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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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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許仲琳]封神演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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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9 19:41: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回  武王失陷紅沙陣
  一煞真元萬事休,無為無作更無憂﹔心中白璧人離會,世上黃金我不求。石畔溪聲談梵語,澗邊山色咽寒流﹔有時七里灘頭坐,新月垂江作釣鉤。
  話說道德真君領燃燈命,提劍來破紅水陣,大呼曰:「王奕!
  你等不諳天時,指望扭轉乾坤,逆天行事,只待喪身,噬臍何及?今爾等十陣已破八九,尚不悔悟,猶然特強逞狂。」
  王天君聽得道德真君如此之語,大怒仗劍來取﹔道德真君劍架忙還,來往數合,王奕進本陣去了。道德真君聞金鐘擊響,隨後趕進陣中。王奕上台也將葫蘆,如前一樣打將下來,只見紅水滿地,真君把袖一抖,落下一瓣蓮花,道德真君只腳踏在蓮花瓣上,任憑紅水上下翻騰,道德真君只是不理。王天君又拿一葫蘆打來,真君頂上現出慶雲遮蓋,上面無水粘身,下面紅水不能粘其步履,如一葉蓮舟相似。正是:一葉蓮舟能開厄,方知闡教有高人。
  道德真君腳踏蓮舟有一個時辰,王奕情知此陣不能成功,方欲抽身逃走。道德真君忙取五火七禽扇一按,此扇有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間火,五火合成﹔此寶扇有鳳凰翅,有青鸞翅,有大鶴翅,有孔雀翅,有白鶴翅,有鴻鵠翅,有梟鳥翅,七禽翎,上有符印,有訣。後面有詩,單道此扇好處:「五火奇珍號七翎,燧人初出秉離熒﹔逢山怪石成灰燼,遇海煎乾少露零。克木克金為第一,焚梁焚楝暫無停﹔王奕縱是神仙體,遇扇掀時即滅形。」
  道德真君把七禽扇照王奕一扇,王奕大叫一聲,化一陣紅灰,逕進封神台去了。道德真君破了紅水陣,燃燈回蘆篷靜坐。
  且說張天君報入中軍,言:「太師!紅水陣又被西岐破了。」
  聞太師因趙公明有釘頭七箭書事,更為不樂,納悶心頭,不曾理論軍情,又聽得破了一陣,更添愁悶。且說子牙在岐山拜了二十日,七箭書拜完了,明日二十一日要絕公明,心下甚歡喜。再說趙公明臥於後營,聞太師坐於榻前看守,公明曰:「聞兄!我與你止會今日,明日午時,吾命已休。」太師聽罷,泣而言曰:「吾累道兄遭此不測之殃,使我心如刀割。」張天君進營來看趙公明,正是有刀無處使,只釘頭七箭書,把一個大羅神仙,只拜得如俗子病夫一般。可憐講甚麼五行道朮,說不起倒海移山,只落得一場虛話,大家相看流淚。且說子牙至二十一日巳牌時分,武吉來報:「陸壓老爺來了。」子牙出營,迎接入帳﹔行禮序坐畢,陸壓曰:「恭喜!抱喜!趙公明定絕今日,且又破了紅水陣,可謂十分之喜。」子牙深謝陸壓:「若非道兄法力無邊,焉得公明絕命。」
  陸壓笑吟吟揭開花籃,取出一張小小桑枝弓,三支桃枝箭,遞與子牙:「今日午時初刻,用此箭射之。」子牙曰:「領命。」二人在帳中等午時,不覺陰陽官來報午時牌,子牙淨手拈弓搭箭,陸壓曰:「先中左目。」子牙依命,先中左目。這西岐山發箭射草人,成湯營裡趙公明只大叫一聲,把左眼閉了。
  聞太師心如刀割,一把抱住公明,淚流滿面,哭聲甚慘。子牙在岐山二箭射右目,三箭劈心一箭,三箭射了草人,公明死於成湯營裡。有詩為証:「悟道原須滅去塵,塵心不了怎成真﹔至今空卻羅浮洞,封受金龍如意神。」
  聞太師見公明死於非命,放聲大哭。用棺槨盛殮,停於後營。
  鄧、辛、張、陶四將,心驚膽戰,周營有這樣高人,如何與他對敵?營內只因死了公明,彼此驚亂,行伍不整。且言子牙同陸壓回篷,與眾道友相見,俱言:「若不是陸道兄之朮,焉能使公明如此命絕。」燃燈甚是稱羨。且言張天君開了紅沙陣,裡面連催鐘響,燃燈聽見,謂子牙曰:「此紅沙陣是一大惡障、必須要一福人,方保無虞。若無福人去破此陣,必有大損。」子牙曰:「老師用誰為福人?」燃燈曰:「若破紅沙陣,須是當今聖主方可。若是別人,凶多吉少。」子牙曰:「當今天子體先王仁厚,不善武事,怎破得此陣?」燃燈曰:「事不宜遲,速請武王,吾自有處。」子牙著武吉請武王,少時武王至篷下﹔子牙迎迓上篷,武王見眾道人下拜,眾道人答禮相還。武王曰:「列位老師相招,有何吩咐?」
  燃燈曰:「方今十陣已破九陣、止有一紅沙陣,須得至尊親破,方保無虞﹔但不知賢王果肯去否?」武王曰:「列位道兄此來,俱為西土禍亂不安。而發此惻隱﹔今日用孤,安敢不去?」燃燈大喜,請武王解帶寬袍﹔武王依言,摘帶脫袍,燃燈用中指在武王前胸後背,用符印一道完畢,請武王穿袍,又將一符印,塞在武王蟠龍冠內。燃燈又命哪吒、雷震子,保武王下篷。見這紅沙陣,有位道人戴魚尾冠,面如銅綠,額下赤髯,提兩口劍作歌而來:「截教傳來悟者稀,玄中奧妙有天機﹔先成爐內黃金粉,後無窮自玉霏。紅沙數片人心落,黑霧迷漫心膽飛﹔今朝若會龍虎地,縱是神仙絕魄歸。」
  紅沙陣主張紹大呼曰:「玉虛門下!誰來會吾此陣?」只見風火輪上哪吒提火尖而來﹔又見雷震子保著一人,戴蟠龍冠,身穿黃服,張紹問曰:「來者是誰?」哪吒答曰:「此吾之真主武王是也。」武王見張天君猙獰惡狀,凶暴猖獗,嚇得戰兢兢,坐不住馬鞍□(左「革」右「喬」)上。張天君縱開梅花鹿,仗劍來取,哪吒登風火輪,搖火尖,赴面交邊,未及數合,張天君往本陣便走。哪吒、雷震子保定武王,逕入紅沙陣中。張天君見三人趕來,忙上台抓一把紅沙,往下劈面打來,武王被紅沙打中前胸,連人帶馬撞入坑去﹔哪吒踏住風火輪升在空中,張紹又發三片紅沙打將下來,也把哪吒連人打下坑內﹔雷震子見事不好,欲起風雷翅,又被紅沙數片打翻下坑,故此紅沙陣困住了武王三人。且說燃燈同子牙見紅沙陣內,一股黑氣往上衝來,燃燈曰:「武王雖是有厄,然百日可解。」子牙問其詳細:「武王怎不出陣來?」
  燃燈曰:「武王、哪吒、雷震子三人,俱該受困此陣。」子牙忙問:「幾時方得出來?」燃燈曰:「百日方能出此厄。」
  子牙聽罷,頓足嘆曰:「武王乃仁德之君,如何受得百日之苦,若有差訛奈何?」燃燈曰:「不妨,天命有在,周王洪福,自保無事。子牙何必著慌?今暫且回篷,自有道理。」
  子牙進城報入宮中,太姬、太□(左「女」右「任」)二後,忙令眾兄弟進相府來問,子牙曰:「當今不妨,只有百日災難,自保無虞。」子牙出城復上篷,見眾道友閑談道法不題。
  話表張天君進營對聞太師曰:「武王、雷震子、哪吒,俱陷紅沙陣內。」聞太師口雖慶喜,心中只是不樂,止為公明被射而死。張天君在陣內,每日常把紅沙灑在武王身上,如同刀割一般,多虧前後符印護持其體,真命福主,焉能得死。
  且不說張紹困住武王,只說申公豹跨虎往三仙島來,報信與雲霄娘娘姐妹三人,及至洞門,光景與別處大不相同。怎見得?
  煙霞裊裊,松柏森森。煙霞裊裊瑞盈門,松柏森森青戶﹔橋踏枯槎木,峰繞薜蘿。鳥銜紅蕊來雲壑,鹿踐芳叢上石苔﹔那門前時催花發,風送浮香。臨堤綠柳囀黃鸝,傍岸夭桃翻粉蝶﹔確然別是洞天景,勝似篷萊閬苑佳。
  話說申公豹行至洞門下虎問:「裡面有人否?」少時有一女童出來,認得申公豹,便問:「老爺往那裡來?」申公豹曰:「報你師父,說我來訪。」童兒進洞:「啟娘娘!申老爺來訪。」娘娘道:「請來。」申公豹入內相見,稽首坐下﹔雲霄娘娘問曰:「道兄何來?」公豹道:「特為令兄的事來。」
  雲霄娘娘曰:「吾兄有甚麼事,敢煩道兄?」申公豹笑曰:「趙道兄被姜尚釘頭七箭書射死岐山,你們還不知道?」只見碧霄、瓊霄聽罷頓足曰:「不料吾兄死於姜尚之手,實為痛心!」
  放聲大哭,申公豹在旁又曰:「令兄把你金蛟剪借下山,一功未成,反被他人所害﹔臨危對聞太師說:『我死以後,吾妹必定來取金蛟剪,你多拜上三位妹子,吾悔不聽雲霄之言,反入羅網之厄,見吾道服絲□(左「糸」右「條」),如兄我親兄一般。』言之痛心,聽之酸鼻﹔可憐千載勤勞,修一場,豈知死於無賴之手,真是切骨之讎。」雲霄娘娘曰:「吾師有言,截教門中不許下山﹔如下山者,封神榜上定是有名,此是天數已定。吾兄不聽師言,故此離脫之厄。」瓊霄曰:「姐姐你實是無情,不為兄出力,故有此言。我姊妹二人,就是封神榜上有名也罷,吾定去看吾兄骸鼻,不負同胞。」
  瓊霄、碧霄娘娘怒氣沖沖,不由分說,瓊霄忙乘鴻鵠鳥,碧霄乘花翎鳥出洞,雲霄娘娘暗思:「吾妹此去,必定用混元金鬥,擒拿玉虛門下。反為不美,惹出事來,怎生是好?吾當親自執掌,還有收發。」娘娘吩咐女童:「好生看守洞府,我去就來。」娘娘跨青鸞也出洞府,見碧霄、瓊霄,飄飄跨異鳥而去,雲霄娘娘大叫曰:「妹妹慢行!吾也來了!」二位娘娘道:「姐姐你往那裡去?」雲霄曰:「我見你不諸事體,恐怕多事,你去見機而作,不可造次。」三人同行,只見後面有人叫曰:「三位娘娘慢行!吾也來了!」雲霄回頭看時,原來是菡芝仙妹子,問道:「你從那裡來?」菡芝仙曰:「同你往西岐去。」娘娘大喜,待前往,又有人叫曰:「少待!
  吾來也!」及看時,乃彩雲仙子打稽首曰:「四位姐姐,往西岐去?方才遇著申公豹約我同行,正要往聞兄那裡去,恰好過著,大家同行。」五位女仙往西岐來,頃刻駕遁光即時而至。正是:群仙頂上天門閉,九曲黃河大難來。
  話說五位仙姑至營門,命門官通報。門官報入中軍,聞太師出營迎請,至帳內打稽首坐下﹔雲霄曰:「前日吾兄被太師所請下羅浮洞,不料被姜尚射死,我姐妹特來收吾兄骸骨,如今卻在那裡,煩太師指示?」聞太師悲咽泣訴,淚下如珠曰:「道兄趙公明不幸遭蕭升、曹寶收了定海珠去,他往道友洞府借了金蛟剪來,就會燃燈﹔交戰時便祭此剪,燃燈逃遁,其坐下一鹿鍤為兩段。次日有一野人陸壓,會令兄又祭此剪,陸壓化長虹而走。此後兩下不曾戰,數日西岐山姜尚立壇行朮,□(左「口」右「兄」)咀令兄,被吾算出,彼時令兄有二門人陳九公、姚少司,令他去搶釘頭七箭書,又被哪吒殺死。令兄對吾說:『悔不聽吾妹雲霄之言,果有今日之厄。』遺命將金蛟剪用道服包定,留與三位道友﹔見服如見公明。」聞太師道罷,放聲掩面大哭。五位道姑齊動悲聲,太師起身,忙取袍服所包金蛟剪放於案上﹔三位娘娘展開,□(左「者」右「見」)物傷情,淚不能乾。瓊霄切齒,碧霄面發通紅,動了無明,三妹碧霄曰:「吾兄棺槨在那裡。」太師曰:「在後營。」瓊霄曰:「吾去看來。」雲霄娘娘止曰:「吾兄既死。何必又看?」碧霄曰:「既來了,看看何妨?」二位娘娘就走,雲霄只得同行,來到後營,三位娘娘見了棺木,揭開一看,見公明二目血水流連,心窩裡流血,不得不怒。瓊霄大叫一聲,幾乎氣倒﹔碧霄含怒曰:「姐姐不必著急,我們拿住他也射他三箭,報此仇恨。」雲霄曰:「不管姜尚事,是野人陸壓弄這樣邪朮﹔一則也是吾兄數盡,二則邪朮傾生。吾等只拿陸壓也射他三箭,就完此恨。」又見紅沙陣主張天君進營,與五位仙姑相見。太師設席,與眾位共飲數杯。次日,五位道姑出營,聞太師掠陣,又命鄧、辛、張、陶護衛前後,雲霄乘鸞來至篷下大呼曰:「傳與陸壓早來會吾。」左右忙報上篷來:「有五位道姑欲請陸老爺答話。」陸壓起身曰:「貧道一往。」提劍在手,迎風大袖,飄而來,雲霄娘娘觀看陸壓雖是野了,真有些仙風道骨,怎見得?
  雙抓髻,雲分瑞彩﹔水合袍,緊束絲□(左「糸」右「條」)。
  仙風道骨氣逍遙,腹內無窮玄妙﹔四海野人陸壓,五嶽到處名高。成異朮廣,懶去赴蟠桃。
  雲霄對二曰:「此人名為閑士,腹內必有胸襟。看他到面前怎樣言語,便知他學識淺深。」陸壓徐徐而至,念幾句歌詞而來:「白雲深處誦黃庭,洞口清風足下生﹔無為世界清虛境,脫塵緣萬事輕。嘆無極,天地也無名。袍袖展,乾坤大,杖頭挑,日月明,只在一粒丹成。」
  陸壓歌罷,見雲霄把個稽首,瓊霄曰:「你是散人陸壓否?」
  陸壓答曰:「然也。」瓊霄曰:「你為何射死吾兄趙公明?」
  陸壓答曰:「三位道友肯容吾一言,吾便當說﹔不容吾言,任你所為。」雲霄曰:「你且道來。」陸壓曰:「修道之士,皆從理悟,豈仗逆行,故正者成仙,邪者墮落。吾自從天皇悟道,見過了多少逆順,歷代以來,從善歸宗,自成正果。
  豈意趙公明,不守順專行反,助滅綱敗紀之君,殺戮無辜百姓﹔天怒民怨,且仗自己道朮,不顧別人修行,就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便是逆天!從古來逆天者亡。吾今只是天差殺此逆士,又何怨於我?吾勸道友,此地不可久居,此處乃兵山火海,怎立其身?若久居之,恐失長生之道。吾不知忌諱,冒昧上陳。」雲霄沈吟良久不語,瓊霄大喝曰:「好孽障!焉敢將此虛謬之言,惶惑眾聽?射死吾兄,反將利口強辯,料你毫末之道,有何能處?」瓊霄娘娘怒衝霄漢,仗劍來取﹔陸壓劍架忙迎,未及數合,碧霄將混元金斗望空祭起,陸壓怎逃此斗之厄。有詩為証:「此斗開天長出來,內藏天地按三才﹔碧游宮裡親傳授,闡教門人盡受災。」
  碧霄娘娘把混元金斗祭於空中,陸壓看見,卻將逃避,其如此寶利害,只聽得一聲響,將陸壓拿去,望成湯老營一。
  陸壓縱有玄妙之功,也得昏昏默默,碧霄娘娘親自動手綁縛起來,把陸壓泥丸宮用符印鎮住,縛在桿上﹔與聞太師曰:「他會射吾兄,今番我也射他。」傳長箭手令五百名軍來射,箭發如雨﹔那箭射在陸壓身上,一會兒那箭,連箭桿與頭都成灰末。眾軍卒大驚,聞太師觀之,無不駭異。雲霄娘娘看見如此,碧霄曰:「這妖道將何異朮來惑我等?」忙祭金蛟剪,陸壓看見,叫聲:「吾去也!」化道長虹竟自走了。來至篷下,見眾位道友,燃燈問曰:「混元金斗把道友拿去,如何得返?」陸壓曰:「他將箭來射我,欲與其兄報仇,他不知我根腳,那箭射在我身上,那箭使成為灰末,復放起金蛟剪時,我自來矣。」燃燈曰:「公道朮精奇,真個可羨。」陸壓曰:「貧道今日暫別,不日再會。」不表。且說次日,雲霄共五位道姑,齊出來會子牙,子牙隨帶領諸門人,乘了四不像,眾弟子分左右,子牙定睛看雲霄跨青鸞而至。怎見得?
  雲髻雙蟠道德清,紅袍白鶴頂珠纓﹔絲□(左「糸」右「條」)束定乾坤結,足下麻鞋瑞彩生。劈地開天成道行,三仙島內真形﹔六氣三屍俱拋盡,咫尺青鸞雕玉京。
  話說子牙乘騎向前打稽首曰:「五位道友請了!」雲霄曰:「姜子牙!吾居三仙島,是清閑之士,不管人間是非﹔只因你將吾兄趙公明用釘頭七箭書射死,他有何罪,你下此絕情?實為可惡!此雖是陸壓所使,但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我等不得不問罪於你!況你乃毫末道朮,又何足論?就是燃燈道人,如吾姐妹三人,他也不敢欺侮我。」子牙曰:「道友之言差矣!非是我等尋是作非,乃是令兄自取惹事﹔此是天數如此,終不可逃﹔既逢絕地,怎免災殃?令兄師命不遵,要往西岐,是自取死。」瓊霄大怒曰:「既殺吾親兄,還敢言天道,吾與你殺兄之讎,如何以巧言遮飾?不要走!吃吾一劍!」把鴻鵠鳥催開雙翅,將寶劍飛來直取﹔子牙手中劍急架相還,只見黃天化縱玉麒麟,使兩柄銀,衝殺過來﹔楊戩走馬搖,飛來截殺﹔這廂是碧霄怒發如雷道:「氣殺吾也!」把花翎鳥一拍飛騰,霎霄把青鸞飛開,也來助戰,彩雲仙子把葫蘆中戳目珠抓在手中,要打黃天化下麒麟。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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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9 19:42: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回  三姑計擺天河陣
  黃河惡陣按三才,此劫神仙盡受災﹔九九曲中藏造化,三三彎內隱風雷。漫言閬苑修真客,誰道靈台結聖胎﹔遇此總教重換骨,方知左道不堪媒。
  話說彩雲仙子把戳目珠望天化劈面打來﹔此珠專傷人目,黃天化不及堤防,被打傷二目,翻下玉麒麟,有金吒速救回去。子牙把打神鞭祭起,正中雲霄,吊下青鸞,有碧霄急來救時,楊戩又放起哮天犬,把碧霄肩膀上一口,連皮帶服,扯了一塊下來。且言菡芝仙見勢不好,把風袋打開,好風,怎見得?有詩為証:「能吹天地暗,善刮宇宙昏﹔裂山崩山倒,人逢命不存。」
  菡芝仙放出黑風,子牙急睜眼看時,又被彩雲仙子把戳目珠打傷眼目,幾乎落騎。瓊霄發劍衝殺,幸得楊戩前後救護,方保無虞。子牙走回蘆篷,閉目不睜,燃燈下篷看時,乃知戳目珠傷了,忙取丹來醫治,一時而愈。子牙與黃天化眼目好了,黃天化切齒咬牙,終是懷恨,欲報此珠之仇。且言雲霄被打神鞭打傷了,碧霄被哮天犬咬了,三位娘娘曰:「吾倒不肯傷你,你今反傷害我?罷了!子莫言玉虛門下門人,你就是我師伯,也顧不得了。」正是:不施奧無窮朮,那顯神傳授功。
  話說雲霄服了丹藥,謂聞太師曰:「把你營中大漢子,選六百名來,與吾有用處。」太師令出,立時即去選了六百大漢前來聽用。雲霄三位娘娘,同二位道姑往後營用白土畫成圖式﹔何處起,何處止,內藏先天密,生死機關﹔外按九宮八卦,出入門戶,連環進退,井井有條。人雖不過六百,其中玄妙不啻百萬之眾,縱是神仙,入此亦魂消魄散。其陣眾人演習了半月有餘,方得走熟。那一日,雲霄進營來見聞太師曰:「今日吾陣已成,請道兄看吾會玉虛門下弟子。」太師問曰:「不識此陣有何玄妙?」雲霄曰:「此陣內按三才,包藏天地之妙,中有惑仙丹閉仙訣,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損仙之氣,喪神仙之原本,捐神仙之肢體。神仙入此成凡人,凡人入此即絕。九曲曲中無直,曲盡造化之奇,抉盡神仙之,任他三教聖人,遭此亦離逃脫。」太師聞說大喜,傳令左右:「起兵出營。」聞太師上了黑麒麟,四將分於左右,五位道姑齊至篷前大呼曰:「左右探事的,傳與姜子牙,看他親自出來答話。」探事的報上篷來:「湯營有眾女將討戰。」子牙傳令命眾門人排班出來,雲霄曰:「姜子牙!若論三教門下,俱會五行之朮,倒海移山,你我俱會﹔今我有一陣請你看,你若破得此陣,我等盡遍西岐,不敢與你拒敵。你若破不得此陣,吾定為吾兄報仇!」楊戩曰:「道兄!我等同師叔看陣,你不可乘機暗放奇寶暗器傷我等。」雲霄曰:「你是何人!」楊戩答曰:「我是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門下楊戩是也。」碧霄曰:「我聞得你有八九玄功,變化莫測,我只看你今日也用變化,來破此陣,我斷不像你們暗用哮天犬而傷人也。快去看了陣來,再賭勝負。」楊戩等各忍怒氣,保著子牙來看陣圖﹔及至到了一陣門,上懸有小小一牌,上書:「九曲黃河陣」,士卒不多,只有五六百名,五色,怎見得?有詩為証:「陣排天地,勢擺黃河﹔陰風颯颯氣長人,黑霧迷漫遮日月。悠悠蕩蕩,杳杳冥冥﹔慘氣衝霄,陰霾徹地。
  消魂滅魄,任你千載修持成畫餅﹔損神喪氣,雖逃萬劫艱辛俱失腳。正所謂神仙難到﹔削去頂上三花﹔那怕你佛祖親來,也消了胸中五氣。逢此陣劫數難逃,遇他時真人怎躲。」
  話說姜子牙看罷此陣,回見雲霄。雲霄曰:「子牙!
  你識此陣麼?」子牙曰:「道友!你明明書寫在上,何必又言識與不識也?」碧霄大喝楊戩曰:「你今日再放哮天犬來?」楊戩倚了胸襟,仗了道朮,催馬搖來取,瓊霄在鴻鵠鳥上執劍來迎,未及數合,瓊霄娘娘祭起混元金鬥,楊戩不知此斗利害,只見一道金光,把楊戩吸在裡面,往黃河陣裡一,不怕你:七十二變俱無用,怎脫黃河陣裡災。
  話說金吒見拿了楊戩,大喝曰:「將何左道拿我道兄?」仗劍來取﹔瓊霄持寶劍來迎,金吒祭起遁龍樁,瓊霄笑道:「此小物也。」把金斗在手,用中指一指,遁龍樁落在斗中。隨起金鬥,把金吒拿去入黃河陣中,正是此斗:裝盡乾坤並四海,任他寶物盡收藏。
  話說木吒見拿了兄長去,大呼曰:「那妖婦將何妖朮敢拿吾兄?」這道童狼行虎跳,仗劍直前,望瓊霄一劍劈來﹔瓊霄急忙架迎,未及三合,木吒把肩膀一搖,吳鉤劍起在空中,瓊霄一見笑曰:「莫道吳鉤不是寶,吳鉤是寶也難傷吾。」瓊霄用手招來,寶劍落在手中。
  瓊霄再祭此鬥,木吒躲不及,一道金光裝將去了,也在黃河陣中。雲霄大怒,把青鸞一縱,二翅飛來,直取子牙。子牙見拿了三位門人去,心中驚恐,急架雲霄劍時,未及數合,雲霄把混元金斗祭起,來拿子牙﹔子牙忙將杏黃招展,現金光,把金鬥敵住在空中,只是亂翻,不得落將下來。子牙敗回蘆篷來見燃燈。燃燈曰:「此寶乃是混元金鬥,這一番方是眾位道友,逢此一場劫數。你們神仙之體,有些不祥﹔入此斗內,根深者不妨,根淺者只怕有些失利。」且說雲霄娘娘回進中軍,聞太師見一日擒了三人入陣,太師問雲霄曰:「此陣內拿去的玉虛門人,怎生發落?」雲霄曰:「等我曾了燃燈之面,自有道理。」
  聞太師營中設席款待。張天君紅沙陣困著三人,又見雲霄這等異陣成功﹔聞太師爽懷樂意。正是:屢勝西岐重重喜,只怕蒼天不順情。且說聞太師歌飲而散。
  次日,五位道姑齊至篷前,坐名請燃燈答話。燃燈同眾道人排班而出,雲霄見燃燈坐鹿而出。怎見得?有詩為証:「雙抓髻,乾坤二色﹔皂道袍,白鶴能雲。仙風並道骨,霞彩現當身﹔頂上靈光十丈遠,包羅萬象胸襟。
  九返金丹全不講,修成仙體徹靈明﹔靈鷲山上客,元覺道燃燈。」
  且說燃燈見雲霄打稽首曰:「道友請了!」雲霄曰:「燃燈道人!今日你我會戰,決定是非。吾擺此陣,請你來看﹔只陣因你教下門人,將吾道欺凌太甚,吾故此有此念頭,如今月缺難圖,你門下有甚高明之士,誰來會吾此陣?」燃燈笑曰:「道友此言差矣!簽押封神榜,你親在宮中,豈不知循環之理?從來造化復始周流,趙公明定就如此,本無仙體之緣,該有如此之劫。」瓊霄曰:「姐姐既設此陣,又何必與他講甚麼道德?待吾拿他,看他有何朮相抵?」瓊霄娘娘在鴻鵠鳥上,仗劍飛來﹔這壁廂惱了眾門下,內有一人作歌:「高臥白雲山下,明月清風無價:壺中玄奧,靜裡乾坤大﹔夕陽看綺霞,樹頭數晚鴉。花陰柳下,笑笑逢人話﹔剩水殘山,行行到處家。憑咱茅屋任生涯,從他金□(左「土」右「皆」)玉露滑。」
  赤精子歌罷,大呼曰:「少出大言,瓊霄道友!你今日到此,也免不得封神榜上有名。」輕移道步,執劍而來﹔瓊霄聽說,臉上變了兩朵桃花,仗劍直取。步鳥飛騰,未及數合,雲霄把混元金斗望上祭起,一道金光,如電射目,將赤精子拿住,望黃河陣內一,跌在裡面,如醉如癡,即時把頂上泥丸宮閉塞了。可憐千年功行,座中辛苦,只因一千五百年逢此大劫,乃遇此斗裝入陣中,總是神仙也沒用了。廣成子見瓊霄如此逞兇,大叫:「雲霄休小看吾輩!有辱闡教之仙,自恃碧游宮左道。」雲霄見廣成子來,忙催青鸞上前問曰:「廣成子!便說你是玉虛宮,第一位擊金鐘首仙,若逢吾寶,也離脫厄。」廣成子笑曰:「吾已犯戒,怎說脫厄?定就前因,怎違天命,今臨殺戒,雖悔無及?」仗劍來取﹔雲霄執劍相迎,碧霄又祭金鬥,只見金斗顯揚,目觀不明,也將廣成子拿入黃河陣內,如赤精子一樣相同,不必煩敘。此混元金鬥,正應玉虛門下徒眾,該削去頂上三花,天數如此,自然隨時而至,總把玉虛門人,俱拿入黃河陣閉了天門,失了道果,只等子牙封過神,再修正果,返本還元,此是天數。話說雲霄將混元金鬥,拿文殊廣法天尊,拿普賢真人,拿慈航道人,拿清虛道德真君,拿道行天尊,拿玉頂真人,拿靈寶太法師,拿懼留孫,拿黃龍真人,把十二弟子俱拿入陣中,止剩的燃燈與子牙。
  且說雲霄娘娘自恃金斗之功,無窮妙法,大呼曰:「月缺今已難圓,作惡到底。燃燈道人,今番你也難逃!」
  又祭混元金斗來擒燃燈,燃燈見事不好,借土遁化清風而去。三位娘娘見燃燈走了,暫歸老營。聞太師見黃河陣內,拿了玉虛許多門人,十分悅,設席賀功。
  雲霄娘娘雖是飲酒而散,默坐自思,事已做成,怎把玉虛門下許多門人困於陣中,此事不好處使,吾今日進退兩離。且說燃燈逃回篷上,只見子牙上篷相見坐下。子牙曰:「不料眾道友俱被因於黃河陣中,吉凶不知如何?」燃燈曰:「雖是不妨,可惜了一場寶夫虛用了。如今我貧道,只得往玉虛宮走一遭。子牙你在此好生看守,料眾道友不得損身。」燃燈彼時離了西岐,駕土遁而行,剎時來至崑崙山麒麟崖落了遁光,行至宮前,又見白鶴童子看守九龍沉香輦。燃燈向前問童子曰:「掌教師尊往那裡去!」白鶴童子口稱:「師叔!老爺駕往西岐,你速回去,焚香靜室,迎接鑾駕。」
  燃燈聽得,火速忙回至篷前,見子牙獨坐,燃燈曰:「子牙公快焚香結綵,老爺駕臨。」子牙忙潔淨其身,秉香道旁迎迓鑾輿。只見靄靄香煙,氤氳遍地。怎見得?有歌為証:「混沌從來道德奇,全憑玄理立玄機﹔太極兩儀並四象,天開於子任為之。地醜人寅吾掌教,黃庭兩卷度群迷﹔玉京金闕傳徒眾,火種金蓮是我為。六根清淨除煩惱,玄中妙法少人知﹔二指降龍能伏虎,目運祥光天地移。頂上慶雲三萬丈,遍身霞繞彩雲飛﹔閑騎逍遙四不像,默坐沈檀九龍車。飛來異獸為扶手,喜托三寶玉如意﹔白鶴青鸞前引道,後隨丹鳳舞仙衣。
  羽扇分開雲霧隱,左右仙童玉笛吹﹔黃巾力士聽敕命,香煙滾滾眾仙隨。闡道法揚真教主,元始天尊離玉池。」
  話說燃燈、子牙,聽見半空中仙樂,一派嘹之音,燃燈秉香枳道伏地曰:「弟子不知大罵來臨,有失遠迎,望乞恕罪。」元始天尊落了沉香輦,南極仙翁執羽扇隨後而行。燃燈與子牙請天尊上蘆篷,倒身下拜。
  天尊曰:「爾等平身!」子牙復俯伏啟曰:「三仙島擺黃河陣,眾弟子俱有陷身之厄,求老爺大發慈悲,普行救拔。」元始曰:「天數已定,自莫能解,何必你言。」元始默然靜坐,燃燈、子牙侍於左右。至子時分,天尊頂上現慶雲有一畝地大,上放五色毫光,金燈萬盞,默默落下,如簷前滴水不斷。且說雲霄在陣內,猛見慶雲現出,雲霄謂二妹子曰:「師伯至矣。
  妹子,我當初不肯下山,你二人堅執不從,我一時動了無明,偶設此陣,把玉虛門人俱陷在裡面,使吾不好放他,又不好壞他。今番師伯又來,怎好相見,真為掣肘。」瓊霄曰:「姐姐此言差矣!他又不是吾師尊,他為上不過看師之面,我不是他教下門人,任憑我為,如何怕他?」碧霄曰:「我們見他尊他,他無聲色,以禮相待。如他有自尊之面,我們那認他甚麼師伯?既為敵國,如何遜禮?今此陣既已擺了,說不得了,如何怕得許多。」話說元始天尊,次日清晨命南極他翁,將沉香輦收拾:「吾既來了,須進黃河陣走一遭。」燃燈引道,子牙隨後下篷,行至陣前,白鶴童子大呼曰:「三仙島雲霄快來接駕。」只見雲霄等三人出陣,道旁欠身,只稱:「師伯!弟子甚是無禮,望乞恕罪。」元始曰:「三位設此陣,乃我門下該當如此。只是一件,你師尚不敢妄為,爾等何苦不守清規,逆天行事,自取違教之律。爾等且進陣去,我自進來。」三位娘娘先自進來,上了八卦台,看元始進來如何。且說天尊坐著飛來椅,逕進陣來﹔沉香輦下四腳離地二尺餘鬲,祥雲托定,瑞彩飛騰,天尊進得陣來,慧眼垂光,見十二弟子橫睡直躺,閉目不睜,天尊嘆曰:「只因三屍不斬,六氣未吞,空用功夫千載。」天尊道心慈悲,看罷方欲出陣。八卦台上彩雲仙子,見天尊回身,抓一把戳目珠打來。怎見得?
  有詩為証:「奇珠出手焰光生,雲爛飛騰太沒情﹔只說暗傷元始祖。誰知此寶一時傾?」
  話說元始天尊看罷黃河陣,方欲出陣,彩雲仙子將戳目珠從後面打來﹔那珠未到天尊眼前,已化為灰塵飛去,雲霄面上失色。且說元始出陣上篷坐下,燃燈曰:「老師進陣內,眾位道友如何?」元始曰:「三光削去,閉了天門,已成俗體,即是凡夫。」燃燈又曰:「方老師入陣,為何不破此陣,將眾道友救拔出來,大發慈悲?」元始笑曰:「此教雖是貧道掌,尚有師兄,必當請問過道兄,方可行。」言未畢,聽空中鹿鳴之聲,元始曰:「八景官道兄來矣。」忙下篷迎迓。怎見得?有詩為証:「鴻蒙剖破玄黃景,又在人間治五行﹔度得軒轅升白畫,函關施法道常明。」
  話說老子乘牛從空而降,元始遠迓大笑曰:「為周家八百年事業,有勞道兄駕臨。」老子曰:「不得不來。」
  燃燈焚香引導上篷,玄都大法師隨後,燃燈參拜,子牙叩首畢,二位天尊坐下。老子曰:「三仙童子設一黃河陣,吾教下門人俱厄於此,你可曾去看?」元始曰:「貧道先進去看過,正應垂象,故候道兄。」老子曰:「你就破了罷,又何必等我?」二位天尊默坐不語。且說三位娘娘在陣,又見老子頂上現一座玲瓏塔於空中,毫光五色,隱現於上﹔雲霄謂二妹曰:「玄都大老爺也來也,怎生是好?」碧霄娘娘道:「姐姐各教各授,那管他?今日他再來,吾不是昨日那樣待他,那裡怕他?」雲霄搖首:「此事不好。」瓊霄曰:「待他進此陣,就放金蛟剪,再祭混元金鬥,何必懼他?」且說次日老子謂元始曰﹔「今日破了黃河陣,早離紅塵,不可久居。」元始曰﹔「道兄之言是也。」
  命南極仙翁收拾沉香輦,老子上了板角青牛,燃燈引道,遍地氤氳,異香馥郁,散滿紅霞,隨至黃河陣前。
  玄都大法師大呼曰:「三仙姑快來接駕。」裡面一聲鐘響,三位娘娘出陣立而不拜。老子曰:「你等不守清規,敢行忤慢,爾師見吾且躬身稽首,你焉敢無狀?」碧霄曰:「吾拜截教主,不知有玄都﹔上不尊,下不敬,禮之當耳。」玄都大法師大喝曰:「這畜生好膽大,出言觸犯天顏,快進陣。」三位娘娘轉身入陣,老子把青牛領進陣來,元始沉香輦也進了陣,白鶴童子在後,齊進黃河陣來。不知三位娘娘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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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回  子牙劫營破聞仲
  昔日行兵誇首相,今逢時數念應差﹔風雷陣設如奔浪,龍虎營排似落花。縱有黃河成個事,其如蒼赤不堪嗟﹔勸君莫待臨龍地,同向靈台玩物華。
  話說二位天尊進陣,老子見眾門人似醉而未醒,沉沉酣睡,呼吸有鼻息之聲﹔又見八卦台上,有四五個五體不全之人,老子嘆曰:「可惜千載功行,一旦俱成畫餅。」且說瓊霄見老子進陣來觀望,使放起金蛟剪去,那剪在空中,挺折如剪,頭交頭,尾交尾,落將下來。老子在牛背上,看見金蛟剪落下來,把袖口望上一迎,那剪如芥子落於大海之中,毫無動靜。碧霄又把混元金斗祭起,老子把風火蒲口往空中一丟,喚黃巾力士,「將此物帶上玉虛宮去。」三位娘娘大呼曰:「罷了,收吾之寶,豈肯干休!」三位齊下三來,仗劍飛來直取。難道天尊動手?老子將乾坤圖抖開,命黃巾力士:「將雲霄裹去了,壓在麒麟崖下。」力士領旨,將圖裹去不題。且言瓊霄仗劍而來,元始命白鶴童子把三寶玉如意祭在空中,正中瓊霄頂上打開天靈,一道靈魂往封神台去了。碧霄大呼曰:「道德千年,一旦被你等所傷,誠為枉修功行。」用一口飛劍,來取元始天尊,被白鶴童子一如意,把飛劍打落塵埃,元始袖中取一盒,揭開蓋丟起空中:把碧霄連人帶馬裝在盒內,不一會化為血水,一道靈魂往封神台去了。有詩為証:「修道千年島成內,日夜煉無明﹔無端擺下黃河陣,氣下清風損七情。」
  話說三位娘娘已絕,菡芝仙同彩雲仙子,還在八卦台上看二位天尊。
  元始既破黃河陣,眾弟子都睡在地上,老子用中指一指,地下雷鳴一聲,眾弟子猛然驚酸﹔連楊戩、金、木二吒齊齊躍起,拜伏於地。老子乘牛轉出,同至篷上,眾門人拜畢,元始天尊曰:「今諸弟子削了頂上三花,消了胸中五氣,遭逢劫數,自是難逃。況今姜尚有四九之驚,爾等要往來相佐,再賜爾等縱地金光法,可日行數千里。又聞你等鎮洞之寶,俱裝在混元金斗內,命取來還你等,如今留南極仙翁破紅沙陣,我同道兄暫回玉虛宮。白鶴童子陪你師父同回,須臾返駕。」
  眾門人排班送天尊回駕。且說彩雲仙子怒氣不息,菡芝仙見破了黃河陣,退入老營來見聞太師。太師已知陣破,玉虛門人都救回去了,心下十分不安,忙具表遣官往朝歌求救,又發火牌調三山關總兵官鄧九公,往麾下聽用。且說燃燈在篷上,與眾道者默坐,南極仙翁打點破紅沙陣。子牙到九十九日上來見燃燈,口稱:「老師!明日正該破陣。」
  次日眾仙步行排班,南極仙翁同白鶴童子至陣前大呼曰:「吾師來會紅沙陣主。」張天君從陣裡出來,甚是兇惡,跨鹿提劍,殺奔前來﹔□(左提「手」右「台」)頭見南極仙翁,張紹曰:「道兄!你是為善行樂之士,亦非破陣之流,此陣只怕你:『可惜修就神仙體,若遇紅沙頃刻休。』」
  話說,南極仙翁曰:「張紹!你不必多言,此陣今日該是我破,料你也不能久立於陽世。」張天君大怒,縱鹿衝來,把劍往仙翁頂上就劈,傍有白鶴童子,將三寶玉如意劈面交還,來往未及數合,張天君掩一劍,望陣中就走。白鶴童子隨後跟來,南極仙翁隨後入陣。張紹下鹿上台,把紅沙抓了數片,望仙翁打來﹔南極仙翁將五火七翎扇,把紅沙一,紅沙一去,影跡無蹤。張天君掇起一斗紅沙,望下一撥,仙翁把扇子連數,其沙去無影響,南極仙翁曰:張紹!今日離逃此厄。」張紹欲待逃遁,早被白鶴童子祭起玉如意,正中張紹後心,打翻跌下台來﹔白鶴童子手起一劍,即時血染衣襟。正是:未曾破陣先數定,怎脫封神台下呼?
  且說南極仙翁破了紅沙陣,白鶴童子見三穴內有人,南極仙翁發一雷,驚動哪吒、雷震子俱將身一躍,睜開眼看見南極仙翁,如是崑崙山師尊來救護。哪吒急來扶武王,武王已是死了﹔坐下逍遙馬百日都壞了,燃燈在外面見破了紅沙陣,子牙催騎入陣來看武王,時已死了,子牙哭聲不止。燃燈曰:「不妨,前日入陣時,有三道符印,讓其前後心體﹔武王該有百日之災,吾自有處治。」命雷震子背武王屍骸,放在篷下。用水沐浴,燃燈將一粒丹藥,用水研化,灌入武王口內,有兩個時辰,武王睜眼觀看,方知回生,見子牙眾門人立於左右,曰:「孤今日又見相父也。」子牙差左右聽用官,送武王回營。且說燃燈與眾道者曰:「列位道友!貧道今破十絕陣,與子牙代勞已完,眾位各歸洞府。」只留廣成子:「你去桃花嶺阻聞仲不許他進佳夢關。」又留赤精子:「你去燕山阻聞仲不許他進五關。」二位速去。又留慈航道人在此,以下請回。眾道人出篷回去,忽雲中子至,燃燈請上篷打稽首曰:「列位道兄請了!」眾道者曰:「雲中子乃福德之仙也,今不犯黃河陣,真乃大福之士。」雲中子曰:「奉敕煉通天神火柱,絕龍嶺等候聞太師。」燃燈曰:「你速去,不可遲。」雲中子去了。燃燈把印劍交與子牙,燃燈曰:「我貧道也往絕龍嶺,助雲中子一臂之力,吾今去也。」止留慈航同子牙在篷上。子牙傳令:「把麾下眾將調來。」
  南宮等齊至篷前,見姜子牙行禮畢,立於兩傍。子牙傳明日開隊,與聞太師共決雌雌,眾將得令不題。且說聞太師見十絕陣俱破,只等朝歌救兵,又望三山關鄧九公來助,與彩雲仙子、菡芝仙共議,二仙曰:「不料三仙遭厄,二位師伯俱下山,故有今日之挫,把吾截教不如灰草。」聞太師長吁一聲,忽聽得周營喊響,喊聲大震,來報曰:「姜子牙請太師答話。」聞太師大怒曰:「吾不速拿姜尚報讎,誓不俱生。」遂遣鄧、辛、張、陶分於左右,二女仙齊出轅門﹔太師跨黑麒麟,如煙火而來,子牙曰:「聞太師你征戰三年有餘,雌雄未見,你如今再擺十絕陣否?」傳令把吊著的趙江斬了,武吉把趙江斫在軍前。聞太師大叫一聲,提鞭衝殺過來,有黃天化催開玉麒麟,用兩柄銀擋住聞太師。菡芝仙在轅門,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縱步舉劍來助聞太師。這壁廂楊戩縱馬搖,前來敵住了菡芝仙。彩雲仙子見楊戩敵住了菡芝仙,仗劍衝殺過來。哪吒大喝一聲:「休沖吾陣腳!」
  登風火輪戰住了彩雲仙子。鄧、辛、張、陶四將齊出,這壁廂武成王黃飛虎、南宮、武吉、辛甲四將來迎。兩家這場大戰:兩陣咚咚擂戰鼓,五色搖飛霞舞﹔長弓硬弩護轅門,鐵壁銅牆齊隊伍。聞太師九霄冠上火焰生,黃天化金鎖甲上霞光吐﹔女仙是大海波中戲水龍,楊戩是萬仞山前爭食虎。搜搜刀舉,好似金睛獸吐征雲﹔晃晃長,一似巨角龍蛟龍爭戲水。鞭來架,銀花響亮迸寒光﹔劍去劍迎,焰玉風飄瑞雪。刀劈甲,甲中刀,如同山前猛虎鬥狻猊﹔刺盔,盔中,一似深潭蛟龍降水獸。使斧的,天邊皓月皎光輝﹔使□(左「金」右「間」)的,萬道長虹飛紫電。使的,紫氣照長空﹔使刀的,慶雲籠頂上。有詩為証:「大戰一場力不加,亡人死者亂如麻﹔只為君王安社稷,不辨賢愚血染沙。」
  且說子牙大戰聞太師,菡芝仙把風袋抖開,一陣黑風捲起,不知慈航道人有定風珠,隨取珠將風定住,風不能出。子牙忙祭起打神鞭,正中菡芝仙頂護,打得腦漿迸出,死於非命,一道靈魂往封神台去了。
  彩雲仙子聽得陣後有響聲,回頭看時,早被哪吒一,刺中肩甲,倒翻在地﹔復加一,結果了性命,也往封神台去了。武成王大戰張節,黃飛虎法如神,大吼一聲,把張節一刺於馬下﹔靈魂也往封神台去了。聞太師力戰黃天化,又見折了三人,無心戀戰,掩一鞭暫回老營。止有鄧忠、辛環、陶榮三將,見今日又損了張節,四將中少了一人,心中十分不悅,且言子牙全勝回兵,慈航作辭回山。子牙進城升銀安殿,傳令眾將用過午飯,上殿聽點。眾將領令,子牙進內堂寫柬帖,直至午末未初,銀安殿上打聚將鼓,眾將上殿參謁聽令,子牙令黃天化領柬帖令箭,又命哪吒領柬帖令箭,雷震子也領柬帖令箭:「你們三路行,只須如此如此。」子牙令:「黃飛虎領兵五子沖左哨,南宮等領兵五千沖右哨。」又令:「金吒、木吒、龍鬚虎沖轅門,四賢八俊隨後隊接應,辛甲、辛免、太顛、閎夭、祁公、尹公,領三千人馬大呼曰:『歸順西岐有德之君,坐享安康。扶助成湯無道之主,滅倫絕紀。早歸周地,不致身亡。』先散開成湯人馬,以孤其勢,大功只在今晚可成。」又令:「楊戩領三千人馬,先燒彼軍糧草,來彼軍不戰自亂,倘如燒了糧草截戰後,再往絕龍嶺助雷震子成功。」楊戩領命去訖。正是:挖下戰坑擒虎豹,滿天張網等蛟龍。
  不表子牙前來劫營,且言聞太師損兵折將,在帳中獨坐無言,猛然當中神目。看見西岐一股殺氣,直衝中軍,太師笑曰:「姜尚今日得勝,乘機劫吾大寨。」急令:「鄧忠、陶榮在左哨,辛環在右哨,吉立、餘慶領長箭手,守後營糧草,我在中軍,看誰進轅門。」太師準備夜戰。當時天晚,日落西山,將近一更時分,子牙把眾將調出,四面攻營,人馬暗暗到了成湯大轅門。左右有燈籠為號。一聲信炮,三軍吶喊,鼓聲大振,殺聲齊起。怎見得這場夜戰?
  征雲籠四野,殺氣鎖長空﹔天昏地暗交兵,霧慘雲愁殺。初時戰鬥,燈籠火把相迎﹔次後交攻,劍戟刀亂刺。離宮不明,左右軍卒亂奔﹔坎地無光,前後將兵不正。昏昏沉沉月朦朧,不辨誰家宇宙﹔渺渺漫漫燈慘淡,難分那個乾坤。征雲緊護,拚命士卒往來相持﹔戰鼓忙敲,捨死將軍紛紛對敵。東西混戰,劍戟交加﹔南北相持,旌旗掩映。狼煙火炮似雷聲,霹靂驚天﹔虎節旗如閃電,翻騰上下。搖旗小校,夤夜裡戰戰兢兢﹔擂鼓兒郎,如履冰俱難措手。周卒勇猛,紂卒奔逃﹔只見滔滔流血深坑滿,疊疊橫數里平。有詩為証:「劫營功業妙無窮,三路沖營建大功﹔只為死王洪福廣,名垂青史羨姜公。」
  話說子牙督前軍衝開七層圈子,一聲吶喊,殺進大轅門﹔聞太師忙上了黑麒麟,提鞭衝來,大呼曰:「姜尚!今番與你是個雌雄!」提鞭來取﹔子牙仗劍交還,金吒在左,木吒在右,龍鬚虎發手放出石頭打將來,如飛蝗驟雨,成湯軍卒如何招架得住,多是著傷。聞太師酣戰在軍中,黃飛虎殺進左營,有鄧忠、陶榮大喝曰:「黃飛虎慢來!」
  黃家父子兵,把二將困在左營,鄧忠抖精神,使開板斧,陶榮顯本事,雙□(左「金」右「間」)忙掄,二將大戰在左營。南宮力沖有營,只見辛環大叫:「南宮休走?」把肉翅飛來﹔西岐數將戰住辛環。
  燈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黃昏殺,黑夜交兵,慘慘陰風,咚咚戰鼓。
  聞太師正征戰之間,子牙祭起打神鞭,聞太師當中神目看見,疾忙躲時,早中左肩臂。龍鬚虎發石亂打,三軍駐札不住,大隊一亂,周兵吶喊,四面圍裹上來。聞太師如何抵當得住,黃飛虎有四子,黃天祥等少年勇猛,勢不可當,使如龍擺尾,轉換似蟒翻身,陶榮躲不及,早被一刺於馬下。鄧忠擋不住,只得敗走。辛環見周兵勢大,不敢戀戰,如鋒銳已挫,料不能取勝,又見後營火起。楊戩燒了糧草,軍兵一亂,勢不可解﹔只見火焰沖天,金蛇亂舞,周軍鑼鳴鼓響,只殺得鬼哭神愁。聞太師大兵已敗,又聽得周兵四處大叫曰:「西岐聖主,天命維新﹔紂王無道,陷害萬民,你等何不投西岐,受享安康?何苦用力而為獨夫,自取滅亡?」成湯軍士在西岐日久,又見八百諸侯歸周者甚眾,兵亂不由主將,吶一聲喊,走了一半。聞太師有力地無處使,有法也無處用,只見歸降者漫散而去,不降者且戰且走。且說周兵趕殺成湯敗卒,怎見得?
  趕上將連剝衣甲,逞著勢順手奪﹔□(左「金」右「間」)敲鼻凹,打胸膛﹔□(左「金」右「間」)敲鼻凹的,頓時眉眼張開﹔打當胸前,洞見心肝肺腑。連肩拽背著刀傷,肚腹分崩遭斧剎﹔打利害,刺的兇猛。著箭的穿袍透鎧,過彈子鼻凹流紅﹔逢叉俱喪魄,遇鞭碎天靈,愁雲慘慘黯天關,急急逃兵尋活路。
  聞太師兵敗,且戰且走,辛環飛在空中,保讓太師。鄧忠催住後隊,一夜敗有七十餘里,至岐山腳下,子牙嗚金收隊。正是:三軍踴躍聲悅,姜伯成戎奏凱還。
  話說聞太師敗至岐山,收住敗殘人馬,點視止十萬有餘。太師又見折了陶榮,心中悶悶不語。鄧忠曰:「太師如今兵回那裡。」聞太師問:「此處往那裡去?」辛環曰:「此處佳夢關去。」太師曰:「就往佳夢關去。」催動人馬前進,可憐兵敗將亡,其成甚挫,著實沒興。一路上人人嘆息,個個吁嗟。人馬正行間,只見桃花嶺上一面黃,下有一道人,乃是廣成子。聞太師向前問曰:「廣成子你在此有甚麼事?」
  廣成子答曰:「特為你在此等候多時。你今違天逆命,助惡滅仁,致損生靈,害陷忠良,是你自取滅亡,我今在此,也不與你為讎,只不許你過桃花嶺,任憑你往別處去便罷。」聞太師大怒曰:「吾今不幸兵敗將亡,敢欺吾太甚!」催開黑麒麟,提鞭就打﹔廣成子撒步向前,用寶劍急架相還。未及三五合,廣成子取番天印祭於空中,太師一見,知印利害,撥聽麒麟望西便去。鄧忠跟著太師退回,辛環曰:「太師方怎的怕他,便自退回?」太師曰:「廣成子番天印,吾等招架不住﹔若中此印,倘或無生,如何是好?且自避他。只如今不得過此嶺,卻往那裡去?」鄧忠曰:「不若進五關往燕山去。」太師只得調轉人馬,至燕山大路而來。太師曉行夜住,不一日人馬行至燕山,猛然□(左提「手」右「台」)頭見太華山上豎一面黃,赤精子立於下。
  太師催麒麟而前,赤精子曰:「來者乃聞太師,你不必過往燕山去,此處非汝行之地。吾奉燃燈命在此阻你,不許你進五關﹔原是那裡來,還是那裡去。」太師只氣得三屍魂暴燥,七竅內生煙,大呼曰:「赤精子!吾乃截教門人,總是一道,何得欺吾太甚!我雖兵敗,拚得一死,定與你戰一場,豈肯擅自干休?」將麒麟一夾,四蹄登開,使開金鞭,神光燦爛,赤精子抖動麻鞋,揮開寶劍,鞭劍相交。未及五七合,赤精子取陰陽鏡出來。不知聞太師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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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回  絕龍嶺聞仲歸天
  幾回奏捷建奇功,爭奈妖狐蔽聖聽﹔入國已無封諫表,到山應有淚江楓。豈知魂夢烽煙絕,且聽哀猿夜月空﹔縱有丹心成往事,年年杜宇泣東風。
  話說聞太師見赤精子拿出陰陽鏡,把麒麟一磕,跳出圈子外,往燕山下退去。赤精子也不來趕,太師氣得黃面氣喘,默默無言。辛環曰:「太師兩條路既不容行,不若還往黃花山,進青龍關去罷。」太師沈吟良久曰:「吾非不能遁回朝歌,見天子再整大兵,以圖恢復,只人馬累贅,告可捨此自行?」
  只得把人馬調回,往青龍關大路而行。未及半日,見前邊一枝人馬,駐札咽喉之處。聞太師傳令安營,不意前有伏兵,皆不曾安定,只聽得一聲炮響,兩桿紅展動,哪吒腳踏風火輪,捻火尖,大呼曰:「聞太師休想回去!此處乃是你歸天之地。」太師大怒,急得三隻眼睛射出金光罵曰:「姜尚欺吾太甚,此處埋伏著不堪小輩,欺藐天朝大臣?」提鞭縱麒麟飛來直取﹔哪吒火尖急架相還,鞭迸舉,一場大戰。只見:陰霾迷四野,冷氣逼三陽﹔這壁廂旌耀彩,反令日月無光。
  那壁廂戈戟騰輝,致使兒郎喪膽﹔金鞭叱叱閃成風,神出沒施妙用。聞太師忠心,三太子赤膽:只殺得空中無鳥過,山內虎狼奔。飛沙走石乾坤黑,播土揚塵宇宙昏。
  話說聞太師與鄧忠、辛環、吉立、餘慶,把哪吒裹在垓心,哪吒豈懼他,使開一條,怎見得好利害?有贊為証:是州鐵,成一段鋼﹔落在能工手,造成丈八長。刺虎穿胸連樹倒,降魔鋒利似秋霜﹔大將逢之翻下馬,沖營□(左「足」右「麗」)降士俱亡。展放光芒天地暗,吞吐寒霧日無光。
  哪吒抖搜神威,酣戰五將,大叫一聲,把吉立刺於馬下。忙把風火輪登出陣來,取乾坤圈祭在空中,正中鄧忠肩甲,翻下鞍□(左「革」右「喬」),被哪吒復一,結果了性命﹔一道靈光,俱往封神台去了。聞太師見又折了鄧忠、吉立二將,十分懊悔,不覺失措,無心戀戰,奪路而走。哪吒大殺一陣,截斷後面,叫曰:「人馬願降者免死。」眾兵齊告曰:「願歸明主。」哪吒得獲全勝,回西岐報功不表。且說聞太師兵敗前行,至晚檢點殘兵,不足一萬餘人﹔太師升帳坐下,愧赧無地﹔自思曰:「吾自征伐,未嘗挫銳﹔今日西征,致有片甲不存之辱。」辛環在側曰:「太師且請寬慰,勝負乃兵家之常,何必掛心?俟回朝再整大隊人馬,以復此仇未遲。
  太師還當自己保重。」次日起人馬,望黃花山進發,行至巳牌時候,猛見前面紅招展,號炮喧天,見一將金甲紅袍,坐玉麒麟上,使兩柄金刺斜而來,大呼曰:「奉姜丞相令,等候多時!今兵敗將亡,眼見獨力難支,天命已定,此處不降,更待何時?」聞太師見黃天化攔住去路,大怒罵曰:「好反叛逆賊,敢出此言欺吾。」催開黑麒麟,單騎力戰﹔黃天化雙相架,戰在山前。但見:兩陣鳴鑼擊鼓,三軍吶喊搖﹔紅招展振天雷,畫戟輕翻豹尾。這一個捨命衝鋒扶社稷,那一個拚生慣戰定華夷﹔不是你生我死不相離,只殺得日月無光天地迷。
  話說二人交鋒,約有二三十合,有辛環氣沖斗牛,餘慶怒髮衝冠,二將來助太師。黃天化見二將來助戰,把玉麒麟跳出陣外就走﹔餘慶不知好歹,隨後趕來﹔黃天化掛下變,取火龍鏢回首一鏢,打下落馬而死,一魂進封神台去了。辛環見餘慶落馬,大叫一聲:「吾來了!」肉翅飛來,鑽往頂上打來,辛環是上三路,黃天化是短兵器,招架上三路,不好抵當,把玉麒麟跳出圈子便走。這玉麒麟乃是道德真君坐騎,足有風雲,速如飛電,辛環不見機趕來﹔被黃天化將鑽心釘發出,正中肉翅,辛環在半空中吊將下來。聞太師見辛環失利,忙催動殘兵,往東南敗走。黃天化連勝二陣,也不追趕,領兵回西岐報功去了。且說聞太師見後無追兵,領人馬徐徐而行﹔又見折了餘慶,辛環帶傷,太師十分不樂。
  一路上思前想後,人馬行至晚間,有一座高山在,但見山景淒涼,太師坐下,不覺兜底上心,自己吟詩嗟嘆:「回首青山兩淚垂,三軍慘慘更堪悲﹔當時只道旋師返,今日方知敗卒疲。可恨天時難預料,堪嗟人事竟何之﹔眼前顛倒渾如夢,為個丹心總不移。」
  話說聞太師作罷詩,神思不寧,三軍造飯,辛環整理,次日回兵。將至二更,只聽得山嶺上響聲大振,炮發如雷,聞太師出帳觀看,見山上是姜子牙同武王在馬上飲酒﹔左右諸將用手指曰:「山下聞太師敗兵在此。」太師聽說,性如烈火,上了黑麒麟,提鞭殺上山來。只見一聲雷響,一人也不見了,聞太師乃是神目,左右觀看,又不見影跡,太師咬牙深恨,立騎尋思。忽然山下一聲炮響,人馬勢如雲集,圍困山下,只教:「休走了聞太師!」太師大怒,催騎殺下山來,及至山下,一軍一卒俱無。太師喘息不定,方欲算卜,又見山頂上大炮響,子牙與武王拍手大笑而言曰:「聞太師今日之敗,把數十年英雄盡喪於此,有何面目再返朝歌?」聞太師厲聲大罵:「姬發匹夫,焉敢如此?」縱騎復殺上山來,將至半山凹裡,猛然飛起雷震子,好兇惡,怎見得?有詩為証:「兩翅飛騰起怪風,發紅臉靛勢如熊﹔終南授神仙朮,輔佐姬周立大功。」
  聞太師只顧山上,未防山凹裡,飛起雷震子一棍,照聞太師打來。太師措手不及,叫聲不好,將身一閃,讓個空﹔不料那金棍中黑麒麟後跨上,打得此獸竟為兩段,太師跌下地來,隨駕土遁去了。辛環大呼曰:「雷震子不要走!吾來了!」
  肉翅飛起,來戰雷震子。不防楊戩祭起哮天犬,一口把辛環的腿咬住了﹔雷震子一棍,正打著辛環頂門,死於非命,也往封神台去了。雷震子獲功,回西岐去了。且說聞太師失了坐騎,自思:不好歸國,想吾二十萬人馬西征,大戰三年有餘,不料失機,止存敗殘人馬數千,致有片甲無存之誚,連吾坐騎俱死,門人副將俱絕﹔又見辛環已死,只影單形,太師落下土遁,默坐沈吟半晌,仰天嘆曰:「天絕成湯,當今失政,致天心不順,民怨日生,臣空有赤膽忠心,無能回其萬一,此豈臣下征伐不用心之罪也。」太師坐到天明,便起身招集敗殘士卒,迤邐而行,又無糧草,士卒疲乏甚,俱有色,猛然見一村舍,有簇人家,太師沈吟,不可行,乃命士卒向前去,借一頓飯充。眾人向前觀看,果然好個所在。怎見得?有贊為証:竹籬密密,茅屋重重﹔參天野樹迎門,水曲溪橋映戶﹔道旁楊柳綠依依,園內花開香馥馥。夕照西沈,處處山林喧鳥雀﹔晚煙出□(左「土」右「皆」),條條道徑轉牛羊。正是:那食飽雞豚眠屋角,醉酣鄰叟唱歌來。
  話說軍士來至莊前,問:「裡邊有人麼?」忽然走出一位老叟,見是些敗殘軍卒,忙問:「眾位至小莊有何公幹?」士卒曰:「吾等非是別人,乃是跟成湯聞太師老爺因奉敕伐周,與姜尚交兵失機而回,借你一飯充,後必有補。」那老人聽罷,忙道:「快請太師老爺來。」眾軍士回去稟太師曰:「前後有一老人專請老爺。」太師只得續步行至莊前,老人忙倒身下拜,口稱:「太師!小民有失迎迓,望乞恕罪。」太師以禮相答,老人忙躬身迎請太師裡面坐。太師進裡面坐下,老人急收拾飯,擺將出來,聞太師用了一餐,方收拾飯與眾士卒吃了,歇宿一宵。次日,太師辭老叟問曰:「你們姓甚麼?昨日攪投你家,久後好來謝你。」老人曰:「小民姓李名吉。」聞太師吩咐左右記了,離了此間,同些士卒望青龍關大路而來。不覺迷蹤失跡,太師命軍士站住,觀看東南西北,忽聽杯中伐木之聲,見一樵夫,太師忙令士卒向前問那樵子﹔左右傳士卒去問樵子,士卒向前問曰:「樵子借問你一聲。」樵子棄斧於地,上前躬身,口稱:「列位有何事呼喚?」士卒曰:「我等是奉敕征西的,如今要往青龍關去,借問你那條路近些?」樵子用手一指:「往西南上不過十五里,過白鶴墩,乃是青龍關大路。」士卒謝了樵子,來報與聞太師,太師命眾人往西行,迤邐望前而走。不知這樵子,乃是楊戩變化的,指引聞太師往絕龍嶺來。且說聞太師行有二十里,看看至絕龍嶺,好險峻!但見:巍巍峻嶺,峰巒﹔溪深澗陡石樑橋,天生險惡峭崖懸。
  虎頭石長就雄威,奇松怪柏若龍蟠,碧落丹楓如翠蓋。雲迷霧陣,山巔直透九重霄﹔瀑布奔流,潺一瀉千百里。真個是鴉雀難飛,漫道是行人避跡﹔煙嵐障目,採藥仙童怕險。
  荊榛塞野,打柴樵子難行﹔胡羊野馬似穿梭,狡兔山牛如佈陣。正是:草迷四野有精靈,奇險驚人多惡獸。
  話說聞太師行至絕龍嶺,方欲進嶺,見山勢險峻,心下甚是疑惑﹔猛□(左提「手」右「台」)頭見一道人,穿水合道服,認得是終南山玉柱洞雲中子。聞太師慌忙上前問日:「道兄在此何干?」雲中子曰:「貧道奉燃燈命,在此等兄多時。
  此處是絕龍嶺,你逢絕地,何不歸降?」聞太師大笑曰:「雲中子!你把我聞仲當作稚子嬰兒,怎言吾逢絕地,以此欺吾?
  你莫非五行之朮,在道通知﹔你今如此戲我,看你有何法治我?」雲中子曰:「你敢到這個所在來!」太師就行,雲中子用手發雷,平地下長出八根通天神火柱,高有三丈餘長,圓有丈餘,按八卦方位,乾坎艮震巽離坤兌。聞太師站在當中大呼曰:「你有何朮用此柱困我?」雲中子發手雷鳴,將此柱震開,每一根柱內,現出四十九條火龍,烈飛騰。聞太師大笑曰:「離地之精,人人會遁,火中之朮,個個皆能,此朮焉能欺吾?」掏定避火訣,太師站於裡面,怎見得好火?
  有贊為証:此火非同凡體,三家會合成功﹔英雄獨佔離地,渾同九轉旋風。成通中火,內藏數條毒龍﹔口內噴煙吐,爪牙動處通紅。苦海煮乾到底,逢山燒得石空﹔遇木即成灰燼,逢金化作長虹。燧人初出定位,木裡生來無蹤﹔石中雷火稀奇寶,三昧金光透九重。在天為日通明帝,在地生煙活編氓﹔在人五藏為心主,火內玄功大不同。饒君就是神仙體,遇我離逃眼下傾。
  話說聞太師掏定避火訣,站於中間,在火內大呼曰:「雲中子!你的道朮也只如此,吾不久居,吾去也。」往上一升,駕遁光就走。不知雲中子預將燃燈道人紫金□(左「金」右)木」)盂磕住,渾如一蓋蓋定,聞太師那裡得知,往上一衝,把九霄烈冠撞落塵埃,青絲發俱披下,太師大叫一聲,跌將下來。雲中子在外面發雷,四處有霹靂之聲,火勢兇猛,可憐成湯首相,為國捐軀,一道靈魂往封神台來,有清福神,用百靈來引太師。太師忠心不滅,一點真靈,借風逕至朝歌,來見紂王,申訴此情。此時紂王正坐鹿台與妲己飲酒,不覺一陣昏沈,伏幾而臥,忽見太師立於傍邊諫曰:「老臣奉敕西征,屢戰失利,枉勞無功,今已絕於西土。願陛下勤修仁政,求賢輔國,毋肆荒淫,濁亂朝政,毋以祖宗社稷為不足重,人言不足信,天命不足畏,力反前愆,庶可挽回。
  老臣欲再訴深情,恐難進封神台耳,臣去也。」逕往封神台來,柏鑒引進其魂,安於台內。且說紂王猛然驚醒曰:「怪哉!異哉!」妲己曰:「陛下有何驚異?」紂王把夢中事說了一遍,妲己曰:「夢由心作,賤妾常聞陛下憂慮聞太師西征,故此有這個驚兆,料聞太師豈是失機之士。」紂王曰:「御妻之言是矣。」隨時就放下心懷。且說子牙收兵,眾門人都來報功。雲中子收了神火柱,與燃燈二人回山去不表。
  再講申公豹知聞太師絕龍嶺身亡,深恨子牙﹔往五嶽三山尋找仙客,伐西岐為聞太師報仇。一日游至夾龍山飛雲洞,跨虎飛來,忽見山崖上一小童跳耍,申公豹下虎來看此童兒,卻是一個矮子,身不過四尺,面如土色。申公豹曰:「那童兒你是那家的?」土行孫見一道人叫他,上前施禮曰:「老師那裡來?」申公豹曰:「我往海島來?」土行孫曰:「老師是截教是闡教?」公豹曰:「闡教。」土行孫曰:「是吾師叔。」
  申公豹曰:「你師是誰,你叫甚名字?」土行孫答曰:「我師父是懼留孫,弟子叫做土行孫。」申公豹又曰:「你學藝多少年了?」土行孫答曰:「學藝百載。」申公豹搖頭曰:「我看你不能了道成仙,只好修個人間富貴。」土行孫問曰:「怎樣是人間富貴?」申公豹曰:「據我看你,只好披蟒腰玉,受享君王富貴。」土行孫曰﹔「怎能得夠?」申公豹曰:「你肯下山,我修書薦你,咫尺成功。」土行孫曰:「老師指我往那裡去?」申公豹曰:「薦你往三山關鄧九公處去,大事可成。」土行孫謝曰:「若得寸進,感恩非淺。」申公豹曰:「你胸中有甚本事。」土行孫曰:「弟子善能地行千里。」
  申公豹曰:「你試行我看。」土行孫把身子一扭,即時不見,道人大喜。忽見土行孫往土裡鑽出來,公豹問曰:「你師父有綑仙繩,你要去,帶下兩根去也成的功。」土行孫曰:「吾知道了。」土行孫盜了師父懼留孫的綑仙繩,玉壺丹藥,逕往三山關來。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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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回  鄧九公奉敕西征
  渭水滔滔日夜流,西岐征戰幾時休﹔漫言虎豹離穴,又見貔貅樹敵樓。修德每愁糜白骨,荒淫反自□(左「口」右「永」)金甌﹔豈知天意多顛倒,取次干戈不斷頭。
  話說申公豹,說反了土行孫下山,他又往各處去了。
  且說當日絕龍嶺逃回軍士,進汜水關,報與韓榮說知﹔聞太師死於絕龍嶺,隨修表報進朝歌。有微子看報,忙進偏殿,見紂王行禮稱:「臣。」王曰:「朕無旨,王伯有何奏章?」微子把聞太師的事啟奏一遍,紂王大驚:「孤數日前恍惚之中,明明見聞太師在鹿台奏朕,言:『在絕龍嶺失利』,今日果然如此。」紂王著實傷感。王問左右文武曰:「太師新亡,點那個員官,定要把姜尚拿解朝歌,與太師報仇?」眾官共議未決,有上大夫出班奏曰:「三山關總兵宮鄧九公,前日已大破南伯侯鄂順,屢建大功﹔若破西岐,非此人不克成功。」紂王傳旨:「速發自旄黃鉞,得專征伐﹔差官即往,星夜不許停留。」使命官王貞,持詔往三山關來。一路上馬行如箭,騎去如飛﹔秋光正好,和堪行。怎見得?
  千山水落蘆花碎,幾樹風揚紅葉醉﹔路迷煙雨散人稀,黃菊芳菲山色麗。水寒荷破人憔悴,白蘋紅蓼滿江干﹔落霞孤長空墜,依稀暗淡野雲飛。玄鳥去,賓鴻至,嘹嚦嚦驚人寐。
  話說天使所過府州縣司,不止一日。其日到了三山關驛內安歇,次日,到鄧九公帥府前﹔鄧九公同諸將等,焚香接旨,開讀詔曰:「天子征伐,原為誅逆救民,大將專閫外之寄,正代天行拯溺之權。爾元戎鄧九公,累功三山關,嚴出入之防,邊烽無警﹔退鄂順之反叛,奏捷甚速,懋績大焉。今姬發不道,納亡招叛,大肆猖獗,累勤問罪之師,彼反抗軍而樹敵﹔致王師累辱,大損國威,深為不法,朕之噁心。特效爾前去,用心料理,相機進﹔務擒首惡,解闕獻俘,以正國典。朕不惜茅土,以酬有功,爾其欽哉,毋負朕重托至意,故茲爾詔。」
  鄧九公讀畢,待天使等交代。王貞曰:「新總兵張山就到。」不一日,張出已到。鄧九公交代。完畢,點將祭旗,次日起兵,忽報:「有一矮子來下書。」鄧九公令進帥府,見來人身不過四尺長﹔至滴水簷前行禮,將書呈上,鄧九公拆書觀看來書,如申公豹所為,乃是土行孫效勞麾下。鄧九公見土行孫人物不好,欲待不留,恐申道友見怪,若要用他,不成規矩,沈吟良久,也罷,把他催糧應付三軍,鄧九公曰:「土行孫!既申道兄薦你,吾不敢負命﹔後軍糧草缺少,用你為五軍督糧使。」命太鸞為正印先行,子鄧秀為副印先行,趙升、孫紅為救應使,隨帶女兒鄧嬋玉,隨軍征伐。鄧元帥調人馬,離了三山關,往西進發,一路上旗蕩蕩,殺氣騰騰。怎見得?
  三軍踴躍,將士熊羆﹔征雲並殺氣相浮,劍戟共耀目。人雄如猛虎,馬驟似飛龍﹔弓彎銀漢月,箭穿虎狼牙。袍鎧鮮明如繡簇,喊聲大振若山崩﹔鞭梢施號令,渾如開放三月桃花﹔馬擺閃鸞鈴,恍似搖錠九秋金菊。威風凜凜,人人咬碎口中牙﹔殺氣騰騰,個個睜圖眉下眼。真如猛虎出山林,恰似大王離北闕。
  話說鄧九公人馬,在路上行有一個月﹔一日來到西岐,哨探馬報入中軍:「啟元帥!前面乃西岐東門,請令定奪。」鄧九公傳令安營。怎見得?
  營按八卦,列五方﹔左右擺攢簇簇軍兵,前後排密密層層將佐﹔拐子馬系挨鹿角,連珠炮密護中軍。正是:刀自映三冬雪,炮響聲高二月雷。
  鄧九公安了行營,放炮吶喊。且說西岐子牙自從破了聞太師,天下諸侯響應﹔忽探馬報入相府,三山關鄧九公人馬駐札東門,子牙聞報,謂諸將曰:「鄧九公其人如何?」黃飛虎在側啟曰:「鄧九公,將才也。」
  子牙笑曰:「將才好破,左道難破。」且言鄧九公次日傳令:「那員戰將先往西岐,見頭陣走遭?」帳下先行官太鸞應聲願往。調本部人馬出營,掩開陣勢,立馬橫刀,大呼:「搦戰!」探事馬報入相府:「有將請戰。」子牙問左右:「誰見頭陣!」有南宮領令,提刀上馬,吶喊搖旗,衝出陣來﹔見對陣一將,面如活蟹,海下黃須坐烏騅馬。怎見得?有贊為証:頂上金冠飛雙鳳,連環寶甲三鎖控﹔腰纏玉帶如團花,手執鋼刀寒光並。錦囊暗帶七星,鞍□(左「革」
  右「喬」)又把龍泉縱﹔大將逢時命即傾,旗開拱手諸侯重。三山關內大先行,四海聞名心膽痛。
  話說南宮大呼曰:「來者何人?」太鸞答曰:「吾乃三山關總兵鄧麾下正印先行太鸞是也。今奉效西征討賊,爾等不守臣節,招納叛亡,無故造反,特強肆暴,壞朝廷之大臣,藐天朝之使命,殊為可恨。特命六師,除叛惡,爾等可下馬受縛,解往朝歌,盡成湯之大法,免生民之倒懸。如再執迷,悔之無及。」南宮笑曰:「太鸞!你知聞大師、魔家四將、張桂芳等,只落得焚身斬首,片甲不歸,料爾等米粒之珠,光明不大,蠅翅飛騰,去而不遠,速速早回,免遭屠戮。」
  太鸞大怒,催開紫驊騮,手中刀飛來直取,南宮縱騎合扇刀,急架相還,兩馬相交,一場大戰。來往衝突,擂破花腔戰鼓,搖碎錦繡旗,來來往往,有三十回合﹔南宮馬上逞英雄,展開刀勢,抖搜精神,倍加氣力。太鸞怒發,環眼雙睜,把合扇刀賣一個破錠,叫聲,「著!」一刀劈將下來,南宮因小覷了太鸞,不曾在意,見一刀落將下來,南宮著忙叫聲,「不好!」將身急閃過,那刀把護肩甲吞頭削去半邊:□(左「糸」右「條」)繩割斷了數寸﹔把南宮嚇得魂飛天外,大敗進城。太鸞趕殺周兵,得勝回營﹔見鄧九公曰:「今逢南宮大戰,被末將刀劈讓肩甲吞頭,不能梟首,請令定奪。」鄧九公曰:「首功居上,雖不能斬南宮之首,已挫周將之銳。」且說南宮至城,進相府回見子牙且言失利,幾乎喪師辱命,子牙曰:「勝敗軍家之常,為將務要見機,進則可以成功,退則可以保守無虞,此乃為將之急務也。」次日,鄧九公傳令調五方隊伍,大壯軍威﹔炮聲如雷,三軍踴躍,喊殺振天,來至城下,請姜子牙答話。探子馬報入相府,子牙吩咐辛甲:「先調大隊人馬出城,吾親自鄧九公。」西岐連珠炮響,兩扇門開,一簇人馬擁出。鄧九公定睛觀看﹔只見兩大紅飄飄而出,引一隊人馬,分為前隊,有穿紅周將,壓住陣腳,怎見得人馬雄偉?有詩為証:「分離位列前鋒,朱雀迎頭百事凶﹔鐵橫排衝陣將,果然人馬似蛟龍。」
  三聲號炮,又有兩青飛揚而出﹔引一隊人馬,立於左隊。有穿青周將,壓住陣腳。怎見得人馬鷹揚?
  有詩為証:「青龍展震宮旋,短劍長矛次第先﹔更有衢鋒窩裡炮,追風並用火攻前。」
  三聲炮響,只見兩白飄揚而出,引一隊人馬,立於右隊。有穿白周將壓住陣腳。怎見得人馬勇猛?有詩為証:「分兌位虎為頭,戈戟森森列敵樓﹔硬弩強弓遮戰士,中藏遁甲鬼神愁。」
  鄧九公對諸將曰:「姜尚用兵,真個紀律嚴明,甚得形勢之分,果有將才。」再看時,又見兩皂飛舞而出,引一隊人馬,立於後隊。有穿黑周將壓住陣腳。
  怎見得人馬齊整?有詩為証:「坎宮玄武黑,鞭□(左「金」右「間」)瓜襯鐵﹔左右救應為第一,鳴金擊鼓任頻敲。」
  又見中央擺列杏黃在前,引著一大隊人馬,攢簇五方八卦﹔眾門人一對對排雁翅而出,有二十四員戰將,俱是金盔金甲,紅袍畫戟,左右分十二騎,中間四不像上,端坐子牙﹔甚是氣概軒昂,兵威嚴肅,怎見得?有詩為証:「中央戊己號中軍,寶纛齊開五色雲﹔十二牙門排將士,元戎大帥此中分。」
  話說鄧九公看子牙兵按五方而出,左右顧盼,進退紓徐,紀律嚴肅,井井有條,兵威甚整﹔真堂堂之陣,正正之﹔不覺點首嗟嘆:「果然話不虛傳。無怪先來將士,損兵折將,真勁敵也。」乃縱馬向前言曰:「姜子牙請了!」子牙欠身答曰:「鄧元帥卑職少禮。」
  鄧九公曰:「姬發不道,大肆猖獗,你乃是崑崙山明士,為何不知人臣之體?特強叛國,大敗綱常,招亡結黨,法紀安在?及至天子震怒,興師問罪,尚敢逆天拒敵﹔爾必有大敗之愆,不守國規,自有戮身之苦。
  今天兵到日,急早下馬受縛,以免滿城生靈塗炭,如抗吾言,那時城破被擒、玉石俱焚,悔之晚矣!」子牙笑曰:「鄧將軍!你這篇言詞,真如癡人說夢,今天下歸周,人心效順﹔前數次兵來,俱全軍覆沒,片甲無回﹔今將軍將不過十員,兵不足二十萬,其如群羊斗虎,以卵擊石,未有不敗者也。依吾愚見,不若速回兵馬,轉達天聽,言:『我周並未有不臣之心。』各守邊境,真是美事﹔若是執迷不悟,恐蹈聞太師之轍,那時噬臍何及。」鄧九公大怒,謂諸將曰:「似此賣面編小人,敢觸犯天朝大將,不殺此村夫,怎消此恨。」縱馬舞刀飛來直取,子牙左有武成王黃飛虎,催開五色神牛,大呼:「鄧九公不得無禮!」鄧九公見黃飛虎罵曰:「好反賊,敢來見吾。」二騎交加,刀並舉,黃飛虎法如龍,鄧九公刀法似虎﹔二將相交,一場大戰。怎見得?有贊為証:二將特強無比賽,各守名利誇能幹﹔一個赤銅刀,舉湯人魂﹔一個銀蟒,飛驚鬼神。一個沖營斬將勢無論,一個捉虎擒龍誰敢對﹔生來一對惡凶神,大戰西岐爭世界。
  話說鄧九公戰住黃飛虎,左哨哪吒見黃飛虎戰鄧九公不下,忍不得登開風火輪,搖助戰﹔成湯營中鄧九公長子鄧秀,縱馬衝來,這壁廂黃天化催開玉麒麟截戰,太鸞舞刀衝來,武吉搖抵住,趙升使方天戟殺來,這裡太顛擋住,孫紅衝殺過來,有黃天祿接住,兩家混戰好殺,只殺得天昏地暗,旭日無光。骨碌碌戰鼓忙敲,響噹噹兩家兵器。怎見得?有賦為証:二家混戰,士卒奔騰﹔衝開隊伍勢如龍,砍倒旗雄似虎。兵對兵,將對將,各分頭目使深機﹔迎,箭迎箭,兩下交鋒乘不意。你往我來,遭著刀鋒命即傾﹔顧後瞻前,錯了心神身不保。只殺得征雲黯淡,兩家將佐眼難明﹔那裡知怪霧瀰漫,哨探見郎尋隊伍。
  正是:英雄惡戰不尋常,棋逢散手難分解。
  話說兩家大戰西岐城下,哪吒使開火尖,助黃飛虎協戰鄧九公,九公原是戰將,抖搜神威,展開大刀,精神加倍﹔哪吒見鄧九公勇猛,暗取乾坤圈打來,正中九公左營上,打了個骨斷皮開,幾乎墜馬。周兵哪吒得勝,吶了一聲,喊殺過來。太顛不防,趙升把口一張,噴出數尺火來,燒得焦頭爛額,險些兒落馬。
  兩家混戰一場,各自收兵。且說鄧九公敗進大營,喚聲不止,疼痛難禁,三夜不安。且言子牙進城,同至相府,見太顛帶傷,命去調養不表。且言鄧九公在營,晝夜不安,有女嬋玉見父著傷,心下十分懊惱。次日問過父安:「稟爹爹且自養理,待女孩兒為父親報讎。」
  鄧九公曰:「吾兒須要仔細。」小姐隨點本部人馬,至城下請戰。子牙坐在銀安殿,正與眾將議事,忽報:「成湯有一員女將討戰。」子牙聽報,沈吟半晌,旁有武成王言曰:「丞相千場大戰,未嘗憂懼,今聞一女將,為何沈吟不快?」子牙曰:「用兵有三忌,道人、陀頭,婦女,此三等人,非是左道,定有邪朮,恐將士不提防,誤被所傷,深為利害。」哪吒應聲出曰:「弟子願往。」子牙吩咐小心,哪吒領命,上了風火輪﹔出得城來,果見一女將,滾馬而至。怎見得?
  有贊為証:紅羅包鳳髻,繡帶扣瀟湘﹔一瓣紅渠挑寶鐙,更現得金蓮窄窄﹔兩彎翠黛拂秋波,越覺得玉溜沈沈。嬌姿娜,慵拈針指好掄刀﹔玉手青蔥,懶傍妝台騎玉馬。
  桃臉通紅,羞答答通名問姓﹔玉貌微狠,嬌怯怯奪利爭名。漫道佳人多猛烈,只因父子出營來。有詩為証:「甲冑無雙貌出奇,嬌羞娜更多姿﹔只因誤落凡變裡,至使先行得結。」
  哪吒大呼曰:「女將慢來!」鄧嬋玉問曰:「來將是誰?」哪吒答曰:「吾乃姜丞相麾下哪吒是也,你乃五體不全婦女,焉敢陣前使勇﹔況你系深閨弱質,不守家教,拋頭露面,不識羞愧,料你縱會兵機,也難逃吾之手﹔還不回營,另換有名上將出來。」鄧嬋玉大怒:「你就是傷吾父親讎人,今日受吾一刀。」切齒面紅,縱馬使邊刀來取,哪吒火尖急架相還﹔二將往來,戰未數合,鄧嬋玉想:吾先下手為強,把馬一拍,掩一刀就走:「吾不及你。」哪吒點頭嘆曰:「言不然是個女子,不耐大戰。」竟往下追趕來﹔未及三五箭之地,鄧嬋玉扭頭回顧見哪吒趕來,掛下刀,取五光石掌在手中,回首一下,正中哪吒臉上。正是:發手五光出掌內,縱是神仙也皺眉。
  話說鄧嬋玉回手一石,正打中哪吒面上,只打得傳粉臉青紫,鼻眼皆平,敗回相府。子牙看見哪吒面上著傷,乃問其故。哪吒曰:「弟子與女將鄧嬋玉戰未數合,那賤人就走,弟子趕去要拿他成功,不防他回首一道光華,卻是一個石頭,正中臉上,打得如此狼狽。」
  子牙曰:「追趕必要小心。」旁有黃天化言曰:「為將之道,身臨戰場,務要眼觀四處,耳聽八方,難道你一塊石頭,也不會招架,被他打傷,今恐土星打斷,就破了相,一生俱是不好。」把哪吒氣得怒沖牛鬥,今日失機著傷,又被黃天化一場取笑。且說鄧嬋玉進營,見父親回話,說打傷哪吒一事,鄧九公聞言,雌是觀喜,其如疼痛離禁。次日嬋玉復來搦戰。探馬報入相府,子牙問:「誰去走一遭。」黃天化曰:「弟子願往。」子牙曰:「須要仔細。」天化領令,上了玉麒麟,出城列陣。鄧嬋玉馬走如飛,上前問曰:「來將何名?」黃天化曰:「吾乃開國武成王長男黃天化是也。你這賤人,可是昨日將石打傷吾道兄哪吒是你麼?不要走!」舉就打,女將雙刀劈面來迎﹔二人刀交架,未及數合,撥馬就走,嬋玉高聲叫曰:「黃天化你敢來趕吾。」天化在坐騎上思想:吾若不趕他,恐哪吒笑話,我只得催開坐騎,往前趕來。鄧嬋玉聞腦後有聲,掛下變刀,回手一石,黃天化急待閃時,已打在臉上,比哪吒分外打得狠,掩面逃回,進相府來回令。子牙見黃天化臉著重傷,仍問其故:「你如何不提防?」天化曰:「那賤人回馬就是一石,故此未及防備。」子牙曰:「且養傷痕。」哪吒在後聽得黃天化失機,從後走出言曰:「為將要眼觀四處,耳聽八方,你連一女將、如何也失手與他,被他打斷山根,一百年還是悔氣。」黃天化怒曰:「你為何還我此言,我出於無心,你為何記其小忿。」哪吒亦怒曰:「你如何昨日辱我?」彼此爭論,忽被子牙一聲喝:「你兩個為國,何必如此。」二人各自負愧,退入後寨不提。且說鄧嬋玉得勝回營,見父親言:「打了黃天化,敗進城去了。」鄧九公雖見連日得勝,但臂膊疼痛,度日如年。次日鄧嬋玉又來城下請戰﹔探馬報入相府,有女將在城下搦戰。子牙曰:「誰去走一遭。」
  楊戩在旁,對龍鬚虎曰:「此女用石打人,師兄可往,吾當掠陣。」龍鬚虎曰:「弟子願往,榻戩壓陣。」
  子牙許之。二人出城,鄧嬋玉一見城裡跳出一個東西來,自從不曾見的。怎見得?有詩為証:「發石如飛實可誇,龍生一種產靈芽﹔運成雲水歸周主,出奇形助子牙。手似鷹隼足似虎,身如魚鱗髯如蝦﹔封神榜上無名姓,徒建奇功與帝家。」
  話說鄧嬋玉見城內跳出個古怪東西來,嚇得魂不附體,問曰:「來的甚麼東西?」龍鬚虎大怒曰:「賤人!
  吾乃姜丞相門徒龍鬚虎便是。」嬋玉又問:「你來做甚麼?」龍鬚虎曰:「今奉吾師之命,特來擒你。」
  鄧嬋玉不知龍鬚虎發手有石,只見龍鬚虎把手一放,照著鄧嬋玉打來,有磨盤大小的石頭,兩隻手齊放,便如飛蝗一般,只打得遍地灰土塵起,甚如霹靂之聲。
  嬋玉馬上自思:此石來得利害,若不仔細,打了馬也是不好,撥回馬就走。龍鬚虎趕來,嬋玉回頭一看,見龍鬚虎趕來,嬋玉回手一石打來﹔龍鬚虎見石子打來,把頭往下一躲,將頸子彎轉過來,正中頸子窩兒骨,把龍鬚虎打的扭著頭兒跑。嬋玉復又一石,龍鬚虎獨足難立,跌了一交﹔鄧嬋玉勒轉馬來,要取龍鬚虎首級。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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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回  土行孫立功顯耀
  征西將士有奇才,縮地能令濁土開﹔劫寨偷營如掣電,飛書走檄若轟雷。貪趨相府幾亡命,恐失佳期被所媒﹔縭是君明天自愛,英謀奇略盡成灰。
  話說楊戩見鄧嬋玉回馬飛來,要殺龍鬚虎。楊戩大呼曰:「少待傷吾師兄!」馬走如飛,搖來刺﹔嬋玉只得架住,兩馬相交,未及數合,嬋玉便走﹔楊戩隨後趕來,嬋玉又發一石,正中楊戩的臉上,火星迸出,往下愈趕得緊了。他不知楊戩有無限騰挪變化,嬋玉見馬勢趕得甚急,忙發一石,又中楊戩臉上,只當不知。嬋玉正是著忙,楊戩祭起哮天犬,把鄧嬋玉頸子上一口,連皮帶肉,咬去了一塊﹔嬋玉負痛難忍,幾乎落馬,大敗進營,叫喊不止。鄧九公又見女兒著傷,心下十分不爽,納悶在帳,切齒深恨哪吒。且說楊戩救了龍鬚虎,回見子牙﹔子牙見龍鬚虎又著石傷,雖然楊戩哮天犬傷了鄧嬋玉,子牙心上也自不悅。當日鄧九公父女著傷,日夜煎熬,四將在營商議:「今主帥帶傷,不能取勝西岐,奈何?」正議論時,報:「有督糧官土行孫等令。」內帳傳出令來,土行孫上帳,不見主帥,間其原故,太鸞備言其事。土行孫進帳,來見鄧九公問安﹔九公說:「被哪吒打傷肩臂,筋斷骨折,不能全愈﹔今奉旨來征西岐,誰知如此。」土行孫曰:「主將之傷不難,末將有藥。」忙取葫蘆裡一粒金丹,用水研開,將鳥翎搽上,真如甘露沁心,立時止痛。土行孫又聽得帳後有婦女嬌怯悲慘之聲,土行孫問曰:「裡面是何人呻吟?」九公曰:「是吾女嬋玉,也被著傷。」土行孫又取出一粒金丹,如前取水研開,扶出小姐,用藥敷上,立時止痛。鄧九公大喜,至晚,帳內擺酒待土行孫,眾將共飲﹔土行孫請問鄧九公與姜子牙見了幾陣。九公曰:「屢戰不能取勝。」
  土行孫笑曰:「當時主將肯用吾時,如今平服西岐多時了。」九公暗想:此人必定有些本事,他無有道朮,申公豹決不薦他,也罷,不若把他改作正印先行。彼時酒散,次早升帳,九公謂太鸞曰:「將軍今把先行印,讓土行孫掛了,使他早能成功,回師奏凱,共享皇家天祿,無使遷延日月何如?」太鸞曰:「主帥將令,末將怎敢有違﹔況土行孫早能建功,豈不是美事,情願讓位。」忙將正印交代土行孫,當時掛印施威,領本部人馬,殺奔西岐城下,厲聲大呼曰:「只叫哪吒出來答話。」子牙正與諸將商議,忽報商營有將搦戰,坐名要哪吒答話,子牙命哪吒出城,哪吒登風火輪,來至陣前,只管瞧不見將官,只管望營裡看﹔土行孫其身止高四尺有餘,哪吒不曾下看,土行孫叫曰:「來者何人?」哪吒方往下一看,原來是個矮子,身不過四尺,手拖一根鐵棍,哪吒問曰:「你是甚麼人,敢來大張聲威?」土行孫曰:「吾乃鄧元帥麾下先行官土行孫是也。」哪吒曰:「你來作何事?」土行孫曰:「奉令特來擒你。」哪吒大笑不止,把往下一戳﹔土行孫把棍往上迎來,哪吒登風火輪,使開,展不開手﹔土行孫矮﹔只是前後跳,把哪吒殺出一身汗來。土行孫戰了一回,跳出圈子大叫曰:「哪吒你長我矮,你不好發手,我不好用功,你下輪來,見個贏輸。」哪吒想一想,這矮匹夫自來取死。哪吒從其言,忙下輪來,把來挑,土行孫身子矮小,鑽將過去,把哪吒腿上打了一棍。哪吒急待轉身,土行孫又往後面,又把哪吒胯子上又打兩棍﹔哪吒急了,要用乾坤圈打他,不防土行孫祭起綑仙繩,一聲響,把哪吒平空拿去了,望轅門下一擲,把哪吒縛定,怎能得脫此厄。正是:飛雲洞裡仙繩妙,不怕蓮花變化身。
  話說土行孫得勝回營,見鄧九公回報生擒哪吒﹔鄧九公令來,只見軍卒把哪吒□(左「手」右「台」)來,放在丹墀下。鄧九公問曰:「如何這等拿法?」土行孫曰:「各有授。」鄧九公想一想:意欲斬首,但思奉詔征西,今獲大將,解往朝歌,使天子裁決,更尊天子之威,亦顯出征元戎之勇。傳令把哪吒拘於後營,令軍政司上土行孫首功,營中治酒慶功。且說報馬進相府,報說哪吒被擒一事,子牙驚問報馬:「如何擒去?」掠陣官啟曰:「只見一道金光,就平空的拿去了。」
  子牙沈吟:「又是甚麼異人來了。」心下鬱鬱不樂,次日報土行孫請戰,子牙曰:「何人會土行孫?」階下黃大化應聲而出願往。子牙許之。天化上了玉麒麟,出城看土行孫,大喝曰:「你這縮頭畜生,焉敢傷吾道兄。」手中照頂門打來﹔土行孫持鐵棍左右來迎,打棍寒風凜凜,棍迎殺氣騰騰,戰未及數合,土行孫盜了懼留孫師父綑仙繩,在這裡亂拿人﹔不知好歹,又祭起綑仙繩,將黃天化拿了,如哪吒一樣,也拘在後營。哪吒一見黃天化也如此拿將進來,就把黃天化激得三屍神暴跳,大呼曰:「吾等不幸,又遭如此陷身。」哪吒曰:「師兄不必著急,命該絕地,急也無用﹔命若該生,且自寧耐。」話說子牙又聞得拿了黃天化,子牙大驚,心下不樂。相府兩邊亂騰騰的議論不表。且言土行孫得了兩功,鄧元帥治酒慶賀﹔夜飲至二更,土行孫酒後狂談,自恃道朮,誇張曰:「元帥若早用末將,子牙已擒,武王早縛,成功多時矣!」鄧九公見土行孫連勝兩陣,擒拿二將,故此深信其言。酒至三更,眾將各回寢帳,獨土行孫還吃酒。九公失言曰:「土將軍!你若早破西岐,吾將弱女贅你為婿。」土行孫聽得此言,滿心歡喜,一夜躊躇不睡。且言次日,鄧九公令土行孫早早立功,旋師奏凱,朝賀天子,共享千鐘。土行孫領命,排開陣勢,坐名要姜子牙答話。報馬報進相府來,子牙隨即出城,眾將在兩邊﹔見土行孫跳躍而來,大呼曰:「姜子牙!你乃崑崙之高士。吾特來擒你,可早早下馬受縛,無得使吾費手。」眾將官那裡把他放在眼裡,齊聲大笑,子牙曰:「觀你形貌,不入衣冠之內,你有何能,敢來擒吾。」土行孫不由分說,將鐵棍劈面打來,子牙用劍架隔,只是撈不著他。如此往來,未及三五合,土行孫祭起綑仙繩,子牙怎逃此厄,困下騎來,土行孫士卒來拿﹔這邊將官甚多,齊奮勇衝出,一聲喊,把子牙搶進城去了。惟有楊戩在後面,看見金光一道,其光正而不邪,嘆曰:「又有些古怪。」且說眾將搶了子牙進相府,來解此繩,解不開,用刀割此繩,且陷在肉裡,愈弄愈緊,子牙曰:「不可用刀割。」早驚動武王,親自進相府來看,問相父安,看見子牙這等光景,武王垂淚言曰:「孤不知得有何罪?天子屢年征伐,竟無寧宇,民受倒懸,軍遭殺戮,將逢陷□(上「穴」下「井」),如之奈何,相父今又如此受苦,使孤日夜惶悚不安。」楊戩在旁,仔細看這繩子,卻似綑仙繩,自己沈吟,必是此寶。正慮之間,忽報有一道童要見丞相,子牙道:「請進來。」
  原來是白鶴童子,至殿前見子牙,口稱:「師叔!奉老師法牒,送符印,將此繩解去。」童子在符印繩頭上,用手一指,那繩即時落將下來﹔子牙忙頓首向崑崙拜謝老師慈憫,白鶴童子回宮去不表。且說楊戩對子牙曰:「此是綑仙繩。」子牙曰:「豈有此理,難道懼留孫反來害我,決無此說。」正疑惑之間,次日土行孫又來請戰,楊戩應聲而出:「弟子願往。」子牙吩咐小心。楊戩領令,上馬提,出得城來,土行孫曰:「你是何人?」楊戩道:「你將何朮困吾師叔,不要走。」
  搖來取,土行孫發棍來迎,棍交加。楊戩先自留心,看他端的,未及五七合,土行孫祭綑仙繩來拿楊戩﹔只見光華燦爛,楊戩已被拿了。土行孫命士卒□(左「手」右「台」)著楊戩,到轅門,一聲響,□(左「手」右「台」)塌了,吊在地下﹔及至看時,乃是一塊石頭。眾人大驚,土行孫親自觀看,心甚驚疑。正沈吟不語,只見楊戩大呼曰:「好匹夫!焉敢以此朮惑吾。」搖來取,土行孫只得回身迎戰。兩家殺得長短不一﹔楊戩急把哮天犬奈在空中,土行孫看見,將身子一扭,即時不見,楊戩看了,便駭然大驚曰:「成湯營裡,若有此人,西岐必不能取勝。」凝思半晌,面有憂色,同進相府來見。
  子牙看見楊戩這等面色,問其故,楊戩曰:「西岐又添一患,土行孫善有地行之朮,奈這道不可不防,這是一件,沒有遮攔的,若是他暗進城來,怎能準備。」子牙曰:「有這等事。」楊戩曰:「他前日拿師叔,據弟子看定是綑仙繩,今日弟子被他困著,我留心著意仔細定睛,還是綑仙繩,分毫不差,待弟子往夾龍山飛雲洞去,探問一番何如?」
  子牙曰:「此慮甚遠,且防他目前進城。」楊戩亦不敢再說。且說土行孫回營來見,鄧九公問曰:「今日勝了何人。」土行孫把擒楊戩之事,說了一遍。九公曰:「但願早破西岐,旋師奏凱,不負將軍得此大功也。」土行孫暗想:不然,今夜進城殺了武王,誅了姜尚,眼下成功,早成姻眷,多少是好。土行孫上帳言曰:「元帥不必憂心,末將今夜進西岐,殺了武王、姜尚,取二人首級回來,進朝報功,西岐無首,自然瓦解。」九公曰:「怎得入城?」土行孫曰:「昔日,吾師傳我有地行之朮,可行千里,如進城,有何難事。」鄧九公大喜,治酒與土將軍賀功。晚間進西岐,行刺武王、子牙不表。且言子牙在府,慮土行孫之事﹔忽然一陣怪風刮來,甚是利害,怎見得?有贊為証:淅淅蕭蕭,飄飄蕩蕩﹔淅淅蕭蕭飛落葉,飄飄蕩蕩卷浮雲。松柏遭摧折,波濤盡攪渾﹔山鳥難棲,海魚顛倒。東西鋪閣,離保門窗脫落:前後屋舍,怎分牖傾欹。真是無蹤無跡驚人膽,助怪藏妖出洞門。
  子牙在銀安殿上,見大風一陣刮來,得響一聲,把寶纛一折兩段。
  子牙大驚,忙取香案焚香爐內,將八卦搜求吉凶。子牙鋪下金錢,便知就裡、大驚拍案曰:「不好。」命左右忙傳請武王駕至相府,眾門人慌問其故,子牙曰:「楊戩之言,大是有理,方風過甚凶,算土行孫今晚進城行刺,命府前大門懸三面鏡子,大殿上懸五面鏡子,今晚眾將不要散去,俱在府內嚴備看守﹔須弓上弦,刀出鞘,以備不虞。」
  少時,諸將披執上殿﹔只見門官報入,武王駕至。子牙忙率眾將,接駕至殿內行禮畢,武王曰:「相父請孤有何見諭?」子牙曰:「老臣今日訓練眾將六韜,故請大王筵宴。」武王大喜:「難得相父如此勤勞,孤不勝感激。只願戈兵安息,與相父共享安康也。」子牙忙令左右安排筵宴,侍武王夜宴,只是談笑軍國重務,不敢說土行孫行刺一節。
  且說鄧九公飲酒至晚,時至初更,土行孫辭鄧九公眾將,打點進西岐城。鄧九公與眾將立起,看土行孫把身子一扭,杳然無蹤無跡﹔鄧九公撫掌大笑曰:「天子洪福,又有這等高人輔國,何愁禍亂不平。」
  且說土行孫進了西岐,到處找尋,來至子牙相府。只見眾將弓上弦,刀出鞘,侍立兩旁。土行孫在下面立等不得其便,只得伺候。且說楊戩上殿來,對子牙悄悄道了幾句,子牙許之,子牙先把武王安在密室﹔著四將保駕,子牙自坐殿上,運用元神,保護自己不提。且言土行孫在帳下面久等,不能下手,心中焦燥起來,自思:也罷,我且往宮裡殺了武王,再來殺姜子牙不遲。土行孫離了相府,來尋皇城,未走數步,忽然一派笙簧之音,猛□(左「手」右「台」)頭看時,已是宮內,只見武王同嬪妃奏樂飲宴,土行孫見了大喜。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話說土行孫喜不自勝,輕輕襯在底下等候﹔只見武王曰:「且止音樂,況今兵臨城下,軍民離散,收了筵席,同回宮安寢。」兩邊官人隨駕入宮,武王命眾宮人各散,自同宮妃解衣安寢﹔不一時,已有鼻息之聲。土行孫把身子鑽將上來,此時紅燈未滅,舉室通明﹔土行孫提燈在手,上了龍□(左「」右「木」),揭起帳幔,搭上金釣,武王合眼朦朧,酣然睡熟。土行孫只一刀,把武王割下頭來,往□(左「「
  右「木」)上一擲,只見宮妃尚閉目睡不醒﹔土行孫看見妃子,臉似挑花,異香撲鼻,不覺動了欲心,乃大喝一聲:「你是何人?兀自睡熟。」那女子醒來驚問曰:「汝是何人,夤夜至此?」土行孫曰:「吾非別人,乃成湯營中先行官土行孫是也。武王已被吾所殺,爾欲生乎,欲死乎?」宮妃曰:「我乃女流,害之無益,可憐赦妾一命,其恩非淺,若不棄賤妾貌醜,收為婢妾,得侍將軍左右,銘德五內,不敢有忘。」土行孫原是一位神,怎忘愛慾,心中大喜:「也罷,若是你心中情願,與我暫效魚水之歡,我便赦你。」女子聽說,滿面堆上笑來,百般應諾﹔土行孫不覺情逸。隨解衣上□(左「」右「木」),往被裡一鑽,神魂飄蕩。用手正欲抱摟女子,只見那女人反把土行孫摟住一束,土行孫氣兒也喚不過來,叫道:「美人略鬆著些。」那女子喝一聲:「好匹夫!你把吾當誰?」叫左右拿住了土行孫,三軍吶喊,鑼鼓齊鳴﹔土行孫再一看時,原來是楊戩。土行孫赤條條的,不能展掙,已被楊戩拿住了。此是楊戩智擒土行孫。楊戩將土行孫夾著走,不放他沿著地,若是沿著地,他就走了,土行孫自己不好看相,只是閉著眼。且說子牙在銀安殿,只聞金鼓大作,殺聲振地,問左右:「那裡殺聲?」只見門官報進相府:「啟丞相!楊戩智擒上了土行孫。」
  子牙大喜,楊戩夾著土行孫至相府聽令﹔子牙傳令進來,楊戩把土行孫赤條條的夾到簷前來﹔子牙一見,便問楊戩曰:「拿將成功,這是如何光景?」楊戩夾著土行孫答曰:「這人善能地行之朮,若放了他,沿了地就走了。」子牙傳令:「拿出去斬了。」楊戩領令方出府,子牙批行刑箭出,楊戩力轉換手來用刀,土行孫往下一掙,楊戩急搶時,土行孫沿土去了。楊戩面面相覷,來回子牙曰:「弟子只因換手斬他,被他掙脫沿土去了。」子牙聽說,默然不語。此時丞相府吵嚷一夜不表。且說土行孫得生,回至內營,悄悄的換了衣裳,來至營門聽令。
  鄧九公傳令,令來,土行孫至帳前﹔鄧九公問曰:「將軍昨夜至西岐,功業如何?」土行孫曰:「子牙防守嚴緊,分毫不能下手,故此守至天明空回。」鄧九公不知所以原故,也自罷了。再說楊戩上殿來見子牙曰:「弟子往仙山洞府,訪問土行孫是如何出身,將綑仙繩問個下落。」子牙曰:「你此去又恐土行孫行刺,你不可遲誤,事機要緊。」
  楊戩曰:「弟子知道。」楊戩領了將令,離西岐往夾龍山來。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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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回  土行孫歸服西岐
  藏身匿影無良,水到渠成著甚忙﹔背卻天真貪愛慾,有違師訓逐沙場。百十伎倆終歸正,八九玄功自異常﹔兩國始終成配合,認由月老定鸞凰。
  話說楊戩借土遁,往夾龍山來﹔正駕遁光風聲霧色,不覺飄飄蕩蕩,落將下來,乃是一座好山。但見:山頂嵯峨摩斗柄,樹梢彷彿接雲霄。青煙堆裡。時聞谷口猿啼﹔亂翠陰中,每聽松間鶴唳,嘯風山魅,立溪邊戲弄樵夫。成器狐狸,坐崖畔驚張獵戶。八面崖嵬,四圍險峻﹔古怪喬松盤翠嶺,嵯岈老樹掛籐蘿。綠水清流,陣陣異香忻馥郁﹔嶺峰彩色,飄飄隱現白雲飛。時見大蟲來往,每聞山鳥聲鳴。鹿糜成群,穿荊棘往來跳躍﹔玄猿出入,盤溪澗摘□(上草字頭,下「果」)攀桃。□(左「立」右「」)立草坡,一望並無人走﹔行來深凹,俱是採藥仙童﹔不是凡塵行樂地,賽過篷萊第一峰。
  話說楊戩落下土遁來,有一座山,真實罕有,往前一望,兩邊俱是古木喬松,路徑深幽,杳然難覓,行過數十步,只見一座橋樑。楊戩過了橋,又見碧瓦雕簷,金釘朱戶,上懸一匾:「青鸞斗闕。」楊戩觀玩不盡,甚是清幽,不覺立在松陰之下,看玩景致。只見朱紅門開,鸞鳴鶴唳之聲,又見數對仙童,各執羽扇。當中有一位道姑,身穿大紅白鶴降綃衣,徐徐而來﹔左右分八位女童,香風,彩瑞翩翩。怎見得?有詩為証:「魚尾金冠霞彩飛,身穿白鶴絳綃衣:蕊宮玉闕曾長生,自幼瑤池養息機。只因勸酒蟠桃會,誤犯天條謫翠微﹔青鸞斗闕權修攝,再上靈霄啟故扉。」話說楊戩隱在松林之內,不好出來﹔只得待他過去,方好起身。只見道姑問左右女童:「是那裡閑人,據在林內,走去看來。」有一女童兒往林中來,楊戩迎上前去,口稱:「道兄方誤入此山,弟子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門下楊戩是也。今奉姜子牙命,往夾龍山去,探機密事﹔不意駕土遁於此誤落,望道兄轉達娘娘,我弟子不好上前請罪。」女童出林,見道姑,把楊戩的言語一一回覆了。道姑曰:「既是玉鼎真人門下,請來相見。」
  楊戩只得上前施禮,道姑曰:「楊戩你往那裡去,今到此處?」楊戩曰:「因土行孫同鄧九公伐西岐,他有地行之朮,前日險些被他傷了武王與姜子牙﹔如今訪其根由,覓其實跡,設法擒他,不知誤落此山,失於迴避。」道姑曰:「土行孫乃懼留孫門下,請他師父下山,大事可定﹔你回西岐多拜上姜子牙,你速回去。」楊戩躬身問曰:「請娘娘尊姓大名,同西岐好言娘娘聖德。」道姑道:「吾非別人,那昊天上帝親女瑤池金母所生,所因那年蟠桃會,該我奉酒,有失規矩,誤犯清戒,將我謫貶鳳凰山青鸞斗闕﹔吾乃龍吉公主是也。」楊戩躬身辭了公主,駕土遁而行。未及盞茶時候,又落在低澤之旁。楊戩偏生要待此朮,為何又落?只見澤中狂風大起:楊塵播土,倒樹催林﹔濁浪如山聳,渾波萬疊侵。乾坤昏慘慘,日月暗沉沉。一陣搖松如虎嘯,忽然吼樹似龍吟﹔萬竅怒號天噎氣,飛沙走石亂傷人。
  話說楊戩見狂風大作,霧暗天愁,澤中旋起二三丈水頭﹔猛然開處,見一怪物,口似血盆,牙如鋼劍,大呼一聲:「那裡生人氣?跳上岸來。」兩手捻叉來取。楊戩笑曰:「好孽畜,怎敢如此?」手中,急架相還,未及數合﹔楊戩發手,用五雷訣一聲響,霹靂交加,那精靈抽身就走。楊戩隨後趕來,往前跳至山腳下,有斗大一個石穴,那精往裡面鑽去了。楊戩笑曰:「是別人不進來,遇我憑你有多大一個所在,我也走走。」喝聲:「疾!」隨跟進石穴中來,只見裡邊昏暗不明,楊戩借三昧真火,現出光華,照耀如同白晝﹔原來裡面也大,只是一個盡頭路。觀看左右,並無一物﹔只見閃閃灼灼,一口三尖兩刃刀,又有一包袱紮在上面。楊戩連刀帶出來,把包袱打開一看,是一件淡黃袍。怎見得?有贊為証:淡鵝黃,銅錢厚,骨突雲霞光透屬,戊己按中央﹔黃鄧鄧大花袍,渾身上下金光照。
  楊戩將袍抖開,穿在身上,不長不短,把刀和紮在一處,收了黃服﹔方欲起身,只聽的後面大呼曰:「拿住盜袍的賊!」楊戩回頭,見兩個童兒趕來。楊戩立而問曰:「那童子那個盜袍?」童子曰:「是你。」
  楊戩大喝一聲:「吾盜你的袍?把你這孽障,吾修道多年,豈犯盜賊。」
  二童子曰:「你是誰?」楊戩曰:「吾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門下楊戩是也。」二人聽罷,倒身下拜:「弟子不知老師到,有失迎迓。」
  楊戩曰:「二童子果是何人?」童子曰:「弟子乃五夷山金毛童子是也。」
  楊戩曰:「你既拜吾為師,你先往西岐去,見姜丞相就說:『吾往夾龍出去了。』」金毛童子曰:「倘姜丞相不納如何?」楊戩曰:「你將此,連刀袍都帶去,自然無事。」二童辭了師父,借水遁往西岐來。
  正是:玄門自有神仙朮,腳踏風雷咫尺來。
  話說金毛童子至西岐,尋至相府前,對門官曰:「你報丞相說:『有二人求見。』」門官進來:「啟丞相!有二道童求見。」子牙命來,二童人見子牙,倒身下拜:「弟子乃楊戩門徒金毛童子是也。家師中途相遇,為得刀袍,故先著弟子來,師父往夾龍山去了﹔特來謁叩老爺。」
  子牙曰:「楊戩又得門人,深為可喜,留在本府聽用。」不提。且說楊戩駕土遁,至夾龍山飛雲洞,見了懼留孫便下拜,口稱:「師叔。」
  懼留孫忙答禮曰:「你來做甚麼?」楊戩道:「師伯可曾不見了綑仙繩?」懼留孫慌忙站起曰:「你怎麼知道?」楊戩曰:「有個土行孫同鄧九公來征伐西岐,用的是綑仙繩,將子牙師叔的門人,拿入商營,被弟子看破,特來奉請師伯。」懼留孫聽得。怒曰:「好畜生!你敢私自下山﹔盜吾寶貝,害吾不淺。楊戩你且先回西岐,我隨後就來。」
  楊戩離了高山回到西岐。至府前入見子牙,子牙問曰:「可是綑仙繩?」
  楊戩把收金毛子事,誤入青鸞斗闕,見懼留孫的事,說了一遍。子牙曰:「可喜你又得了門下。」楊戩曰:「前緣有定,今得刀袍,無非賴師叔之大德,主上之洪福耳。」且言懼留孫吩咐童子:「看守洞門,候我去西岐走一遭。」童子領命不提。道人駕縱地金光法,來至西岐。
  左右報與子牙曰:「懼留孫仙師來至。」子牙迎出府來,二人攜手至殿行禮坐下。子牙曰:「高徒屢勝吾軍,我亦不知,後被楊戩看破,只得請道兄一行,以完道兄昔日助燃燈道兄之雅,末弟不勝幸甚。」
  懼留孫曰:「自從來破『十絕陣』回去,並未曾檢點此寶,豈知是這畜生,盜在這裡作怪,不妨,須得如此如此,頃卻擒獲。」子牙大喜。
  次日子牙獨自乘四不像,往成湯營門前後,觀看鄧九公的大營,若探視之情形﹔只見巡營探子報入中軍:「啟元帥!姜丞相在轅門外私探,不知何故。」鄧九公曰:「姜子牙善能攻守,曉暢兵機,不可不防。」
  傍有土行孫大喜曰:「元帥放心﹔待吾擒來,今日成功。」土行孫暗暗走出轅門,大呼:「姜子牙你私探吾營,是自來送死,不要走。」
  使手中棍照頭打來,子牙仗手中劍,急架來迎﹔未及三合,子牙撥轉四不像就走,土行孫隨後趕來,祭起綑仙繩,又來拿子牙。他不知懼留孫駕著金光法,隱於空中,只管接他的。土行孫意在拿了子牙,早奏功回朝,要與鄧嬋玉成親﹔此正是意欲迷人,真性自昧,只顧拿人,不知省視前後﹔一路只是祭起綑仙繩,不見落下來,也不思忖,只顧趕子牙﹔不止一里,把繩子都用完了,隨手一摸,直至沒有了,方驚駭。土行孫見勢頭不行,站立不趕,子牙勒轉四不像,大呼曰:「土行孫敢至此再戰三合否?」土行孫大怒,拖棍趕來,轉過城垣,只見懼留孫曰:「土行孫那裡走。」土行孫□(左「手」右「台」)頭見是師父,就往地下一鑽﹔懼留孫用手一指:「不要走。」只見那一塊土,比鐵還硬,鑽不下去。懼留孫趕上,一把抓住頂瓜皮,用綑仙繩,四馬攢蹄困了,擒著他進西岐城來。眾將知道擒了土行孫,齊至府前來看,道人把土行孫放在地下,楊戩曰:「師伯仔細,莫又走了他。」
  懼留孫曰:「有吾在此,不妨。」復問土行孫曰:「你這畜生!我自破『十絕陣』回去,此綑仙繩,我一向不曾檢點,誰知被你盜去﹔你實說是誰人唆使?」土行孫曰:「老師來破『十絕陣』,弟子閑玩高山,遇逢一道人,跨虎而來,問弟子:『叫甚名字?』弟子說名與他,弟子也隨問他﹔他說:『是闡教門人申公豹。』他看我不能了道成仙,只好受人間富貴,他教我往聞太師行營立功。弟子不肯,他薦我往三山關鄧九公麾下建功。師父!弟子一時迷惑,但富貴人人所欲,貧賤人人所惡,弟子動了一個貪癡念頭,故此盜了老師綑仙繩,兩葫蘆丹藥,走下塵寰﹔望老師道心無處不慈悲,饒了弟子罷。」子牙在旁曰:「道兄!似這等畜生,壞了吾教,速速斬首報來。」懼留孫曰:「若論無知冒犯,理當斬首,但有一說,此人子牙公久後,自有用他之處,可助西岐一臂之力。」子牙曰:「道兄傳他地行之朮,誰知他存心毒惡,暗進城垣,行刺武王與我,賴皇天庇佑,風折旗,把吾警覺,算出吉凶,著實防備,方使我君臣無虞﹔此事還多虧楊戩設法擒獲,又被他狡滑走了。這樣東西,留他作甚?」子牙道罷,懼留孫大驚,忙下殿來,大喝曰:「畜生你進城行刺武王,行刺你師叔,那時幸而無虞﹔若是差遲,罪繫於我。」土行孫曰:「我實告師尊,弟子隨九公征伐西岐。一次仗師父綑仙繩,拿了哪吒,二次又擒了黃天化﹔元帥與弟子賀功,三次將師叔拿了﹔見我屢屢著有名之將,將女許我,欲贅為婿,被他催逼,弟子不得已,仗地行之朮,故有此舉﹔怎敢在師父跟前有一句虛語。」懼留孫低頭思想,默算一番,不覺嗟嘆,子牙曰:「道兄為何嗟嘆?」懼留孫曰:「子牙公方貧道卜算,該畜生與那女子,該有系足之緣,前生分定,事非偶然,若得一人作伐,方可全美﹔若此女來至,其父不久也是周臣。」子牙曰:「吾與鄧九公,那是敵國之讎,怎能得全此事?」懼留孫曰:「武王洪福,乃有道之君,天數已定,不怕不能完全,只見選一能言之士,前往湯營說合,不怕不成。」子牙低頭,沈思良久曰:「須得散宜生去走一遭方得。」
  懼留孫曰:「既如此,事不宜遲。」子牙命左右去請上大夫散宜生來商議﹔命放了土行孫,不一時,上大夫散宜生來至,行禮畢,子牙曰:「今鄧九公有女鄧嬋玉,原系鄧九公親許土行孫為妻,今煩大夫至湯營作伐,乞為委曲周旋,務在必成,如此如此方可。」散宜生領命出城不表。且說鄧九公在營懸望土行孫回來,只見一去,毫無影響,令探馬打聽多時,回報:「聞得土行孫被子牙拿進城去了。」鄧九公大驚曰:「此人捉去,西岐如何能克?」心中十分不樂,只見散宜生來與土行孫議親。不知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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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回  子牙設計收九公
  姻緣前定果天然,須信紅絲足下牽﹔敵國不妨成好合,仇讎應自得翩聯。子牙妙計真難及,鸞使奇謀枉用偏﹔總是天機離預料,紂王無福鎮乾坤。
  話說散宜生出城,來至商營,對旗門官曰:「轅門將校,報與你鄧元帥得知:『岐周差上大夫散宜生,有事求見。』」軍政官報進中軍:「啟元帥!岐周差上大夫有事求見。」鄧九公曰:「吾與他為敵國,為何差人來見我?必定下說詞,豈可容他進營,惑亂軍心﹔你與他說:『兩國正當爭戰之秋,相見不便。』」軍政官出營,回覆散宜生。宜生曰:「兩國相爭,不阻來使,相見何妨,吾此來奉姜丞相命,有事面決,非可傳聞,再煩通報。」軍政官出營又進營,來把散宜生言語,對九公訴說一遍。九公沈吟,旁有正印先行官太鸞上前言曰:「元帥乘此機合,放他進來,隨機應變,看他如何說﹔方可就中取事,有何不可。」
  九公曰:「此言亦自有理。」命左右請他進來,門宮出轅門,對散宜生曰:「元帥有請。」散宜生下馬,走進轅門,進了三層鹿角,行至滴水簷前﹔鄧九公迎下來,散宜生鞠躬,口稱:「元帥。」九公曰:「大夫降臨,有失迎侯。」彼此遜讓行禮,後人有請單贊子牙的妙計:「子牙妙算世無倫,學貫天人泣鬼神﹔縱使九公稱敵國,藍橋也自結姻親。」
  話說二人遜至中軍,分賓主坐下,鄧九公曰:「大夫!你與我今為敵國,未決雌雄,彼此各為其主,豈得循私妄議?大夫今日見諭,公則公言之,私則私言之,不必效舌劍,徒勞往返耳!予心如鐵石,有死而已,斷不為浮言所搖。」散宜生笑曰:「吾與公既為敵國,安敢造次請見?只有一件大事,特來請一明示,無他說耳!昨拿有一將,系是元帥門婿,於盤問中道及斯言,今丞相不忍驟加極刑,以割人間恩愛,故命散宜生親至轅門,特請尊裁。」鄧九公聽說,不覺大驚曰:「誰吾婿,為姜丞相所擒?」散宜生說:「元帥不必故推,令婿乃土行孫也。」鄧九公聽說,不覺滿面通紅,心中大怒,厲聲言曰:「大夫在上,吾只有一女,乳名嬋玉,幼而喪母,吾愛惜不啻掌上之珠,豈得輕易許人,今雖及笄,所求者固眾,吾自視皆非佳婿,而土行孫何人,妄有此說也。」散宜生曰:「元帥暫行息怒,聽不才拜稟,古人相女配夫,原不專在門第,今土行孫亦不是無名小輩,彼原是夾龍山飛雲洞懼留孫門下高弟﹔因申公豹與姜子牙有隙,故說土行孫下山來助元帥征伐西岐﹔昨日他師父下山,捉獲土行孫在城,窮其所事,彼言所以雖為申公豹所惑,次為元帥以令愛相許,有此一段姻緣﹔彼因傾心為元帥,而暗進城內行刺,欲速成功,良有以也﹔昨已被擒伏罪不枉,但彼再三哀求姜丞相及彼師尊懼留孫曰:『為一此段姻緣,死不瞑目。』之語,即姜丞相與他師尊,俱不肯放,只予在旁勸慰:『豈得以一時之過,而斷送人間好事哉。』因勸姜丞相暫且留下,宜生不辭勞苦,特謁元帥,想求俯伏賜人間好事,曲成兒女恩情,此亦元帥天地父母之心,故宜生不避斧鉞,特見尊顏,以求裁示。倘有元帥果有此事,姜丞相仍將土行孫送還元帥,以遂姻親,再決雌雄耳!
  並無他說。」鄧九公曰:「大夫不知土行孫妄語耳!土行孫乃申公豹所薦,為吾先行,不過一牙門裨將,吾何得輕以一女許之哉,彼不可借此為偷生之計,以辱吾女耳!大夫不可輕信。」宜生曰:「元帥也不必固卻,此事必有他故,難道土行孫平白興此一番言語:其中定有委曲,想是元帥或於酒後賞功之際,憐才惜技之時,或以一言安慰其心,彼使妄認為實,作此癡想耳!」九公被散宜生此一句話,道出九公一腔心事。九公不覺答道:「大夫斯言大是明見,當時土行孫被申公豹薦在吾麾下,吾亦不甚重彼﹔初為副先行督糧使者,後因太鸞失利,彼恃其能,改為正先行官,首陣擒了哪吒,次擒黃天化,三次擒了姜子牙,被岐周眾將搶回,土行孫進營,吾見彼累次出軍獲勝,治酒與彼賀功,以盡朝廷懋賞功臣之意,及至飲酒中間,彼曰:「元帥在上,若是早用末將為先行,早取西岐多時矣。」那時吾酒後,矢口許之曰:「你若取了西岐,吾將嬋玉贅你為婿。」一來是獎勵彼竭力為公,早完王事,今彼已被擒,安得又妄以此言為口實,令大夫往返哉?」散宜生又笑曰:「元帥此言差矣!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況且婚姻之事,人之大倫,如何作為兒戲之談﹔前日元帥言之,土行遜信之,土行孫又言之,天下共信之,便與中外,人人共處,正所謂:『路上行人口似碑。』將以為元帥相女配夫,誰信將軍權宜之朮,為國家行此不得已之深衷也?徒使令愛千金之軀,作為話柄,閨中之秀,竟作口談﹔萬一不成全此事,且使令愛有白頭之嘆,吾竊為元帥惜之。
  今元帥為商之大臣,天下三尺之童,無不奉命﹔若一旦而如此,吾不知所稅駕矣!乞元帥裁之。」鄧九公被散宜生一番言語,說得默默沈思,無言可答。只見太鸞上前附耳說:「如此如此,亦是第一妙計。」
  鄧九公聽太鸞之言,回嗔作喜道:「大夫之言,深屬有理,末將無不應命。只小女因先妻早喪,幼而夫教,予雖一時承命,未知小女肯聽此言,俟予將吾意與小女商榷,再令人至城中回覆。」散宜生只得告辭,鄧九公送至營門而別。散宜生進城,將鄧九公言語,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子牙大笑曰:「鄧九公此計,怎麼得我過?」懼留孫亦笑曰:「且看如何來說。田子牙日:「勞動散大夫,俟九公人來,再為商議。」宜生退去不表。且說鄧九公謂太鸞曰:「適雖是曹允此事,畢竟當如何處置?」太鸞曰:「元帥明日可差一能言之士說:『昨日元帥至後營,與小姐商議,小姐已自應允,只是兩邊敵國,恐無足取信,是必姜丞相親自至營中納聘,小姐方肯聽信。」子牙如不來便罷,再為之計,若是他肯親自來納聘,彼必無得重升自衛之理,如此只一匹夫,可擒耳!若是他帶有將佐,元帥可出轅門迎接,至中軍用酒筵,賺開他手下眾將,預先埋伏下驍勇將士,俟酒席中間,擊杯為號,擒之如囊中取物,西岐若無子牙,則不政自破矣!」九公聞說大喜:「先行之言,真神出鬼沒之機!只是能言快語之人,隨機應變之士,吾知非先行不可,乞煩先行明日親往,則大事可成。」太鸞曰:「若元帥不以末將為不才,鸞願往周營,叫子牙親至中軍﹔不勞苦爭惡戰,早早奏凱回軍。」九公大喜,一宿晚景不題。次日,鄧九公升帳,命太鸞進西岐說親。太鸞辭別九公,出營至西岐城下,對守門官將曰:「吾是先行官太鸞,奉鄧元帥命,欲見姜丞相,煩為通報。」守城官至相府,報與姜丞相曰:「城下有商營先行官太鸞求見,請令定奪。」子牙聽罷,對懼留孫曰:「大事成矣。」懼留孫亦自暗喜﹔子牙對左右曰:「速與我請來。」守門官同軍校至城下,開了城門,對太鸞曰:「丞相有請。」太鸞慌忙進城,行至相府下馬,左右通報。太鸞進府﹔子牙與懼留孫降階而接,太鸞控背躬身言曰:「丞相在上,末將不過馬前一卒,禮當叩見,豈敢當丞相如此過愛。」子牙曰:「彼此二國,俱系賓主,將軍不必過謙。」太鸞再四遜謝,方敢就坐,彼此溫慰畢,子牙以言挑之曰:「前者因懼道兄,將土行孫擒獲,當欲斬首,彼因再四哀求,言:『鄧元帥曾有牽紅之約。』乞我少緩須臾之死﹔故此,著散大夫至鄧元帥中軍,問其的確﹔倘元帥果有此言,自當以土行孫放回,以遂彼兒女之情,人間恩愛耳!幸蒙元帥見諾,俟議定回我,今將軍賜顧,元帥必有教我。」太鸞欠身答曰:「蒙丞相下問,末將敢不上陳﹔今特奉主帥之命,多拜上丞相,不及寫書,但主帥乃一時酒後所許,不意土行孫被獲,竟以此事倡明,主帥亦不敢辭﹔但主帥此女,自幼失母,主帥愛惜如珠。況此事須要成禮﹔後日乃吉日良辰,意欲散大夫同丞相親率土行孫入贅,以珍重其事,主帥方有體面,然後再面議軍國之事﹔不識丞相允否?」子牙曰:「我知鄧元帥乃忠信之士,但幾次天子有征伐之師,至此皆不由分訴﹔俱以強力相加,只我週一段忠君愛國之心,並無背逆之意,不用見諒於天子之前,言之欲涕﹔今天假之便,有此姻緣,庶幾將我等一腔心事,可以上達天子,表白於天下也。我等後日親送土行孫至鄧元帥行營,吃賀喜筵席﹔乞將軍善言道達,姜尚感激不盡。」太鸞遜謝,子牙遂厚款太鸞而別。
  太鸞出得城來,至營門等令,左右報入帳中,有先行官等令,鄧九公傳令:「來見。」太鸞至中軍,九公問曰:「其事如何?」太鸞將姜子牙應允後日親來言語,訴說一遍。鄧九公乃以手加額曰:「天子洪福,彼自來送死。」太鸞曰:「雖然大事已成,但防備不可不謹。」鄧九公吩咐:「選有力量軍士二百人,各藏短刀利刃,埋伏帳外﹔聽擊杯為號,左有齊出,不論子牙眾將,一頓刀剁為肉醬。」眾將士得令而退,命趙升一枝人馬,埋伏左營,侯中軍炮響,殺出接應﹔又命孫紅領一枝人馬,埋伏右營,侯中軍炮響,殺出接應:又命太鸞與子鄧秀,在轅門賺住眾將﹔又吩咐後營小姐鄧嬋玉,領一枝人馬,為三路故應使,鄧九公吩咐停當,專候後日行事。左右將佐俱去安排不表。
  且說子牙送太鸞出府,歸與懼留孫商議曰:「必須如此如此,大事可成。」光陰迅速,不覺就是第三日﹔先一日子牙命楊戩變化,暗隨吾身,楊戩得令﹔子牙命選精壯力卒五十名,裝作□(左「手」右「台」)禮腳夫,辛甲、辛免、太顛、閎夭、四賢八俊等,充作左右接應之人,俱各暗藏利刃﹔又命雷震子、黃天化領一枝人馬,搶他左哨,殺入中軍接應﹔再命哪吒、南宮領一枝人馬,搶他右哨,殺入中軍接應﹔金吒、木吒、龍鬚虎統領大隊人馬救應搶親﹔子牙俱吩咐暗暗出城埋伏不表。怎見得?有詩為証:「商營此日瑞筵開,專等鷹揚大將來﹔孰意子牙籌畫定,中軍炮搶嬌才。」
  且說鄧九公其日與女嬋玉商議曰:「今日子牙送土行孫入贅,原是賺子牙出城,擒彼成功﹔吾與諸將吩咐已定,你可將掩心甲緊束,以備搶將接應。」其女應允。鄧九公升帳,吩咐鋪氈搭彩,俟候子牙不題。
  且說子牙是日使諸將裝扮停當﹔乃命土行孫至前聽令,子牙曰:「你同至商營,看吾號炮一響,你便進後營,搶鄧小姐要緊。」土行孫得令。子牙等至午時,命散宜生先行,子牙方出了城,望商營進發﹔宜生先至轅門,太鸞接著,報於九公,九公降階至轅門迎接﹔散宜生曰:「前日仰蒙金諾,今姜丞相已親自壓禮,同令婿至此,特令下官先來通報。」鄧九公曰:「動煩大夫往返,尚容申謝,我等在此立等如何?」
  宜生曰:「恐驚動元帥不便。」鄧九公曰:「不妨。」彼此等候良久,鄧九公遠遠望見子牙,乘四不像,帶領腳夫,一行不過五六十人,並無甲冑兵刃﹔九公看罷,不覺心喜﹔只見子牙同眾人行至轅門。子牙見鄧九公同太鸞、散宜生俱立侯,子牙慌忙下騎﹔鄧九公迎上前來,打躬曰:「丞相大駕降臨,不才未得遠接,望乞恕罪。」子牙忙答禮曰:「元帥盛德,姜尚久仰慕譽無緣,末得執見,今幸天緣,得罄委曲,尚不勝幸甚。」只見懼留孫同土行孫上前行禮。九公問子牙曰:「此位是誰?」子牙曰:「此是土行孫師父懼留孫也。」鄧九公忙致委曲曰:「久仰仙名,未曾拜識,今幸降臨,殊慰夙昔。」懼留孫亦稱拜謝畢,彼此遜讓,進得轅門。子牙睜眼觀看,只見肆筵設席,結綵懸花,極其華美,怎見得?有詩為証:「結綵懸花氣象新,麝蘭香靄襯重菌﹔屏間孔雀千年瑞,色映笑容萬谷春。金鼓兩旁藏殺氣,笙簫一派郁荊榛﹔孰知天意歸周主,千萬貔貅化鬼。」
  話說子牙正看筵席,猛見兩邊殺氣上衝,子牙已知就裡﹔使與土行孫眾將丟個眼色,眾人已解其意,俱親上帳來。鄧九公與子牙諸人行禮畢,子牙命左右□(左「手」右「台」)上禮來﹔鄧九公方接禮單看完,只見辛甲暗將信香取出,忙將□(左「手」右「台」)盒內大炮燃著,一聲炮響,恍若地崩山塌﹔鄧九公吃了一驚,及至看時,只見腳夫一擁上前,各取出暗藏兵器,殺上帳來,鄧九公措手不及,只得望後就跑,太鸞與鄧秀見勢不諧,也往後逃走,只見四下伏兵齊起,喊聲振天。土行孫綽了兵器,望後營來搶鄧嬋玉小姐,子牙與眾人俱各搶上馬騎,各執兵刃殺,那二百名刀斧手,如何抵當得住﹔及至鄧九公等上得馬,出來迎戰時,營已亂了。趙升聞炮,自左營殺來接應,孫紅聽得炮響,從右營殺來接應,俱被辛甲、辛免等,分投截殺﹔鄧嬋玉方欲前來接應,又被土行孫攔住,彼此混戰。不意雷震子、黃天化、哪吒、南宮兩枝人馬,從左右兩邊殺過來。商紂人馬,反在居中,首尾受敵,如何抵得住﹔後面金吒、木吒等大隊人馬,掩殺上來。鄧九公見勢不好,敗陣而走,軍卒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鄧嬋玉見父親與眾將敗下陣來,也虛閃一刀,往正南上逃走﹔土行孫知嬋玉善於發石傷人,遂將綑仙繩祭起,將嬋玉困住,跌下馬來,被土行孫上前綽住,先擒進西岐城去了。子牙與眾將追殺鄧九公,有五十餘里,方鳴金收軍進城。鄧九公與子鄧忠,並太鸞、趙升等,直至岐山下,方收集敗殘人馬﹔查點軍卒,見沒了小姐,不覺感傷,只望擒拿子牙﹔孰知反中奸計,追悔無及,只得暫紮住營寨不表。且說子牙與懼留孫大獲全勝,進城升銀安殿坐下,諸將報功畢﹔子牙對懼留孫曰:「命土行孫乘今日吉日良時,與鄧小姐成親何如?」懼留孫曰:「貧道亦是此意,事不宜遲。」子牙命土行孫:「你將鄧嬋玉帶進後房,乘今日好日子,成就你夫婦美事,明日我尚有說話。」土行孫領命﹔子牙又命侍兒,攙鄧小姐到前面,安置新房內來,好生伏侍﹔鄧小姐嬌羞無奈,含淚不語,被左右侍兒,挾持後房去了。子牙命諸將吃賀喜酒席不題。且說鄧小姐攙至香房,土行孫上前迎接嬋玉﹔土行孫笑容可掬,嬋玉一見土行孫,便自措身無地,淚雨如傾,默默不語。土行孫又百般安慰,嬋玉不覺怒起罵曰:「無知匹夫,賣主求榮,你是何等之人,敢妄自如此!」土行孫陪著笑面答曰:「小姐雖千金之體,不才亦非無名之輩,也不辱沒了你,況小姐曾受我療疾之恩,又有你尊翁泰山,親許與我,俟行刺武王回兵,將小姐入贅,人所共知﹔且前日散大夫先進營,與尊翁面訂,今日行聘人贅。丞相猶恐尊翁推托,故略施小計,成此姻緣,小姐何苦固執。」嬋玉曰,「我父親許散宜生之言,原是賺姜丞相之計,不料誤中奸謀,落在彀中,有死而已。」土行孫曰:「小姐差矣!別的好做口頭語,夫妻可是暫許得的,古人一言為定,豈可失信﹔況我等俱是闡教門人,只因誤聽申公豹唆使,故投尊翁帳下,以圖報效。昨被吾師下山擒進西岐,責吾暗進西岐行刺武王、姜丞相,有辱闡教,背本忘師,逆天助惡﹔欲斬吾首,以上國法:吾哀告師曾,姜丞相定欲行刑﹔吾只得把初次擒哪吒、黃天化,尊翁泰山,晚間飲酒,將小姐許我,俟旋師命吾入贅,我只因欲就親事之心,急不得已,方得進西岐。吾師與姜丞相聽吾斷言,屈指一算,乃曰:『此子該與鄧小姐有紅絲系足之緣,後來俱是周朝一殿之臣。』因此赦吾之罪,命散大夫作伐。小姐!你想若非天緣,尊翁怎麼肯,小姐焉能到此﹔況今紂王無道,天下叛離,累伐西岐,不過魔家四將、聞太師、十洲三島仙眾,皆自取滅亡,不能得志,天意可知,順逆已見﹔又何況尊翁區區一旅之師哉。古云:『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小姐今日固執,三軍已知土行孫成親,小姐縱冰清玉潔,誰人信哉?小姐請自三思。」鄧嬋玉被土行孫一時話,說得低頭不語。土行孫見小姐略有回心之意,近前促之曰:「小姐自思,你是香閨女質,天上奇葩,不才乃夾龍山門徒,相隔不啻天淵,今日何幸,得與小姐玉體相親,情同夙覯。」便欲上前,強牽其衣﹔小姐見此光景,不覺粉面通紅,以手拒之曰:「事雖如此,豈得用強?
  俟我明日請命於父親,再成親不遲。」土行孫此時情興已迫,按納不住﹔上前一把摟住,小姐抵死拒住。土行孫曰:「良辰吉日,何必苦推,有誤佳期。」竟將一手去解其衣,小姐雙手推托,彼此扭作一堆﹔小姐終是女流,如何敵得土行孫過。不一時,滿面流汗,喘吁氣急,手已酸軟,土行孫乘隙,右手插入裡去,嬋玉及至以手抵當,不覺其帶已斷﹔及將雙手住裡衣,其力愈怯。土行孫待至,以手一抱,暖玉溫香,已貼滿胸懷,檀口香腮,輕輕按摺﹔小姐嬌羞無主,將臉左右閃躲,不覺流淚滿面曰:「如是持強,定死不從。」土行孫那裡肯放,死命壓住,彼此推扭,又一個時辰,土行孫見小姐終是不肯順從,乃哄之曰:「小姐既是如此,我也不敢用強,只恐小姐明日見了尊翁變卦,無以為信耳。」小姐忙曰:「我此身已屬將軍,安有變卦之理,只將軍肯容憐我,見過父親,庶成我之節﹔若我是有負初心,定不逢好死。」土行孫曰:「既然如此,賢妻請起。」土行孫將雙手摟抱其頸,輕輊扶起鄧嬋玉,以為真心放他起來,不曾提防將身起時,使用一手推開土行孫之手,土行孫乘機將雙手插入小姐腰裡,抱緊了一提,腰已鬆了,裡衣逕往下一卸﹔鄧嬋玉被土行孫所算,及落手相持時,已被雙肩隔住手,如何得下來,小姐展掙不住,不得已言曰:「將軍薄倖,既是夫妻,如何哄我?」土行孫曰:「若不如此,賢妻又要千推萬阻。」小姐惟閉目不言,嬌羞滿面,任土行孫解帶脫衣,二人扶入錦帳。嬋玉對土行孫曰:「賤妾系香閨幼稚,不識雲雨,乞將軍憐護。」土行孫曰:「小姐嬌香艷質,不才羨慕久矣,安敢逞逛。」正是翡翠衾甲,初試海棠新雨﹔鴛鴦枕上,漫飄桂蕊奇香。彼此溫存交相慕戀﹔極人間之樂,無過此時矣。後人有詩,單道子牙妙計,成就二人美滿姻緣。
  「妙算神機說子牙,運籌帷幄定無差﹔百年好事今朝合,其把紅絲孟浪誇。」
  話說土行孫與鄧嬋玉成就夫婦,一夜晚景已過。次日夫妻二人都來,梳洗已畢,土行孫曰:「我二人可至前殿,叩謝姜丞相與我師尊,撫育成就之恩。」嬋玉曰:「此事固當要謝,但我父親昨日不知敗於何地,豈有父子事兩國之理,乞將軍以此意道達於姜丞相得知,作何區處,方保兩全。」土行孫曰:「賢妻之言是,上殿時就講此事。」話猶未了,只見子牙上殿,眾將上殿參謁畢﹔土行孫與鄧嬋玉夫妻二人,上前叩謝。子牙曰:「鄧嬋玉今屬周臣,爾父尚抗拒不服,我欲發兵前去擒,但你系骨肉至親,當如何區處?」土行孫上前曰:「嬋玉適正為此事與弟子相商,懇求師叔開惻隱之心,設一計策,兩全其美,此師叔莫大之恩也。」子牙曰:「此事也不難,若嬋玉果有真心為國,只消請他自去說他父親歸周,有何難處,但不知嬋玉可肯去否?」鄧嬋玉上前跪而言曰:「丞相在上,賤妾既已歸周,豈敢又蓄兩意,早晨嬋玉已欲自往說父親降周,惟恐丞相不肯信妾真心,至生疑,慮若丞相肯命妾說父歸降,自不勞引弓設箭,妾父自為周臣耳。」
  子牙曰:「吾斷不疑小姐反覆,只恐汝父不肯歸周又生事端耳,今小姐既欲親往,吾撥軍校隨去。」鄧嬋玉拜謝子牙,領兵卒出城,望岐山前來不表。且說鄧九公收集殘兵,駐札一夜﹔至次日昇帳,其子鄧秀、太鸞、趙升、孫紅侍立:九公曰:「吾行兵以來,未嘗遭此大厄,今又失吾愛女,不知死生,正是羊腸藩離,進退兩離,奈何奈何!」
  太鸞曰:「元帥可差官表進朝告急,一面探聽小姐下落。」正遲疑間,左右報曰:「小姐領一枝人馬,打西周旗號,至轅門等令。」太鸞等驚愕不定,鄧九公曰:「令來。」左右開了轅門,嬋玉下馬,進轅門來至中軍,雙膝跪下,鄧九公看見如此行逕,慌立起問曰:「我兒這是如何說?」嬋玉不覺流淚言曰:「孩兒不敢說。」鄧九公曰:「你有甚冤屈,站起來說不妨。」嬋玉曰:「孩兒系深閨秀艷,此事俱是父親失言,弄巧成拙,父親平生將我許了土行孫,勾引姜子牙,做出這番事來,將我擒入西岐,強逼為婚,如今追悔何及!」鄧九公聽得此言,嚇得魂飛天外,半晌無言。嬋玉又進言曰:「孩兒今已失身為土行孫妻子,欲救爹爹一身之禍,不得不來說明。今紂王無道,天下分崩﹔天下三分,有二歸周,其天意人心,不卜可知﹔縱有聞太師、魔家四將、十洲三島真仙,俱皆滅亡,順逆之道明甚。今孩兒不孝,歸順西岐,不得不以利害與父親言之。父親今以愛女親許敵國,姜子牙親造商營行禮,父親雖是賺他,豈肯信之﹔況且喪師辱國,父親歸商自有顯戮。孩兒乃奉父命,歸適良人,自非私奔桑濮之比,父親亦無罪孩兒之處,父親若肯依孩兒之見,歸順西岐,改邪歸正,擇主而仕﹔不但骨肉可以保全,實是棄暗投明,從順卻逆,天下無不忻悅。」
  九公被女兒一番言語,說得大是有理,自己沈思﹔欲奮勇行師,眾寡莫敵﹔欲收軍還國,事涉嫌疑﹔沈吟半晌,對嬋玉曰:「我兒!你是我愛女,我怎的捨得你,只是天意如此,但我羞入西岐,屈膝於子牙耳,如之奈何?」嬋玉曰:「這有何難,姜丞相虛心下士,並無驕矜,父親果真降周,孩兒願先去說明,令子牙迎接。」九公見嬋玉如此說,命嬋王先行,鄧九公領眾將軍歸順西岐不題。且說鄧嬋玉先至西岐城,入相府,對子牙將上項事訴說一遍。子牙大喜,命左右排隊伍出城,迎接鄧元帥,左右聞命,俱被執迎接裡餘之地,已見鄧九公軍卒來至。
  子牙曰:「元帥請了。」鄧九公在馬上欠背躬身曰:「末將才疏智淺,致蒙譴賁,理之當然,今已納降,望丞相恕罪。」子牙忙拍馬上前,攜九公手,並轡而言曰:「今將軍既知順逆,棄暗投明,俱是一殿之臣,何得又分彼此﹔況令愛又歸吾門下師侄,吾又何敢賺將軍哉。」
  九公不勝感激,二人俱至相府下馬,進銀安殿,重整筵席,同諸將飲慶賀酒,一宿不題。次日見武王朝賀畢,且不言鄧九公歸周﹔只見探馬報入,汜水關韓榮聽得鄧九公納降,將女私配敵國,韓榮飛報至朝歌,有上大夫張謙看本,見此報大驚,忙進內打聽,皇上在摘星樓,只得上樓啟奏。左右見上大夫進疏,慌忙奏曰:「啟陛下!今有上大夫張謙候旨。」紂王聽說,命宣上樓來。張謙聞命上樓,至摘星樓前拜畢,紂王曰:「朕無旨宜卿,卿有何奏章,就此批宣?」張謙俯伏奏曰:「今有汜水關韓榮,進有奏章,臣不敢隱匿﹔雖觸龍怒,臣就死無辭。」紂王聽說,命當駕官:「即將韓榮本拿來朕看。」張謙忙將韓榮本,展於紂王龍案之上﹔紂王看未完,不覺大怒曰:「鄧九公受朕大恩,今一旦歸降叛賊,情殊可恨,待朕升殿,與眾臣共議,定拿此一班叛臣,明正伊罪,方洩朕恨。」張謙只得退下樓來,候天子臨軒。只見九間殿上鐘鼓齊鳴,眾官聞知,忙至朝房伺候﹔須臾﹔孔雀屏開,紂王駕臨,登寶座傳旨,命眾卿相議,眾文武齊至御前,俯伏候旨,紂王曰:「今鄧九公奉詔征西,不但不能伐叛奏捷,反將己女私婚敵國,歸降叛賊,罪在不赦,除擒拿逆臣家屬外,必將逆賊拿獲,以正國法,卿等有何良策,以彰國之常刑?」紂王言未畢,有中諫大夫飛廉出班奏曰:「臣觀西岐抗禮拒敵,罪在不赦﹔然征伐大將,得勝者,或有捷報御前,失利者,懼罪即歸伏西土,何日能奏捷音也﹔依臣愚見,必用至親骨肉之臣征伐,庶無二者之虞,且與國同為休戚,自無不奏捷者。」紂王曰:「君臣父子,總系至親,又何分彼此哉。」
  飛廉日:「臣保一人征伐西岐,非冀川侯蘇護不可﹔一為陛下國戚,二為諸侯之長,凡事無有不用力者。」紂王聞言大悅,卿言甚善,即令軍政官速發黃鉞白旄,使命詔,前往冀川。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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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回  冀州侯蘇護伐西岐
  蘇侯有意欲歸周,紂王江山似浪浮﹔紅日已隨山後卸,落花空逐水東流。人惜久欲投明聖,世局翻為急浪舟﹔貴戚親臣皆已散,獨夫猶自臥紅樓。
  話說天使離了朝歌,前往冀州,一路無詞。翌日,來至冀州館驛安下﹔怎日報至蘇侯府內,蘇侯即至館驛接旨,焚香拜畢,展詔開讀。
  詔曰:「朕聞:征討之命,皆出於天子,閫外之寄,實出於元戎,建立功勛,威鎮海內,皆臣子分內事也。茲西岐姬發,肆行不道,抵拒王師,情殊可恨,特敕爾冀州侯蘇護,總督六師,前往征伐,必擒獲渠魁,殄滅禍亂﹔俟旋師奏效,朕不惜茅土,以待有功,爾其勛哉!」
  話說蘇侯開讀旨意畢,心中大喜,管待天使,敬送程費,打發天使起程﹔蘇護叩謝天地曰:「今日吾方洗得一身之冤,以謝天下。」忙令後廳治酒,與子全忠、夫人共飲曰:「我不幸生女妲己,進上朝歌,誰想這賤人,盡違父母之訓,無端作孽,迷惑紂王,無所不為,使天下諸侯,銜恨於我;今武王仁德,播於天下,三分有二,盡歸於西周。
  不意昏君,反命吾征伐,吾得生平之願,我明日意欲將滿門家眷,帶在行營,至西岐歸降周主,共享太平。然後會合諸侯,共伐無道,使我蘇護,不得遺笑於諸侯,受議於後世,亦不失大丈夫之所為耳。」
  夫人大喜:「將軍之言甚善,正是我母子之心。」且說,次日殿上鼓響,眾將官參見,蘇護曰:「天子敕下,命吾西征,眾將整備起行。」
  眾將得令,整點十萬人馬,即日祭寶纛,收拾起兵,同先行官趙丙、孫子羽、陳光,五軍救應使鄭倫,即日離了冀州,軍威甚是雄偉。怎見得?有詩為証:「殺氣征雲起,金鑼鼓又鳴﹔幢遮瑞日,劍戟鬼神驚。平空生霧彩,遍地長愁霎﹔閃翻銀葉甲,撥轉皂雕弓。人似離山虎,馬如出水龍;頭盔生燦爛,鎧甲砌龍鱗。離了冀州界,西土去安營。」
  蘇侯行兵,非止一日,有探馬報入中軍:「前是西岐城下。」蘇侯傳令,安營結寨,升帳坐下,眾將參謁,立起帥。且說子牙在相府,收四方諸侯,本請武王伐紂。忽報馬人府,「啟老爺!冀州侯蘇護來伐西岐。」子牙謂黃飛虎曰:「久聞此人善能用兵,黃將軍必知其人,請言其概。
  子牙許之。飛虎領令,上了五色神牛,出得陣來,一聲炮響,立於轅門大呼曰:「請蘇護答話。」探馬報入中軍,蘇侯令先行官見陣,趙丙領令上馬,提方天戟,逕出轅門,認得是武成王黃飛虎,趙丙曰:「黃飛虎!你身為國戚,不思報本,無故造反,致起禍端,使生民塗炭,屢年征伐不息,今奉旨特來擒你,倘不下馬受縛,猶自支吾。」
  搖戟刺來,黃飛虎將架住,對趙丙曰:「你好好回去,請你主將出來答話,吾自有道理,你何必自稱其強也。」趙丙大怒道:「奉命來捉你報功,豈敢猶以語言支吾。」又一戟刺來,黃飛虎大怒:「好大膽匹夫,竟敢連刺吾兩戟。」催開神牛,手中赴面交還,牛馬相交,戟並舉。怎見得?
  二將陣前勢無比,撥開牛馬定生死﹔這一個搖動鋼神鬼愁,那一個畫戟展開分彼此。一來一往勢無休,你生我死雖能已﹔從來惡戰不尋常,攪海斷江無底止。
  話說黃飛虎大戰趙丙二十回合,被飛虎生擒活捉,拿解相府來見子牙,報入府中﹔子牙令飛虎進見:「將軍出陣勝負如何?」飛虎曰:「生擒趙丙,聽令定奪。」子牙命推來,士卒將趙丙擁至殿前,趙丙立而不跪,子牙曰:「既已被捉,尚何得抗禮。」趙丙曰:「奉命征討,指望成功,不幸被擒,有死而已,何必多言。」子牙傳令,暫且因於禁中。
  且說蘇護聞報趙丙被擒,低首不語,只見鄭倫在傍曰:「君侯在上,黃飛虎自恃強暴,待明日拿來,解往朝歌,免致生靈塗炭。」次日,鄭倫上了火眼金睛獸,提了降魔杵,往城下請戰﹔左右報入相府,子牙令黃將軍出陣走一遭。飛虎領令出城,見一員戰將,面如紫棗,十分醜惡,騎著火眼金睛獸。怎見得?有詩為證:
  「道術精奇別樣粧,降魔寶杵世無變;忠肝義膽堪稱誦,無奈昏君酒色荒。」
  話說飛虎大呼曰:「來者何人?」鄭倫曰:「吾乃蘇護麾下鄭倫是也。
  黃飛虎你這叛賊,為何屢年征伐,百姓遭殃,今天兵到日,尚不投戈伏罪,意欲何為?」飛虎曰:「鄭倫你且回去,請你主將出來,吾自有話說﹔你若是不知機變,如趙丙自投陷身之禍。」鄭倫大怒,掄杵就打,黃飛虎手中急架相還,二獸相交,杵並舉﹔兩家大戰三十回合,鄭倫把杵一擺,他有三千烏鴉兵,走動行如長蛇之勢;鄭倫竅中兩道白光,往鼻子內出來,哼的一聲響,黃將軍正是:
  見白光三魂即散,聽聲響撞下鞍□(左「革」右「喬」)。
  烏鴉兵用撓鉤搭住,一踴上前拿翻,剝了衣甲,纏索綁﹔飛虎被綁上子,二目方睜,飛虎點首曰:「今日之擒,如同做夢一般,真是心中不服。」鄭倫掌得勝鼓,回營來見蘇護,入帳報功,今日生擒反叛黃飛虎,至轅門請令發落。蘇侯令推來,小校將飛虎推至帳前,飛虎曰:「今被邪術所擒,願請一死,以報國恩。」蘇護曰:「本當斬首,且監侯留解朝歌,請天子定罪。」左右將黃飛虎送下後營。且說探馬入相府,言黃飛虎被擒,子牙大驚曰:「如何擒去?」掠陣官啟曰:「蘇護帳下有一鄭倫,與武成王正戰之間,只見他鼻子內放出一道白光,黃將軍便墜騎,被他拿去。」子牙心中十分不樂,又是左道之術;只見黃天化在旁,聽見父親被擒,恨不得平吞了鄭倫。當日晚間不題。
  次日,天化上帳請令出陣,以探父親消息、子牙許之。天化領令上了玉麒麟,出城請戰﹔探馬報人營中,有將請戰,蘇護曰:「誰去見陣走一遭?」鄭倫答曰:「願往。」上了金睛獸,□(左「石」中「馬」右「交」)聲響處,來至陣前,黃天化曰:「爾乃是鄭倫,擒武成王者是你,不要走,吃吾一。」一似流星閃灼光輝,呼呼風響,鄭倫忙將杵劈面相還。二將交兵未及十合,鄭倫見天化腰束絲□(左「糸」右「條」),是個道家之士:若不先下手,恐反遭其害﹔把杵望空中一擺,烏鴉兵齊至,如長蛇一般,鄭倫鼻竅中一道白光吐出,如鐘鳴一樣,天化看見白光出竅,耳聽其聲,坐不住玉麒麟,翻身落騎,烏鴉兵依舊把天化綁縛起來,急睜目開睛,不覺其身自受綁縛。鄭倫又擒黃天化進營來見,鄭倫曰:「末將擒黃天化已至轅門等令。」蘇侯令推至中軍,見黃天化眼光暴露,威風凜凜,一表非俗,立而不跪,蘇侯即命監在後營,黃天化入後營,看見父親監禁在後,大呼曰:「爹爹!我父子遭妖術成擒,心中甚是不服。」飛虎曰:「雖是如此,當思報國。」按下黃家父子。且說探馬報入相府,黃天化又被擒去,子牙驚道:「黃將軍說:『蘇侯有意歸周。』不料擒他父子。」子牙心中納悶。且說鄭倫捉了二將,軍威甚盛。次日又來請戰,探馬報入相府,子牙急令:「誰人走一遭?」言未畢,土行孫答曰:「弟子歸周寸功當立,願去走一遭,探其虛實何加。」子牙許之。土行孫領令出府,傍有鄧嬋玉上前告曰:「末將父子蒙恩,當得掠陣。」子牙並許之。鄭倫聽得城內□(左「石」中「馬」右「交」)響,見兩扇門開,旂旛麾動,見一女將飛來。怎見得?有詩為證:
  「此女生來錦織成,腰肢一搦體輕盈;西岐山下歸明主,留得芳名照汗青。」
   鄭倫見城內女將飛馬而來,不曾看見土行孫﹔土行孫生得矮小,鄭倫只看了前面,未曾照看下面。土行孫大呼曰:「那匹夫!你看那裡?」
  鄭倫往下一看,見是個矮子,鄭倫笑曰:「你那矮子,來此做甚麼?」
  土行孫曰:「吾奉姜丞相將令,特來擒你。」鄭倫復大笑曰:「看你只,形如嬰兒,乳毛未退,敢出大言,自來送死。」土行孫聽見罵他,甚是卑微,大叫:「好匹夫,焉敢辱我。」便開鐵棍一滾而來,就打金睛獸的蹄子,鄭倫急用杵來迎架,只是撈不著﹔大抵鄭倫坐的高,土行孫身子矮小,故此往下打費力。幾個回合把鄭倫掙了一身汗,反不好用力,心內焦燥起來,把杵一晃,那烏鴉兵飛走而來,土行孫不知那裏響,鄭倫把鼻子內白光噴出,哼然有聲,土行孫眼看耳聽,魂魄盡散,一交跌在地下,烏鴉兵把土行孫拿了,綁將起來。土行孫睜開眼,見渾身上了繩子,道聲:「噫!倒有趣。」土行孫綁著,鄧嬋玉看見,走馬大呼曰:「匹夫不必逞兇擒將。」把刀飛來直取,鄭倫手中杵劈面打來,嬋玉未及數合,撥馬就走,鄭倫不趕,佳人掛下刃,取五光石,側坐鞍□(左「革」右「喬」),回手一石。正是:
  從來暗器最傷人,自古婦人為更毒。
  鄭倫呵呵的一聲,面上著傷,敗回營中,來見蘇侯。蘇侯曰:「鄭倫你失機了。」鄭倫答曰:「拿了一個矮子,待回營,不意有一員女將來戰,夫及數合,回馬就走,末將不曾趕他,他便回手一石,急自躲時,面上已著了傷,如今那個矮子,拿在轅門聽令。」蘇候傳令推將進來,眾將卒將土行孫簇擁推至帳下,蘇侯曰:「這樣將官拿他何用,推出去斬了。」土行孫曰:「且不要斬我,回去說個信來。」蘇侯笑曰:「這是個獃子,推出斬了。」土行孫曰:「你不肯,我就逃了。」
  眾人大笑。正是:仙家授真奇妙,迎風一見影無蹤。
  眾人一見大驚,忙至帳前來稟:「啟老爺!方將矮子推出轅門,他將身子一扭,就不見了。」蘇侯嘆曰:「西岐異人甚多,無怪屢次征伐,俱是片甲不回,無能取勝。」嗟嘆不已﹔鄭倫在旁,只是切齒,自己用丹藥敷貼,欲報一石之恨。次日鄭倫又來請戰,坐名要女將,鄧嬋玉就要出馬,子牙曰:「不可,他此來必有深意。」哪吒應聲曰:「弟子願往。」子牙許之。哪吒上了風火輪,出城大呼曰:「來者可是鄭倫?」鄭倫啟曰:「然也。」哪吒不答話,登輪就殺,鄭倫急用杵相還,輪獸交兵。怎見得?有詩為證:
  哪吒怒發氣吞牛,鄭倫思性展雙眸;火尖鎗擺噴雲霧,寶杵施開轉捷稠。這一個傾心輔佐周王駕,那一個有意能分紂王憂;二將能戰西岐地,江沸山翻神鬼愁。
  話說鄭倫大戰哪吒,怒哪吒先下手,把杵一擺,烏鴉兵如長蛇一般,都拿著撓鉤套索,前來等著。哪吒看見心下著忙,只見鄭倫對著哪吒一聲哼,哪吒無魂魄,怎能得跌下輪來,鄭倫見此朮不能響應,大驚曰:「吾師秘授,隨時響應乃今日如何不驗?」又將白光吐出鼻子竅中,哪吒見頭一次不驗,第二次就不理他。鄭倫著忙連哼第三次,哪吒笑曰:「你這匹夫!害的是甚麼病,只管哼?」鄭倫大怒,把杵劈頭亂打。又戰二一十回合,哪吒把乾坤圈祭在空中,一圈的打將下來,鄭倫難逃此厄,正中其背;只打得筋斷骨折,幾乎墜騎,敗回行營。
  哪吒得勝回來,見子牙將鄭倫如此如此,被乾坤圈打傷,敗回去,說了一遍,子牙大喜,上了哪吒功不表。且說蘇侯在中軍,聞鄭倫失機來見,蘇侯見鄭倫著傷,站立不住,其實難當。蘇侯借此要說鄭倫,乃慰之曰:「鄭倫!臂此天命有在,何必強為,前聞天下諸侯歸周,俱欲共伐無道,只聞太師屢欲扭轉天心,故遭俱此屠戮,實生民之難,我今奉敕征討,你得功莫非暫時僥倖耳,吾見你著此重傷,心下甚是不忍,我與你名為主副之將,實有手足之情;今見天下紛紛,刀兵未息,此乃國家不祥,人心天命可知。昔堯帝之子丹朱不肖,堯崩,天下不歸丹朱,而歸於舜;舜之子商均亦不肖,舜崩,天下不歸商均而歸於禹。方今世亂如麻,真假可見,從來天運循環,無往不復;今主上失德,暴虐亂常,天下分崩,黯然氣象,莫非天意也。我觀你遭此重傷,是上天驚醒你我,且吾思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不若歸周,共享安康,以伐無道,此正天心人意,不卜可知,你意下如何?」鄭倫聞言,正色大呼曰:「君侯此言差矣!天下諸侯歸周,君侯不比諸侯,乃是國戚,國亡與亡,國存與存;今君侯受紂王莫大之恩,娘娘享宮闈之寵,今一旦負國,謂之不義;今國事艱難,不思報效,而欲歸反叛,謂之不仁;鄭倫竊為君侯不取也。若為國捐生,捨身報主,不惜血肉之軀,以死自誓,乃鄭倫忠君之願,其他非所知也。」蘇護曰:「將軍之言,雖是,古云:『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古人有行之不損令名者,伊尹是也;黃飛虎官居王位,今主上失德,有乖天意,人心思亂,故捨紂而歸周,鄧九公見武王、子牙,以德行仁,如其必昌,紂王無道,知其必亡,亦捨紂而從周,以故人要見機,順時行事,不失為智,你不可執迷,恐後悔無及。」鄭倫曰:「君侯既有歸周之心,我決然不順從於反賊,待我早間死,君侯晚上歸周,我午前死,君侯午後歸周;我忠心不改,此頸可斷,心不可污。」轉身回帳調養傷痕不提。且說蘇侯退帳,沈思良久,命蘇全忠後帳治酒:二鼓時分,即命全忠往後營,把黃飛虎父子放了,請到帳前;蘇護下拜請罪言曰:「末將有意歸周久矣。」黃飛虎忙答拜曰:「今蒙盛德,感賜再生,前聞君侯意欲歸周,使我心懷渴思,喜如雀躍,末將纔至營前,欲會君侯,問其虛實耳,不期被鄭倫所擒,有辱君命;今蒙開其生路,有何吩咐,愚父子惟命是從。」蘇護曰:「不才久欲歸周,不能得便,今奉敕西征,實欲乘機歸順,怎奈偏將鄭倫,堅執不允,我將言語,開說上古順逆有歸之語,他只是不從,今特設此酒,請大王公子少敘心曲,以贖不才冒瀆之罪。」飛虎曰:「君侯既肯歸順,宜當速行,雖無鄭倫執拗,只可用計除之,大丈夫先立功業,共扶明主,垂名竹帛,豈得效區區匹夫匹婦之不忠小義哉。」酒至三更,蘇護起身言曰:「大王賢公子出後糧門,回見姜丞相,把不才心事,呈與丞相,以知吾之心腹也。」遂送黃飛虎父子出城。飛虎至城下叫門,城上聽得是武成王,不敢夤夜開門,來見子牙,子牙聽得是三更天氣,報黃飛虎回來,忙傳令開城門;少時,飛虎至相府來見子牙,子牙曰:「黃將軍被奸惡所獲,為何夤夜而歸?」黃飛虎把蘇護心事有意歸周,一一說了一遍,只是鄭倫把持,不得露其初心,再等一兩日,他自有處治不表。飛虎回城。且說蘇護父子不得歸周,作何商議,蘇全忠曰:「不若乘鄭倫身著重傷,修書一封,送入城中,知會子牙,前來劫營,將鄭倫生擒進城,看他歸順不歸順,任姜丞相處治,孩兒與爹爹早得歸周,恐致後來疑惑。」蘇護曰:「此計雖好,只是鄭倫也是個好人,必須周全得他方可。」全忠曰:「只是不要傷他性命便了。」蘇護大喜,明日准行,父子計較停當,來日行事。有詩為證:
  「蘇侯有意欲歸周,怎奈門官不肯投;只是子牙該有厄,西岐傳染病無休。」
  話說鄭倫被哪吒打傷肩背,雖有丹藥,只是不好,一夜聲喚,心神不寧,又思主將心存歸周,恨不能即報國恩,以遂其忠悃。其如凡事不能就緒,如之奈何。且說蘇護次日昇帳,打點行計,忽聽得把轅門宮報入中軍:「有一道人,三隻眼,穿大紅袍,要見老爺。」蘇護不是道家出身,不知道門尊大,便叫:「令來」。左右出轅門,報與道人,道人聽得叫令來,不曾說個請字,心下鬱鬱不樂,欲待不進營去,恐辜負了申公豹之意,道人自思,且進營去看他如何,只得忍氣吞聲,進營來至中軍。蘇護見道人來,不知何事,道人見蘇侯曰:「貧道稽首了!」蘇侯亦還禮畢,問曰:「道者今到此間,有何見諭?」道人曰:「貧道特來相助老將軍,共破西岐擒反賊,以解天子。」蘇侯曰:「道者居住那裏,從何處而來?」道人答曰:「吾從海島而來。」有詩為證:「弱水行來不用船,週遊天下妙無端;陽神出竅從難見,水虎牽來事更玄。九龍島內經修鍊,截教門中我最先;若論衲子名和姓,呂岳聲名四海傳。」
   話說道人作罷詩,對蘇護曰:「衲子九龍島聲名山氣士也,姓呂名岳,乃申公豹請我來助老將軍,將軍何必見疑乎?」蘇侯欠身請坐,呂道人也不謙讓,就上坐了,只聽得鄭倫聲喚曰:「痛殺吾也。」呂道人問:「是何人叫苦?」蘇侯暗想,把鄭倫扶將出來,嚇他一嚇,蘇侯答曰:「是吾軍大將鄭倫,被西岐將官打傷了,故此叫苦。」呂道人曰:「且扶他出來,待吾看看如何?」左右把鄭倫扶將出來。呂道人一看笑曰:「就是乾坤圈打的,不妨,待吾救你。」豹皮囊中取出一個葫蘆,倒出一粒丹藥,用水研開,敷於上面,如甘露沁心一般,即時全愈。正是:
  猛虎又生變脅翅,蛟龍依舊海中來。
  鄭倫傷痕全愈,遂拜呂岳為師,呂道人曰:「你既拜吾為師,助你成功便了。」在帳共論破敵之事。蘇侯嘆曰:「正要行計,又被道人所阻,深為可恨。」且說鄭倫見呂岳不出去見陣,上帳答曰:「老師既為商朝,弟子聽候老師法旨,可見陣會會姜子牙。」呂岳曰:「吾有四位門人,未曾來至,待他們前來,管取你克西岐,助你成功。」又過數日,來了四位道人,至轅門問左右曰:「裏邊可有一道長麼?煩為通報:『有四門人來見。』」軍政官報入中軍:「啟老爺!外有四位道人,要見老爺。」呂岳曰:「是吾門人來也,著鄭倫出轅門來請。」
  鄭倫至轅門,見四道者,臉分青黃黑赤,或挽著雙髻,或戴道巾,穿青黃黑赤各色道袍,身長一丈六七尺,行如虎狼,眼露凶光,甚是兇惡。鄭倫欠背躬身曰:「老師有請。」四位道人也不謙讓,逕至帳前,見呂道人行禮畢,口稱:「老師。」兩邊站立,呂岳問曰,「為何來遲?」
  內有一穿青者答曰:「因攻伐之物,未曾制完故此來遲。」呂岳謂四門人曰:「這鄭倫乃新拜吾為師的,亦是你等兄弟。」鄭倫從新又與四人見禮畢。鄭倫欠身請問曰:「四位師兄高姓大名?」呂岳用手指著一位曰:「此位姓周名信,此位姓李名奇,此位姓朱名天麟,此位姓楊名文輝。」鄭倫也通了姓名,遂治酒管待,飲至三更方散。次日蘇侯陞帳,又見來了四位道者,心下十分不悅,懊惱在心。呂岳曰:「今日你四人誰往西岐走一遭?」內有一道者曰:「弟子願往。」呂岳許之。那道人抖擻精神,自恃胸中道術,出營步行,來會西岐。
  不知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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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回  子牙西岐逢呂岳
  疫痢瘟□(「病」將「丙」換成「皇」)幾遍災,子牙端是有奇才﹔匡扶社稷開基域,保讓黔黎脫禍胎。劫運往來鬼神哭,兵戈時至士民哀:何年得遇清平日,祥靄氤氳萬歲台。
  話說周信提劍來至城下請戰,報入相府:「有一道人請戰。」子牙聞說連日未曾會戰,今日忽來一道人,必竟又是異人,便問:「誰去走一遭?」旁有金吒欠身而言曰:「弟子願往。」子牙許之。金吒出城,見此道人,生的十分兇惡。怎見得?有詩為証:「疑似硃砂臉帶綠,獠牙上下金睛目﹔道袍青色勢猙獰,足下麻鞋雲霧簇。手提寶劍電光生,胸藏妙訣神鬼哭﹔行瘟使者降西岐,正是東方甲乙木。」
  話說金吒問曰:「道者何人?」周信答曰:「吾乃九龍島氣士也,姓周名信。聞爾等仗崑崙之朮,滅吾截教,情殊可恨,今日下山,定然與你等見一高下,以定雌雄。」綽步執劍來取。金吒劍急架相還,未及數合,周信抽身便走,金吒隨後相趕。周信揭開袍服,取出一磬,轉身對金吒連三四下,金吒把頭搖了兩搖,即時面如金紙,走回相府,聲喚只叫:「頭疼殺我!」子牙問其祥細。金吒把趕周信事說了一遍,子牙不語,金吒在相府晝夜叫苦。次日又報進相府:「又有一道人請戰。」子牙問左右:「誰去見陣走一遭?」旁有木吒曰:「弟子願往。」木吒出城,見一道人,挽雙抓髻,穿淡黃服,面如滿月,三綹長髯。怎見得?有詩為証:「面加滿月眼如珠,淡黃袍服□(左「糸」
  右「秀」)花禽﹔絲□(左「糸」右「條」)上下飄瑞彩,腹內玄機海樣深。五行道朮般般曾,灑豆成兵件件精﹔兌地行瘟號使者,正屬西方庚辛金。」話說木吒大喝曰:「你是何人?敢將左道邪朮,困吾兄長,使他頭疼,想就是你了。」李奇曰:「非也,那是吾道兄周信,吾乃呂岳門人李奇是也。」木吒大怒:「都是一班左道邪黨。」輕移大步,執劍當空來取李奇。李奇手中劍劈面交還﹔二人步戰之間,劍分上下,要賭雌雄,一個是肉身成聖的木吒施威仗勇﹔一個是瘟部有名的惡黨,展開凶光,往來未及五七回合,李奇便走,木吒隨後趕來,二人步行趕不上一箭之地。李奇取出一,拿在手中,對木吒連搖數搖,木吒打了一個寒噤,不去追趕,李奇也全然不理,逕進大營去了。
  且說木吒一曾兒,面如白紙,渾身上加火煉,心中似油煎,解開袍服,赤身來見子牙,只叫:「不好了!」子牙大驚,急問:「怎的這等回來?」
  木吒跌倒在地,口漬白沫,身似炭火。子牙命扶往後營,子牙問掠陣官:「木吒如何這等回來?」掠陣官把木吒追趕搖之事,說了一遍﹔子牙不知其故,此又是左道之朮,心中甚是納悶。且說李奇進營,回見呂岳,道人問曰:「今日會的何人?」李奇曰:「今日會木吒,弟子用法一展,無不響應,因此得勝見師尊。」呂岳大悅,心中樂甚,乃作一歌:「不負玄門訣,工夫修來﹔爐中分好歹,火內辨三寸。陰陽定左右,符印最奇哉﹔仙人逢此朮,難免殺身災。」
  呂岳作罷歌,鄭倫在傍,口稱:「老師!前日之功,未見擒人捉將,方聞老師作歌最奇,甚是歡樂,其中必有妙用,請示其詳。」呂岳曰:「你不知吾門人所用之物,俱有玄妙,只略展動了,他自然絕命,何勞持用刀劍殺他。」鄭倫聽說,贊嘆不出。次日呂岳令朱天麟:「今日你去走一遭,也是你下山一場。」朱天麟領法旨,提劍至城下大呼曰:「看西岐能者曾吾!」有探事的報入相府,子牙雙肩不展,問左右曰:「誰去走一遭?」旁有雷震子曰:「弟子願往。」子牙許之。雷震子出城,見一道人,生的兇惡。怎見得?有詩為証:「巾上斜飄百合纓,面加紫棗眼如鈴﹔身穿紅服如噴火,足下麻鞋似水晶。絲□(左「糸」右「條」)結就陰陽扣,寶劍揮開神鬼驚﹔行瘟部內居離位,正按南方丙丁火。」
  話說雷震子大呼曰:「來的妖人仗何邪朮,敢困吾二位道友也。」朱天麟笑曰:「你自恃猙獰古怪,發此大言,誰來怕你,是你也不知我是誰,吾乃九龍島朱天麟便是,你通名來,也是我會你一番。」雷震子笑曰:「諒爾不過一草芥之夫,焉能有甚道朮。」雷震子把風雷翅分開,飛起空中,使起黃金棍,劈頭就打﹔朱天麟手中劍急架相還,二人相交,未及數合,大抵雷震子在空中使起黃金棍,往下打將來,朱天麟如何招架得住,只得就走﹔雷震子方要趕,朱天麟往雷震子一指,雷震子在空中架不住風雷二翅,一聲響,落將下來,便往西岐城內,跳將進來,走至相府。子牙一見走來之勢不好,子牙出席,問雷震子曰:「你為何如此?」雷震子不言,只是那頭搖,一交跌倒在地。子牙仔細定睛,看不見他蹊蹺緣故,心中十分不樂,命□(左「手」
  右「台」)進後廳調息,子牙納悶。且說朱天麟回見呂岳,言:「如法治雷震子,無不應聲而倒。」呂道人大悅。次日,又著楊文輝來城下請戰。左右報入相府:「今日又是一位道人搦戰?」子牙聞報,心下躊躇﹔一日換一個道者,莫非又是「十絕陣」之故事,子牙心中疑惑,只見龍鬚虎要去見陣,子牙許之。龍鬚虎出城,見一道人,面加紫草,發似鋼針,頭帶魚尾金冠,身穿皂服,飛跑而來。怎見得?有詩為証:「頭上金冠排魚尾,面如紫草眼光輝﹔絲□(左「糸」右「條」)彩結扣連環,寶劍砍開天地髓。草履斜登雲霧生,胸藏秘訣多文斐﹔封神台上有他名,正按坎宮壬癸水。」
  話說罷須虎見道人大呼曰:「來者何人?」楊文輝一見大驚,看龍鬚虎形相古怪稀奇,問曰:「通個名來。」龍鬃虎曰:「吾乃姜子牙門人龍鬚虎是也。」楊文輝大怒,仗劍而來。龍鬚虎發手有石,只管打將下來,楊文輝不敢久戰,掩一戟便走。龍鬚虎隨後趕來,楊文輝取出一條鞭,對著龍鬚虎一頓轉,龍鬚虎忽的跳將回去,發著石頭用盡氣力,打進西岐,直打到相府,又打上銀安殿來。姜子牙忙著兩邊將軍:「快與吾著下去。」眾將官用鉤鐮,鉤倒在地,困將起來。龍鬚虎口中吐出白,朝著天睜著眼只不作聲,子牙無計可施,不知就裡。
  這個是瘟部中四個行瘟使者,頭一位是周信,東方使者,用的磬名曰頭疼磐﹔笫二位是李奇,按西方使者,用的名曰發燥﹔第三位朱天麟,按南方使者,用的劍名曰昏迷劍﹔第四位楊文輝,按北方使者,用的鞭名曰散瘟鞭,故此瘟部之內,先著四個行瘟使者,先曾門人,此乃子牙一災又至,姜子牙那裡知道。子牙正在府中謂楊戩曰:「吾師言:『三十六路伐西岐,』算將來有三十路矣。今又逢此道者,把吾四個門徒困住,叫聲痛苦,使我心下不忍,如何是好,將奈之何?」
  正議間,忽聞官報曰:「有位三隻眼道人,請丞相答話。」哪吒、楊戩在旁曰:「今連戰五日,一日換一個,不知他營中有多少截教門人,師叔會他,便知端的。」子牙傳令,擺隊伍出城,炮聲響亮,兩扇門開,左右列興周滅紂英雄,前後立玉虛門下。且說呂岳見子牙出城,兵勢嚴整,果然比眾不同。正是:果然紀律分嚴整:不亞當年風後強。
  話說子牙見黃腳下有一道人,穿大紅袍服,面如藍靛,發似硃砂,三目圓睜,騎金眼駝,手提寶劍,大呼曰:「來者可是姜子牙麼!」
  子牙答曰:「然也。」子牙曰:「道兄是那座名山,何處仙府?今往西岐,屢敗吾門下,道兄有何所見而為?今紂王無道,周室興仁,天下共見,從來人心歸順真主,道兄何必強為,常言:『順天者存,逆天者亡。』今吾周鳳鳴岐山,英雄間出,豪傑歸心,道兄何得逆天而行,任一己私意哉﹔況道兄在道門久,豈不知封神榜,乃三教聖人所定,非吾一己之私,今吾奉玉虛符命,扶助真主,不過完天地之劫數,成氣運之遷移,今道兄既屢得勝,不過一時僥倖成功,若是劫數來臨,自有破你之朮者。道兄不得恃強,無貽伊戚。」呂岳曰:「吾乃九龍島氣之士,名為呂岳。只因你等恃闡教門人,侮我截教,吾故令四個門人,略略使你知道,今日特來會你一會,共決雌雄﹔只是你死日甚近,幸無追悔,你聽我道來:「截教門中我最先,玄中妙訣許多言﹔五行道朮尋常事,駕霧騰雲只等閑。腹內離龍並坎虎,捉來一處自熬煎﹔就純陽乾健體,九轉還丹把壽延。八極神遊真自在,逍遙任意大羅天﹔今日降臨西岐地,早早投戈免罪愆。」
  呂岳道罷,子牙笑曰:「據道兄所談,不過峨嵋山如趙公明,三仙島雲霄、雲霄、碧霄之道,一旦俱成畫餅子料道兄此來,不過自取殺身之禍耳!」呂岳大怒罵曰:「姜尚你有何能,敢發如此惡言。」縱開金眼駝,執手中劍飛來直取,子牙劍急架忙迎﹔楊戩在旁,縱馬搖刀飛來,大呼曰:「師叔!弟子來也。」楊戩不分好歹,照頂上剁來,呂岳手中劍架刀隔劍,哪吒登開風火輪,使開火尖,衝殺過來﹔黃天化在門腳下,忍不住心頭火起,雖然是蘇侯放歸吾父子,難道吾不如他們,只要成功,顧不得了,推開玉麒麟,殺將過來,把呂岳圍在當中。且言門下鄭倫,看見黃大化,殺將過來,呀的一聲,幾乎墜下獸來,長吁嘆曰:「誰知我為紂王擒將立功,原來主將有意歸周,又將黃家父子放回去了!」鄭倫自思這番捉住,即時打死,絕其他念。
  急推開金睛獸,大呼黃天化曰:「吾來也!」天化見了仇人,撥轉麒麟,雙併起,力戰鄭倫﹔哪吒見黃天化敵住了鄭倫,恐怕有失,忙登風火輪:把劈心就刺鄭倫,大叫曰:「黃公子!你去拿呂岳,吾來殺此匹夫。」鄭倫會被哪吒乾坤圈打過一回,大抵心下十分怯他,縱戰俱是不濟,先是留心著意防哪吒動手。且說子牙見楊戩使刀敵住呂岳,又見黃天化助力,土行孫也提鐵棍滾將進來,鄧嬋玉在轅門下看戰。呂岳見周將有增,隨將心手搖動三百六十骨節,霎時現出三頭六臂,一隻手執形天印,一隻手擎住瘟疫鐘,一隻手持定形瘟,一隻手執住指瘟劍。雙手仗劍,現出青臉獠牙。子牙見了呂岳現如此形相,心下十分懼怕﹔楊戩見子牙怯戰,即將馬走出圈子外,命金毛童子拿金丸在手,拽滿扣兒,一金丸正打中呂岳肩臂﹔黃天化見楊戩成功,把玉麒麟跳遠去,回手一火龍鏢,把呂岳腿上打了一鏢﹔子牙見呂岳著傷,祭起打神鞭,這一鞭響一聲,正中呂岳,墜下金眼駝來,借土遁去。鄭倫見呂岳失機,不能取勝,心下一慌,被哪吒一,正中肩背,幾乎閃下獸來,敗進轅門。子牙不趕,鳴金回兵。且說蘇侯父子,在轅門見呂岳失機,著了重傷,鄭倫也著了重傷,心中大悅:「這匹天該當如此。」呂岳回營,進中軍帳坐定,被打神鞭打得三昧火,從竅中而出﹔四門人來問老師曰:「今日不意反被他取了勝。」
  呂岳曰:「不妨,吾自有道理。」隨將葫蘆中取藥自啖,乃復笑曰:「姜尚!你雖然取勝一時,你怎逃滅一城生靈之禍?」鄭倫著傷,呂岳又將藥救之。呂岳至三更時分,命四門人,每一人拿一葫蘆瘟丹,借五行遁進西岐城。呂岳乘了金眼駝,也在當中,把瘟丹用手抓住,往城中按東南西北,灑至五更方回,不表。且說西岐城中,那知此丹俱入井泉河道之中,人家起來必用,水火為急濟之物,大家小戶,天子文武士庶人等,凡吃水者,滿城盡遭此厄。不一二日,一城中煙火全無,街道上並無人走,皇城內人聲寂靜,止聞有聲喚之音,相府內眾門人,也遇此難,內有二人不遭此殃﹔哪吒乃蓮花化身,楊戩有玄功變化,故此二人、見滿城如此,二人心下十分著慌。哪吒進內廷看武王,楊戩在相府照顧,又不時要上城看守,二人計議:「城中止有二人,若是呂岳加兵攻打,如之奈何?」楊戩曰:「不妨,武王乃聖明之君,其福不小,師叔該有這場苦楚,定有高明之士來佐。」不言二人在城上商議。且說呂岳散了瘟丹,次日在帳前,對蘇護等言曰:「我今一日與汝等成功,不用張弓只箭,六七日之內,西岐一郡生靈,盡逢大劫,不久身亡。」鄭倫曰:「既西岐城人民俱遭困厄,何不調一枝人馬,殺進城中,剪草除根。」呂岳曰:「使得。」鄭倫欣然領了蘇侯令,調出人馬來,方出商營。且說楊戩在城上,看見鄭倫調兵出營。
  哪吒著忙,問楊戩曰:「人馬殺來,你我二人,焉能抵當大眾人馬。」
  楊戩曰:「不要忙,吾自有退兵之策。」楊戩連忙把土與草拿了兩把,望空中一灑,喝襲:「疾!」西岐城上儘是彪軀大漢,往來耀武﹔鄭倫□(左「手」右「台」)頭看時,見城上人馬,反比前大不相同,故此不敢攻城。有詩為証:「楊戩神機妙朮奇,呂岳空自費心機﹔武王洪福包大地,應合姜公遇難書。」
  話說鄭倫見西岐城上人馬軒昂驍勇,不敢進城,徐徐進營而來,回見呂岳,言城上有人守不表。且說楊戩雖用此朮,只過一時三刻,且救眼下之急,不能久常。哪吒正憂惱,聽得空中鶴唳之聲,原來黃龍真人跨鶴而來,落在城上﹔哪吒、楊戩下拜,口稱:「老師。」真人曰:「你師父可曾來?」楊戩答曰:「家師不曾來。」黃龍真人至相府來看子牙,又入內廷看過武王,復出皇城上了城﹔玉鼎真人方駕縱地金光法而至。黃龍真人曰:「道兄為何來遲?」玉鼎真人曰:「我借金光縱地,故此來遲﹔今呂岳將此異朮,除此一郡眾生,遭逢大厄,今著楊戩速在火雲洞見三聖大師速取丹藥,可救此難。」楊戩領師命,逕往火雲洞來。正是:足踏五雲生霧彩,周遊天下只須臾。
  話說楊戩借土遁,來至火雲洞,此處雲生八處,霧起四方,挺生秀柏,屈曲蒼松,真好所在。怎見得?
  巨鎮東南,中天勝岳﹔芙蓉峰龍聰,紫蓋嶺巍峨。百草含香,味爐煙鶴唳﹔蹤上有玉虛之寶,朱陸之靈台。舜巡禹禱,玉簡金書﹔樓閣飛青鸞,亭台隱紫霧。地設名山雄宇宙,天開仙境透三清﹔幾個桃梅花正放,滿山瑤草色皆舒。龍潛澗底,虎伏崖前:幽烏如訴語,馴鹿近人行。白鶴伴雲棲老檜,青鸞丹鳳向陽鳴﹔火雲福地真仙境,金闕仁慈治世公。
  話說楊戩不敢擅入,伺候多時,只見一童兒出洞府,楊戩上前稽首曰:「師兄!弟子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門徒楊戩,今奉師命,特到此處參謁三聖老爺,借師兄轉達一聲。」童兒曰:「你可知道,三聖人是誰?如何以老爺相稱?」楊戩欠身曰:「弟子不知。」童兒曰:「你不知不怪你,此三聖乃天、地、人,三皇帝主。」楊戩曰:「多感師兄指教,其實弟子不知。」童兒進洞府,少時出來曰:「三位皇爺,命你相見。」楊戩進洞府,見三位聖人,當中一位,頂生二角﹔左邊一位,披葉蓋肩,腰圍虎豹之皮﹔右邊一位,身穿帝服,楊戩不敢踐越階次,只得倒身拜言曰:「弟子楊戩奉玉鼎真人之命,今為西岐武王,因呂岳助蘇護征伐其地,不知用何道朮,將一郡生民,儘是臥床不起,呻吟不絕,晝夜不安,武王命在旦夕,姜尚死在須臾,弟子奉師命,特懇金容,大發慈悲,救拔無辜生靈,實乃再造洪恩,德同淵海。」楊戩訴罷,當中一位聖人,乃伏羲皇帝、謂左邊神農曰:「想吾輩為君,畫八卦,定禮樂,並無禍亂﹔方今商運當表,干戈四起,遐想武王德業日盛,紂惡貫盈,以周伐紂,此是天數﹔但申公豹轉扭天心,助惡為虐,邀請左道,大是可恨,御弟不可辭勞,轉濟周功,不負有德之業。」神農答曰:「皇兄此言有理。」忙起身入後,取了丹藥,付與楊戩曰:「此丹三粒,一粒救武王宮眷,一粒救子牙諸多門人,一粒用水化開,用楊枝細西岐,凡有此疾者,名為傳染之疫。」
  楊戩叩首在地,拜謝出洞﹔神農復叫楊戩吩咐曰:「你且站住!」神農出得洞府,往紫芝崖來尋了一遍,忽然拔起一草,遞與楊戩:「你將此寶帶回人間,可治傳染之疾,若凡世間眾生,遭此苦厄,先取此草服之,其疾自愈。」楊戩接草跪而啟曰:「此草何名?留傳人間急濟寒疫,懇乞示明。」神農道:「你聽我有詩為証:「此草生來蓋無世,紫芝崖下用功夫﹔常桑曾說玄中妙,發表寒門是柴胡。』」
  話說楊戩得此柴胡草,並丹藥離了火雲洞,逕往西岐而來﹔早至城上,見師父回話,玉鼎真人問:「取丹藥一事如何?」楊戩把神農吩咐的言語,細細說了一遍,玉鼎真人依法而行,將三粒丹藥,如法制度,果然好丹藥。正是:聖主洪福無邊遠,呂岳何須枉用心。
  話說呂岳在營,過了七八日,對眾門人言:「西岐人民,想已盡絕。」
  蘇侯在中軍,聽得呂岳道人之言,心下十分不樂。又過數日,蘇侯暗出大營,來看西岐城上,只見依舊往來,不斷人行,看哪吒精神抖擻,楊戩氣概軒昂,心下大悅。呂岳之言,不過愚惑吾等耳,可將言語激他一番,遂進中軍,將呂岳曰:「老師言曰:『西岐人民盡絕。』如今反有人馬來往,戰將威武,此事不實了,老師將何法處之?不可以前言為戲。」呂岳聞言,立身曰:「豈有此理。」蘇侯曰:「此不才適經目看將來的,豈敢造次亂言。」呂岳就出營一看,果然如此,掏指一算,不覺失聲大叫曰:「原來玉鼎真人往火雲洞借了丹藥,以救此一城生靈之厄。」忙命四門人、鄭倫:「你等每門調三千人馬,乘他身弱無力支持,殺進城中,盡行屠戳。」鄭倫領命,來問蘇侯調人馬破西岐,蘇候情知呂岳不能破西岐,遂將一萬二千人馬調出,周信領三千往東門殺來,李奇領三千往西門殺來,朱天麟領三千往南門殺來,楊文輝領三千同呂岳往北門殺來,鄭倫在城外打點進城。且說哪吒在城上,看見成湯營裡,發出人馬,殺奔前城,忙見黃龍真人曰:「城內空虛,止有四人,焉能護住得來?」黃龍真入曰:「不妨。」
  命﹔「楊戩你往東門迎敵,開門讓他進來,吾自有道理﹔哪吒你在西門,也是如此﹔玉鼎真人你在南門,我貧道在北門,把他誘進城來,我自有處治。」且說呂岳把四個門人,點出來取西岐城。不知勝負加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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