎歡有意扭曲他的意思。
  “你……唉!反應太靈敏是我的劫難,你就收收口,放我一馬。”她總是有出人意表的回話。
  “我放你一馬,誰放我一馬。”她不高興地拍拍應嘲風的手。
  什麼嘛!有福同享她不反對,有難就不必共患難了,他肩寬胸厚,自己打不就了事,何必拖她下水,真是沒良心。
  有情有義的男子早已絕跡,她是踩錯了棺材蓋,一失足成僵屍糕點,死活都不見天日。
  “師兄,你回來了。”沈靜依眼中只有應嘲風,旁人盡當籬下草。
  “嗯!有事?”
  應嘲風一手緊扣莫迎歡的手腕,而她則強拉著喇札·巴特不放,形成十分可笑的畫面,一干下人經過,莫不掩口輕笑。
  只有沈靜依無視這突兀景像,深情地望著心愛之人。
  “可以和你單獨談一談嗎?”
  “我沒……空。”
  “可以,可以,碧煙池很靜,沒有人會去打擾。”莫迎歡先一步槍白。
  整修過後的鄰家舊屯已煥然一新,原來養鯉魚的池塘已挖建成蓮花池,取名為碧煙池,池上新蓮已含初苞,不假時日便會滿池蓮香。
  由於兩家相連的那道圍牆太礙眼,在應嘲風下完聘那日,已讓他差使工人拆除,方便他來往。
  “歡歡,你的唇特別可口,我今天嘗過了嗎?”他暗示地警告她別作怪。
  不過這暗示太明顯,沈靜依目含怨色的看向莫迎歡,讓人有做壞事被活逮的心應感。
  “沈姑娘,氣色不太好哦!回頭我叫人燉鍋人參雞給你送去。”反正人參是從尉天栩的堡中污來的。
  而雞嘛!是婉兒養大的,不花半文銀,自然慷慨。
  “你的好意我心領,我身子骨本來就虛,不勞你費心。”沈靜依說得有點疏離。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莫迎歡臉一垮。
  “有人參雞就留著補身,瞧你身上沒啥肉,抱起來單薄了些。”他疼寵地捏捏她微翹的口頭。
  “你敢嫌我胸部不夠大?”身一挺,不服氣的莫迎歡瞪大了黑白分明的杏目。
  應嘲風瞄了瞄她挺起的胸輕慨。“我幾時嫌過你,我是希望你養胖身子好生養孩子。”
  沈靜依一聽到他口中的溫柔話語,背脊突地僵直,藏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
  她在嫉妒,心口如蟻蟲啃食,痛得眉頭不敢皺。
  那個將和帥兄生育子女的入應該是她,不是眼前這名姿包不如她的女子。
  她好怨。
  你當我是母豬呀!還沒嫁入你應家門,就想用孩子綁住我,你真奸詐。”
  應嘲風無奈地挑起她下頷,直視她忿然的眼。“別調皮了。我會努力賺錢養家。”
  “呃!這……呵!呵!有這個心就好。”她怎麼沒想到這點呢!
  頭一回她忘了銀子的可愛。
  “師兄,我真的想和你談一談,可以嗎?”沈靜依幾乎是忍著傷痛低喚。
  他稍微遲疑地望著心上人。
  莫迎歡微微對他一笑。
  “去吧!有些事談開了比較不傷人,我在房裡等你。”她有些澀意。
  “你和我是一體,沒有回避的必要。”他不想放手,怕她亂想。
  喇札·巴持適時打了個噴嚏,她當下有了個好借口。
  “哎呀!不得了,你可別給我生病,看大夫要花銀子的。”此時不溜,更待何時?她手一抽,脫離應嘲風的掌握。
  “走走走,看你身材和我小弟差不多,就先喚他的干衣服吧!”
  莫迎歡邊走邊念,故意忽視身後伸出的手,不聞他懊惱的低咒聲。
  她抓著喇札·巴特的後領,急步地往內堂走去,留下心思各異的兩人在前庭,默默無語。
  時光在靜默盡逝,蓮葉池裡發出微小的蛙鳴聲。
  應嘲風倚著回橋欄杆,面對一池待放的蓮苞眼半垂,無心欣賞這片好景,只想早點擺脫這場混亂,還他清靜的兩人世界。
  而且他不放心新收的徙第,覺得新徒弟太黏未來娘子,像是沒斷奶的乳娃兒,很明顯有戀母情結。
  他不承認吃醋,只是心裡不舒服。不想新徒弟的賊手碰到她。
  “師兄,我真的不行嗎?”沈靜依看得出他的心不在,全往“她”那兒飛。
  應嘲風並未回頭地說道:“我對你只有兄妹情誼。你在強求。”
  “強求?!”她的語氣中有著壓抑。“從小我就愛你,為何你不肯給我機會?”
  “給你機會受更重的傷?”
  他無心。
  “你不給我機會,怎知不會愛上我?”
  愛,他有。只是給了別人。“明知是傷害,我就不會施舍同情心。”
  “施舍?你覺得我不夠好,配不上你嗎?”她已經很努力改造自己去適合他。
  “你很好,只是我無法以男女之情來愛你,而你不該一味地勉強我。”叫他為難。
  沈靜依苦澀地笑出聲。“為什麼,我這麼愛你錯了嗎?我只想愛你。”
  多少年了。
  當他站在爹身旁習藝,那專注無驚的神態總牽扯她的心,讓她專心地望著他失神到忘的手邊的工作。
  一點點、一點點地累積。那份思暮戀成深刻的愛。
  他從不曾表態,她誤以為他也有心,因此那顆初嘗愛戀的少女心逐漸淪陷,胡裡胡塗編著美麗的夢想、等著當他的新娘子。
  付出的愛就像東流水,無法溯源而上。
  只有大海的懷換能容納她的痴情。
  可是,海是無情的,瞬間吞役她的愛,冷漠地回絕她的呼喚,一陣大浪撲湧,隨即恢復原來的平靜無波,看不見它的絕情。
  “你的愛對我而言是負擔,我的心很窄,只能容得下一個人。”才分開一會,他就想念起她尖酸的冷調。
  “她對你真的有這麼重要?”
  應嘲風的眼中閃過一抹柔意。“我愛她,歡歡是我生命中唯一愛過的姑娘。”
  “唯一是吧!那我算什麼,自作多情的傻子?”沈靜依忍不往低吼。
  “自古多情總為無情傷,你把心錯放在我身上,苦的是你自己。”他從未給過她幻想。
  他不否認師妹有張絕世的美顏,她溫柔婉約、楚楚動人,是善於持家的妻子人選。
  但心不由己,他就是無法愛上她,以致辜負她的痴心。
  在習武期中,他盡量不和她牽扯太多,一半是心有所屬,另一半是不願耽誤她終身,所以他以冷漠相待,期望她能及時醒悟,另尋感情寄托。
  情字難解,他無能為力救她脫身。
  沈靜依突然抓住他的手。“師兄,我不要求名份,你讓我跟著你吧!”
  “不要作踐自己,以你的美好,多得是選擇的機會,執著一份無望是死巷。”
  “我不在乎,我早困死在自己的網中,無力掙脫。”她趴在他後背輕泣。
  除了莫迎歡,應嘲風不喜歡有其他女子貼著,他表情十分嚴肅地轉過身推開她一臂之距。
  對於她的淚,不見憐措之色。
  “你不在乎,我在乎,好不容易才來得心愛之八點頭下嫁,我不想因為你的緣故旁生枝節,壞了我的姻緣。”
  “你……你好自私,枉我爹將畢生絕學傳於你,你是這樣回報他的女兒,好叫人心寒。”
  她還是愛他的自私。沈靜依悲哀地想著。
  應嘲風冷冷地一睨。“我是自私,你何嘗不是如此?”
  “我沒有。我甚至連名份都舍棄,只要你一絲絲的憐愛而已,你怎能鄙視我的真心?”她沒有。
  “你是自私,明知我不愛你還自私地要求我分你一點愛,你自私地想和我妻子搶丈夫,自私地破壞我的情感,自私地以為你只會滿足那一點點憐愛……”
  他絲毫不留情面地繼續說:“而且還以無私為名來掠奪一切不屬於你的東西,你比自私的人更自私,因為你以愛當武器來攻擊你所愛的人。”
  這一番無情至極的冷言,讓沈靜依為之一慟,原本千穿百孔的心更加不堪,不支的身子搖搖欲墜,仿佛風一吹即倒。
  她的愛在他眼裡竟成一種勒索!
  一直以來,她藏在暗處愛他,只因為成全他的貪靜,個願去打擾。
  如今,這份愛卻變成負擔。
  沈靜依反問,她自私嗎?
  是的,她自私。
  她根本不想與人共同擁有他的心,退一步的無私是為了擁有全部的他,讓所謂的無私把他的人和心一起帶走,不分給分人。
  心,不能切割。
  自私的她想要獲得完整的心,因此故作無私。
  “你好殘忍,為何要戳被我僅有的希望?”
  應嘲風冷漠地回道:“化膿的傷口必須切開,不然它永遠好不了。”
  “好痛,你知道嗎?”她的心快被撕裂了。
  “天下沒有不痛的傷口,劇痛之後便能痊愈。”
  “可能嗎?”沈靜依笑得凄美。
  愛得深,傷得重,她要用多少青春才能修補破碎的心?
  “我要你的祝福。”應嘲風真誠地看看她。
  沈靜依愴然地抬頭凝望,眼角掛著兩行淚。“我做不到,師兄,你在凌遲我的心。”
  “我言至於此,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我絕不是你的最終。”該說的都說了,他已經仁盡義至。
  一說完,應嘲風轉身離開,無視她哭倒在地的悲容。
  不知哭了多久,一只長滿老繭的手撫上沈靜依的背。
  “可憐的孩子,那種負心漢不值得你為他掉一滴淚。”張大嬸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悲起來。
  “張大嬸,我……我真的不如莫小姐嗎?”她需要一點肯定。
  “胡說,你長得比她美上十倍,是應莊主眼睛瞎了,才會看不見你的好。”她是偏袒了些。
  淚眼婆娑的沈靜依嘴角有抹苦澀。“如果沒有莫小姐,師兄會愛我吧!”
  她的無心之語,卻聽人有心人之耳。
  張大嬸失去一個女兒,她不想再失去一個視若親兒的痴情女,於是心中起了歹念。
  “乖,你放心,不會有人搶你的心上人,我會幫你的。”
  張大嬸的喃喃自語聽不進沈靜依的心,她正用泛血的鮮紅悲悼自己的多情。
  情,最傷人的。
  “小姐,你怎麼老是不聽勸,隨便帶個人進來。”秋婉兒不贊同地歎了一口氣。
  就算眼前的男孩與笑痴少爺年歲相差無幾,但這是姑娘家的閨閣,怎好允許外人隨意進出。
  一向隨護在側的祈山二怪若無召喚,亦不敢輕易跨進那道分隔線,頂多在房門口聽候差遣,比這位妄為任性的小姐還守禮。
  她講得口干舌燥,小姐是聽若未聞,依然我行我素,實在叫人氣餒。
  “婉兒呀!婉兒。我記得你還小我一歲,怎麼眼角長了紋,小魚兒在那游來游去,好不愜意?”莫迎歡調侃著她。
  秋婉兒埋怨地一瞪。“這是誰造成我的早衰,始作俑者還說看風涼話。”
  “是你自個太像小老太婆,芝麻綠豆般的小事都斤斤計較,比我小氣財神還小氣。”
  煩惱皆因想不透,才會老得快。
  她就看得開,不會往小事的牛角裡頭鑽,這樣才是成大事的人。
  “小姐,你總是歪理一大堆,奴婢甘敗下風。”她是辯不過小姐的傳牙俐齒。
  爭不過就自喚奴婢,老套!莫迎歡冷眼她一眼,“來認識你未來姑爺新收的徒弟。藍眼,打聲招呼。”
  “藍眼?”
  “徒弟?”
  兩人都有點意見地瞪著她。
  莫迎歡笑笑地朝喇札·巴特勾勾指頭,他換上干衣服清爽多了,不再像個濕淋淋的小雛雞。
  “他叫喇札·巴特,來自波斯。”
  波斯?!
  被婉兒這才仔細地打量他,那雙深邃的藍眸清得十分迷人,五官倒是看不出和中原人有何差別,難怪她沒注意到他的不同。
  “他是藍眼。”
  “沒錯。現在你該知我的用意了吧!”莫迎歡朝一臉憂慮的秋婉兒眨眨眼。
  “唉!你在找麻煩。”秋婉兒覺得無奈。
  莫迎歡無所謂地撥撥算盤珠子。“佛日:我不久地獄,誰入地獄。”
  “你……沒救了。”
  前些日子有個外來和尚至揚州城傳教,蓋了間名叫教堂的奇怪房舍,鼓勵人們接受新知,駁斥神明的崇拜,不知順應民心而引起眾怒。
  舊有的信仰哪能輕易推翻?偏激的百姓對那些白皮膚、黃頭發的異族人產生排斥,不顧官府的法令私下獵殺。
  連帶著一些來中原經商的外地人,也遭受無妄之災的波及,不知不覺客死異鄉。
  由於是外族人的關系,官府大多不願插手管這等事,以免招來民怨,出了事就由衙役把屍首送往那個教堂去處理,平添不少冤魂。
  小姐生性古怪愛把惹麻煩,才會將他納人羽翼之下保護他的性命。
  可又擔心自己能力不足,因此拖了個替死鬼下水,更加確保他的安全無虞,實在夠奸詐。
  “小藍眼,這是我的契約丫環秋婉兒,以後你就叫她婉兒姐姐。”
  喇札·巴特鼻子一皺。“我不叫小藍眼啦!人家有名有姓。”
  “藍眼睛的,你在抗議我不該多事教你一命嗎?”她眼一掃,指責他過河拆橋。
  “我……我不是。”他囁嚅地抿抿唇。
  莫迎歡口氣一變,哀怨地說道:“不能怪你忘恩負義,畢竟波斯是野蠻國家,哪會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
  “我……我沒有……”
  “唉!你不用解釋,我了解風俗民情不同,不會強迫你來報答我的大恩大德,這全是我慈悲心泛濫。”她自顧自地說著。
  “我……”
  “我只是覺得叫藍眼比較親切,你要是不高興我們把你當成自己人,以後找會節制點。”
  “呃!這個……”喇札·巴特不知所措地苦著一張臉。
  一旁的秋腕兒忍不往低歎,小姐又在“欺負”老實人,故意用一大串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來混淆他的良心,亂了他的思路,造成他愧疚的心態來達到目的。
  盡管小姐說得口沫撥橫飛、天花亂墜,好像終於妥協了其實並不然。
  她只說節制點,可沒說要改口哦!
  “就這麼呢!藍眼,說說你的冤屈吧!”
  “冤……冤屈?”他一時反應不及,被搞糊塗了。
  “小姐的意思是指,你為何會流落至此。”秋婉兒見他一臉的迷惑,柔聲“翻譯”。
  一提到這碼事,喇札·巴特鼻頭酸酸地揉揉眼睛。
  “我爹帶著我和姐姐以及奴僕來中原做生意,他是個珠寶商……”
  喇札·巴特紅著眼,娓娓道來半個月前發生的憾事——
  他們一行人駕著馬車路經揚州城外的一座小山山腳,聽說山中有土匪出沒,特別請了兩位保鏢隨行,以期護住身家財物。
  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安心上路,大刺刺地在朗朗晴天策馬過山,一點都沒有危機意識。不知早在他們一上渡頭口已被土匪探子相中。
  等到了山下,數以百計的土匪從樹叢竄出,將他們的車隊團團圍住,手中揮舞著大刀利斧朝他們威脅著。
  保鏢根本難敵土匪的圍攻,在慌亂之際,他爹將他們姐弟兩人送上其中一輛馬車,抽鞭摔打馬背策它們狂奔,好逃過匪徒魔掌。
  馬匹在奔馳時不意卡到大石,他和姐姐被彈出車外,身後的土匪不放過他們追了上來,他們才因此分散開,各自逃命去。
  這些日子他靠著一些碎銀徒步到揚州城,期望能找到失散的親人。
  “你的際遇還真坎坷,能活到現在是佛祖保佑。”莫迎歡惡劣地戳戳喇和·巴特的腦袋。
  “小姐,他不是你的玩物,別再消遣他了。”唉!自從遇上小姐,她的歎息從未停歇。
  她凝睇了一眼。“不找個人回來打發時間,日子太無趣了。”
  “你就不能偶爾像個大家國秀,別給大家找麻煩嗎?”瞧她說的這句還像人話嗎?
  把活人當成戲耍的寵物,閒來無事時逗弄兩下。
  “婉兒,你敢說跟了我之後,生活沒有變得‘豐富’了?”莫迎歡好笑地眯眯眼。
  秋婉兒微微一怔,竟找不出話來反駁。
  “歡歡,你把那小鬼處理……咦!他怎麼在這裡?”走進門來的應嘲風不悅的眉一吊。
  真不像話,竟把這小鬼帶入她的閨房中。
  莫迎歡翻著眼。“你把另一個麻煩解決了?”
  “嗯!”他還瞪著不該出現的喇札·巴特。
  “藍眼,你師父筋骨不夠松,去幫他抓兩把,免得他拿你練劍法。”噴!他居然和個孩子吃味。
  “嘎?!”喇札·巴特怕得不敢動。
  應嘲風張大眼,“你叫他藍眼?”這小鬼五官已經夠起人疑竇,她還刻意喚這兩個字好引人側目。分明是想讓原本無心錯過的百姓回眸一視,鬧幾場熱鬧好滿足她愛戲要的壞心眼。
  莫迎歡故作端莊地卷卷手絹。“人家忘性大嘛!取個小名好記些。”
  “你真不是普通的壞心腸,故意要突顯他是異族人的事實,你不整死我很難過嗎?”
  揚州城百姓對外族人深惡痛絕,不曾給予好眼色看,她偏使小人計謀誘他收下這個麻煩,存心要他好看。
  難怪她會好心收留這小鬼,只為讓他有試劍的機會。
  “看相的說我福氣深澤,絕不是寡婦命,你高興吧?”意思是玩不死他。
  冷然的應嘲風摟著她的腰將她拉近。”你確定我最終的下場不是廢了?”
  “呃!這個嘛……”莫迎歡短促地干笑。“別離劍是何等威風,你沒那麼容易掛了。”
  “是呀!我的娘子是如此慧黠,她怎會玩死我呢?那不是太浪費了。”他說著挖苦的話語。
  真、真了解我。她軟言撒著嬌,“別這樣嘛!藍眼很可愛,就這麼被人宰了有點可惜。”
  “那你也用不著設計我收他為徒吧!”可愛?可愛到他不想收屍。
  “收都收了還羅裡羅唆。”她手指勾了勾。“喂!藍眼,還不過來向你師父請安。”
  “可不可以不要過去?”喇札·巴特覺得雙腳好重,可能是浸太多湖水。
  莫迎歡將頭伏在應嘲風胸口巧笑,“噢!我當然不會勉強你。”
  “真的?”他頓時輕松地露出和親人分散以來,第一個真心笑容。
  可惜他不了解新師娘愛捉弄人的個性。
  “你師父的脾氣不太好。他最討厭不聽話的徒弟,上次那個撐了幾天?”莫迎歡佯裝思索的模樣。
  “唔!好像半個月吧!你大概運氣可以好一點,人家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會好好的‘訓練’你,把你磨成才。”
  她的確不勉強,只是每一字、每一句都談得令人心驚,忍不住要害怕。
  “小姐,你嚇到他了。”可憐,他要多久才能適應小姐的玩性?
  多事。莫迎歡微溫地開口,“藍眼,找嚇人嗎?”
  “不……不會。”他怕的是她身邊冷臉的……師父。
  “聽到沒,婉兒,你枉作小人了。”瞧她這麼親切可人,怎會嚇人呢?
  秋婉兒無趣地道:“是,我閉嘴。”小姐真會善用權術。
  莫迎歡狡猾的眼神一轉。“藍眼,我看你的親人不必找了,八成全死光了。”
  她的話半美半假。
  半個月前揚州城外發生一樁血案,一行人十多口慘遭殺害,財物被洗劫一空,連牲口都不留。
  位於三不管地帶,再加上死亡的人大都是異族人,官府根本不管,任由屍體被野狗啃食。
  唯一的女眷恐怕已落入土匪手中,成為泄欲的對像。
  “你……你胡說,他們不會……丟下我……”喇札·巴特激動地握緊拳頭。
  “你以為土匪會留下活日嗎?”殘忍是為了讓他盡快接受事實。
  “他們真的……全死了?”
  莫迎歡聳聳肩。“八九不離十。”不死也難求全。
  “我……我不相信……”其實他心理早有數,只是一直不願承認。
  他難掩哀傷地哭起來,冷血的莫迎歡仍不為所動地抽抽鼻尖,扔下幾句令人吐血的話。
  “人死不能復生,學學你師父的六親不認,真正的英雄不落淚,因為哭起來真的很難看。”
  “歡歡——”
  應嘲風臉色陰騖地朝她一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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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城外的山腳下,雜草資生,官道因年久失修而殘破不堪,黃土混著碎石泥塊,讓它更加顛簸,難以行進。
  山上面有個令人間風喪膽的陰風寨,殺人越貨無惡不做,行經此地的旅人無不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察會有殺身之禍。
  此時,有一樁陰謀正在成形中。
  “綁架她?!”
  位居首位的土匪頭子馬吊,頗感興趣地撫撫他長滿落腮胡的下巴,兩眼發著邪光。
  “莫家是揚州首富,隨便到一把就夠我們吃喝一輩子不完,這只肥羊不刮毛太對不起自己。”張五郎努力游說著。
  “嗯!說得有理。”馬吊早就覬覦莫家的財富。
  一個小小的女子竟有本事撐起一片天,他倒要瞧瞧她有何通大本領,能夠讓莫家成為揚州有富。
  聽說她有個外號叫“小氣財神”,人長得不挺出色,卻有揚州名勝之稱,對銀子有出入惹料之外的狂熱,是個怪女人。
  “老大,不妥吧!她待在城裡,我們怎麼下手?”牛雄認為不適宜。
  張五郎趕緊出聲。
  “城裡又如何?只要我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莫府綁架她,往後的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唔!”馬吊點點頭。
  銀子的魅力是值得冒冒險。
  “官府不會不聞不問,她是揚州城的名人,萬一驚動地萬駐軍,陰風寨怕檔不住。”牛雄又提出疑慮。
  這……馬吊倒是很擔心。“五郎呀!我著這事得緩緩,咱們目前的實力還無法和軍隊相抗衡。”
  銀子人人都愛,前提是有命花。
  在山腳下做做生意,搶搶過往商旅的家當,日子過得十分順暢,犯不著自這個險而枉送性命。
  “老大。你怕什麼,大不了我們海撈一票就走人,到時候荷包滿滿的,誰還干這檔見不得光的事。”張五郎早想好退路。
  說得也有道理。馬吊又道:“牛老二,你人記人憂天了,軍隊還沒來,我們都已經走掉了。”
  “可是……”午雄還是不放心。
  這時張五郎的大老婆站出米說話了。
  “二哥,有我在其中當內應你大可寬心。”
  眾人聽她一言,熱烈地討論起來。全都舉贊成票。
  原來張五郎的妻子,正是在莫府隔壁的應府幫佣的張大嬸。
  她並不是真正的下人,而是有目的地潛入大戶人家,借著和碎嘴奴婢、僕從閒談,得知這家主人幾時要外出經商,好通知寨裡的兄弟准備劫貨搶銀。
  半個多月前搶了一個波斯商人後,她又乘機找了個新搬來揚州城的主人,即是——應嘲風伺機打探其虛實。
  但這次她是為了替沈靜依出口氣,幫助獲得心上人的愛,因此慫恿丈夫獻計,除去礙眼的人。
  牛雄心感不安地說道:“深入府內綁架小氣財神太危險,看能不能引遠些,避開下人的耳目。”
  “這好解決,我家婆娘就在應府做事,應府和莫府已沒有分隔,隨便找個借口引她到隱避地帶,找們再下手綁人。”張五郎豪氣地說道。
  “是呀!二哥,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沒有問題。”一心要幫沈靜依的張大嬸一口承諾。
  經他們這對夫妻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證,利欲熏心的馬吊狠下心,非要發這筆橫財,讓後半輩子過得比皇上老兒還舒服。
  他似乎看見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實在眼前晃動,嘴巴笑得快咧到耳後。
  “好,好,咱們來合計合計。”
  冷風拂過。
  熱絡的陰風寨為了這樁大買賣,頭一回用盡全部心皿,聚集所有地頭兒的經驗,打算好好布置一番。
  其中討論最熱切的是該索取多少贖金。
  有人高喊一萬兩黃金,有人說莫家富可位居揚州首位,沒個十萬、八萬不成。
  喊得最高價的是張氏夫妻,他們存心要莫迎歡有命來,沒命歸,要了一百萬兩黃金的天價,讓所有人咋舌,眼睛閃著貪婪之光。
  人性之惡由此得見,是福是禍尚未得知。
  當天底下最奸詐的禍害遇著無惡不作的土匪,到底誰比較倒楣,真是只有天曉得。
  “唉!最近數銀子數到手酸,當舖的生意真的有那麼好?”那表示天災人禍凶呀!
  風五姑將一錠錠的銀子收入箱中,小心地排列整齊,她老覺得女兒太熱中於銀子,其實銀子夠用就好,何必拚命?
  原本以為她這輩子不可能出閣,誰知她早已定下一門好親事,累得他們夫妻倆擔心她沒人要,白發都多生了幾根。
  好在女婿重情,不忘當年承諾,非常厚道地來討她女兒回家數銀子。
  做娘的也沒什麼要求,只要女婿不退貨,她就躲在被窩裡拜祖宗,感謝先人有匾,不致教莫家給銀子淹了。
  留點空地好種菜養鴨。
  “娘呀!你身子太虛,要多補補氣,這還不包括我在洛陽那幾間店舖呢!”數銀子還嫌累,真是不長進的娘。
  莫迎歡撥著算盤珠子,在帳簿寫上一筆一筆的帳,核對現金與帳目合不合,再將銀子數好收藏在地蔔藏金室裡。
  因為銀子太多,她對錢莊又沒信心,覺得還是自己保管最妥當,所以莫家地底幾乎掏空,全用來藏銀,入口只有她一人知。
  “歡歡,你不累呀!”手好酸,肩也發麻,風五姑快累塌了。
  “累?!”她神清氣爽地說道:“不要說笑話了,你要是累就先歇一會兒,回頭我讓那兩個小鬼幫你捏捏肩。”
  提起那兩個孩子,風五姑精神為之一振,“笑痴和喇札哪去了?這些天都沒見他們在你身邊繞。”
  真是嫉妒,她最愛小孩子,可惜他們只喜歡纏著女兒,嫌她沒玩勁。
  “噯!他們太煩了,找叫嘲風帶他們出去透透風,順便學點功夫防防身。”
  “幄!學功夫好,省得將來出外被人欺負。”她是寵兒娘,偏愛自家的孩子。
  欺負?莫迎歡為之失笑。“笑痴他賊得很,我還擔心藍眼那笨蛋會被他教成精呢!”
  一狡一傻,兩人倒是相好得緊,成天像哥兒們似地混在一起。
  “聰明是很好,可是別跟你一個樣,那會是揚州城百姓的災難。”風五姑搖搖頭,一個就叫她頭痛了。
  “娘。”莫迎歡不依地一橫睇。“我可是你女兒耶!全揚州城的爹娘都羨慕你生了一個會賺錢的財神爺,只有你不知足地猛嫌棄。”
  想想多少人渴望和娘交換身份,當個茶未伸手、飯來張口的莫夫人。
  癩痢頭的孩子是自個的好,倒沒聽過有人哪兒女太長進。希望他們變笨些,娘可貴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硬要水仙不開花。
  “財神爺是供在廟裡焚香朝拜的,我要的是一個乖巧貼心的女兒。”感慨呀!
  “貼心?乖巧?娘呀!你還不貪心嘛!”莫迎歡笑道,反諷娘親要求不牽強。
  兩母女在書房算帳、點銀子,張大嬸卻突然急匆匆地闖進來,神色十分慌亂。
  當她看到桌上那一箱箱銀子以及散落在外未清點的銀子,眼睛睜得忘了眨,差點要伸手去撫摸,一閃而過的貪心快而短暫。
  俯在書桌前撥算盤的莫迎歡適時捕捉到這一瞬間,心中有疑。
  “怎麼了?張大嬸,你不是在廚房幫忙。”
  張大嬸回過神,但她眼波仍不時瞄向那小山般高的銀子,心裡盤算著有多少。
  “呃!是這樣,沈姑娘被蛇螫了腳。”
  “嚴重嗎?”
  “整個小腿都腫起來不能動,大概是毒蛇吧,我聽其他下人說小姐這有解毒劑。”好亮的銀子。
  “她在哪個房間?”莫迎歡又問。
  張大嬸偷偷瞥了跟銀子吞吞口水。“後山。”
  “後山?”咱們幾時有了後山,莫迎歡不點破她的錯誤。“她去那干什麼?”
  “這……你也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太開朗,所以去後山散散心。”
  “被毒蛇螫到很危險。她還撐得住嗎?”莫迎歡放下帳簿起身。
  她走到左側的櫃子,取下幾個墨紫色的小瓶子揣在懷裡。
  “她……點穴,對對對……她會自行止住穴路運行,暫時抑位毒性。”張大嬸結巴地說道。
  她記得沈靜依曾被點穴一事,才臨危編出這套說詞取信於人。
  急性無戒心的風五姑趕緊催促女兒。
  “歡歡,你快去救人吧!可別遲了。”
  面露詭笑的莫迎歡將銀子全掃進空箱。
  她不介意將錢財披露在外人面前,她愛銀子人皆知之,這些不過九牛身上一根小小寒毛,有本事者來取,她接受挑戰。
  “是呀!我這就去。”她回頭推推仍望著銀子發愣的張大嬸。“帶路吧!我沒去過‘後山’。”
  “呃!好。”
  張大嬸未留意她語中的譏誚,心想著快要有一筆財富到手,桌上的那些早晚是屬於他們的,因此未加設防地領著她往僻靜小路走。
  出了後門,她們快步往人煙稀少的小徑行走,有條羊腸小道直通城外的一座山頭,不必經由城門進出。
  莫迎歡邊走邊四處張望,原來後門外還別有一番景像,她在這生活良久倒是不知,若不是張大嬸帶她來此,她還以為到“後山”一定得出城門。
  一到了空曠荒地,張大嬸就露出原形,她向四周隱賽處打了個暗語,隨即沖出四、五十條人影包圍著莫迎歡。
  她冷笑地摸摸雲絲,有某種不為人知的暗示。
  “哎呀!小女子好害怕哦!你們想干什麼。”
  張五郎得意地人笑。“小姐子別怕,哥哥我請你上山做客。”
  哥哥?一口黃板牙沒有一顆好齒是謂無恥。
  年歲看上去比她爹還蒼老,自稱哥哥不怕閃了舌,好不知羞恥。
  不過也難怪,他們是匪徒嘛!
  “我是很想上山去玩,可是我腳小走不快,有沒有轎子可坐?”莫迎歡裝出一副很個嬴弱的表情。
  “操你老娘,你還想坐轎,老子不拖著你抓就該偷笑了。”烈性子的牛雄朝她一咆。
  山野村夫,大字不識半個,說起話來自然蠻橫。
  喝!髒日,應該漱漱砒霜水。“原來大叔和我娘是舊識,請恕小侄女無禮。”
  “什……什麼?我幾時認識你娘。”口拙的牛雄一臉楞楞的,有些錯愕。
  “年輕時的荒唐事不提也罷,小侄女清楚的。”娘呀!抱歉,借你名節一用。
  “我……,操!你清楚我不清楚,臭女人,你少用話顛倒老子。”這女人有病。
  “二哥,不要和她廢話,老大還在山上等著呢!”張五郎急著交差。
  攀著白花花的銀子送上門,好上揚州最負盛名的胭脂坊抱幾個漂亮的妞,銷魂一下。
  “你要自己走呢?還是咱們兄弟扛?”土匪群中,有人露出色迷迷的淫相。
  雖然她長得不夠標致,但那身段撩人,在全是男人的土匪窩裡,有個女人解解饞也不錯。
  而且小嘍羅從不挑食只要是女人就好。
  “不勞各位大哥費心,小妹雖然腳小,但是走三步路應該不礙事。”想沾我?不怕死因不明。
  有危險才有刺激,莫迎歡不吃眼前虧,做人要懂得識時務,有退才有進,貓抓老鼠需要的是耐心。
  她走得不徐小緩,跟著牛雄和張五郎的腳步離去。
  一群押著莫迎歡的土匪剛一走遠,張大嬸手拿著一封已寫好的勒索信,准備折回莫府去扮演驚惶失措的忠心僕從。
  但才一回身,一道美麗的情影擋住了她。
  “為什麼要出賣她?”
  張大嬸一瞧微露愕色。“你怎麼會在這裡?”
  “回答我的問題。”沈靜依抽出腰中劍指著她。
  “還不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
  “我的幸福?休要胡說。”她的幸福和此有何關聯?
  沈靜依的內心是矛盾的。
  正如張大嬸所言,她因為師兄娶妻在即,心中苦悶到城外山丘散心、練劍,不意發覺兩人行蹤怪異,因此好奇地尾隨其後。
  當莫迎歡被一群陰狠、猥瑣的土匪圍住時,她原本可以及時出手相救。
  只是她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救,在自私的心態下她錯過最佳的搭救時機,眼看莫迎歡被帶走,手中的劍卻始終出不了手。
  她知道會為了這個錯,終身良心不安,受盡世人的責難,尤其是來自師兄的恨意。
  問她後悔嗎?答案是—一無解。
  “沈姑娘,這世上若沒有莫家小姐,你和心上人就可以長相廝守,水結同心,我是在幫你呵!”
  幫我?是陷我於萬劫不復之地步。沈靜依苦笑。
  “這個忙我受不起,你是受何人指使?”
  張大嬸是過來人,看見她眼底的掙扎。“你真的忍心將心上人供手讓人?”
  “我……”她持劍的手竟然有些不穩。
  “想想看,他懷中抱的是誰,你願意看人家在紅鸞被裡恩愛,獨留你在冷清窗邊空悲泣?”
  “師兄愛的並不是……我。”沈靜依苦澀地道,心中痛則刀割。
  這是她心頭的缺,怎麼補都留下參差不齊的醜陋疤痕,不再美麗。
  “傻孩子,你何必急著放棄。”張大嬸當她是自個女兒,不怕她會出手傷害。
  “不放棄又能如何呢?強求不來的愛到頭來是一場空。”沈靜依語氣沉重,十分無助。
  張大嬸輕易地撥開眼前利器。“只要莫大小姐不存在,你便有機會。”
  “你要……殺了她?”她握劍的手變得無力,愕然地往下垂。
  “雖然她的死會讓你師兄失意一陣子,可這卻是你趁隙而入的大好途徑,你想白白浪費嗎?”
  “我……我不知道,她不一定得死。”沈靜依很迷惑,無法做出抉樣。
  生或死?失望和希望?她不願見人死亡,亦不願眼見心上人別娶,旁煌的心找不到平衡點,在茫然的空間中摸索。
  她真能狠下心去當個人人唾棄的壞女人嗎?
  “她不死,你永遠得不到心上人的心。”張大嬸提醒她不能心軟。
  沈靜依的理智與情感兩相拉扯。“我能怎麼做呢?”
  “沈姑娘,你什麼都不用做,我只是借用你的名議,說你被毒蛇蟄傷,要莫小姐來救你而且,今日所見你就當一場夢,夢醒就記不得一切。”
  張大嬸不想拖她下水,純粹要成就她的痴心。
  她相信男人不會太專情,日子久了便會淡戀舊創傷,重新接受新感情。
  “就算我什麼都不做,師兄還是會懷疑到我頭上。”沈靜依很無奈地笑笑。
  從她放棄救人那一刻,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幫凶,即便別人口中不說,眼中懷疑的神色絕移不開她,因為她是有和能使壞的人。
  她的收手便是背叛,沒有借口和退路。
  沈靜依一咬牙,在手臂和大腿各劃了幾個口,鮮血像池中水一般冒了出來,染紅她一身翠綠衣衫。
  “哎呀!傻孩子,你怎麼自殘呢!”張大嬸連忙為她止血。
  她笑得悵惘。“這樣我才能配合你的理由,圓一個合理的謊。”
  血在流,心在哭泣,她已豁出去了,為成全自己的心盡最後的努力,不惜任何代價。
  是的,她是自私的女人,如他所言。
  沈靜依放聲狂笑。
  “該死!陰風寨的土匪競敢動我的女入。”應嘲風往桌面一擊。
  破裂的木片四飛,顯示在咆哮的地怒氣有多狂暴,人畜難幸。
  張大嬸和沈靜依瑟縮地戰栗一下,她們沒料到他竟會如此憤怒,暴戾的神色是她們前所未見,內心不由得起了懼意,有些後悔錯惹。
  “大哥,你別心急,生氣無濟於事,現在最要緊的是把事情問清楚。”應批風勸他要冷靜判斷。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深吸了口氣,應嘲風試著平息翻攪不已的紊亂心緒,他不敢想像落入土匪手中的佳人,將會面對什麼樣殘酷的煉獄。
  光想到她身處土匪窩,他整顆心就擰痛,恨不得背上突生羽翅疾飛向她,殺光所有該下地獄的惡徒,緊緊地抱住她。
  “師妹,你把當時的情況說個分明。”
  當時?沈靜依心虛地說道:“我不小心被蛇螫了小腿踝,莫小姐特地為我送解藥,誰知竟沖出一群土匪,我因毒性未清敵不過,才叫人奪了她。”
  “中了蛇毒能撐那麼久?”應批風十分懷疑地問道。
  “我先制住穴道,再饅慢把毒血逼出,等莫小組到時,我體內的毒已經請了大半。”
  沈靜依在回來的路上,已和張大嬸套好招,編了個天衣無縫的完美借口,任誰也找不出疑點。
  “噢!是這樣嗎?”
  怕沈靜依露出馬腳,張大嬸先聲奪人地嚷嚷。
  “公子爺莫非疑心我們把人給藏起來,你好心點看看沈姑娘一身的傷,難道會是假的?”
  應批風一凜。“那你呢?毫發未傷。”不是他生性多疑,而是總覺事有蹊蹺。
  哪那麼剛好,就在婚期將近之日,莫名其妙地竄出一群土匪擄人,而且不偏不倚的是新娘子。
  若以土匪的行為作風,應該連師妹也抓,畢竟她的容貌堪稱絕色,豈有男人會錯放這塊上等的肥肉,單純地只為贖金?
  “好吧!我認了,我是貪生怕死,一見到一大群舞刀弄槍的大漢就膽小的裝死,你怪我護主無力扣我薪吧!”張大嬸嚎啕大哭地自認“罪狀”。
  她這一招者實高明,用得巧。
  “夠了,你這是添亂嗎?等救回歡歡再論你的失職之罪。”應嘲風慌得六神無主,無所依從。
  “呃!是。”張大嬸抽抽噎噎地回答。心中暗自輕吁,瞞天過海。
  應嘲風兩眼無神地來回蜇步,臉上的憂慮使原本冷肅的氣息更加森寒。
  莫笑痴看應嘲風面色凝重,於是出產安慰,“姐……姐夫,你不要擔心,我大姐不會有事的。”他倒是為那群土匪默哀。
  他苦笑地眉深鎖。“笑痴,我黨要你來安慰。”全怪他保護不周全。
  “我不是安慰,大姐她是禍害,絕不會出事。”他是這麼認為。
  “禍害?!”
  莫笑痴一本正經地解釋。“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娘者說大姐是揚州城大禍害,只會帶難波及旁人,不會害己。”
  幸好莫夫人尚不知女兒遭劫不在場,不然她一定不好意思地敲他腦袋。
  畢竟私底下教訓女兒的笑語,怎好搬上台面逗人發噱呢?
  大家如是想,不過都笑不出來,只好苦中作樂地扯扯臉皮。
  “說得好,姓莫的女人是大禍害,我心有戚戚焉。”遭報應了吧!這貪心的小財神。
  “誰?”
  這時門口走進一位高大挺俊的紫衣男子,神色自若地如人自家庭院,身後跟著兩位護衛,一持擎天錘,一握朝天筆,笑得和他主人一樣令人嫌。
  “在下恨天堡的尉天栩。”
  恨天堡?“閣下來此有何貴事,”應嘲風問道。
  “本是來討杯喜酒喝喝,現在則是看笑話。”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他是恭逢盛會。
  這女人都要嫁人還不安份,她連張喜帖都懶得發,直接喚個丐幫弟子來通個日訊,叫他禮到入不用到沒關系,她可以省一桌酒席錢。
  也不想想她從恨天堡挖走多少銀兩,吃她一頓不過份吧!何況他娘子包的禮可大了,一箱箱銀子完全投她所愛,絕對物超所值。
  “閣下是來鬧場的?”應嘲風眼一沉。
  尉天栩一臉嘲色,不待人招呼自行落坐,絲毫不把一屋子的人放在眼中。
  “那個小氣的女入雖然不討人喜歡,但是看在我娘子的份上,我勉強算她是朋友。”
  “尊夫人是……”
  尉天栩笑了笑。“她也是揚州名勝之一,閨名丫丫。”這沒良心的娘子,一到揚州就撇下他。
  說是和朋友敘敘舊,他看是找亂子,以免太久沒人揚州機百姓會忘了他這名勝。
  “丫丫姐?你就是大姐口中那個瞎了眼的壞心堡主呀!”莫笑痴興奮地跳到他跟前。
  尉天栩當場臉色變得很難看,咬咬牙齦低咒。他身後的兩人忍笑得辛苦。
  “你大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活該被人綁入土匪窩。”他惱羞成怒地揚四大嗤。
  “閣下未免有失風度,壞你一堡之主的威名。”應嘲風相當不快地橫瞄他。
  “不用閣下來閣下去,我是友非故,就算我想剝她的皮也得先幫你把她弄出來。”好生吞入腹。
  應嘲風微微收斂脾氣。“她現在落入歹人手中,投鼠忌器,救人並非易事。”
  “有何困難?只要找群乞丐來即可。”他想起當日被乞丐圍堡一事。
  一、兩個乞丐是屬平常,但是一口氣來上萬名乞者,那聲勢夠駭人了。
  “乞丐?”
  尉天栩斜睨他,“姓莫的難道沒告訴你,她和丐幫的交情好得可以過命?”
  “她沒說過。”應嘲風悶悶地從鼻孔呼出一句。
  這小妮子瞞他的事可多著,他會慢慢算。
  “對了,贖金要多少?要是有問題,恨夫堡自當出力。”她人雖然可惡,但帳沒清不可溜。
  “我還付得起,對方要一百萬兩黃金。”
  “一百萬兩?”尉大栩突然大笑。“太好了,這下莫大小姐非氣炸不成。”
  他們大小看莫家財勢,光她從恨夫堡挖走的銀子就不只這個數。
  只是他一直想不通,她到底把銀子用在哪裡?她帶走的數目似乎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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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5:15:17 |只看該作者
"什麼,一百萬兩黃金?!你在開玩笑呀!"
  一陣如雷的咆哮聲幾乎要反裂陰風寨的屋頂,眾人個個掩耳齜牙,大呼地牛翻身、山神顯靈。
  他們怎料得到,看起來秀秀麗麗的名門閨秀嗓音如此了亮?山洪滾石都沒她的力道,馬吊兩眼被震得發怔,久久才拉回魂。
  他有些敬畏地"鳥瞰"這位個小的財神爺,心想價碼吊得高了些。
  豈知——
  "你們也不去打聽打聽,我莫迎歡在揚州城的身價,區區一百萬兩黃金就想打發我?瞧不起人是不是!"
  "嘎?!"
  她敢情是嫌少?
  "當土匪也要有當土匪的職業道德,要綁架人之前得先摸清這個人的底細,不然胡亂開價,會讓同行關掉大汗。"她滔滔不絕的訓斥他們。
  "是、是!"
  職業道德是啥玩意。一干土匪丈二金剛換不著頭緒,乖乖地聽候訓示。莫迎歡瞧他們正襟危坐的模樣,很滿意地點點頭,繼續"點化"。
  "想要揚名立萬,坐擁金山、美女,做土匪一定要有個人格調,才能突顯出綠林英雄的地位,你們不想被人吐口水吧!"
  "晤,晤……"眾匪開搖頭。
  儒……匪子可教也。她點點頭。
  "下回要干這種綁人勒索的勾當,記得派腦筋靈活的聰明人來臥底,千萬不要找個頭昏眼花的老太婆,不然吃虧的是你們自己。"
  大伙兒用怒眼模瞪張五郎,以眼神指責他御妻無力,讓大家蒙受損失。
  而他也很慚愧地低下頭,接受眾人的責難。
  "想想看莫家是揚州城首富,這城裡有一大半店舖是莫家所有,你們算算光地皮都不只一百萬兩黃金,提出這數目真是貽笑大方。"
  "對不起。"馬吊帶頭認錯。
  其他人亦一臉誠心懺悔地將兩手擱在大腿。
  "以後別犯這種錯誤,是誰提議這個數目的?"莫迎歡要揪出"害群之馬"。
  張五郎吶吶地半舉手。"呃!是我。"
  "瞧你人模人樣的一個精明漢子,怎麼會糊塗至此呢?"真是門縫裡挑針,個大無腦。
  "我那婆娘不懂事,冒犯你了。"
  莫迎歡無所謂地揮揮手,表示度量大。"早點把她休了,討個年輕貌美的伶俐妻子,不然你會被她害死。"
  "好,回頭我就寫休書。"剛一說完,張五郎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他、不、識、字。
  莫迎歡繼續開班授徒,講解當土匪的種種道理——搶錢要搶得合理,攔路打劫要有技巧,不可殺雞取卵,趕盡殺絕。
  放人一條生路,好方便下回再搶。
  像捕魚的漁夫,他們向來只抓大魚放小魚,這樣等小魚變大魚,生下小魚再活抓大魚,魚貨永遠不匱乏,永遠有魚抓,方能賺大錢。
  眾匪徒聽得直點頭,認為很有道理。
  "請問一下,贖金要求多少才配得起你的身價?"牛雄問出大家的心聲。
  莫迎歡思忖了一下,伸出一根指頭。"少說要一千萬兩黃金。"
  "一千萬兩……黃金?!"
  有人問:“會不會太多?"
  這麼多的黃金要怎麼搬?
  "你們未免太不長進了,區區一千萬兩黃金居然給我賺多!"她很生氣地指著眾人大喊。
  他們嚇得縮了一下脖子。
  馬吊"尊敬"地說道:“我們沒那麼貪心。"
  聞言,眾人皆頗有同感地點點頭。
  聽聽!殺人越貨的土匪頭居然說他不貪心?
  而更可笑的,竟然還有土匪附議。
  "不管,你們要把贖金提高到一千萬兩黃金,不然我這個肉票會很沒面子。"莫迎歡無賴地道。
  土匪們面面相覷,哪有肉票自行要求提高贖金?
  "莫小姐,不是我們不肯答應,而是勒索信已經交到莫府了。"牛雄恭敬地說道。"難怪你們會成不了大器,第一封勒索債就當是先拿訂金嘛!第二封信才是主角。”“呃!這……"
  莫迎歡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自己要多用腦,不要太古板,凡事都要我替你們出主意,要是沒有我,你們怎麼辦?"
  一千萬兩黃金不過是她總財產的十分之一,要不是怕太明目張膽地搬黃金會引人側目,她可以開更高的價碼。
  想想一千萬兩黃金用二十輛馬車載,至少也得搬三天,若手腳不夠快引來官府注意,他們只好死給老天看了。
  "喂!你,家把刀來。"她指指馬吊。
  "干……干十麼?"馬吊結結巴巴地交給她一把小刀,大意地未曾懷疑她是否會傷人。
  接過小刀的莫迎歡朝四周打量一下,她走了幾步便摸摸這人的頭,撫撫那人的發,接著沒有任何贅言地,執起刀往其中一人揮去。
  那人當場嚇濕了褲子,臉色頓成白蠟般地昏厥過去。
  "沒用的家伙,我不過要借一把頭發而已。"嗟!一地尿騷味。
  "頭發有何用處?"馬吊不解地問。
  莫迎歡將頭發扎成束丟給他。"附在勒索債內,讓收信人誤以為是我的頭發,增加威嚇感。噢!記得把它扎成和我一樣的辮子才足以取信人。"
  瞧她多為他們設想,一切前實作業全為他們打點好,只等著收銀子就好,像她這麼好心真是難得。
  莫迎歡覺得自己太偉大了,犧牲自己成全別人。
  "目前就這樣了,現在我累了,找個人帶我到干淨的客房休息,待會等我睡飽了再調個丫環來服侍我,順便准備一桌酒菜。"
  她說得順理成章。被搞得昏頭轉向的馬吊立即吩咐牛雄帶她去休息,還傻愣愣地點了個小嘍羅去把他新搶的小妾,送給她當丫環。
  她人一定遠,陰風寨眾人恢復原本的無頭緒。
  突然——
  張五郎歪了歪腦袋說:“不對耶!老大,我們為什麼對她這般禮遇?"
  經他一提醒,馬吊困惑地抓抓後腦勺。"對喔!我們是土匪。她是肉票。"
  一切都不對勁,好像全偏了。
  她倒成了……合伙人?
  真是怪得離措。
  "老大,你看要不要把她抓到地牢關起來?"
  "去!她可是我們的財神爺.萬一有所損傷怎麼辦?"哇!她真有魄刀。
  聞名不如見面,她當真如傳聞般,令人不得不佩服她的巧思慧黠,連小處都觀察入微,莫怪有聚寶生財的本事,成為揚州城的傳奇人物。
  馬吊突然產生私念,若能將她這樣的人才網羅在寨中效力,不久的將來,陰風寨就可以在武林揚威,搜刮全天下的財富。
  "可是她是肉票耶!"
  他重重拍打張五郎的腦袋。"你到哪找價值一千萬黃金的肉票?還不好生伺候著。"
  "是……老大。"他覺得很無辜,平白挨一掌。
  "等一下,找個人重新寫封勒索信,知道嗎?"馬吊把束發交給張五郎。
  唉!他無奈地點頭,"是,馬上辦。"
  "唔!好香,沒想到土匪窩也有這樣的好料,果然搶了不少肥羊。"唷!還有燕窩湯呀!
  紅燒魚、烤乳鴿、炭熏山豬肉、翠玉盤、江浙菜……滿滿一桌好菜,瞧得她垂涎欲滴,迫不及待要動筷。
  才嘗了兩道菜,一嘴的美味還未吞下肚,剛恢復精神的莫迎歡發覺有兩道不友善的目光,正企圖瞪穿她的背,灼得令她食不下咽。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打擾別人用膳是件非常失禮的事,希望你懂得改進。"
  角落裡有道體態窈窕的身影,頭頂系著薄紗覆至腰際,兩耳各穿過一只招搖的大圓型耳飾,一身怪異的異族裝扮。
  另外引人注目的是她有一雙深綠色的美麗眼眸,可惜背對著她的莫迎歡並沒瞧見。
  現在她的目光全聚在一桌美食上,好填飽腹鳴的胃。
  "原來你是啞巴呀!失敬、失敬,所謂不知者無罪,你可別計較。"她仍未回頭地舉手揮兩下,表示打招呼。
  她的隨意惹惱角落的人,用著怪腔調的中原話怒喊。
  "我不會服侍你,我不當任何人的丫環。"
  咦!這是哪個夷族姑娘來到中原?莫迎歡略微側側身覷她,頗為好奇在這污穢不堪的土匪窩竟有異族女子存在。
  "嗅!原來你是我的丫環呀!這樣我就不用對你太客氣。"莫迎歡好笑地硬要曲其意。
  "你別想,你這個臭土匪婆!我不會再任由你們侮辱我。"
  噢喔!有骨氣。莫迎歡故意挪揄她,"不會吧!我抹了香粉怎麼會臭呢?是不是你踩了狗屎?"
  "你才踩了狗屎,你們殺了我爹,害我和弟弟分散,我不會放過你們這群土匪的。"貝蘭·巴特恨恨地瞪紅了眼。
  "咦!為什麼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你應該來自西方的波斯吧!"她的預感問來很准。
  "你明知故問。"
  唉!慘了,誤打誤撞惹出個麻煩。
  她可能是、八成是、一定是、肯定是藍眼的姐姐,真不想開口又拾個包袱。
  但是又不能不開口,她不想日後被藍眼怨死。
  "姑娘,令弟該不是個五官類似中原人,黑發藍眼的十一、二歲男孩吧?"
  她突然激動地抓住莫迎歡的手臂。"你知道喇札在哪裡嗎?他是不是被你們抓來了?"
  "幄!那個膽小怕事的小家伙,老大把他賣給大戶人家當玩物。"這玩物還是她的。
  "什麼,你們把他賣了……當玩物?"貝蘭巴特不顧相信地掩口低呼。
  "對呀!而且那個老鬼是出名的好色,老是喜歡上下其手地亂摸亂吻,是個怪沒分寸的變態鬼。"
  醋勁更是一流,動不動就三餐加料添味,不許別人亂碰她,連十來歲的小男孩都防。
  這個老色鬼就是她未來夫婿應嘲風。
  不過,他只對她好色。
  貝蘭巴特一聽,氣得撲問她。"我要殺了你。"
  "啊!等一下。"莫迎歡趕緊一閃,拿起小凳一阻。
  嘩!波斯人真野蠻,兩姐弟個性差真多。
  "不要躲,土匪婆,快把我弟弟還來。"她非殺光這些無法無天的土匪不可。
  "誰告訴你,我和土匪是一伙的?不要打錯恩人。"難怪天下風流種特愛潑斯貓的夠勁。
  "恩人?!"貝蘭·巴特突然一頓,"你不是土匪婆?不要想騙我。"
  "天地良心,我跟你一樣被土匪給'請'來做客。"她是身不由己的客人。
  "做客?"
  莫迎歡作勢拍拍耳朵。"小聲點,當丫環不能凶主子,你該和我家婉兒學學做丫環的訣竅"
  "我、不、是、丫、環。"
  貝蘭·巴特被氣得大哭,跌坐在地上環抱著胸。
  她這一哭,把多日的委屈悉數哭出喉嚨,雙肩不住地抖動。
  親眼目睹爹慘死在土匪的大刀下,他們姐弟被迫各自分散逃命,她因逃避不及,當場被土匪頭子逮住並在野地裡加以凌辱。
  事後被綁回土匪窩,成為他泄欲的寢妾之一,日夜飽受非人的折磨、淫辱,兩腿會合處痛得幾乎下不了床。
  好不容易地找了個妖媚的退邏美女代替她的位置,正慶幸可以暫逃魔掌,誰知一個臭土匪把她拉下床,硬要她去服侍人。
  "我才准備誇你勇敢,干麼哭給我看?難道你不想知道藍眼……呃!今弟的下落嗎?"唉!女人天生是水做的。
  剛才悍得要命,可一轉眼,就哭得像個水娃娃。
  "你要告訴我?"貝蘭·巴特淚眼婆娑地問道,深綠色瞳眸淺成青綠。
  能不說嗎?哭成這模樣還美得叫人想扁。"藍……喇札在我家。"
  "她在你家做什麼,小廝還是佣人?你是不是欺負他?喇札有沒有飯吃?"她好擔心喇札。
  "天呀!你天馬行空的本領叫我汗顏,土匪窩待久了,腦筋都不清楚了。"她沒那麼冷血。
  那小鬼吃好、穿好,還有人傳授武功,玩得不亦樂乎,根本忘了要找尋親人一事,當真被她唬了去,以為巴特家只剩他一根獨苗。
  "你們中原人最壞,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騙我的?"她再也不信任中原人。
  "你們波斯人都這麼刁嗎?真不該幫你們波斯人。"莫迎歡以她的口氣回敬。
  "你……"
  "好啦!不逗弄你了,你弟弟目前住在我家,他拜我未來夫婿為師,像個小少爺一樣被人服侍著。"
  "真的?!"貝蘭·巴特露出遲疑的笑容。
  "放心,我還不夠壞,欺負小孩的驢事我不屑為之。"頂多玩弄兩下,這不算欺負吧!
  她的笑容有一絲安慰。"那你呢?怎會被……請到土匪窩?"
  "唉,沒辦法,誰叫我銀子多得可以砸死人,惹人眼紅呀!"莫迎歡歎著氣。
  有錢人不好當,隨時等著讓人綁架。
  她是很困啦!暫時陪他們玩玩,銀子留給愛抱怨的娘親數,誰叫她是很孝順的女兒。
  "可是他們為什麼對你那麼好?大魚大肉還住房屋。"兩人待遇真有如雲泥之分。
  聰明人做事,她是不會懂的。"因為我是財神,他們不敢得罪我。"得罪財神一輩子窮。
  "嘎?!"貝蘭·巴特當場傻住。天黑無人蹤,這時小偷就猖狂了。
  曾經自詡是神偷的杜丫丫伙同另一人趁夜潛入陰風寨,為的是"探望"不知安份的肉票好友。
  聽說她被"請"上山做客,可是杜丫丫卻非常不信邪,以她身邊寸步不離祈山二怪的情況下,想"請"她不是易事。
  除非她故意受縛,上山找樂子。
  可憐的土匪當她是財神爺降臨,殊不知她是天狼星喬裝巧扮,專門帶災禍,替人間清理污穢之氣。
  傻哦!人為財亡,鳥為食死。
  "嘖!你看看這死女人的睡相,人家為她這麼牽腸掛肚,茶不飲,飯不思地干著急,她倒睡得安穩。"杜丫丫沒好氣的道。
  "丫丫,你少說兩句。"
  "膽小鬼,你怕她醒來咬你一口呀!"人睡得像頭母豬,有何畏懼?
  "那可不一定,歡歡比鬼還精,搞不好是她裝睡好保清白。"小心方為保命之道。
  "清白?!"社丫丫冷哧一聲。"誰曉得她和別離劍有沒有一腿,他看起來好像很……餓。"
  另一道男聲差點要大笑,丫丫這丫頭愈來愈逗了,八成被她相公教壞了,這麼令人臉紅的露骨言詞都說得出口。
  不過應嘲風的確一副饑餓相。
  "咳!找們不是來討論她的清白問題,是不是該請她發表一下被綁的心得?"唉!睡得真熟,命真好。
  杜丫丫笑著讓賢。"大哥,你來吧!小妹剛才扭了腳。"
  她又不是找死。
  和歡歡相交多年,他相當清楚歡歡睡覺的怪癖,歡歡有嚴重的下床氣,尤其是睡到一半被吵醒,那脾氣可說是火爆得很,生入最好回避。
  還有歡歡奸詐得很陰險,只要睡的不是自家的床,總會在床沿四周設下陷阱,她就曾被吊在半空中待了一晚。
  "奇怪,為什麼我心頭有種毛毛的感受?"他沒好氣地斜睨她。
  '收呀!那是心理因素作祟,你習慣提防歡歡的小把戲,所以先怕了再說。"她怎好泄露好反的秘密呢?
  義兄是結義情,但不敵多年手帕交,只好犧牲他了。
  沒錯,她的同伴便是丐幫幫主連祈風。
  他本想回揚州城喝杯喜酒,卻遇到新娘子遭劫的烏龍事件,而誰叫地溜得不夠快,倒楣被丫丫逮住,強迫他陪同她到陰風寨"散步"。
  這奇怪女人有相公不找,偏偏找他這個名丐頭,存心想害他挨尉大栩的拳頭。
  那家伙的醋勁可媲美胭脂湖,永遠不竭。
  "是幄!那你來當先鋒,我保護你的腳。"風涼話誰都會說。
  "喂!你是大哥耶!怎麼一點氣魄都沒有,還好意思帶領一大群叫花子。"
  連祈風笑著舞動碧玉權。"你不曉得乞丐都很怕死嗎?我不能落於人後。"
  杜丫丫噘著嘴瞪她。
  "好吧!我自己來。"
  就著月光昏黃的光芒,她悄悄地走近,就在即將靠近床邊肘,手倏然向身後一出,用力抓住連祈風的衣帶往前送,丟進危險區。
  十數退快而細的黑影射向連析風,他連忙一個後翻避開,接著四周飄起棉絮嗆得他真想打噴嚏。
  怕驚醒陰風寨的匪徒,他硬是忍得很辛苦,整個臉漲成緋紅色。
  更驚險的還在後面,一陣石頭雨從天而降,敲得他滿頭包,好不狼狽。
  "哈——是誰這麼無聊,三更半夜來找我泡茶?"莫迎歡伸伸懶腰打個哈欠,睡得腰都酸了。
  連析風吐掉口中的棉絮,瞪著躲在牆角偷笑的可惡女。
  "老朋友來探望你身體安康否,快起床招呼客人。"他有此示不高興被捉弄。
  "是你呀,乞丐頭。"乞丐最閒了,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在打呼。
  "那邊還有一個小偷,你該問候一聲。"他自認倒楣,遇著這兩個討債鬼。
  莫迎歡眼一眯,在黑暗中認出好友拉丫丫的身影。"丫丫,姓尉的放你出來害人呀!"
  "呃!你今天氣色真好,變得平易近人。"怪哉,她的下床氣呢?
  "不錯嘛!你有夜光眼,瞧得出我氣色如何,要不要順便替我看看相?"莫迎歡笑得很陰森。
  她了解自己的怪癖,不過自從訂了親,她那個薄命鬼每每一早就來索魂,久而久之下床氣也無形中被解了。
  "你住這還舒適吧,看起來挺寬敞的嘛!"杜丫丫故意打哈哈逃避問題。
  "丫丫,想不想往看看,我床分你一半如何?"來這一套,玩陰的能比得上她嗎?
  連祈風在一分抱胸,冷眼旁觀這兩個女人在"敘舊"。
  她們倒是自得其樂,沒人見他一身狼狽。
  "喂!兩位,上盤花生、瓜子,順便叫個唱小曲的姑娘,咱們來痛飲一番。"
  在黑暗中,他看到四道不懷好意的青森眼。
  "連哥哥祈風兄,你的輕功不是武林絕響,怎麼馬前失蹄,陰溝裡找船翻?"莫迎歡挖苦道。
  他無奈地輕笑。"歡歡,你哪找來這些……武器?"好歹也表現得像個肉票。
  "喔!我和人玩牌九,他們輸到當褲子,我好心允許他們削尖竹片當銀子。"一群笨蛋,賭技真爛。
  好……好險。連祈風呼了口氣,"那石頭和棉花哪來?"
  "牆角有個老鼠洞,拿石頭補洞此乃大經地義,而一床棉被就那麼多棉花,不用可惜。"
  連祈風佩服得想哭,被石頭叩到真的很疼,她到底是防小人還是謀殺,沒幾下功夫還真逃不過,鐵定死於非命,魂歸陰司。
  她腦子到底裝什麼?盡想些古裡古怪的方式整人。
  "歡歡,你打算在這裡窩多久?"杜丫丫沒空陪她玩游戲。
  莫迎歡眼珠子一轉。"明天吧!我還得去師傅那試試鳳冠霞披。"
  "你走得掉,不需要我們當轎夫?"杜丫丫懷疑她能出得了陰風寨大門。
  "嫁了人,記性變不好,莫非笨人口水吃多了也會變笨,姓尉的……"莫迎歡調侃她,連她丈夫也拖下水。
  "莫、迎、歡——一我相公和你沒仇,不要老找他麻煩。"吃人從不知嘴軟,拿人手不短。
  經由相公坦白,她才知歡歡假借她的婚禮"斂財",為數還不少呢!
  "喲!轉性了。"嫁了人就是不一樣。
  "少扯些無謂的話,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唉!她忘性真大。"你們剛沒在外面碰上祈山二怪?要不要我叫他們進來喝杯茶。"
  "喝!你想害我作惡夢呀!"有他們在,一切搞定。
  "噢——你嫌棄他們。"
  社丫丫打打哈欠地說道:“他們了解我在開玩笑,我可不是膚淺之人。"
  既然知道她沒事,社丫丫和連祈風便不多留,莫家還有個難纏的男人正等著夜歸妻子。
  他們離去之際,和祈山二怪打個照目,有些心悸他們在黑暗中那抹像鬼魅的形影。
  駭人呀!
  揚州城一片幽暗,唯有莫家燈火通明,一屋子老老少少強打起精神撐著,全是為了陪失心丟魂的應嘲風。
  至於"肉票"嘛!他們倒是不擔心,老神在在的啃著瓜子。
  誰看過狡猾成性的狐狸被自己的後腳跟絆倒?那比魚在樹上築巢下蛋還難。
  "姐…姐夫,你不困呀?"莫笑痴猛打哈欠,揉探眼皮。
  應嘲風不回答地看著手中第二封勒索信,以及一束綁心上人發帶的辮子。
  "應兄,小氣財神的名號並非浪得虛名,她精得讓人跳牆!"尉天栩瞥瞥窗外的漆黑一片,心裡嘀咕著愛妻安危。
  "她再怎麼厲害,還是一個全無武功的弱女子,何況身處匪窟……"他不敢再往下想。
  偷打瞌睡的風五姑收收口水。"女婿呀!我女兒是九命怪貓,浸在油裡都燒不死。"
  九命怪貓?!這莫夫人好風趣。
  所有人都忍住笑,不願增加應嘲風的負擔。
  "不管怎麼樣,我決定明天一早上山。"他等不下去了。
  多一刻便多一分煎熬,他受不了在此空著急。
  "一千萬兩黃金要不要運上去?"應批風正在計算著包了全揚州城的馬車和苦力。
  "不。"
  太繁復浩大,他志在救人,不想耽擱。
  應嘲風努力讓自己保持樂觀,相信她平安無事。
  在那天,只有兩個男人在擔心他們的女人。
  而那兩個女人正分別在不同的床上作著美夢,安穩地睡得舒舒服服,絲毫不在意是否有人為她們寢食難安。
  夜是靜的,唯有人心不平靜。
  風是止的,只有莫府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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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5:16:51 |只看該作者
迫不及待的應嘲風雞一初啼就准備上山,所有人只有舍命陪君子,送他上山。
  隨行的人有尉天栩和他的兩位護衛武宣佐、文宣佑,及應批風和堅持“手足情深”的莫笑痴,其實他哪是關心大姐是否無恙,純粹是跟來看熱鬧。
  入山一路風平浪靜,不見崗哨人蹤,超乎平常的靜謐,令人有種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照常理說,陰風寨裡惡匪上百,不會毫無所察地任由一行人進入他們的勢力範圍而不發飆,可此刻竟安靜得像一座死山,鳥獸不鳴。
  “你們會不會覺得山上的氣氛十分低迷,怪得叫人腳底發麻?”應批風心不安地朝四下一瞄。
  “不會呀!姐夫的弟弟,有我大姐在的地方,不正常才是正常,她喜歡玩嘛!”
  說這話的莫笑痴差點被打死,因為他的話說進某些人的心坎中,令他們有些遷怒地想讓弟代姐背過。
  “這次你最好祈禱舍姐真的被綁架,否則……嘿!有人會抓狂。”幸災樂禍的尉天栩倒希望應嘲風能好好管教“妻子”。
  應嘲風心急如焚,根本聽不進他的調侃活,加快腳步找尋陰風寨的藏匿處,好救出己困在土匪窩一天一夜的小娘子。
  山路撲朔迷離相當復雜,他們幾度迷了路又尋著來時路返回,正當他們找得焦頭爛額,有些沮喪之際,某地卻傳來哀號聲。
  應嘲風和尉天栩連忙足點葉尖,施展輕功趨前一視,左、右護衛隨即趕上。
  因為莫笑痴才剛習武,三腳貓功夫根本爛得可以,為了他的安危著想,應批風後陪著他“慢慢”走,反正總會走到出事地點。
  待他們趕至叫聲地點,入目一瞧。
  三三兩兩抱地打滾的小嘍羅正在大聲哭叫,身上有著大大小小不規則的腫包,整張驗活像迦迎牟尼佛的頂上發,可笑得叫人同情。
  “你瞧,這不就是陰風寨的寨口……”尉天栩還來不及說完,應嘲風已一馬當先地沖進去。
  只是裡面的情勢讓人啼笑皆非。
  “噢!嘲風,你來了,好好喔!你趕來陪我吃午飯呀!”滿嘴是食物的莫迎歡含糊的朝他一笑。
  在她身後有一高一矮的哼哈二將,左側立了位異族女子為她添飯夾菜,四周倒臥三、四十名已昏迷的大漢,情形和外面的小嘍羅有同等遭遇。
  應潮風的眉毛抽動,臉色變得鐵青。
  “是很巧,你在用膳呀!”他緊張得胃發痛,她卻有閒情逸致在土匪窩裡……吃飯!
  “我也很無奈呀!誰叫我是人不是仙,總要在羽化之前塞點東西。”不知大難臨頭的她仍說著氣死人不償命的風涼話。
  “莫迎歡,我非揍得你三天了不了床。”應嘲風氣得朝她一吼。
  她停著微徽一笑。“肚子餓難免火氣大,先坐蔔來嘗嘗鮮魚湯,何大的手藝沒話說。”
  明明氣得頭頂冒煙,一見她平安無事,他緊繃的身心突然整個松弛,倒真覺得有些餓意,他跨過橫七豎八的活“屍體”往她身側空位一坐。
  貝蘭巴特不太甘心地為他盛了碗飯,用力地擱在他面前。
  只是應嘲風的心思全在心上人身上,無暇分心顧全其他。
  “咋!你們太過份了吧!我們在外面找人,你們卻在裡面享福。”好惡劣。
  一行人陸續地進入,他們無視地上的肥蛆,全都圍坐在桌旁,津津有味的享用一桌美食,還不斷贊歎何大的手巧,精心烹調皇帝才吃得到的料理。
  生性害羞的何大被他們的贊美惹得臉直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酒足飯館,應嘲民放下筷問道:“歡歡,他們是怎麼一回事?”
  “天罰。”
  “歡歡——”他用訓示的口吻低喚。
  “說了你們倒是別佩服我,真的是天在罰他們,我不過是幫手,讓他們早日頓悟佛之無遠弗屆!”
  應嘲風挑了挑眉,“幫手?”他看是魔手才是。
  這些土匪的慘狀,已到了目不忍睹的地步。
  “做人嘛!不要往小處看,要胸優五湖四海,銀子才會嫌得快。”莫迎歡指指放在虎皮椅旁三十幾口金銀珠寶。
  大家抽了口冷氣為之絕倒,她……她居然……搶了土匪的私藏品,為數之多令人懷疑她要往哪兒擺。
  “天呀!你比那些土匪還可怕。”打了個冷額的應批風心想,她不會叫他當扛夫吧!
  “好說,好說,混口飯吃而已,我什麼才能都沒有,只會數銀子。”汗顏呀!
  尉天栩十分好奇是什麼玩意造成土匪們的“臣服”。“姓莫的,他們是中毒還是蟲螫?”
  聰明。“姓尉的,聽過惡虎蜂吧!”她贊賞地看他。
  “咦!你怎麼沒事?”太不可思議了,惡虎蜂毒性之強令人發指。
  “你是在慶幸還是扼腕?我沒被叮死很可惜哦!”真該留幾只陪他玩玩。
  她向來眼尖嘴利,在入寨途中無意發覺某棵大樹上,竟懸掛十來個如燈籠大小的蜂巢,一、兩只離巢覓食的巨蜂讓她興起玩意。
  天尚未亮,大約醜、寅交替時刻,一整天睡太多的她已睡不著覺,遂吩咐白二以布袋去摘取蜂巢,並要他在蜂巢下方拔兩株驅風草。
  天生萬物必有相克,驅風草的汁液含有某種巨峰厭惡的味道,塗幾滴在身上,蜂兒即不敢近身。
  辰時一到,一干土匪聚集在大廳裡用早膳,她才命令何大、白二放出凶惡的蜂群,讓他們無處可逃,個個哀號倒地。
  她呢?坐看自己的傑作,感歎人間之無常。
  昨日是高高在上,等著撈一票的威風土匪,今日卻成了任人宰割的活死人,這不是天在罰他們嗎?
  凡事必有報應。
  “歡歡,不要輕言晦氣話。”應嘲風不喜歡她老把死字控在唇邊。
  莫迎歡撒嬌地扯扯他的手。“我的嘴沒那麼靈,不然第一個咒的是絕情劍。”
  絕情劍主人尉天栩惡狠狠地瞪著她。
  “咦!你不提我倒忘了,一個絕情劍,一個別離劍,碰上你們揚州城的女子,全成了多情劍客。”應批風忽然想到。
  應嘲風和尉天栩的目光如箭,同時射向他。
  “你們這些男人都愛瞪來瞪去,肯定是太困了,寨子口有輔板車,你們就費心點,把金銀珠寶運下山。”莫迎歡能利用就利用。
  “什麼?”
  幾個男人都忍不住人吼。
  莫迎歡故作嬌弱地撫撫胸口。“各位別惱,下了山我分你們一成。”
  這麼惡劣的事,只有她做得出來。眾人在心中埋怨地想著。
  “那你呢?歡歡。”
  “我?”她笑著牽起莫笑痴的手。“我們是軟弱婦孺,當然是在一旁為你們打氣加油。”
  “嘎!”這像話嗎?眾人慨然地搖頭歎息。
  在莫迎歡的鞭策下,他們花了半天工夫將財物運下山。陰風寨大部份匪徒因中毒過深而逐漸死亡,小部份仍存活的人,爾後終身受蜂毒之苦。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誰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總有個例外吧!
  山中風颯颯,從此商旅可心行商,不用再但心土匪流竄,損及身家性命。
  揚州城有著大盛事,家家戶戶掛滿紅燈籠,燃放鞭炮,喜得猶如自家女兒要出閣,小孩子笑鬧地手握糖葫盧滿街跑,當成是元宵佳節。
  為何大家如此興奮呢!不外乎“小氣財神”要嫁人嘍!他們終於可以平靜過日子了。
  這等大樂事,眾人豈不普天同慶,歡送災神?
  “無知百姓,他們以為我‘舍得’離開揚州城嗎?”莫迎歡不悅地嘴角微翹。
  她早和相公談妥條件,把莫府改為追月山壓,和蘭州的冷月山任相呼應,將大部份生意移往南萬,剩下的交由應批風人打理。
  他們決定在揚州城定居,繼續成為“名勝”,以免百姓大無聊,少了茶余飯後的話題。
  “歡歡,我好羨慕你,干脆我也搬回揚州城,湊成三名勝。”社丫丫不想一個人待在洛陽,太寂寞了。
  “好呀!反正城西那間宅第空著可惜,回來做伴也好。”氣死度量小的尉大堡主。
  杜丫丫先是一喜,繼而有些惋惜地說道:“知易行難,我家有尊大佛坐鎮,不自在呀!”
  “姐妹重要還是相公裡要?他敢羅唆就把他休了,休書我替你寫。”莫迎歡手癢癢地想拆散一樁好姻緣。
  尉天栩一進門便聽見她的話,“姓莫的,我上輩子和你有血海深仇嗎?你不將我扒骨啃腦誓不罷休。”這女人一刻都不得放松。
  新房內,男賓止步。
  可是莫……追月山莊不注重這些繁文縟節,一切隨興而起,大家歡喜。
  “姓尉的,不怕眼睛生瘡長膿嗎?萬一本姑娘正在更衣怎麼辦?”
  尉天栩冷冷一嗤。“等你發育好再說,我對小孩子體型沒興趣。”
  “唷!原來你對丫丫身材這麼不滿意呀!難怪她老想回揚州城。”
  “你……巫女。”她百無禁忌也該有個限度。
  “好了,你們別一句來一句去,煩死了。”拉丫丫早放棄讓他們和睦相處的念頭。
  尉天栩不想惹惱嬌委,以免睡冷床。“我是替應兄帶個人來賠罪。”
  “喔!誰呀?”
  他手一招,應批風押著沈靜依人內。
  那日事機一敗露,張大嬸忙著逃難,不慎跌落山谷摔斷頸骨,曝屍荒野無人掩埋。
  而沈靜依無處可去,被盛怒的應嘲風打了一掌廢去武功,如今她和尋常女子無異,行不遠、跳不高,拘禁在高閣內。
  原本是打算將她關在地牢,可是追月山莊沒地牢,所有的地下建築全堆滿金銀珠寶,因此打消了念頭。
  “她是來……賠罪?”莫迎歡機伶的眼珠子轉著算計。
  沈靜依發絲凌亂地說道:“對不起,因為我的私心差點害你魂斷陰風寨。”
  “呸!呸!呸!大吉大利,今天是大喜日子,別說觸霉頭的話。”應批風連朝地上吐口水。
  “無妨,我不介意。”莫迎歡壞壞地一笑。“沈姑娘,你是誠心認錯嗎?”
  “是。”
  “那敢情好。”她從枕頭下摸出鐵算盤。“我算一下你該賠償我的收驚費和精神受創的損失。”
  沈靜依愕然地一吶。“你……”
  “我知道你沒什麼銀子,就到我開在洛陽的歡喜樓兼兼差,賣笑不賣身做個三年就好。”
  這……過份,所有人都朝莫迎歡怒目一視,沈靜依也驚得啞口無言。
  “喂!做人要厚道,不到為了銀子泯滅天良,小心天收了你。”
  莫迎歡斜瞪尉天栩。“那我慈悲些,蘭州有間新酒舖少了個風騷女掌櫃,不安薪幫我做三年,前塵舊事一筆勾銷。”
  夠遠了吧!她可不想留個危險人物在身邊,隨時得提防小命不保。
  “我去。”沈靜依一口應允。
  既然不想看著師兄和新婚妻於雙宿雙飛,她寧可遠離傷心地,獨自回到蘭州品嘗孤寂、落寞,了卻一段痴戀。
  “去之前送你個禮物,拿著!”莫迎歡拿出幾粒串掛的鮮紅果子。
  “這是……”
  “七夕果,聽說可以恢復功力,你省著點吃,千萬別浪費,那可是很貴的。”
  一粒要一干兩銀子耶!她心好痛。
  沈靜依感動地紅了眼眶。“謝謝。”
  謝?當然要謝,不過她會把本撈回來——以倍數。
  “時間差不多了,該拜堂了。”

迫不及待的應嘲風雞一初啼就准備上山,所有人只有舍命陪君子,送他上山。
  隨行的人有尉天栩和他的兩位護衛武宣佐、文宣佑,及應批風和堅持“手足情深”的莫笑痴,其實他哪是關心大姐是否無恙,純粹是跟來看熱鬧。
  入山一路風平浪靜,不見崗哨人蹤,超乎平常的靜謐,令人有種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照常理說,陰風寨裡惡匪上百,不會毫無所察地任由一行人進入他們的勢力範圍而不發飆,可此刻竟安靜得像一座死山,鳥獸不鳴。
  “你們會不會覺得山上的氣氛十分低迷,怪得叫人腳底發麻?”應批風心不安地朝四下一瞄。
  “不會呀!姐夫的弟弟,有我大姐在的地方,不正常才是正常,她喜歡玩嘛!”
  說這話的莫笑痴差點被打死,因為他的話說進某些人的心坎中,令他們有些遷怒地想讓弟代姐背過。
  “這次你最好祈禱舍姐真的被綁架,否則……嘿!有人會抓狂。”幸災樂禍的尉天栩倒希望應嘲風能好好管教“妻子”。
  應嘲風心急如焚,根本聽不進他的調侃活,加快腳步找尋陰風寨的藏匿處,好救出己困在土匪窩一天一夜的小娘子。
  山路撲朔迷離相當復雜,他們幾度迷了路又尋著來時路返回,正當他們找得焦頭爛額,有些沮喪之際,某地卻傳來哀號聲。
  應嘲風和尉天栩連忙足點葉尖,施展輕功趨前一視,左、右護衛隨即趕上。
  因為莫笑痴才剛習武,三腳貓功夫根本爛得可以,為了他的安危著想,應批風後陪著他“慢慢”走,反正總會走到出事地點。
  待他們趕至叫聲地點,入目一瞧。
  三三兩兩抱地打滾的小嘍羅正在大聲哭叫,身上有著大大小小不規則的腫包,整張驗活像迦迎牟尼佛的頂上發,可笑得叫人同情。
  “你瞧,這不就是陰風寨的寨口……”尉天栩還來不及說完,應嘲風已一馬當先地沖進去。
  只是裡面的情勢讓人啼笑皆非。
  “噢!嘲風,你來了,好好喔!你趕來陪我吃午飯呀!”滿嘴是食物的莫迎歡含糊的朝他一笑。
  在她身後有一高一矮的哼哈二將,左側立了位異族女子為她添飯夾菜,四周倒臥三、四十名已昏迷的大漢,情形和外面的小嘍羅有同等遭遇。
  應潮風的眉毛抽動,臉色變得鐵青。
  “是很巧,你在用膳呀!”他緊張得胃發痛,她卻有閒情逸致在土匪窩裡……吃飯!
  “我也很無奈呀!誰叫我是人不是仙,總要在羽化之前塞點東西。”不知大難臨頭的她仍說著氣死人不償命的風涼話。
  “莫迎歡,我非揍得你三天了不了床。”應嘲風氣得朝她一吼。
  她停著微徽一笑。“肚子餓難免火氣大,先坐蔔來嘗嘗鮮魚湯,何大的手藝沒話說。”
  明明氣得頭頂冒煙,一見她平安無事,他緊繃的身心突然整個松弛,倒真覺得有些餓意,他跨過橫七豎八的活“屍體”往她身側空位一坐。
  貝蘭巴特不太甘心地為他盛了碗飯,用力地擱在他面前。
  只是應嘲風的心思全在心上人身上,無暇分心顧全其他。
  “咋!你們太過份了吧!我們在外面找人,你們卻在裡面享福。”好惡劣。
  一行人陸續地進入,他們無視地上的肥蛆,全都圍坐在桌旁,津津有味的享用一桌美食,還不斷贊歎何大的手巧,精心烹調皇帝才吃得到的料理。
  生性害羞的何大被他們的贊美惹得臉直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酒足飯館,應嘲民放下筷問道:“歡歡,他們是怎麼一回事?”
  “天罰。”
  “歡歡——”他用訓示的口吻低喚。
  “說了你們倒是別佩服我,真的是天在罰他們,我不過是幫手,讓他們早日頓悟佛之無遠弗屆!”
  應嘲風挑了挑眉,“幫手?”他看是魔手才是。
  這些土匪的慘狀,已到了目不忍睹的地步。
  “做人嘛!不要往小處看,要胸優五湖四海,銀子才會嫌得快。”莫迎歡指指放在虎皮椅旁三十幾口金銀珠寶。
  大家抽了口冷氣為之絕倒,她……她居然……搶了土匪的私藏品,為數之多令人懷疑她要往哪兒擺。
  “天呀!你比那些土匪還可怕。”打了個冷額的應批風心想,她不會叫他當扛夫吧!
  “好說,好說,混口飯吃而已,我什麼才能都沒有,只會數銀子。”汗顏呀!
  尉天栩十分好奇是什麼玩意造成土匪們的“臣服”。“姓莫的,他們是中毒還是蟲螫?”
  聰明。“姓尉的,聽過惡虎蜂吧!”她贊賞地看他。
  “咦!你怎麼沒事?”太不可思議了,惡虎蜂毒性之強令人發指。

小氣財神果真不負盛名,斂財有理。
  她特別在大門口貼了一張紅紙注明——一十兩以下,禮進人不進;十兩以上,歡迎一人光臨;三十兩可攜伴同行;百兩以上,列隊親迎。
  喇札巴特和莫笑痴像兩尊小門神,背後扛了只輕巧的大竹簍站在大門內側,等著收禮。
  而貝蘭巴特青梅竹馬的愛人知道她受惡人凌辱,快馬加鞭由波斯趕來,途中累死三匹駿馬,不介意她的無奈失身,仍願迎娶她為妻。
  此等深情叫人落淚,於是乎兩對新人一同拜了天地。
  “歡歡,你終於是我妻子了。”感覺像歷經千山萬水,應嘲風面帶喜悅。
  “是呀!好累哦!你幫我把鳳冠取下,快折斷我的頸子了。”下回她絕對不嫁。
  “唉!你就不能稍微表現點新娘子的喜色嗎?”和她對話真辛苦。
  累都快累死了,還要矯情作態。
  莫迎歡露出一道嫵媚的笑花,雙手如蛇似地纏繞上他的頸背輕撫。“相公,人家好愛你哦!”
  應嘲風的心是充滿顫抖的狂喜。“愛我的銀子還是人?”
  “銀子可愛,你更可愛。”不然她何必嫁呢!不就是愛他嘛!
  銀子不嫌多,有個人幫忙賺錢,她是不會推辭的。
  “真心話?”
  “比銀子還真。”
  一聽到和銀子相比,應嘲風相信她的真心,因為她從不和銀子交惡。
  “娘子,我愛你。”
  紗幕一放,兩具身體倒向紅鸞被,低低私語、淺吟低和,無限春光。
  房裡兩情緒蜷、纏綿悱惻,恩愛更賽交頸鴛鴦,被窩底翻滾,好不快活。
  一道怯生生的身影立在大樹下嗚咽,大家不讓她出席觀禮,怕壞了大好日子,沖毀了一桌桌昂貴的酒席。
  雲日初本想來找莫迎歡商量,可是……
  “嗚……歡歡,人家不要嫁啦!”
  正和新婚夫婿享受魚水之歡的莫迎歡,猛然打了個顫,更加拉近丈夫火熱的身軀與之交纏,忘卻一切紅塵事。
  情之深,無窮盡,山水有相逢。
  愛之切,銀難斷,明月時時圓。
  因一段愛情的開始,生命有了期待,下一個織愛的人兒呵,月老的紅線正等著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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