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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倪匡] 衛斯理系列 第83集 陰魂不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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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51: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望了白素片刻:「一來,他年事已高。二來,他拉著紅綾一起行事,我總有點不放心
!」
  我的後一句話,倒是打動了白素的心,她沉吟了一下:「我們繼續跟蹤!」
  我還是這個意思:「我們輪流,在暗中保護、觀察,總不會有壞處的––我看今晚上老
爺子就會有行動!」
  白素大訝:「何以見得?」
  我道:「中午在餐廳中,黃老四只是遞了一張小紙.沒有機會和任何人說話,那紙片上
極可能是約會的時間、地點,以『陳安安』現在的身分,能自由活動的時間,就只是夜闌人
靜了!」
  白素連連點頭:「會和紅綾一起行動?」
  我點頭:「大有可能!」
  白素有點傷心:「紅綾竟不告訴我們?」
  我笑:「和媽媽的爸爸有密約,不告訴父母,這是正常的童年行為,普通得很。」
  白素無可奈何,接受事實,我道:「今晚仍然由我來出馬!」
  白素沒有異議,只是道:「沒有聽爸的分析––當年陰差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個問題,我想了許久,了無進展。我道:「還怕沒有討論的機會嗎?」
  我們也上了樓,紅綾在這幾句話間,已經酣睡,面色紅潤,氣息均勻,略有汗珠,白素
替她輕輕抹了去。
  我和白素雖然都不出聲,可是心中都感慨之極,因為發生在紅綾身上的事,實在太不可
測了,在那麼短的時間之中,已經有了那麼大的變化,誰也無法在以後的日子中,又會有什
麼新的變化!
  我們看了紅綾好一會,白素向我作了一個手勢,和我悄然退了出去,她卻推開了書房的
門,等我也進去之後,她反手關上了門,輕靠在我的身上,這動作溫柔之極,使我的心中,
感到了一陣溫馨。可是她接著說了一句話,卻令我嚇了一大跳。
  她道:「這孩子,在裝睡!」
  我怔了一怔,白素又道:「她不會使奸,不知道人在酣睡之中,鼻息的長短是一定的,
所以裝睡要控制氣息,她就不懂!」
  我已經定過神來,先說了一句:「別教會她,不然,她再裝睡,會把我們騙過去了,你
別緊張,必然是一老一少,在今晚就會有特別行動,我得去準備一下了。」
  我早已料到過白老大今晚會有行動,也料到紅綾和他之間,可能有某種默契––紅綾在
裝睡,自然是想擺脫我們去行事。
  白素仍有點氣惱,可是一轉念間,她又不禁笑了起來:「老的比小的還淘氣,我們該怎
麼辦?」
  我道:「我盡快去準備一下,然後我們也裝睡,以方便他們行事。」
  白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家人竟然要弄到爾虞我詐過日子,真不知從何說起。」

  我卻覺得有趣,推著白素進了臥室,到書房略事化裝,又帶了一些「夜行」的必需品,
也進了臥室。
  我們把門虛掩著,睡不著,也不出聲。
  至少過了兩小時,我似乎真的要睡著了,才看到房門被悄悄推開,紅綾探進頭來,鬼頭
鬼腦地張看了一下,她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之中看來,也很是明亮。
  然後,她仍把門虛掩,退了出去,行動之間,當真是一點聲息也沒有。
  一等她退回去,我就一躍而起,向窗口指了一指,在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內,我已經從窗
口竄出去,離開了屋子。
  在我迅速行動中,好像聽到白素發出了一下低嘆聲––她自然對這種情形,不是很滿意
。可是她白髮蒼蒼的老父,結褵多年的丈夫,以及百劫餘生的女兒,都喜歡這樣,她又有什
麼法子。自然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長嘆息了。
  離開了屋子,轉過屋角,就看到有一輛車子,停在斜路口上,雖然熄著燈,但是車中分
明有人。
  那時,白老大和紅綾多半還在小心翼翼地自樓梯上走下來,要不發出任何聲息把門弄開

  我看了看時間,是凌晨兩時,要跟蹤他們,我完全處於上風。
  我已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做這樣的勾當了,連自己也覺得好笑。我利用了路旁樹木的
掩遮,很快就到了離車子不遠處。
  這時,我已經可以看清,在那車子中,開車的是一個胖子,正是在餐廳中曾見過的花老
五。而坐在後座的,則是崔三娘––如今大可稱她為「催命三婆婆」了。
  他們當然是在等白老大,我在離車子約有五公尺處,揮了兩次手。當然不是在和他們打
招呼,而是在第一次揮手時,把一個會發射無線電波的跟蹤器,貼到了車身上,使我可以舒
服地跟蹤他們。
  而第二次揮手,需要很高的技巧,我把一個高度靈敏的竊聽器,貼上了車後窗的玻璃。
這種竊聽器,能捕捉極微弱的音波震蕩,靈敏之至,車中別說有人講話,就算有一隻豆娘在
振翅,也會被記錄下來。
  在我完成了這兩件事之後,白老大和紅綾,也到了車子的旁邊。
  白老大在打開車門的時候,我聽到崔三娘失聲說了一句:「怎麼把小丫子也帶來了?」

  白老大的回答是:「帶她去見識見識––其實,她懂的比你我加起來這多!」
  崔三娘當然不信,發出了一下冷笑聲。
  白老大自己坐在花老五的身邊,命紅綾坐在崔三娘的旁邊,我聽得他在吩咐:「孩子,
向崔三婆婆說說你的經歷,簡單一點就行。」
  我聽得白老大這樣吩咐,不禁皺了皺眉––老人家也真是,紅綾是猴子養大的,曾是野
人,這又有什麼值得逢人便說的?
  不過紅綾看來並不在乎,爽朗地答應了一聲,就簡述了起來。
  所以,當我上了車,開啟了儀器,確定了他們的去向,竊聽器也發生作用之際,紅綾還
在敘述她的經歷,不過已說到尾聲了,說到她見到了媽媽的媽媽之後發生的事,以證明白老
大剛才對她的評價。
  在她說完了之後,有好一陣子的沉默,才是崔三娘的聲言,她的聲音發顫:「如此說來
,人竟真的有不死之道,不老之道––」
  人老了,最希望的是離死亡越遠越好,崔三娘的反應,很是正常。
  但白老大的回答卻很令她洩氣:「人沒有不死的,能不死的,已經不是人!」
  崔三娘的吸氣聲清晰可聞,白老大又道:「那可不是人人能有這種機緣的,我們還是努
力一下,弄清楚自己死後的情形,實際一點。」
  白老大的話,很是駭人聽聞,也著實嚇了我一跳。一時之間,分不清白老大是在說氣話
,還是在說真的。
  若是他真的想弄清楚人死了之後的情形,那豈不是要到陰間去才行。
  在白老大說了之後,又是一陣沉默,才是花五的聲音,他說起話來,仍然大有「旦腔」
,陰聲細氣:「要說人百年之後的事,四哥應該最清楚––他早已死了,卻還能再在陽世活
動。」
  白老大和崔三娘一起悶哼了一聲,那明顯地表示他們雖然對黃老四大有不滿,但也同意
花五的說法。
  那時,我的車子和他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不會被他們發現。但是我卻可以清楚聽到他
們的對話。
  崔三娘忽然又笑了起來:「黃老四現在變成了一個小女孩,照我看來,還不如做鬼了!

  花五嘆了一聲:「雖然我一直相信有鬼,可是一個熟人,死了之後的鬼,上了小女孩的
身,這樣的事,一到臨頭,也夠駭人的了。」
  崔三娘又問:「你整個樣貌都改變了,他怎麼還能認出你來?」
  花五道:「你忘了我手臂上有刺花了嗎?一朵蓮花,金取幫的標誌,終生不褪。那次,
她由人帶著來餐廳,給他看到了,她仰著頭對我說那幾句話的時候,我幾乎沒昏了過去。」
  白老大冷笑:「就算叫人認出了,也不值那麼害怕。」
  花五連聲道:「老大,意外啊––太意外了––一個小女孩,忽然對我說:『我知道你
是金取幫的,向你打聽一個人,是我老相識,姓花,名旦,行五,你可知道他現在的下落。
』當時,我張大了口,盯著她,差點沒連眼珠都掉了下來。她又道:『你別大驚小怪,答我
的問題。』我這才出氣多入氣少地回答:『我––就是花旦,可你閣下是誰?怎會和我是老
相識?』」
  花五和「陳安安」那次相遇的過程,很是有趣,花五在車中講起來的時候,語音之中,
仍有餘悸,可知他當時的震撼,是何等之甚。
  當時,他盯著眼前的那小姑娘看,心頭的駭然,難以形容,雖然他在小姑娘的眼神之中
看到了不應屬於小女孩的神采,也竟然很有點熟悉,但是隨他怎麼想,也想不到黃老四的身
上。
  而「陳安安」已經給了他回答:「我是你四哥,黃豪,黃老四。」
  這句話一入耳,花老五的口張得更大,喉間發出可怕的、怪異的聲響。這時,幸而他們
的身邊沒有別人,不然,真還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黃老四也顯然知道自己情形的怪異,所以他急急道:「我本來是孤魂野鬼,暫借了這個
身體,圖的就是想能有機會和你們相見。」
  花五雖然震撼莫名,但是他畢竟久歷江湖,見多識廣,在黃老四的話中,立即明白了是
怎麼一回事,可是一時之間,他還是出不了聲,只是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黃老四立即問:「白老大呢?最要緊是找到他,有了他之後,事情就好辦。」
  (花五說到這裡的時候,白老大發出了一下乾笑聲:「承他看得起。」)
  花五這才開始喘氣:「不是很清楚,聽說早已退隱,在法國隱居。」
  黃老四急道:「去找他,至少,傳訊息給他,告訴他我現在的情形,再告訴他,我知道
老二的一些事,太奇特了,只有他能––能––」
  黃老四沒能說完,就被陳太太牽走了,花五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像是做了一場惡夢

  他並沒有立即開始找白老大,因為事情太奇怪,到了不真實的地步。
  到了大半個月之後,「陳安安」又出現在餐廳,嚴厲指責他不去找白老大,他才接受了
這個怪異的事實,千方百計,找到了白老大的所在處,寫了一封信,把見到了黃老四的情形
,告訴了白老大。
  這自然就是白老大忽然出現的原因了。
  我心中在想:白老大肯再度出山,不是為了黃老四的怪異現狀––對白老大來說,「鬼
魂上身」這種事,他不會大驚小怪。
  能使他再度出山的,只怕還和黃老四所說「他知道老二的一些事」有關。
  那個「老二」,是他們結義的五人之中的一個神秘人物,連白素也不知那是誰,白老大
只告訴過她,那老二是一個當官的,官還當得不小而已!
  而憑「知道老二的一些事」,就能得到白老大出山,可知,「老二的一些事」,一定是
白老大早想知這,事關重大的當年隱秘。
  花五在停了片刻之後,又道:「老四一定要見了老大,才說老二的事,也不知為了什麼
。」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可能有點怪,所以我聽到了崔三娘的聲音:「你盯著我幹什麼
?這要問老大。」
  白老大卻突然轉變了話題:「老五,我也向你打聽金取幫的一個人。」
  花五像是吃了一驚:「這––我和幫中人物,久不來往了,只怕說不上來。」
  白老大卻不顧花五的推搪,逕自道:「這人,在不幾年之前,是一個乾瘦老頭兒––」

  白老大接下來所說的,使我知道,他打聽的那乾瘦老頭,就是我對他說起過,在古酒大
會中,竊走了那隻怪異盒子的那個老頭子。
  白老大一路說,我就一直聽到有古怪的人聲,那是花五聽了白老大形容之後的反應。等
到白老大上下說完,就是一下車子陡然剎停的聲音,和崔三娘的詈罵聲,我也立即看到前面
的車子,陡然停了下來。
  我忙趁黑暗,也把車子停在路邊。
  另聽得白老大在罵:「老五,你怎麼了,有老鼠竄進了你的褲襠?」
  花五一發急,說話之中,帶了一口的東北腔(他在韓國長大,那裡的華人,多的是東北
老鄉),他很是吃驚:「你––咋問起這個人來了?」
  白老大冷冷地道:「那人是誰?」
  花五的聲音發著顫:「是––我久已不問幫事,我真的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等我––去
打聽一下––老大你問起這個人––是為啥?」
  我聽到這裡,心中暗笑,因為花五的掩飾功夫太拙劣了。他的反應,說明他完全知道那
人是誰,可是他卻說不知道。
  而白老大的回答,也令我一怔,他竟然也不說真話,只是道:「沒啥,隨便問問。」
  這兩人是在六十年前的結義兄弟,久別重逢,尚且互相之間這樣不誠實,正合上了「白
首相知仍按劍」這句詩所寫的情景,難道江湖上行事,正應如此?
  這時,前面的車子繼續前駛,我又跟了上去,車中有好一會沉默,才聽得白老大又問:
「對老二的事,你該特別關心點,對不?」
  我正不確定白老大在對誰說,就聽崔三娘道:「是,三倌對我特別好,人非草木,總多
點關心。」
  崔三娘稱那個老二為「二倌」,這是在江南的一個很是親暱的稱謂,一般來說,稱呼男
孩子叫「小倌」,若是用來稱呼年紀大的異性,那就得是親昵了。由此可知,崔三娘和那老
二之間,很有點特別關係。
  白老大乾笑了一聲:「說真的,我們一直不明白,你們何以沒能成其好事。」
  向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婆婆,問及當年的情事,應該是一件好有趣的事,但是我卻感到了
一股寒意,因為自竊聽器中傳來的白老大的聲音,很是陰森,顯然在往事之中,很有點恩怨
在。
  崔三娘的回答,也很是針鋒相對:「若不是有了幾個好兄弟,事情是怎麼樣,也真難說
得很!」
  從崔三娘的口氣聽來,她那「好兄弟」三字,分明是反語,我心中更是好奇,因為聽起
來,倒像是她和「二倌」之間的「好事」,是叫她的「好兄弟」破壞了的。她的「好兄弟」
指什麼人而言?就是白老大,黃老四和花五?
  我越聽他們的交談,越覺得往事之中,很有可供探索之處,而又聽得紅綾用不耐煩聲調
問:「到了沒有?那小女孩的家,到了沒有?」
  紅綾的話,叫人再明白也沒有––一行人等,是到「陳安安」家中去的,我不禁暗暗心
驚,心想這一干人找上門去,陳先生和陳太太可有難了,現代人幾曾見過這等陣仗!
  白老大隨即安慰:「快了,一到,就由你施展本領,把那小女孩帶出來––那小女孩的
情形,我已對你說過了,不必對她太好!」
  紅綾道:「是,我知道,那小女孩是一個鬼,一個又兇又猾的鬼!」
  我更是吃驚,白老大竟然叫紅綾去做這樣的事,要是在行事之際,有了什麼失閃,雖然
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也當真無趣之極了!
  白老大說了之後,崔三娘悶哼一聲:「小丫子說得好,那老兒,確是又兇又猾!」
  從崔三娘的話中,聽出崔三娘和黃老四之間,也有過節,白老大冷笑:「三阿姐,我也
一直以為老二突然不知所終,是叫老四暗中下手害了的,也曾深入查過,卻查不出什麼來–
–」
  崔三娘打斷了白老大的話頭:「老四又兇又猾,下手乾淨俐落,我們發現二倌突然不見
,已有大半年沒有人見過他,有足夠時間,消滅證據,神仙也查不出了!」
  我聽得心驚,因為當年的事,竟包括了懷疑老四殺了老二在內,可知這五個人之間的恩
怨糾纏,牽涉到的事,很是廣泛。
  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之中,紅綾卻一本正經地說了一句:「不,神仙什麼都會,叫神仙去
查,一定查得出來!」
  她的話,充滿了孩子氣,而且叫人也難以領會她心中的「神仙」的崇拜,所以並沒有人
理會她的話。
  白老大又悶哼一聲:「三阿姐,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樣,也和我想的不一樣,我也是到今
天,才知道了老二的一些事,那些事,連做了鬼的老四都未必知道。告訴我,何以當年你們
竟未成好事––你何以堅拒他的殷勤?」
  白老大的這幾句話,一入我耳中,我不禁訝異莫名:他說關於老二的事,他「到今天才
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他過去二十四小時之中,不是在我監視範圍之中,就是和我在一起
,能有什麼遭遇,使他知道了多年來一直不知的老二的事?
  我首先想到的是,有一段短時間,我離開了白老大和紅綾,沒有和他們在一起,那是從
餐廳分頭回家的那一段時間。可是這段時間極短,不像是曾發生了什麼要緊事的樣子。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我們的長時間談話之中,知道了那老二的事。
  我和白素向白老大詳細敘述了一段往事,這段往事發生的年代,大約是在他們五人結義
的幾年之後(十年之內),是不是在我的敘述之中,出現了那個老二?
  一想到這一點,我不禁心頭劇跳。那些往事,全是祖天開告訴我的,難道祖天開是那個
「老二」?
  我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白老大早已知道祖天開還在人間,若是昔年的結義兄弟,
早就加以注意了。那麼,難道是王朝?
  也不會是,因為提到王朝時,白老大說「沒聽說過」。是曹普照?不會,曹普照年紀大
,續弦的時候,白老大甚至還不夠資格參與其盛。
  那麼,只剩下一個人了!自稱從陰間來,行為怪異,行事目的不明,用催命環取了過百
人性命的陰差!
  一想到這一點,我不但心頭狂跳,連手心也在冒汗!若是白素在旁,我會緊握她的手,
或是互相擁抱!
  白老大與五人結義,其中的老二,就是陰差!
  一想到了這一點,有很多疑點,已經可以迎刃而解。例如崔三娘的催命環是誰給的,當
然是陰差給的。陰差和崔三娘,曾有十分親暱的關係,把那寶環相贈,也是很普通的事!
  而何以竊盜之王,金取幫的高手,竟會看中一隻毫不起眼,只是沉重的盒子,也很容易
明白––花五曾是金取幫的人物,陰差有那寶環的事,他很可能知道了,向幫中通風報訊的

  (這一點,我只猜對了一半,真正的情形,很出人意表,後面自然有交待。)
  而更重要的是,本來我以為是風馬牛不相干的幾樁事,竟是自然而然,聯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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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52: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世事之奇,無過於此!
  若是白老大和陰差竟是舊相識,那事情更是有趣得緊,我立即又想起了曹金福,他尋找
仇人的目的,有了突破性的線索!
  同時,我也不禁暗怪自己觀察力太差,雖然說那是再也想不到的事,但是白老大在聽我
敘述時,多少應該有點異樣的反應,只是我沒有注意而已!
  一時之間,各種念頭,紛至沓來,令我的思緒紊亂之極。我只聽得崔三娘在十分焦急地
問:「你知道了什麼事?你怎麼會知道的?」
  白老大道:「純是意外,等黃老四來了,先聽他的,再聽我的!」
  崔三娘冷笑一聲:「你少賣關子,事情和我,已經關係不大,和你的外孫女兒,倒是很
有關係!」
  我一聽這話,又大吃一驚––事情當真是變化多端,複雜之至,怎麼又和紅綾扯上關係
了?
  紅綾立時問:「和我有什麼關係?」
  崔三娘冷然:「我也等黃老四說了再說!」
  白老大沉聲道:「孩子別急,我什麼都知道,會告訴你的!」
  說話之間,車子已到了陳家屋子附近,在圍牆的一角,停了下來。我忙也找了一個隱蔽
處停了車。
  這次跟蹤,收穫極大––事先,我再也想不到事情會有這樣的曲折!
  只是前面的車子停下之後,車門打開,人影一閃,一個人已竄上了圍牆,在圍牆上身形
一弓一彈,就越過了至少有五公尺的空間,一下子就撲上了建築物的二樓之外,這種凌空向
上斜撲的身手,好得驚人。
  我心中喝了一聲采,卻聽得車中崔三娘和花五,也齊聲喝采,花五還說了一句:「三阿
姐,你當年,只怕沒有那麼好身手!」
  崔三娘回答得很是實在:「非但沒有,差之遠矣!」
  這時,掠上屋子的紅綾(當然就是她),沿著外牆,斜揉身到了二樓的一個窗外,用手
在窗上輕敲了幾下,窗子打開,「陳安安」探出了頭來。
  黃老四當然是早在等候的,但是他多半也想不到帶他出屋子會是紅綾,所以呆了一呆。

  不等黃老四發問,紅綾已出了手。
  白老大曾吩咐過紅綾,對「陳安安」不必太客氣,因為她看來雖然是一個小女孩,但實
際上,卻是一個又狠又猾的老兒。
  可是,我還想不到,紅綾的「不客氣」,竟然到了這一地步––陳安安才一探頭,紅綾
一手就抓住了她的頭髮,把她自窗口直拉了出來。
  其時我已經運用了可以夜觀(紅外線設備)的望遠鏡,所以看得很是分明,看到「陳安
安」的神情,又驚又怒,張大了口想叫,可是又不敢出聲––她若是一叫,驚醒了屋中的人
,就不能和舊相識見面了,以她如今的處境而言,只好忍受。
  我因此也想到,黃老四要和各人見面,對他來說,一定很重要,不然,他為何要忍受紅
綾的粗魯對待。
  紅綾當真是粗魯之至,如一下子將「陳安安」自窗中抓了出來之後,動作更是驚人,竟
順手一揮,把「陳安安」整個人,向圍牆摔了出去!
  這一下,連我也大吃了一驚,可是紅綾在摔出「陳安安」之後,身子一個倒翻,也向圍
牆翻出,竟是在「陳安安」的前面,落腳在圍牆之上,一伸手,又已抓住了「陳安安」的頭
髮,動作不但乾淨俐落,而且賞心悅目之至,至少在車中的崔三娘,就看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崔三娘和黃老四,多半有點過節,所以才幸災樂禍的。
  紅綾抓住了「陳安安」的頭髮,自圍牆上跳了下來。我看得很清楚,「陳安安」在一剎
間,手腳並用,至少向紅綾發出了四下攻擊。
  這四招,手法又快又狠,攻的全是紅綾的要害,我一時之間,由於關心太甚,有了錯覺
,以為紅綾會吃大虧,幾乎忍不住要衝了出去!
  當然,我立即想到,黃老四這時,只不過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手腳拍打在紅綾的身
子上,不論他的招式多麼狠辣,也如同蜻蜓之憾石柱,必然不能傷害紅綾分毫。
  可是我的心中,也不禁十分憤怒––黃老四雖無傷人之力,可是卻有傷人之心,一樣不
可饒恕,這老兒,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紅綾一落地,把黃老四塞進了車子中,她自己也進了車子。
  另聽得黃老四一進了車子就怒叫:「老大,你––這欺人太甚了!」
  「陳安安」是童稚之聲,可是語氣之憤怒、陰森、怨毒,卻又到了極處,產生了一種詭
異莫名的效果。
  (若干時日之後,我和幾個對靈魂很有研究的人說起這段經歷,我發表了一項意見:鬼
上身之後,靈魂雖然能指揮這個身體行動、說話,可是也還受這個身體的限制。像黃老四,
他要發力,就只能用陳安安的拳頭,陳安安沒有力,所以他是發不出力來。他要說話,就要
通過陳安安的聲帶來發聲。陳安安的聲帶,只能發出童稚的嫩聲,所以他縱使怒發如狂,發
出的還是小女孩子的聲音。)
  (我的這項心得,說明了有些對鬼魂侵入人體的描述是不正確的,這些描述,往往說到
被侵佔的身體發聲改變,女性發出男性的聲音等等––靈魂沒有聲帶,只好借人體出聲,所
以才會有黃老四發怒也是童聲的情形出現。)
  當下白老大「呵呵」笑著:「小孩子家,出手不知輕重,你可別計較!紅綾,叫黃四叔
!」
  紅綾「哈哈」一笑:「黃四叔!」
  她叫是叫了,可是語氣之間,連半分敬意也沒有!
  我看到「陳安安」夾在紅緩和崔三娘之間,她個子小,一下子站了起來,崔三娘一按她
的頭,把她按得坐了下去。
  崔三娘的動作,惹得紅綾又笑了起來,「陳安安」大怒:「你們這樣子對我,這就告辭
,讓你們在世一日,都解不開心中的謎團!」
  崔三娘冷笑道:「照你這樣說,死了做鬼,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了,我倒並不急!」
  黃老四「哼」地一聲:「也說不準,像我那樣,一直在做糊塗鬼。要是什麼都明白,也
不必找你們出來了!」
  我聽到這裡,不單由於黃老四的語調陰惻惻地,聽了令人很不舒服,而且由於他所說的
話,內容也令人感到不快––人的觀念,一直以為死了之後,一了百了,先前的一切問題,
也都解決了,再也不會有什牽掛的事,不會有什麼疑惑的事。
  可是,聽黃老四如此說,顯然不是那麼一回事––生前的感覺、痛苦、疑惑,解不開的
謎,竟然一直延續了下來,並不因為由人變成了鬼而獲得解脫!
  像黃老四那樣,他的處境,死不如生,他忍受著乖乖小女孩的生活,那對像他這種兇狠
慣了的江湖人物來說,真不知是什麼樣的活受罪,可是他強忍著,就是為了想弄明白一些他
生前不明白的事!
  只怕他那麼容易和溫寶裕的腦活動能量接觸,進入陳安安的身子,也是為了他一直想再
投人身,可以和舊相識見面之故!
  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可是也並不能舒緩胸中的悶鬱。
  另聽得白老大道:「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了,別再說廢話了,我們有很多不明白的事,
你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就來一個了斷吧。」
  「陳安安」重重一頓足,發出了「蓬」地一聲響:「還是老大痛快,我當小娘貨也當得
夠了,寧願再去做孤魂野鬼,我不明白的是,陰老二第二次失蹤,你們都懷疑是我做了手腳
,我沒有做,不知他去了何處,我想知道,他究竟去了何處?」
  黃老四的這番話,聽來很簡單,可是卻聽得我心驚肉跳。首先,我第一次知道那老二,
竟真是姓「陰」。姓陰的人不是太多,那麼,那老二就是陰差的可能性,又大大地增加了!
  而這一番話之中,又透露了一些往事,這個陰老二,曾兩次失蹤,第一次失蹤的情形不
知如何,第二次失蹤,黃老四被懷疑殺了人,他就是想知道陰老二去了何處––照我的設想
,這是他的第一個謎團,若單是為了這一點,他不會如此「死不甘心」!
  他這樣說了之後,一時之間,汽車中很靜。黃老四又道:「三阿姐,我們五人之中,你
和陰老二的關係最好,要請教。」
  崔三娘語音冰冷:「你少嘴裡不乾不淨,他第一次失蹤,去的地方,應該是你現在所在
之處。」
  崔三娘這句話一出口,我心中雪亮,那陰老二。果然就是那陰差––那在陰間之中,充
當過陰間使者,卻又偷了陰間的「寶物」,逃回陽世來,行為怪誕之極,由於他的怪誕行為
而衍生出了那麼多曲折離奇的事的陰差!
  黃老四早已死了,死人的靈魂,應該到陰間去,所以崔三娘才會這樣說。
  聽到這話的人之中,白老大因為才聽我說起過陰差的事,所以他並不吃驚。
  可是花五卻立時發出了一下怪異的聲響。花五吃驚不意外,意外的是黃老四也吃驚,也
發出了一下驚呼聲,立時道:「三阿姐,你開什麼玩笑?」
  白老大接上了口:「不,她不是開玩笑,老二確然到陰間去了,他到陰間去,當陰間使
者!」
  白老大得知陰老二的去處,當然是我告訴他的––我猜想,我一向他提到那個陰差的外
形時,他就知道那是什麼人了。
  白老大的話,令得崔三娘怒罵了一句粗話:「原來他也對你說了,這王八蛋,還說只對
我一個人講,只有我一個人才知道他的秘密。」
  白老大悠然道:「那麼別冤枉他,他沒有對我說,我是最近才知道的。嗯,他第一次不
見,時間是三個月––」
  崔三娘低聲糾正:「九十七天。」
  我心中悶哼了一聲––崔三娘把日子記得那麼清楚,自然是她和陰差之間的關係,非比
尋常之故。
  白老大和黃老四同時開口:「他回來之後––」
  白老大只說了五個字就住了口,黃老四繼續問下去:「––只見過你一個人,他對你說
了些什麼?」
  崔三娘並沒有立時回答,但是汽車之中,也不是完全寂然無聲,竊聽儀器十分靈敏,我
可以聽到,至少有兩個人的呼吸不是很正常,正在喘氣。
  過了一個,才聽得崔三娘用裝出來的很是平靜的聲音道:「他說,他到陰間去了。」
  「陳安安」的聲音很尖厲:「你就信了?」
  崔三娘的回答很妙:「你現在已經是鬼,當然知道,有陰間這回事。」
  黃老四被崔三娘的話,一下子堵得出不了聲。
  崔三娘又自顧自道:「他還告訴我,陰間的冥主,准他自由來往陰間陽世,他要對我說
起了他的一個––駭人的––計劃!」
  我聽到這裡,心情也很是緊張,因為事情是如此離奇而不可測,多少年之前的隱秘,正
在逐步揭露。許多驚心動魄的事情之所以發生,都和那些隱秘有關。
  我在崔三娘那幾句聽來很簡單的話中,已經有了很多的設想。
  崔三娘提到了「陰間冥主」,那是傳統的通俗說法,用我的說法,那就是「建立了陰間
的外星力量」。而從陰老二得到的待遇來說,那種外星力量,對他很是友善,竟准他自由來
往陰間陽世!
  一個地球人,可以得到這樣的待遇,那足以證明那種外星力量的寬容,因為我知道,自
由來往陽世陰間,突破空間的限制,必要依靠一具多功能的儀器的幫助,那儀器,先在曹普
照手中,後來又成了爭奪的目標,落入祖天開和王朝之手,被他們稱之為「許願寶鏡」的那
一件東西。
  這「寶鏡」,我知道,已通過了從陰間來的大美人李宣宣的努力,又回歸陰間了!
  那「寶鏡」會在陽世出現,自然是陰老二當年從陰間把它帶出來的。
  那種外來力量,竟能容許陰老二把陰間重要的儀器帶到陽間來,不但可以說明他們對地
球人友善,而且,也可以說明,他們對地球人不是很了解––別說陰老二這種江湖人物,就
算是不欺暗室的道德夫子,在那樣的大誘惑之前,是不是能把持得住,不起貪念,也難說得
很。
  陰老二得到那種外來力量的信任,可是他顯然早已心懷鬼胎了!
  我有了那些設想,很是興奮,因為許多不相干的事,都逐漸被一條線在串起來,漸漸地
可以真相大白,作一個了斷了!
  崔三娘接下來所說的話,證明我對陰老二「心懷叵測」的推論是對的。
  崔三娘這樣說:「他的計劃––他對我說,陰間不可思議,連他也根本不知那是什麼,
和傳說中的陰間,大不相同––這些話,他說了我也不明白。他說,陰間之中,寶物極多,
有的威力之大,匪夷所思,若能得上一兩件,足以在陽世雄霸天下,他更偷一兩件出來,與
我共享,他就用這話––誘我––」
  崔三娘說到這裡,戛然而止。
  我心中感到好笑,古今中外,浪蕩子弟,要討美女的歡心,令美女投懷送抱的方法,都
是一樣的。陰老二想用共享陰間法寶的誘惑,來令崔三娘入彀,這種經過,崔三娘不必說下
去,也人人都能知道。
  只有紅綾,傻乎乎地問了一句:「他是騙你的?」
  黃老四已尖聲道:「你也不是好吃的果子,就那麼容易上當。」
  崔三娘這次反應快:「看到了他從陰間帶出來的寶物,誰都不免心動。」
  白老大像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第一次看的寶物,是許願寶鏡,還是催命環?」
  崔三娘發出了一下吃驚的聲音,過了一會才道:「是許願寶鏡,他一面向我說這寶鏡的
神奇之處,一面又甜言蜜語,可是說著說著,一下子忘了形,就說出他生平最大的願望來了
。」
  一直不是很出聲的花五,這時忽然笑了一下:「二哥的生平大志,我們全知道,只有你
不知。」
  黃老四在這時,也發出幾下陰森的笑聲,示意花五所說屬實。
  崔三娘很是惱怒:「為什麼你們全知我不知?」
  花五道:「那是男人之間的話題,自不便在你面前說,二哥真是得意忘形了,才會說給
你聽的。」
  我聽到這裡,心中大是疑惑,陰老二的生平大志是什麼呢?
  黃老四很快就解決了我的疑惑,他一面笑,一面道:「真是壯志凌雲,他立志要娶絕色
美女為妻,三個五個不嫌多,十個八個不嫌少,若真有國色天香,一個也就甘心為她死,為
她亡。」
  「陳安安」的女童聲,說這幾句似歌非歌,似口訣非口訣的話,聽來令人極不舒服。可
是說的人,卻說得順口之至,那顯然是黃老四聽慣了陰老二常這樣說,所以才背得出來。
  花五悶哼了一聲:「陰二哥好色如命,這是天下皆知的事。三阿姐,當年二哥他對你獻
殷勤,我們都替他捏一把汗,也曾切實警告過他,可是總不好意思對你明說,幸好你沒上他
的當!」
  白老大則沉聲道:「大英雄大豪傑,儘有好色的,但貪色也要有道。老二雖然不致於下
三濫到去採花,但是他勾引良家婦女,甜言蜜語騙女人,那和迷姦也相差無幾,給他看上的
,千方百計要弄上手,很是不堪。」
  在這三個人肆意批評陰老二的好色如命的不堪行為之中,我隱隱約約感到,在我心中的
一個謎團,可以循這個方向去解決。
  可是一時之間,我捕捉不到頭緒––我知道,許多事,都已經被線串起來了,只要我找
到這個線頭,向上一提,所有的事,就會清清楚地掛在我的面前了。
  這時,我聽不到崔三娘的反應,只是聽到她的呼吸聲越來越是沉重,反倒是紅綾大是感
嘆:「怎麼你們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
  白老大悶哼一聲:「不必懂,聽了就行。」
  紅綾沒有再出聲––她雖然擁有電腦式的「資料」,但是要了解剛才那一番對話,確然
不是易事。
  過了一會,崔三娘道:「原來是這樣。你們該早告訴我––只是––唉,告不告訴我–
–都一樣––都一樣––都一樣––」
  她連說了三聲「都一樣」,聲音一次比一次低。一聽就知道,她和陰老二之間,後來仍
然發生了一些事。白老大、花五和黃老四,都沒有追問下去,那種男女之間的事。又過去了
那麼多年,自然不必再問了。
  崔三娘陡然提高了聲音:「那次他酒後吐真言,表示了他的志願,我自此有了提防,但
是他––我看他卻不知道,還是將我當作了他的獵物,還在甜言蜜語,但不論如何,他運用
冥府異寶,卻十分驚人,那寶鏡––真能叫人看到自身的將來,我身負血仇。你們都知道,
但仇人行蹤隱秘之極,本領又高,勢力又大,他算準了我能運用寶鏡的時間,使我在寶鏡之
上,看到了所有仇人的樣貌,並且看到他們一個個死於非命的情景,使我知道,我大仇可以
痛快地了斷。」
  崔三娘一口氣說下來,語意之中,對陰老二,頗有感激之情,那是誰都聽得出的。花五
和黃四齊聲道:「他給你的那催命環,就是陰間的異寶。」
  崔三娘道:「是,他給我的時候對我說,為了我能報仇,他特地冒險在陰間偷出來給我
的,那環一放出來,就能取人魂魄,致人於死。」
  我聽到這裡,不禁閉上了眼睛,耳際一陣轟然作響––崔三娘的催命環,是陰老二給他
的。那麼陰老二就是陰差,再無疑問了。
  這時,在我思緒中激起來的疑問是:所謂「陰間異寶」究竟是什麼?
  崔三娘也曾將之稱作「冥府異寶」,那是一樣的,陰間自然就是冥府,就是我曾去過,
人類死亡之後,數以億計的靈魂的所在之處,以一個小亮點的形式存在著。
  那還能收人魂魄,是「陰間異寶」,我立刻又有了假設––那種外來力量既然設置了「
陰間」,把地球人的靈魂,盡可能集中起來,不管外來力量懷著什麼目的,他們必須有集中
人類靈魂的工具。
  那催命環就是外來力量集中人類靈魂的工具。
  它的功能,不但能集中孤魂野鬼,而且,能把人的靈魂,從活生生的人身中吸走。
  這就是祖天開當年在曹家大宅看到陰差行兇的情形––催命環化為一團陰風,把人的魂
魄拘走,人的生命,也為之喪失。
  一想到了這一點,我不禁感到了一股極度的寒意,那種外來力量,竟然神通廣大到了這
一地步。他們的一個工具,落在地球人的手中,尚且有這樣的威力,若是由他們來使用,豈
不是要全人類都死亡,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那外來力量豈不是太可怕了?
  那是真正的死亡之神。
  這死亡之神,在地球上已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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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52: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我本來就極想知道有關「陰間」的一切一切,這時,想到了如此可怕的情形,更是急切
想知道陰間的一切––全人類的生命,都在外來力量的控制之中,作為一個地球人,決計無
法容忍這種情形的存在!
  我感到事態極嚴重,事先,再也想不到在一些江湖人物的恩怨之中,會牽連出那麼嚴重
的問題來!
  在我耳際嗡嗡作響時,車中的人,除了紅綾之外,顯然也處於極度的震駭之中,所以有
好一會沒人出聲,還是崔三娘首先打破沉寂:「他沒騙我,當時他就說,這環在他手中,只
能使用七次,不像在冥主手中,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他自己已用了兩次,還剩五次,足夠
我報仇雪恨的了。」
  她說到這裡,長嘆了一口氣:「果然我不但報了仇,還贏得了人人聞之喪膽的外號:催
命三娘!」
  黃老四冷笑:「老二向來不會白便宜人,三阿姐,你讓他––」
  黃四的話還沒有說完,白老大已厲聲喝:「那是他們兩人之間你情我願的事,與你無關
,你只說和你有關的事情好了!」
  黃四雖然是鬼,可是對白老大也相當忌憚,他沒有再說下去,悶哼了一聲:「老二第一
次失蹤之後出現,他可沒告訴我們,他有了這樣的奇遇!」
  他們五人是結義兄弟,在對天發誓之際,必然有「有福同享,有禍同當」之類的誓言,
所以黃四以這標準責備陰老二,也無不可。
  崔三娘卻為陰老二辯護:「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留些私心,也是人之常情!」
  白老大沒有出聲(他是不是在神情上有反應,我不得而知),花五則發出了一下冷笑聲
,顯然不同意崔三娘的說法。
  黃四接下來的話更直接:「他能自由來去陰間,而且,陰間的異寶,他可以隨意取攜,
哼,他得了這樣的好處,除了到處去找絕色美女,花言巧語騙了三姐你––」
  崔三娘當聲叫:「他沒有騙我!」
  白老大再一次阻止黃四:「老四,再要提這種無趣的事,我可也要不念舊情了!」
  我聽到這裡,心中雪亮:崔三娘必然是在心切報仇,求得異寶催命環的情形下,讓陰老
二佔了大大的便宜,付出了對女性來說,極其高昂的代價。
  黃老四一再提及這種情形,目的可能是想引發起崔三娘對陰老二的恨意。可是女性的心
理很是難以捉摸,更不是一生在刀頭上舐血的粗漢黃老四所能明白––崔三娘對當年付出代
價,才得到了催命環一事,似乎並不後悔,也並不因之而恨陰老二,反倒在感情上,遠黃四
而近陰二。
  黃四悶哼了一聲:「他不詳細說也算了,有一次,和我在堂子裡,喝醉了酒,卻露了一
點口風給我聽,聽得我心癢難熬,可是在酒醒之後,不論如何向他追問,他都不肯再露半點
風聲,這就不該了。」
  他在責備陰二,可是他的話才一出口,花五就怪聲叫了起來:「好哇!原來你早知二哥
有過奇遇,可你卻也未曾對我提起過。」
  白老大用極不屑的口氣斥:「都不是東西!」
  他這一罵,連崔三娘也罵在內了,因為五人之中,只有他和花五,是什麼也不知道的,
黃四在知道了一點消息之後,也奇貨可居,引以為秘––由此也可知這所謂「結義」,兒戲
得很,那使我對他們都有了輕視之心,白老大後來,少提及這段經歷,自然也是看穿了那些
人的真正面目之故。
  這時,紅綾忽然問了一句:「在『堂子裡』,那是在什麼地方?」
  汽車中沒有人回答她,若是我在,我一定給他很實在的回答:「堂子,就是妓院。」
  或許她再會追問下去:「妓院是什麼?」那我也會解釋給他聽––那是地球人生活內容
的一部分,沒有理由對她忌諱不說。
  紅綾得不到回答,也沒有再問下去。黃四「嗖」地吸了一口氣:「他第二次失蹤,自然
又是到陰間去了,這一次,他離開了多久?有些人以為是我暗害了他,三阿姐你應該最知道
內情了,何以不替我分說分說?」
  黃四問得咄咄迫人,崔三娘暫不回答,我在那時,想到的卻是黃四剛才所說的一些話,
他說陰老二拿了陰間的異寶,花言巧語引誘美麗女人,又說陰老二在堂子裡喝酒,可知這陰
老二真是好色如命,我隱隱感到他的這種性格,一定影響他的行為。
  從這一點出發,我像是又朦朧地捉摸到了一些什麼,可是仍沒有具備的設想。
  崔三娘亦沒有回答黃四的第二個問題,旦是喃喃地道:「他第二次,離開了六個半月。

  黃老四冷笑:「不過,他再到陽世,好像不是立刻就和日夜盼望地出現的人會面。」
  黃四沒有指名道姓,可是話中的譏諷之意,卻是人人都可以聽得出,也沒有人搭腔。
  黃四再道:「很奇怪,他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之後,不到浙江來見老朋友,卻到了湖北–
–三阿姐,自你得到了催命環之後,那環取人性命於眨眼之間,這種情形,和湖北的武林大
豪曹普照全家百餘口突然死亡的情形很是相似,所以兄弟我就作了一番調查,這才知道了老
二的行蹤。」
  崔三娘的聲音,已大是慍怒:「你這番找我們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快些有屁請放,
有話請說,轉彎抹角,老說舊事幹什麼?」
  黃四嘿嘿冷笑:「話舊,話舊,舊相識聚在一起,總得先說往事,什麼事,弄明白了來
龍去脈,這才有趣,是不是?」
  崔三娘連聲冷笑,沒有再說什麼。
  黃四又道:「陰老二確然曾在湖北出現,而且,曾兩度去見曹普照,曹普照遇害當日,
也有人在附近見過他出現,和另一個叫祖天開的人在一起––」
  我聽到這裡,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當真一點也不差
。那麼多年前的事了,仍然難免被人知道。
  崔三娘冷冷地道:「那和我們更沒有關係了,你要是再這樣囉嗦不已,我可要失陪了。

  白老大對陰老二自稱「陰差」,在湖北的活動,在我處知之甚詳,所以他也有點不耐煩
:「快點說你想見我們是為了什麼。」
  黃老四沉默了片刻,呼吸聲急促:「我們要合力把陰老二找出來。」
  他先是兜來兜去不說,忽然又石破天驚,說出了要行動的目標,連我都不禁呆了一呆–
–他要把陰老二找出來,又有什麼目的呢?
  他要找陰老二,若是白老大他們幫著他找,那對身負血海深仇,以報仇為人生唯一目標
的曹金福來說,倒是大大的好事。
  因為有這幾個人的努力,把陰老二找出來的可能性,總比曹金福一人努力的好,而且,
祖天開若是知道了,也必然全力以赴。
  只要陰老二還沒有死,總可以把他找出來的––就算他已經死了,也可以把他的鬼魂找
出來,黃老四不是死了的嗎?還不是一樣在和老相識敘舊。
  花五先問:「你要找陰老二作什麼?」
  崔三娘也道:「你已經是鬼魂了,還找他幹什麼7難道想在陰曹地府,搭個一官半職?」
  白老大最後發言:「連他在陽世,還是在陰間都不知道,怎麼找他?」
  黃四的話,出人意表,他語氣堅定:「我在陰間找,你們在陽世尋,上窮碧落下黃泉,
說什麼也要把他找出來!」
  一聽得黃四怎樣說,我心中陡然升起了一個疑問––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已有了
疑問,可是一時之間,還未能把這個疑問具體化。
  白老大果然機敏異常,他卻已把我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你是鬼魂,便能自由來去
陰間了嗎?若是如此,億萬鬼魂,怎肯長在陰間?」
  崔三娘也陰森森地道:「奇怪得很,何以別的鬼魂,要聚集在陰間,你卻可以例外,當
孤魂野鬼,還可以自由上身,在陽世為祟?」
  崔三娘這個人,為人如何,不去管它,她很有膽色,殆無疑問,竟敢這樣責問一個鬼魂
,其膽量可想而知!
  黃老四沉聲道:「這其間另有道理,在陽世遊蕩的鬼魂,無千無萬,豈止我一個。」
  崔三娘追問了一句:「什麼道理?」
  「陳安安」陡然提高了聲言:「你是人,不是鬼,對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崔三娘卻堅持:「說了不明白是我的事,說不說,是你的事。」
  這時,我也很是緊張––我對靈魂學有濃厚的興趣,那是由來已久的事了。我和世界各
地的靈魂專家都有聯繫,交流和靈魂溝通的心得。我和世界上最出色的靈媒,有過一起和靈
魂溝通的經驗,早已肯定了靈魂的存在。
  可是,像如今的情形那樣,靈魂如此實在地在一個小女孩的身上,這種例子,還是未曾
經歷過。
  人世間,許多人都努力在想探索陰間的奧秘(包括我在內),可是所知少之又少,我算
是到陰間去過的,仍然幾乎一無所知。
  看來,人想了解陰間,難之又難(王大同、李宣宣都這樣表示過),那麼,最理想的,
自然就是由鬼來說陰間的情形了。
  黃老四就是這樣一個突出的鬼,可以通過他,來探索陰間的奧秘!
  這個小女孩「陳安安」,簡直是靈魂學研究上的無價之寶,我完全可以想像.在倫敦的
普索利爵士,如果知道了有這樣實實在在,活生生的一個鬼在,會如何興奮,那是劃時代的
發現!
  我在胡思亂想,希望黃四快點多說些陰間的事時,汽車內先是沒有聲音,但忽然有人發
言,出乎意料之外,竟然是紅綾的聲音。
  那當然是紅綾的聲音,我再熟悉不過。可是,我卻又同時覺得陌生,因為她說話的語氣
,充滿了自信,而且,聽來很是成熟,和她平日縱笑無忌,不斷問問題時的情形。大不相同
––那使我很是欣慰,因為始終於自然而然,顯露了她充滿智慧的一面。
  紅綾一開口就道:「他不是不肯說,而是他自己都不明白。『陰間』這種現象,人確然
難以明白,因為那是人死了之後,靈魂聚集之所,是生命的最大奧秘。事實上,陰間不只一
個,所以更引起混亂,令多少年來,人類一直各憑自己的想像在渲染。」
  這一番開場白,出自紅綾之口,當真把我聽得目定口呆。我相信汽車中的所有人,一定
也意外之至,絕想不到剛才縱躍如飛,動作粗魯的小女孩,會有那樣胸有成竹的一番話。
  黃四首先不服:「我是鬼,反倒不知道什麼是陰間,你這小娘貨倒知道。」
  白老大和崔三娘異口同聲地喝:「聽她說!」
  黃四沒有再說什麼,紅綾繼續說,居然一開始就提到了我,若不是我身在車中,又正在
偷聽他人說話,我真要大叫著跳起來,以表示我心中的高興。
  紅綾說的是:「我爸已經對『陰間』作了一個假設,他的假設是,那是一股外來力量建
立的空間,運用了他們的力量,聚集了許多地球人的靈魂,目的不明。他的假設是可以成立
的。」
  聽得紅綾這樣說,我才知道「心花怒放」這個形容詞的形容的意境。
  黃四這次沒有異議,只是發出了一下悶哼聲。
  紅綾又道:「其實,『陰間』不止一個,也就是說,許多外來力量,都對地球人靈魂有
興趣,他們都建立了靈魂的聚集所,向人類的靈魂招手,希望人類的靈魂歸向他們的建立的
空間。」
  聽到這裡,我心中已忍不住連珠價喝起采來––後來我轉述給白素聽,白素也在聽到這
裡時,連連叫好。
  紅綾所說的,雖然還不夠具體,但是主要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這時,聽得花五問:「你能不能說得實在一點?」
  花五看來年紀不大,但是那是他經過整容的結果,他屬於老式人,所以講的話也老式,
換成比較現代一點的語言,就是:「請你說得具體一點。」
  我有點代紅綾擔心,怕她難以說得具體。可是接下來,她侃侃而談,比我想像的還要精
彩,她自成了「仙」的外婆處得來的知識,她已能熟練地運用了。
  紅綾說的是:「好,舉例來說,把陰間當成十八層地獄,有十殿閻王,那是從佛教故事
化出來的。那是陰間的一種。再一種靈魂的歸宿處,是上帝的懷抱或地獄,那又是另一種力
量對靈魂的聚集。那些,都和宗教有關,而宗教和外來力量有密切的關係,每一種宗教,也
都有各自對地球人靈魂的安排。如果說,靈魂的歸宿處,可以稱為陰間,那麼,就有許多陰
間。」
  紅綾的話一住口,我就聽到了鼓掌聲,那掌聲鏗鏘,聽來震耳,可以料想是白老大所發

  紅綾吸了一口氣:「各種外來力量建立了陰間,聚集人類靈魂的方法,各有不同,但極
少有強迫靈魂非到他所設立的陰間中去不可的例子。我媽媽的媽媽,和許多苗族的烈火女,
都成了仙,也都是自願的。黃四先生的靈魂,不願到陰間去,他也可以自由在陽世作祟––
你雖然是鬼,可是對陰間的所知,一定不如我,我所說的那種情形,你就想不到,是不是?

  她最後幾句話,是針對黃老四而說的,說得黃老四啞口無言。
  過了一會,黃四才道:「你說得精彩,可是對我們在商量的事,一點作用也沒有。」
  紅綾笑了起來:「你們在商量的是什麼事,我根本一點也不懂,可是剛才我聽你說,你
要到陰間去找老二,不知你要到哪一個陰間去找,陰間既然是外來力量建成的,自然有主理
的力量,只怕也不會容你亂闖!」
  黃四再次說不出話來,白老大又鼓了幾下掌,問:「老四,你勞師動眾,把我們全找了
出來,自然是想大家合辦法找陰老二,可是,找陰老二,又有什麼目的?」
  黃四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孤魂野鬼,無趣得很。而進入人身,偏偏又成了一個小女孩
,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忽然又改了口:「我想,你們雖然還在生,可是也是風燭殘年
,行將就木的了––」
  他的這兩句話,可以說犯了天下所有老年人的大忌,是以白老大,花五、崔三娘,都不
約而同,發出了一下悶哼聲來。
  黃四卻陰陰地冷笑了一下:「將來百年之後,我看你們也不會心甘情願,找一個陰間去
作歸宿,我輩全是桀傲不馴的野人,我是前魂之鑒,鬧得像我這樣,陰魂不散,人不人,鬼
不鬼,可是無趣得緊了––又不比做人,還能等到死的一天,這魂,怎能令之消散?」
  黃四的這一番話,聽得人遍體生寒,連我也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他說得對,我們這種性格的人,死了之後,靈魂未必願意去找一個陰間作歸宿,那麼,
該怎麼辦呢?黃老四的情形,確然可以說是「前魂可鑒」了!
  當日,我分析假設陰間的情形時,陳長青、小郭等都在,連他們也認為是靈魂在強迫的
情形下,非向陰間集中不可,那是很可怕的情形,陳長青甚至宣稱說,他要爭取靈魂自由。
  如今的情形,即使沒有強迫性,也不會情願成為陰間的一個小亮點,那麼,應該怎麼辦
呢?
  連我都感到這個問題嚴重之極,那三個老人,自然更有切身的體會。
  其中,白老大的性子最灑脫,也最不服氣,他打了一個「哈哈」:「看得準些,投進一
個壯年或青年之身,就可以再世為人。」
  黃四立即笑了起來,他「嘻嘻」、「哈哈」、「格格」、「呵呵」笑之不已,像是白老
大的話,是天下最有趣的笑話。
  白老大沉聲道:「若我說得不對,還請你這個老兒,多多指教。」
  黃四忽然止住了笑,而立時發出了一下哀傷之至的長嘆聲來,轉變之奇特,令人感到極
度詭異,他道:「老大,你學問好,博覽群書,可是自古以來,有關鬼魂的書,全是人寫的
,所以也全是想當然的胡說八道,你上了這些書的當了,以為鬼魂可以任意尋覓人身?像我
這種情形,已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一遇上,要當機立斷,哪裡還顯得去想那人身是老是嫩,
是男是女,一闖而入,可以再度為人,再想離開這個軀殼,可非我這個老鬼的力量所能及的
了!」
  說到後來,在「陳安安」的童稚口音之中所透出來的那股蒼涼無盡之意,令人心寒。
  這時,我已經知道黃四要把陰二找出來的原因了。
  果然,在長嘆聲中,黃四再道:「我想,要改變這種情形,只有向陰老二求助––他曾
到過陰間,又有陰間的異寶,也和陰間的主人接觸過,一定能知道如何使我們的靈魂有很好
的處境。」
  各人仍然不出聲,黃四一字一頓:「說真的,這不是我一個的事,和大家都有關係。陰
間的異寶多,據我所知,那催命環外,有一隻盒子,看來是放置催命環之用,但實際上,也
是一樣異寶。」
  黃四這句話一出口,各人(除了紅綾之外),都有相當強烈的反應,連我也不由自主,
「啊」地一聲。
  崔三娘的反應最強烈:「胡說,他怎麼沒向我說過。」
  白老大則悶哼了一聲––他剛在我處,得知有這樣的一隻盒子,本來穩穩是我的,可是
卻給金取幫的一個乾瘦老頭偷了去。
  這兩個人有適當的反應,我很容易理解。使我一時之間,難以明白的是,花五在聽了之
後.發出了一下如同抽噎的聲音––一般來說,只有在出乎意外的吃驚時,才會有這樣的聲
音。
  老五為什麼一聽到了還有一件陰間異寶,就有那樣吃驚的反應?
  我一時之間,沒有答案,只聽得黃四冷笑道:「他沒告訴你的事多著呢。」
  崔三娘怒:「全告訴了你?」
  黃四道:「沒有一個人會把自己的一切全都告訴另一個人,但是,我們五人結義,老大
是頂天立地的好漢,不沉迷女色,三阿姐是女流,花五當花旦久了,有點不男不女,只有我
和老二,是真男人,我雖不如老二那樣好色如命,但是他也就自然而然,和我最談得來!」
  黃老四這番話大是合情理––好色的男人,在獵艷有成之後,總喜歡口沫橫飛,在他人
面前炫耀一番,陰老二的最佳渲染對象,自然是黃四了!
  而在淫褻下流的對話之中,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容易拉得近,也就可以到無所不談的程度。
  白老大「嗯」地一聲:「那應該是他第二次去陰間又回來的事了?」
  黃四道:「是,他從陰間來,這次,據我所知,他一共帶了三件陰間異寶,是否還有別
的瞞住了沒對我說,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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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52: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如果我可以插言,我一定會問:「你遇到陰老二時,是在他到湖北之前,還是之後?」

  我正在想著這個問題,白老大已代我問了出來。黃四道:「是在他去湖北之前,嘿嘿,
他到湖北去,嘿嘿––」
  他怪裡怪氣連連冷笑,但是話卻沒有說完全,又收了口:「我和他又是在堂子裡相會的
,在杭州,那堂子裡有一個粉頭,艷美絕倫,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和一個闊客爭那粉頭
,是人家先到,他非要強佔––」
  崔三娘聽道:「這種髒事,少說點吧,你不怕污了口,我還怕髒了耳朵。」
  黃四怒道:「少打岔,老二憑著他做過大官,仗勢欺人,硬把人家擠走了。那人臨走時
,說了一番狠話––」
  白老大也不耐煩了:「長話短說。」
  我也大有同感,因為這種在妓院中爭風吃醋的事,無聊之至,有什麼好聽的。
  黃四聽了白老大的呼喝,不能再就這件事說什麼了。
  當時,我只覺得很痛快,不必聽黃四說無關緊要的話。後來,才知道白老大打斷了黃四
的話頭,沒讓黃四說下去的話,不但不是「無關緊要」,而是關係重大之極!
  日後,又費了許多曲折,才知道了那一番話的內容,這才使整件事的關鍵之謎,迎刃而
解––這是當時無論如何想不到的事!那可以說是世事難料的一個典型例子。
  黃四悶哼了一聲:「那粉頭確然艷光四射,兼且嗲勁十足,嘖嘖,陰老二幾杯酒下肚,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還有什麼可說的。」
  這時,連花五也忍不住了:「他究竟說了些什麼啊?」
  黃四用陳安安的小女孩聲音,敘述著風月場中的事,聽來很是怪異,可是接下來他所說
的,由於內容吸引,也就叫人顧不得那是大人的聲音還是女孩的聲音了。
  他道:「陰老二就把他從陰間帶來的寶物取了出來,說那是三件寶物,一件看來像是一
面銅鏡––」
  白老大插了一句口:「是,那玩意後來被稱為許願寶鏡,很是神奇!」
  黃四很是吃驚:「老大,你––知道?」
  白老大只是「哼」了一聲,不置可否。花五忽然用很是緊張的聲音問:「老大,你––
知道多少?」
  白老大又是「哼」地一聲,聲音之中,大具威嚴:「我什麼都知道!」
  一聽得白老大那樣說,我就好笑。因為白老大所知的,全是我告訴他的那些,資料不多
,謎團累累,他說「全知道」,自然是他充大頭,用嶺南粵語來形容,叫作「拋浪頭」,以
顯自己之能。
  在我覺得好笑時,聽得花五又發出了一下如同抽噎也似的聲響––我已是第二次聽得他
發出這種由於吃驚而發出來的聲響了。
  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就心中起疑,這一次,更是大為疑惑。
  白老大說他「什麼都知道」,花五為什麼要因為吃驚而害怕。唯一的答案是,他有不可
告人的虧心事,以為白老大真的知道了!
  我正得出這樣的推斷,已聽得花五乾笑了兩下,尷尷尬尬地道:「怎麼會,你怎麼會什
麼都知道?」
  他這兩句話一出口,更可以肯定我的推斷是正確的了,那是心虛之至的說法,標準的「
此地無銀二百兩」,欲蓋彌彰。
  白老大當然也覺察到了,有一陣子沒有聲音,才聽得花五的聲音緊張:「老大,你別這
樣望著我,你的眼光––好嚇人!」
  白老大道:「為人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不吃驚,有什麼嚇人的。」
  崔三娘催道:「一件是寶鏡,另外兩件是什麼?」
  這一打岔,白老大也沒有再迫花五了。
  黃四道:「一件,就是後來給了你的那催命環。」
  紅綾想是揚起了她掛在頸間的那環:「就是這個。」
  崔三娘忽然嘆了一口氣––那自然是她又想起了往事之故。
  黃四又道:「第三件,就是放那環的盒子!」
  崔三娘反駁:「一隻盒子,怎能算是寶物?」
  我這時,心中也這樣想,而且,很留心黃四的回答,因為那盒子現在雖然不知所終,但
是它曾經屬於我,是我一時大意,才將它失去了的。
  黃四應聲道:「是啊,當時我也這樣問老二,他先笑了一陣,才說道:「一盒一環,全
是陰間異寶。環能收人魂,魄到陰間,盒卻能––」他只說到這裡,那粉頭倒在他懷中撒嬌
,要和他喝個『皮杯』,他就沒有說下去了,第二天我酒醒,他已經離開了,這以後,我再
也沒有見過他,他把催命環給了三阿姐,我是事後才知道的。」
  他一口氣說下來,其間有紅綾的一下聲響,我知道那是因為又有了她聽不懂的話之故,
她不懂的,必然是「皮杯」––那是男女調情時口對口哺酒,她當然不明白。不過她並沒有
問出來,想來是白老大向她作了手勢,叫她不要發問之故。
  車子中又靜了一會,在那短暫的寂靜中,我在飛快地轉著念,首先,我想到的是陰老二
的行蹤,他離開了杭州,看來就是到湖北去了––他在湖北,先把那許願寶鏡交給了曹普照
,後來又在黃鶴樓頭遇見了祖天開和王朝,三個人再赴曹家大宅,釀成了曹家上下百餘人死
去的慘禍。
  陰老二為什麼匆匆離開杭州去找曹普照呢?簡直一點來由也沒有。按說,他好色如命,
在杭州的那個「粉頭」,又確然艷麗非凡,他至少該留連幾日才是。
  莫非是他酒醒之後,覺得對黃四透露了太多秘密,所以才急急避開的?但是那也無法解
釋他日後一連串的怪異行為。
  陰老二做那些事,一定有目的,可是那目的是什麼?祖天開想了六十年,沒有想出來,
我也斷斷續續,想了好幾年,也沒有想出來。
  我這時,自然一樣也想不出,所以我立刻轉了思緒,自己問自己:「那盒子有什麼用呢
?」
  那時,黃四世問了這個問題:「我把陰老二的話,記得很真,一字不漏,我一直在想,
那盒子若是寶物,功用是什麼?」
  白老大沉聲道:「你再把老二的話說一遍!」
  黃四放沉了聲,也學著酒後舌頭有些大,語調得意洋洋,放慢了來說:「環能收人魂魄
到陰間,盒卻能––」
  花五怪聲道:「聽起來,盒的功用,和環相反。」
  崔三娘道:「那算什麼,那盒子,能把人的魂魄,自陰間放回來?」
  黃四提高了聲音:「這正是我所想的,盒的作用,和環相反,環能令人死,盒能令人生
。」
  靜了一會,三個人一起問:「老大,你看呢?」
  白老大道:「很有道理。」
  黃四的聲音變得很是興奮:「環能把人變鬼,盒能把鬼變人,那才是真正的寶物!有了
後,我可以不必再做鬼,你們也可以愛做人多久就多久。」
  白老大冷笑:「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
  黃四堅持:「只要找到陰老二,對我們仍然大有幫助,這是可以確定的事!」
  白老大沉吟道:「雖然那盒已不在陰老二手中,但功用只有老二知道,確然該把他找出
來!」
  黃四吃了一驚:「怎麼盒子不在老二處了?」
  白老大便把亞洲之鷹如何托人把一隻怪盒子交給我,又被金取幫的一個乾瘦老者偷了去
的經過,說了出來。
  黃四和崔三娘一起叫:「去找亞洲之鷹,他一定曾見過老二。」
  白老大比較鎮定:「至少鷹知道那盒子怎麼來的––不過這個人也不好找。」
  黃四提出:「令婿衛斯理,好像和他有點交情。」
  一聽得黃四那麼說,我就叫苦不迭––這老兒,我第一次見他,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
西,他這句話,可能會害我東奔西走一年半載而沒有結果。亞洲之鷹羅開,是一個異人,行
蹤無定,如神龍見首,我總是只在很偶然的情形之下,見過他一次,連話也未曾說過,要是
白老大一聲令下,我上哪兒找他去。
  白老大沉吟了一下:「好,對他說說看,有名有姓,要找,總找得到的。」
  他說了之後,略頓了一頓,又道:「找羅開固然重要,把那盒子找回來,更加要緊。老
五,盒子肯定是被金取幫的人偷走的,你要負責。」
  花五道:「我––我––」
  崔三娘怒道:「別推搪了,你本來就是金取幫的人,這事自然落在你的身上。」
  花五這才勉強答應了一聲,過了幾秒鐘,他想是覺察到自己的態度不對,所以又補充了
一句:「我會盡力。」
  我一直感到花五的態度很可疑,他一定有些事在瞞著人,正在竭力掩飾,而且他掩飾的
伎倆並不高明––白老大一定也早已覺察了。
  黃四鬆了一口氣:「舊相識見面,還是有用,今晚就理出一個頭緒來了,如果順利,幾
位身後大事,都靠今晚的聚會了。」
  崔三娘悶哼了一聲,白老大嘆了一下,黃四又道:「我現在處境很是尷尬,連一步路都
有人跟著,我們要聯絡,還是和今晚一樣。」
  紅綾首先響應:「好!」
  黃四大是惱怒:「可不能再扯我的頭髮。」
  紅綾的聲音很誠懇:「對不起,我以為你不會感到痛楚的。」
  黃四聽了,長嘆一聲,大是淒苦,可見他如今變作了小女孩的處境,很是可憐。
  汽車中又靜了一會,黃四又道:「老五,我會時時和你聯絡。」
  崔三娘冷冷地道:「打個電話總可以吧,何必要轉彎抹角。」
  黃四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是!」
  不一會,車門打開,紅綾抱著「陳安安」出來,身形拔起,已到了圍牆,把「陳安安」
自窗中塞了進去,再一個後翻,超過了圍牆,落到了車旁。
  看到這裡,我知道他們的聚會完了,為了避免被發現,我先駕車離開––今晚的收穫之
豐,遠超乎我的想像之外,實在令人高興。
  一回到家中,白素一瞧我的神情,就道:「大有所獲。他們在商量什麼?」
  我想簡單一些,搶著告訴白素,可是事情實在太複雜,不是一下子說得完的,所以我張
大了口,一時之間,竟然沒有聲音發出來。
  白素笑:「慢慢說,我們的女兒怎麼樣?」
  我想起了紅綾分析理解陰間的那一番話,立時感到心頭發熱:「太出色了,她太出色了
!」
  說了之後,我略頓了一頓,才又道:「可惜她不知道什麼是『堂子』,多半也不懂『粉
頭』是什麼意思。」
  白素皺眉:「怎麼說起這些來了?」
  我感到好笑:「全是江湖草莽,連令尊在內,說說這些,有什麼稀奇?」
  於是,我就開始敘述我聽到的一切,說不多久,就被白素伸手按住了口––她的感覺真
是敏銳,一面在仔細聽我的敘述,一面仍能留意周遭的細微動靜。
  她才伸手按住了我的口,就看到房門慢慢被推開,紅綾像她偷出去時一樣,探頭進來看
我們。
  她總算知道一回來就先來看我們,我們自然裝睡,她看了一下,立時退了回去。
  白素問我:「明天,她會不會對我們說?」
  我笑:「一定會,要她忍住不說,只怕會把她難過死,她豈是藏得住話的人。」
  我料得不錯,知女莫若父,第二天一早,紅綾就一直在找機會想和我們說話,我和白素
商量好了,故意逗她,裝著很忙,不肯聽她說話。
  不到一小時,她就忍不住了,大吼一聲,全屋為之震動,接著就大聲道:「昨晚,我和
媽媽的爸爸一起偷出去了,遭遇奇絕,怪不可言––」
  她話還沒有說完,白老大的聲音已自樓上傳了下來:「傻瓜,還要你說!你爹娘早就知
道了,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你爹娘都知道,早已合計了整夜了,還等你來說?

  隨著語聲,白老大自樓上,精神奕奕地走了下來。果然薑是老的辣,我和白素一起鼓掌

  紅綾也明白了,「啊」地一聲:「爸在跟我們。」
  白老大向我們望來:「你們討論下來,有什麼結論?」
  昨晚,我化了近一個小時,才把事情說完,也確然曾討論過。
  我先回答:「黃四的想法有理,那盒子對揭開生命的奧秘,可能有很大作用,他把改善
環境的希望寄托在那盒子上,很有道理。還有,紅綾對『陰間』的分析,中肯之至,可以成
立。」
  紅綾聽得我盛讚她,高興之至,手舞足蹈。白老大也由衷地道:「的確,經過她媽媽的
媽媽替她開竅之後,她確然非同凡響。」
  白老大把紅綾的腦部接受了外星人輸入的許多資料一事,用「開竅」這個詞來形容,倒
也很是貼切。
  而且,在白老大的口中,居然也出現了「媽媽的媽媽」這種不倫不類的稱呼,可知他對
往事,也不是那麼執著和介懷了。
  他高舉雙手,伸了一個懶腰:「昨天,我聽你說許願寶鏡和催命環的事,一提到那個自
稱陰差的人,就知道那是陰老二,又想到晚上和黃四有約,可以得到陰二更多的消息,所以
即時不動聲色,現在,你知道的和我一樣多,我也不必重述了。」
  我道:「是,可是我心中,有兩大疑團。」
  白老大應聲道:「第一個是:陰老二是怎麼和陰間搭上關係的,他憑什麼和陰間主人有
了聯繫,以及那個陰間的主人,究竟是一種什麼力量,聚集人類的靈魂,目的可是為了什麼
?」
  白老大說出了我心中的疑團,我連連點頭。白老大搖頭:「我不知道,不能幫助你。你
的第二個疑團是––」
  我把第二個疑團提了出來:「陰老二到湖北去,生出那麼多事來,不知為了什麼?」
  白老大一個勁搖頭,顯然他也不明所以,白素向紅綾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紅綾立時大聲說:「我已是大人了,什麼都懂,連什麼叫『粉頭』都懂,沒有什麼話不
能聽的。」
  白素剛才,明顯地略有顧忌,一聽得紅綾這樣講,她笑了一下,握住了紅綾的手:「是
,你不再是孩子了––陰老二到湖北去,先去見曹普照,把那許願神鏡給了曹普照,我料他
的用意,卑鄙之至,他是要藉寶鏡的吸引力,接近曹普照––說什麼要曹普照帶著寶鏡送回
陰間去,那藉口拙劣之極!」
  我和白老大異口同聲:「他想接近曹普照,又有什麼目的呢?」
  當我問出這個問題時,我心中陡然一動,幾次朦朧想起,但又說不出具體的事情來的那
種感覺,一下子明朗化––我也想到了陰老二的目的了!
  而白素在這時,已講了出來:「陰老二的目的,是想見到曹夫人,曹普照的續絃妻子,
那個絕色美人,看看是不是有機會勾引上手,甚至強佔。」
  白素一說明,白老大也明白了,剎那之間,他神情暴怒,大喝一聲:「太無恥了,真是
可惜,白某大好男兒,竟曾和這等下流畜牲稱兄道弟。」
  陰老二好色如命,見了美貌的女人,千方百計要勾引上手,曹普照的續弦妻子美艷如仙
,眾口一詞,使他聞而動心,這才找上門去。
  他第一次見曹普照,可能根本沒有見到曹夫人,他倒真有放長線釣大魚的耐心,放下了
許願寶鏡離去。他明知那寶鏡吸引人,他隨時可以回去。
  而他在黃鶴樓上,見到了祖天開和王朝,一看到兩人,他就覺得可以利用,再知道了祖
天開和曹普照竟然是結義兄弟之後,更是順手推舟,已經有了完善的對付曹普照的陰謀詭計

  那時,聽說曹普照不知道會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連祖天開也不知究裡,甚至王朝
,只怕也不明白陰差的真正目的。
  在曹家大宅發生的事,祖天開被利用,王朝也被利用,祖天開雖然只好男色,不好女色
,不知道曹夫人竟美到了何等驚心動魄的程度,但是他在敘述之中,說到了陰差一見麗人,
便失魂落魄的情形,倒也十分生動,而且陰差用催命環取人性命,直闖內室,想把曹夫人強
搶走,這種種行為,都說明了他卑鄙下流的目的!
  曹夫人貞烈無比,自殺而死,香消玉殞,陰差用盡心計設計的一個陰謀才落了空,但曹
普照一家,就這樣不明不白送了性命,還形成了一直到六十年後,在一個出色的青年人身上
,還負著「血海深仇」這樣的重擔!
  白老大雙手握拳,恨聲不絕:「單是為了這件事,也要把他找出來––小衛,如你可以
找到亞洲之鷹,你要多出點力。」
  我立時素呆了一下:「陰差好色,如果他還活著,只怕是老色霉,循這條
路去找他的下落,只怕更容易些。」
  白素一言提醒了我們,使我和白老大同聲叫「好」––連紅綾也叫了一聲「對」,表示
她對我們商量的事,全都明白。
  大約在幾天之後,我和白素在樓上,紅綾在樓下聽音樂,她很喜歡大鑼大鼓的敲擊樂,
神情怡然自得,不時喝上一大口酒。
  白素看著,忽然嘆了一聲,我立即知道她為什麼嘆息,就問她:「為女兒的事耽心。怕
她沒有異性追求,沒有愛情生活?」
  白素苦笑:「你看她這樣子,哪一個青年敢向她表示愛意?她其實什麼都懂了,總有一
天,會為感情而煩惱,那時,別說我們,連她媽媽的媽媽都幫不了她。」
  我們總是隨便說話,可是由於樓下鑼鼓聲喧天,也得提高聲音。
  我對白素提出來的事,也很擔心,但也沒有辦法。白素忽然道:「好像有人按門鈴––
還在敲門––」
  我也隱約聽到有人在敲門,可是全被樂聲蓋了過去,我剛得大聲叫紅綾去開門看看,忽
然「蓬」地一聲,門上竟穿了一個洞,一隻醋缽也似的大拳頭,自洞中直插了進來,看來是
這大拳頭敲門太用力,把門敲穿了!
  這一下,驚動了紅綾,一躍而起,在那拳頭剛縮回去時,就打開了門。
  門一打開,她先是一呆,接著,後退了一步,打量著門外結實高大無比的一個青年人。

  那青年人濃眉大眼,正望著自己的拳頭,神情不知所措,一看到紅綾,也是一呆。
  兩人就這樣互相監視著,誰也不說話。
  白素突然在我耳際低聲問:「曹金福。」
  我連連點頭,那不是曹金福是誰。也只有他,才比我們的女兒還高一個頭。
  突然之間,我和白素都「哈哈」大笑了起來––真正的開懷大笑,一面笑,一面間接走
下去。
  為什麼要笑,不必再明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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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3-13 17:1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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