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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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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蘭京] 側夢美人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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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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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10:18:06 |只看該作者
  元瑛知道她有事瞞他?芙蓉意外得連背脊上的寒毛都起立致敬。「我……我會瞞著你什麼?」突然間,她飄開視線,左瞄右晃,卻不知道該看哪裡才好。
  「芙蓉,我在家中、朝中扮兩面人的資歷比你深得多,你以為你的演技能騙得過我?」而她竟然在久別重逢的今日,一見面就作戲給他看!
  「我幹嘛要騙你?!」說謊真的很可怕,尤其是被對方識破騙局的那一剎那。
  「是啊,你為什麼要騙我?」元瑛雙手撐著桌子起身,緩緩走向高俊魁梧男兒身的芙蓉,面色凝重。
  「我……」她竟然怯懦的往牆角的方向退坐過去。
  「發生什麼事了?」
  「你……你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元瑛。」這應該是句威力十足的怒吼,此刻透過她雙唇說出來的感覺卻像是懇求。
  「芙蓉,靈魄錯體這件事,我們是唯一可以同病相憐的夥伴,也是唯一同一陣線的戰友。我有什麼事都老實對你說,有什麼情緒都坦白向你表露,你以往不也是如此?現在為什麼變了?」
  「你不要坐過來,板……板凳會翻倒的。」她腦筋已經沸騰為一鍋糊爛的熱湯。
  「發生了什麼事?」元瑛貼近芙蓉的臉旁耳語,可是神態疏離冷漠,沒有表情也沒有情緒,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沒事!」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一反她原本的結結巴巴。
  「喔?」他料得果然沒錯,一定出了什麼事。
  「你不要碰我,手拿開!」她燥熱的紅著臉打掉撫著她後頸的那只怪手。奇怪,怎麼元瑛一碰到她後頸,她就像觸電似的渾身戰慄?
  「你不是想盡快換回靈魂嗎?我們趁此機會試驗看看又何妨。」元瑛非常瞭解自己身體敏感的部位在哪裡,也知道該給予什麼樣的刺激。
  「不要這樣……這裡隨時會有人上來。」她的口氣幾近哀求。明明想推開那只不斷摩挲她頸窩的纖纖玉手,可是她竟然做不到,反而沉醉在這一陣陣酥麻的感受中。
  「別擔心,反正你已經包下整層樓,只要你別太大聲,沒有人會上來掃興。」
  「元瑛,別鬧了……」她無力的任元瑛嬌小的兩手在她胸膛上游移。就算有厚重的衣物阻攔,他依舊可以準確的找到最敏感的焦點所在。
  「其實這是你學習的好機會,你可以趁此實地瞭解我身上敏感的部位,以後就知道該如何挑逗我。」
  元瑛仗著自己是芙蓉身,嬌軟的站在眼前的男人軀體間,兩手溫柔的愛撫著,大腿輕輕抬起,貼著男人胯下的部位摩挲。
  「你走開!我才不需要瞭解你那些事,你留著教你自個兒的老婆!」她大手一甩,硬是推開元瑛的騷擾。可是她渾身血液全都衝向膀下灼熱的部位,腦袋無法思考。
  「我老婆?我老婆不就是你嗎?」他才沒這麼好打發,因而再度發動挑逗攻勢。
  「誰會嫁你!你去娶個跟你門當戶對的女人吧!滾開!」她極力抗拒著元瑛藉著她的女兒身所展開的騷擾,可是她發現,男人的慾望一經撩撥便很難控制。
  她的腦袋脹得嗡嗡作響,鼻息粗重。
  「我幹嘛要娶門當戶對的女人,我只要娶我喜歡的女人就行了。」元瑛直接將手探向逐漸亢奮的男性象徵上。
  「你去跟你阿瑪說啊,去跟你的伯叔兄長們說啊!你淨會跟我叨念有什麼用!」她狠狠打掉元瑛的手,她的理性也混亂到慾火怒火分不清的地步。
  元瑛終於停下一切不規矩的行動,臉色陰鬱深沉。
  芙蓉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力圖鎮定。錯體這麼多個日子以來,她首度體驗到男人本能的反應是怎麼一回事。她幾乎都可以感覺到額上浮起的肯筋,證明理性與慾望的衝擊有多折煞人。
  等她迷濛的雙眼逐漸聚焦,看清楚眼前元瑛的表情,才赫然集中所有的思緒。
  「我阿瑪和伯叔兄長們跟你說了什麼?」元瑛的冷冽態度像一面面利刃冰鋒向她襲來。
  芙蓉沒敢回答,仍在狂亂的思索著她在方才迷糊之際到底說了些什麼。
  「門當戶對?要我娶親是不是?覺得我們兩個不配是不是?」他極力捺下怒火,但平淡的話調中殺氣漸濃。
  他知道了!他隨便一猜就全知道了!
  怪不得他老覺得芙蓉怪怪的。只要是芙蓉的一舉一動,他都非常敏銳。一絲一毫的不對勁,他都能明顯的察覺出來。
  「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反而用使自己快快回歸原有軀殼的方式擺脫他。
  「長輩們說得很對,我們的確不配。」芙蓉幾乎聽不見自己虛弱的聲音。
  「你這幾天為什麼要躲著我,不肯跟我說?」
  芙蓉垂著頭,不敢看他。
  元瑛不高興。她感覺得出元瑛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高興,而且很可能在他們碰面沒多久,就已經發覺她不對勁。
  「為什麼?」
  她不是不想向他傾吐,不是不想作自己最脆弱時向他求助,她在夜夜哀泣難眠時多想見到元瑛,可是她不能。
  「為什麼不說話?」
  元瑛的聲音好冷,冷到她不敢抬眼看他。
  在一陣沉默後,她猛地抬頭,哪還有元瑛的蹤影。
  「元瑛?」
  她連忙追至樓下,匆忙拉他他斷然離去的身勢。
  「拿開你的手,別碰我。」
  芙蓉被他寒冷無情的肅殺眼眸及言語震懾到,不自覺的乖乖鬆開手。「元瑛,其實我……我本來……」
  「我不想聽你說話,也不想看到你的人,所以請你滾遠一點。」他根本看都不看她,眼眸一直定在遠方。
  言語可以傷人。芙蓉這時才深刻的感覺到,言語的殺傷力更甚刀劍斧鉞。元瑛平日溫柔和煦的話氣,此刻聽來句句刺耳、字字傷人。
  「告辭。」
  飄靈淡逸的一句話,在她耳邊不斷迴盪。她愕然心碎的凝視元瑛遠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遙遠的盡頭。
  而他,始終不曾回眸。
          ☆          ☆          ☆
  今天又輪元瑛當值乾清門,可是芙蓉虛弱得幾乎沒有心思再去扮演元瑛的角色。尤其在她昨天聽到小陽為她探回來的消息──
  元瑛砸光了芙蓉家中所有的鏡子。
  她幾乎可以感受到元瑛當時的憤怒、懷恨、心灰意冷與決絕的念頭。
  我不想再看到你的人!
  這句話一再刺傷她的心,元瑛摔碎所有鏡子的事更令她悲痛難忍。元瑛不理會她多日來的親自探訪,也打退她捎去的所有書信。
  她好想見元瑛。縱使他再冷漠、再無情,她好想再親自見他一面。芙蓉每夜常常望著鏡子落淚,她要的不是元瑛的形貌,她要的是元瑛的心。雖然元瑛的軀殼日夜與她共生共處,但是他的心卻在遙遠的彼岸,遠得讓他無法飛渡。
  「元瑛!」一名微胖的二等侍衛興奮的向她奔來。「喂,乾清門領班大臣交代,下午你得到慈寧宮側的皇上書院,皇上召見呢!」
  「皇上仍見?召見我幹什麼?」天哪,怎麼最近厄運一直接連不斷!
  「八成是皇上上個月的賞雪之行中,你的應制詩對得太漂亮了,要給你特別賞賜,說不定還會拔擢升職!」
  「怎麼可能。」看二等侍衛那副雀躍的模樣,她實在感染不到絲毫喜悅的成分。「要賞要升職,早該是上個月就立即頒布,豈會事隔多日,才突然想到要給我賞賜。」
  而且當時應對得宜的不是她,而是彼此錯體回各自原身的元瑛。
  「對喔,那皇上召見你幹嘛?」二等侍衛一臉白癡樣的呆問。
  「準沒好事。」唉,她認了。既然衰,就乾脆一路衰到底!此時此刻,她想見的人見不到,不想見的人卻下令召見。
  「別擔心嘛,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沒啥好怕。瞧你,臉色真是差透了。」二等侍衛鼓勵性的拍拍芙蓉的背。
  她也只能苦笑以對。
  果然,下午一進皇上書院,她就當場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裡。書院內除了英武威嚴的皇上外,另有一位令她大為愕然的人物在場──御貓貝勒宣慈!
  「你起來吧,元瑛。這兒是朕的書房,不是朝堂,不必跪著低頭說話。」皇上一身家常打扮,氣色爽朗的端坐座上。
  「謝皇上。」拜託拜託,千萬別出什麼岔子,她承擔不起在皇上面前略有閃失的下場。
  「好天氣。」皇上微瞇雙眼,滿是喜悅,不同平日在朝的嚴峻精睿。「難得冬日晴陽,一見陽光,朕就特別覺得神清氣爽。」
  唉,皇上真好命,有此興致享受冬陽。她這幾天來的鬱鬱寡歡,只適合躲在幽暗的角落。此時門窗外的燦燦陽光格外刺眼,令她氣虛眼花。
  「十字春如何,元瑛?」皇上愉悅的聲調震回她的注意力。
  「呃?」什麼?皇上剛才在說什麼?芙蓉額上突然一片冰冷,她竟然一不小心失了神,沒聽清楚皇上的話。「呃……微臣……」
  「對元瑛來說,作首詩內嵌十個春字,其實不算難事。何妨放開規矩,隨興而為一首?」宣慈流露風雅的笑容,不動聲色的給芙蓉台階下。
  芙蓉愣了一下,望向宣慈。她沒想到宣慈竟然會暗中幫忙,她還以為這傢伙是天生壞心腸,熟料他也有「人性本善」的一面,怪哉。
  可是作應制詩啊……唉,她現在滿腔愁緒,哪來閒情賦詩?
  「好,就任你隨興而為吧,元瑛。」反上皇上他也只是一時興起,賦詩自娛,什麼平仄格律,倒也不怎麼要緊。
  她現在滿腦子只有元瑛,情緒擺盪沉鬱,越看這好天氣,歎出的氣就越無力。
  「春夜春寒驚春夢,春愁疊疊,春恨重重。春朝春困鎖春眉,春懷寂寂,春思忡忡。」
  她吟完又是一歎,眼前光景再美,也化解不了心中的愁索。她只顧著消沉,沒注意到皇上與宣慈的意外與霎時的滿室寧靜。
  「看來……元瑛你是在為情所苦?」
  「啊!微臣……微臣失禮了,微臣罪該萬死!」芙蓉啪達一聲,趕緊跪地磕頭。天啊,她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就是沒辦法控制不斷飄忽的思緒?
  「如此激情露骨的詩,倒難得聽元瑛賦起。」宣慈咯咯笑著。芙蓉低著頭,看不見皇上會意的微笑,宣慈只好義不容辭的幫忙打圓場。
  「起來起來。」皇上笑著轉向宣慈。「你瞧元瑛,他總能在朕跟前作出讓朕滿意的即興詩句。若是將他暗中指派為御貓的一分子,從此與你協力查案,朕豈不是少了個文才良伴?」
  皇上要將她指派為宣慈的秘密搭檔?
  「皇上身邊人才何其多,不乏元瑛此般才華洋溢之輩,倒是皇上令臣查訪的案件日趨繁重,如無元瑛之助,恐怕會延宕到其他任務的進展。請皇上恩准微臣所求。」
  皇上低歎,並不立即答覆宣慈。「元瑛,你的意思如何?」
  「啊?微臣……微臣不知皇上所指為何。」她真的搞不太懂皇上跟宣慈在煩惱什麼。好像是宣慈要拉她同夥,今後也成為皇上的御貓密使,皇上卻似乎不想放人。也許是覺得把元瑛擺在乾清門當一等侍衛雖沒什麼用途,但皇上詩興大起時,總喜歡有元瑛的文采在一旁助興。
  「這樣吧,朕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仍任一等侍衛,但職務上朕允許你有較大的轉圜餘地,入值的日數可以減少,好成為宣慈暗訪查案的夥伴,功勳另賞。另一個選擇嘛……」皇上中斷了發言,陷入沉思。
  芙蓉不安的瞄了宣慈一眼,可是宣慈根本不甩她。看來宣慈只屑在皇上面前給她面子,賞她個好臉色看。這人未免太拽了吧!
  「另一選擇,就是升你為御前侍衛,如何?」
  御前侍衛!一旦升為御前侍衛,距離御前大臣的職位就只差一步。這是敬謹親王老是叨念元瑛無用,希望他快快升等的職務。
  兩條路,都是升等的機會。可是她不是元瑛,根本不知如何評估這兩者的利益得失,也無法替元瑛下決定。
  「啟稟皇上,微臣……一時之間實在不知該做何選擇,可否容微臣數日之寬限,好仔細思索?」
  「可,三天後你再到這兒來給朕答覆。」
  「謝皇上。」
  這下好了,無論元瑛選哪一條路,都是前途無量。一個是可以減輕職務且加計查案功勳,一個是職位升等,逐步邁向大臣之路。元瑛會選擇後者吧,如果他想扭轉和敬謹親王之間多年的隔閡,他就會聰明的選擇後者。
  元瑛離他越來越遠,遠到她再怎麼追也追不上的天際。芙蓉和宣慈退出書院後,就各走各的路。
  如果不是礙於在皇上跟前,可能宣慈根本不會理會她的死活,替她在方纔那種狀況下找退路。她和元瑛也一樣,如果不是因為兩人錯體之故,可能她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和如此完美的男人相識、共處,一同經歷人生的點點滴滴。
  她有感覺,她和元瑛兩人的交會之處越來越少,逐漸變成兩條平行線。他們的人生恐怕再難有重合的機會……
  「元瑛,怎麼樣?皇上召見你有什麼大事?」
  「要升職了對不對?光瞧你平日在皇上面前倍受矚目的模樣就知道,皇上準是要給你特別的賞賜。」
  「對不起,各位。我想……」芙蓉推開向她重重圍上的侍衛夥伴們。
  「我們從領班大臣那兒探到了,聽說三日後,即將頒布你要陞遷的職等。」
  「我看八成是升頭等侍衛,御前當值。」
  「小兄弟,你好厲害,年紀輕輕就飛黃騰達啦!」侍衛們開心大鬧,也有眼紅之人在一旁不屑他們的瞎起哄。
  「對不起,今天我可能……」她只想找個地方喘口氣,這兒人實在太多,幾乎令她窒「喂,元瑛,開心點嘛。好事臨到你頭上,別忘了要照應咱們這群共事的夥伴!」一個侍衛豪氣爽朗的拍了芙蓉一記,她順勢絆了一跤。
  「唉唉唉,你站穩哪,元瑛。」身旁的人連忙扶住她搖搖晃晃的身子。「元瑛,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瞧你,額上全是汗!」
  「喂,元瑛!」他們現在才發覺元瑛的不對勁。
  「你怎麼了?你……」
  芙蓉睜不開眼,只看到眼前的景象與面孔上下模糊的跳動著。她甩一甩頭,再努力睜開雙眼,只見所有的光景全化成混亂的大漩渦,轉昏了她的眼睛。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進她的腦門後,她便喪失所有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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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10:18:3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早上天氣還冬陽高照,入夜後,竟開始了翻天覆地的大風雪。夜色越深,風勢越狂猛,家家戶戶的炕下都添燒著熊熊炭火。
  最先進入她意識中的,是被狂風暴雪襲擊作響的窗欞。大雪……芙蓉記得宮中入值的夥伴好像說過,元瑛在上次皇上的賞雪之行中,對出了十分漂亮的詩句,皇上龍心大悅,即行賞賜。
  今天她又以元瑛之姿得到皇上另下的兩道仕途,顯然他倆一個已躍上天空為星辰,耀眼閃爍;一個則沉在雪泥土堆裡,平庸以終。
  「元瑛……」她一邊低喚,一邊悠悠轉醒。她怎麼昏倒了?「小陽?小陽,你在嗎?」她嘶啞無力的喚著童僕。
  外頭風雪聲響大作,房內昏暗不明,只有在床邊小案上點著忽明忽滅的燈火。侍從都到哪兒去了?
  「小陽!來人哪……」她咳了幾聲,虛弱的撐起身,才藉著微弱的燈火看清眼前的景象。
  這是她在左家的閨房!她回來了?
  芙蓉立刻驚恐的往自己身上摸索。她變回女兒身了,她的靈魂回歸自己的肉體了!怎麼會突然這樣?
  她曾經每天期盼,早日恢復女兒身,當個正常人。可是她現在千個不願、萬個不願,就是不想離開元瑛的軀殼。
  那是她和元瑛僅有的最後聯繫。
  「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永遠都沒有了!」她忍不住放聲哭泣。她再也忍不了,在元瑛家強忍著不敢放聲大哭的日子全已過去,現在乾脆痛痛快快哭一場吧!
  趁著風雪交加的夜裡盡情哭吧!沒有人會聽見,也沒有人會看見。
  那段像夢一樣的日子全都走遠。出了夢境,她發覺自己的手中什麼都沒有,她什麼也帶不走,卻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遺落在夢中。
  「元瑛!元瑛!」芙蓉坐在床榻上像孩子般號啕大哭,臉上滿是淚痕的瘋狂喊著他的名字。他們之間的聯繫全都結束,什麼也留不住。
  儘管哭吧!什麼都不必忍耐,不必隱藏!
  「元瑛!你聽得到嗎?你聽得到我有多喜歡你嗎?我好想見你……」如果世上真有「心有靈犀一點通」這種事,就應驗一次在她身上吧。「元瑛……」
  「你就只會鬼叫鬼叫,還不快過來幫我關上門!」芙蓉房門被人大腳一踹,砰然敞開的門扇間湧進狂怒的風雪和一個模糊的身影──
  「元瑛?」她呆呆的坐在床上。這是真的嗎?
  「老天,我的眼睛……」元瑛兩手捧著火燙的小炭爐,爐上還架著一盅滾熱的藥膳,偏偏在他兩手沒空之際,讓風雪刮過雙眼,冷得令他發痛。
  「元瑛!」真的是他,她認得出那身形,真的是元瑛!「元瑛!」她跳下床,光著腳丫就一頭衝往他懷裡大哭大叫,瘋狂的哭泣著、叫喊著,緊緊的擁抱著。
  「喂!你能不能別在這時候找我麻煩?」他差點被嚇斷了氣。要不是他兩手舉得快,趕緊把手中捧的小炭爐抬起來,芙蓉這一猛然衝來的擁抱恐怕人還沒抱到,就會因一頭撞上炭爐而昏死過去。
  「姑奶奶,我求求你!咳……」他一張嘴大喊,門外狂亂的風雪就衝進他口裡。「你先去帶上門行不行?」
  他自認已經喊得夠大聲,可是懷裡的小人兒只顧著狠狠的抱著他埋頭猛哭。
  「天哪!你沒穿鞋!」而且只穿著單薄的中衣,什麼厚襖都沒披上。「你不要命了!天這麼冷,你居然……」
  算了,吼了也是白吼,她根本什麼也聽不進去。可是芙蓉這樣擒著他,教他怎麼動?他兩手高舉著滾燙的炭爐藥膳,房門大敞的不斷灌進風雪,芙蓉衣著單薄又死抓著他不放……老天,為什麼芙蓉老讓他面臨人類體能極限的大考驗?
  「好吧,只好拚了!」元瑛一咬牙,奮力拖著芙蓉死命糾纏的身子,兩手高高捧著沉重的炭爐,一步一拖的拐著步伐邁向離他最近的小茶几,擺下了快燙熟他兩手的炭爐,再來解決其他問題。
  「芙蓉,你先放手,我要關門──」
  「不要不要不要!」她好不容易抓住了現實中的愛、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這一放手,可能再也沒有機會重逢。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元瑛投降。他大手一翻,俐落的把身上輕暖的大氅轉披到她身上,把她緊緊的裡著,再開始舉步維艱的拖著她去掩上房門。
  等到他裡著芙蓉一同坐上床榻時,他覺得自己好像轉瞬間已蒼老了幾十歲──只剩半條命坐下來苟延殘喘。
  「你給我上床好好兒躺著!」他奮力使出僅剩的餘勁,便把芙蓉從他懷裡「拔」下來塞進棉被中。「你乖乖待著,我去把藥膳端過來──」
  「元瑛!元瑛不要走!」
  他被這聲哀切的啼哭打斷了步履。驀然回首,芙蓉像孩子般伸出兩手渴望擁抱的模樣揪緊他的心頭。
  「我只是去拿……」
  「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元瑛。」
  元瑛喉頭一梗,思緒全都紛亂糾結,最後還是順服著她的渴求,坐上床沿任她緊緊的摟抱著他的頸窩。他終於體驗到女人淚眼哀求的威力有多大。
  「好了好了,你再哭下去,我的衣領都要濕透了。」可是他還是很認命的任她攀著,甚至還情不自禁的回摟著她,「今晚風雪太大,我也不可能回得去,你別這麼緊張兮兮的好嗎?」
  「你不要離開我。」芙蓉抬頭凝視他的雙眸,兩隻小手緊緊握住他的大掌。那雙淚濕的晶瑩眼瞳與楚楚可憐的神情,刺激著他的感官,引發本能一陣陣騷動。
  「我不走,你坐進去一點。」他放下床帳,脫下靴襪坐上榻,把她緊緊擁入懷中,相偎同坐,與屋外大雪隔絕為兩個不同的世界。
  「你的手腳好冰冷。」他將芙蓉的小手放入自己溫暖的衣襟內。「你每逢月事好像都會特別虛弱。」
  「月事?」
  「你沒注意到?你月事來了。」
  「不知道。」她又倒頭靠回他的胸膛。她什麼都沒注意,也什麼都不在乎,她只想多擁有元瑛一分一秒。
  「宣慈替我們從揚州抓回趙先生和小四了。」
  「喔。」她的心思全放在元瑛厚實的胸懷中。
  「你的反應真冷淡。」他還以為她會很開心,或猙獰的計劃著該如何扒掉那師徒倆一層皮。「趙先生推測我倆數度來回錯體的緣故,可能關鍵就在於癸水。」
  「癸水?」
  「就是你的月事。」他把她微溫的小手改放到嘴邊呵氣,以兩掌替她摩擦生熱。「趙先生說陰陽錯體本就違逆天地自然的法則,可是當你月事一來,陰性的氣便會驟然增強,使我們的靈魂暫時拉回原本軀殼……芙蓉?」
  她怎麼一言不發的貼在他懷中?
  「我好想見你,好想好想見你,一直都想要像這樣和你在一起。」她的眼眸深瞅著包握住她雙手的大掌。「我以為我很堅強,沒有你也無所謂,見不到你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這幾天我都快瘋了,好怕從此再也碰不到你……」
  「好了,別哭了。這大雪天裡,我還不是照樣跑來伺候你。」他低頭吻啄著她的額頭。抱在懷中的芙蓉實在嬌小得令他心疼,本能湧出的保護欲氾濫得無邊無際。
  「我變得好奇怪。我以前從不哭泣、從不沮喪失神,可是自從你說你不想見我那一刻起,我就變得好像不再是我自己。」
  「的確不像。」他笑著捧起她嬌美的淚顏。「我喜歡你沒大沒小的男人婆德行,也喜歡你現在的模樣。」他輕輕吮掉她臉上殘餘的淚痕。
  「我也是,無論是真實的你,還是人前偽裝的你,我都喜歡。」她深深的望進元瑛魅惑的眼眸,看到自己倒映在其中的淒離面容。
  元瑛淡淡笑起,溫柔而滿足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龐。
  「元瑛好漂亮。」她癡迷的撫著他的臉頰。「你的靈魂和你的軀體才是最完美的結合,這是我怎麼也扮演不來的。」
  「沒關係,這輩子這副軀殼任你寄宿,它遲早會和你的氣質融為一體。」
  「我喜歡聽你這樣喃喃細語,你的聲音好好聽。」
  元瑛笑著貼上她的紅唇低語。「那我就一輩子成為你專屬的男人好了,有遠說給你聽……」
  元瑛的甜言蜜語還沒講完,就被芙蓉突然迎面爆出的大噴嚏嚇了一跳。兩個人愣愣的你望我、我望你,半晌發不出一句話。
  「我就知道!」元瑛第一個忍不住爆笑。「我就知道我們在一起時,絕不會有柔情繾綣的場面出現。」
  「笑什麼笑啦!」她趕緊以袖遮臉,糗斃了。「我是鼻子突然有點癢才會這樣。」
  「你鼻子癢得還真是時候!」他向後翻倒在床上狂笑不已。「沒有一個女人會像你這樣,在這種節骨眼上大打噴嚏。」
  「我又不是故意的!」看他笑得快翻下床的模樣,她的臉都快紅得失火。
  「噢!」他的腳丫子突然在棉被裡碰到某樣東西。「什麼東西啊……你的腳?」他驚訝的再次以自己溫熱的腳掌碰一下,是方纔他碰到的東西沒錯。「你的腳掌怎麼凍得像冰塊似的?」
  他掀起棉被,把她冰冷小巧的玉足包在掌中。
  「不知道,我根本沒感覺。」
  「你神經之鈍,我看天下無人能及。」他邊笑邊搓揉著她的小腳。「你的腳好白。」
  「你不是應該早看過了。」他們錯體那麼多個日子,彼此的身軀想不摸透也很難──雖然她對男性生理的某些反應依舊覺得很怪異。
  「我可先聲明,我從不趁人之危做不規矩的事。你的身子我不該看、不該碰的,我一次也沒逾矩過。」
  「喔。」她聽到這段話有點感佩他的君子風範,但失望的成分卻大於一切。「我……我是不是沒什麼魅力?」
  「呃?什麼?」她剛才嗯嗯啊啊的在念什麼?
  她避開了元瑛不解的迷人雙眸,轉而盯著身旁的棉被。「我是不是沒什麼……女人的魅力,所以你根本不……不……」
  「啊?『不』怎麼樣?」他純真無邪的瞅著她直問。
  「不……不感興趣……」相形之下,她對元瑛男性軀體的好奇反倒有點下流。
  「那你對我的身體感興趣嗎?」以前她不是還曾大剌剌的公開調戲他的軀體嗎?「喂,你別老低著頭,我在問你話。」
  「好怪異。」她下巴貼著胸口囁嚅著。
  「什麼?」他側耳傾聽。
  「我……變成男兒身本來就很怪異。低頭看自己,看到的卻是男人德行……怎麼看都好怪異。」她的聲音沒比蚊鳴大多少。
  「嗯……」元瑛認真的思索著。「的確很怪。」
  她垂著頭老半天,只聽見衣物悉卒的聲音,卻沒再聽見他的任何話語,狐疑的緩緩抬起頭來,赫然失聲大喊。
  「元瑛,你……你……」她兩手掩住驚愕張大的小嘴。
  一副全裸的男性軀體正跪坐在她面前。元瑛完美的骨架、結實健美的肌肉與光潔的肌膚,嚇得她連忙以手遮住雙眼,卻又忍不住從指終間偷瞄幾眼。
  「害羞什麼?這副軀體你不是早看過了?」他戲謔的拉下她的兩隻小手。「你以前在錯體時,不是還很狂放的宣告成天都在玩弄我的身子嗎?怎麼現在只用眼睛看就嚇得哇哇叫?」
  「我……其實沒有……以……以前那是唬你的……」她又發生語言功能障礙。
  「我想也是。」他開心的笑容逐漸收斂,轉而取代的凝眸卻趨於深邃,散發另一種令人心醉神迷的魅力。
  「元瑛?」她第一次被他如此注視,彷彿靈魂深處都要被他的雙眼透析。可是這次她不再逃避,雖然羞怯,卻仍努力面對他神秘的火熱眼瞳。
  「我想要你。」
  一句話貫穿芙蓉整個靈魂。當她望向元瑛俊美的眼眸時,就已感應到這個念頭,可是透過言語的傳達,爆發出來的威力更加震撼懾人。
  她喉頭繃得緊緊的,連口水也嚥不下去。老實說,她有點期待,但這份期待全被害怕的感覺淹沒。
  「芙蓉,讓我看你。」他一直都想以一個男人的立場去面對她的靈魂、她的胴體。
  「不要!」她畏怯的抽回手,坐在床角縮成一個小人球。
  「我是真的想看你、想要你。」
  他說得極其懇切,幾乎令她心動。他坦然端坐在床榻上的姿態,就像他赤裸而直接的表白:這是他毫無造作的渴求,最真實的感受。
  「我……我不行的……」她的小手卻被元瑛有力的牽住,將她拖出角落,面對他的一切。
  「你可以,相信我。」
  「不行不行!我……我正逢月事期間,不……不乾淨的,真的不可以!」她心頭怦怦地猛跳著,越跳越劇烈。
  「我不介意。」
  「我介意!」她努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卻始終牢牢的被他扣在掌中。
  「芙蓉,沒有什麼不乾淨的。我們早已愛上彼此的靈魂,我現在渴求的是與你肉體上的結合。我想要你的一切,芙蓉。」他在錯體期間受到的痛苦煎熬與忍耐,就為了要擁有徹徹底底的芙蓉,心靈與肉體合而為一的芙蓉。
  「可是我怕……」這是她此刻最坦白的心聲。
  他的手掌溫柔的撫觸她滑膩的肩窩,無聲的唇語悄悄的傳入她的眼眸。「不要怕,我只是想愛你,想給你另一種方式的愛。」
  「可是……不要現在,不要在我月事期間好不好?」她兩手交抱在前胸,阻止元瑛褪下她衣衫的動作。
  「為什麼?」他撫摩著芙蓉微露的雪肩。
  「我……很醜,尤其是月事期間,皮膚好粗,人也好憔悴。」她希望自己在心愛的人面前能展露的是她最美的一面,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狼狽的狀態。
  「我不會對醜女人產生慾望,而且是這麼強烈的慾望。」他像催眠般的柔聲輕喚著。「芙蓉,放開手吧,讓我看你。」他急切的想親眼品嚐日夜幻想的妖嬈胴體,可是面對她的羞怯與退縮,此時急不得。
  她實在無法抗拒元瑛一直貼在她耳畔的喃喃細語,元瑛溫熱的氣息已經拂亂了她的神智,讓她放鬆了雙手的矜持。
  當她上半身一絲不掛的裸裎在他面前時,驚歎之際,他再也移不開視線。
  「芙蓉,你知道嗎?你一點也不醜,我也從不認為你醜。」他讚歎而愛憐的捧著她的雙乳,以拇指兜轉著她柔嫩的乳暈。
  「你……」芙蓉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微顫的急促輕喘著。「是你自己說我是醜八怪的。」
  元瑛持續不斷的愛撫令她醺然迷離。她仍然帶有一絲絲的害怕,但這奇妙而令人戰慄的感覺讓她捨不得阻止元瑛,任他肆意撫弄。
  「看到醜女我才懶得開口交談,面對太可愛的女孩,我就會忍不住讚美對方一句『醜八怪』。」他咯咯發笑的氣息在她頸窩流轉。
  「你嘴巴好毒喔。」
  「真的?」他得意的俯下身吸吮她的蓓蕾,立刻引起芙蓉的驚喘與觸電般的反應。「我從來不知道我嘴巴很毒。」
  「不是……」她渾身一陣陣哆嗦,忍不住發出一聲聲嚶嚀。
  「現在反悔了?」他頑皮的以舌舐了一下她挺立渾圓的乳尖,兩手輕輕將芙蓉推躺在床榻上。
  「我是說……」說?說什麼?她現在腦袋裡全是漿糊,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到底要說什麼。
  「我想我說話有時滿傷人的,對不對?」他以唇貼在她嘴邊低吟,兩手則俐落的褪去了芙蓉下半身所有的衣裳。
  元瑛根本沒有給她答覆的機會,趁她雙唇微啟之際,探舌進去撩撥她的慾火。她的每一樣感官刺激似乎都被他摸透,他知道如何吻出她撩人遐思的呻吟,如何撫揉出她陌生的亢奮與渴望。
  「芙蓉好美,這就是我一直期待親眼看見的容顏。」他癡迷的凝望著芙蓉嬌媚酣醉的神情。
  突然間她張大雙眼,慌張的攔阻一隻往她下體游移的怪手。
  「你要幹什麼?」她怯儒的眨著焦點仍有點迷離的翦水雙眸。
  「你放開我的手就知道了。」他笑著低頭品嚐她的蓓蕾,一時間,快感由她的腦門射向全身每根神經角落,再也無力阻撓元瑛的探索。
  他在芙蓉最美、最神秘的私密領域內挑逗著,愛憐的欣賞著她嬌艷的面容,看著芙蓉隨著他逐漸大膽的撥弄進入狂野的漩渦。
  「元瑛……」她不自覺的嬌吟著他的名字,無法自己的弓起了背,全身敏感到極限的神經幾乎快繃散。
  「不行,還不夠。」他悠悠淡笑,舔著她火燙的臉龐。「給我,把你的感覺全交給我。」他的手指已經近似凌虐的煽動著她。
  這是什麼感覺?這種甜蜜的折磨幾乎讓她血液沸騰,無法控制自己囈語及呻吟。
  「芙蓉,我要你。我要全部的你!」他在她耳畔的氣息混濁沉重,挑逗芙蓉之餘,已準備好進入他渴望已久的夢幻領域。
  芙蓉在他的操控下完全崩解,所有的感覺與情緒都被他帶領至狂野澎湃的境界。
  他一聲又一聲叫喚著她的名,即使是在他陷入芙蓉靈魂最深處時,始終不曾中斷縱情的呼喚。
  屋外狂雪紛飛,暴風劇烈,黑夜中橫掃大地的瘋狂暴雪,摧殘整片白銀世界,卻阻攔不了屋內兩人熾烈的繾綣。
          ☆          ☆          ☆
  元瑛並不是第一次接觸女人,但芙蓉卻是第一個能讓他恣意放縱的女人。他沒想到自己想要一個女人的慾念,會強烈到這種地步。他想要芙蓉的一切,瘋狂的想獨佔她的一切,想乾脆一輩子把她緊緊的捆在懷中。
  一個細小的噴嚏逗笑了元瑛,他低頭看著半睡半醒的小美人,趴在他懷裡輕輕揉著鼻子的嬌憨模樣,可愛得令他心頭一陣酥麻。
  「會冷嗎?」他的大手摩挲著她光滑雪白的背。
  「嗯。」她點著頭,磨蹭入元瑛厚實的胸膛,像只受凍的小動物似的,可憐兮兮得讓元瑛忍不住輕輕笑起。
  「你的閨房實在太簡陋,等嫁到我家之後,我絕不會讓你受一點風寒。」他以手指劃過芙蓉粉嫩的臉頰。
  「誰要嫁你了!」她咕噥一句,轉頭埋入他的臂膀中。
  「你當然得嫁我,你是我的人。」她是在害羞嗎?
  「別胡說了,我不想聽。」
  「芙蓉?」她的口氣不對勁。元瑛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我在談我們成親的事。婚姻大事,我不會拿它來胡說八道。」
  當初第一次錯體時,元瑛的確被他和芙蓉間男非男體、女非女身的狀況搞得幾乎精坤錯亂,曾一度要求元卿盡快辦妥芙蓉和他的婚事,好把當時身為女人的他娶進家門,不致流落在看不見自個兒身軀的陌生左家。
  現在不同,他是真的愛芙蓉、真的要芙蓉。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她留在自己的臂彎中。
  「你不願意嫁我?」他硬是架著芙蓉的下巴,強迫她面對他。
  願不願意是一回事,能不能嫁又是一回事。
  「元瑛,我好冷,抱我。」她像小女孩似的誠懇乞憐著,也親眼看見元瑛面對她的撒嬌有多溺愛縱容。
  他兩隻健壯的手臂緊緊的摟著她,讓她完完全全的躲在他懷裡熾熱的小小世界中。
  「元瑛,為什麼大家叫你『側帽才子』?」她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
  「因為他們吃飽撐著沒事幹。」他的口氣異常冷淡,與方才截然不同。芙蓉又開始瞞他,又開始逃避。
  「為什麼?什麼叫『側帽才子』?」
  「北史傳裡引伸的典故。」
  「什麼典故?」她好奇的抬頭望向元瑛。或許她只集中注意力在探究這個美稱的由來,因而沒發現元瑛受傷的眼神中夾雜的一絲冷漠。
  「北周有位美男子,因為俊美風雅,常常成為別人模仿的對象。他有一回為了趕回京城,策馬狂奔中連帽子側歪了也不自覺,眾人看見這景象竟然起而傚尤,城中男子紛紛模仿他的瀟灑模樣,結果滿街都是側帽而行的人。」
  「那些人怎麼這麼搞笑!」她開心的瞇著雙眼,小手溫柔的撫著元瑛完美無瑕的臉龐。「可是你真的很出色,在我看來,你絕對是天下無雙的美男子。」
  那為什麼不肯嫁給他?「你嫌我娘娘腔?」
  「胡說八道!你只是比一般男人更溫柔、更體貼、更細心。誰敢說你是娘娘腔,看姑奶奶我不打扁他才怪!」她嘟著小嘴發狠話,小手摩挲著元瑛的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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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發表於 2010-3-10 10:18:54 |只看該作者
  你願意面對羞辱我的惡人,為什麼卻不願意面對兩人勢必成婚的局面?「你真的喜歡我嗎,芙蓉?」
  芙蓉沉寂好一會,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眸。「不然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給你?」
  「那麼把你的一輩子都給我!」
  「不行。」她低下頭。「夢只存在於未醒的時刻,醒來之後,就是現實的世界。」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不是真的不懂,他要的是證實。
  「你就是我的夢,我再也沒有比現在更滿足的時候。」她安憩在他的臂彎與胸懷中。
  許久許久,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將臉愛憐的貼在懷中小人兒的頭頂上,不斷的撫著、摟著他想佔有的嬌弱身軀。「芙蓉,你絕對絕對是我的,我非娶你不可。」
  「不配的……」她已經進入昏睡狀態,卻喃喃念著含糊的囈語。「不……配不上『側帽才子』的……」
  他低下頭凝視芙蓉憨睡的側面。「你怎麼又睡著了?我還有話要跟你說耶。喂!」他將芙蓉略微拉離他的懷抱。
  「嗯……」即使在睡夢中,她仍能本能性的反映出她的不悅。她閉著雙眼一蹙眉,又滾回他懷中,死摟著不放。
  「芙蓉……」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就任她死黏在他懷裡安睡。
  他知道芙蓉非常介意兩人之間的諸多差距,尤其是他從額娘和小陽那兒打探出事情經過後,他完全能理解芙蓉所遭受的挫敗與羞辱。
  回想她方才讚美他是天下無雙美男子的崇拜眼神,揚言不容人污辱他的霸氣,他就忍不住心頭的得意。他喜歡被芙蓉捧在心上的感覺,也自豪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芙蓉小笨蛋!」他以手指輕彈芙蓉伏著他側睡的額頭,低聲笑著。「才子側帽,哪比得過美人側夢。」
          ☆          ☆          ☆
  「什麼?」一大票十多人的左家軍兄弟合唱團一同放聲怪叫,在正廳人群之中的唯一女性左夫人榮任主唱女高音。
  「你要娶我們家芙蓉?」
  「是。」雖然元瑛早已在錯體期間適應了左家一群人的洪偉嗓門,但他們的赫然狂吠,仍令他耳朵嗡嗡作響。
  「我三哥今日是先來知會各位,等各位首肯後,擇定吉日,將上式提親下聘,準備迎娶芙蓉格格過門。」眼睛暫且復明的元卿特地與元瑛同來拜訪。
  「這事……敬謹親王同意嗎?」左家唯一有氣質的斯文人左大人提出質疑,他不認為自恃甚高的敬謹親王會贊同這門親事。
  「坦白說……家父並不贊同。」元瑛的直言不諱,引起一屋子左家哥哥弟弟們嘰哇亂叫。
  「那還提什麼親,你耍我們家啊?」
  「就算你娶得了小妹,成親後豈不是形同陷她於敵陣之中,能有好日子過嗎?」
  「好了好了,元瑛貝勒,感謝你特地來說笑話給我們聽,你可以回去了。」
  「你們這幾個免崽子給我統統閉嘴!」左夫人一喝,一窩男人立刻表現沉默而忠勇的服從本色。「元瑛貝勒,我很謝謝你看得起咱們家芙蓉,可是非父母之命的婚姻,行不得!」
  「我明白,但我們家中並非人人都反對芙蓉進門,只是家父的門第觀念較重,對芙蓉又略有成見,才不表贊同。」該坦誠的事,元瑛不想迂迴。
  「我也不贊同。」
  左大人飄逸的一語,震住了元瑛,他知道成親之事困難重重,但沒想到左大人的態度會如此斷然冷漠。
  「我們左家不比你們敬謹親王府顯赫,更何況你們出身豪門世家、滿族貴胄,我們左家若結了這門親,豈不成攀權附勢之徒?」左大人誠懇的語調顯示出他對這門親事不表樂觀的態度,倒想藉此說退元瑛。
  「左大人,您說得是。」元瑛一咬牙,決定力搏到底。「但兩情相悅,非關門戶,而在於坦誠以待的真情與傾慕。兩家結親,看來的確是左家攀龍附鳳,但清者自清,難道左家的骨氣經不起世俗眼光的考驗?」
  「你這是什麼意思!」左大人勃然大怒,卻極力的穩住陣式、保持平靜。
  「左家清廉,人窮志不窮,人盡皆知。左大人肯把女兒嫁給我,可以說是看得起我元瑛。至於是不是嫁女求榮,全賴兩家各自堅持的立場。所以我說清者自清,芙蓉嫁來我家後,你們可以決定仍要過簡樸安樂的生活與否。」
  「你的意思是要不要攀權附勢,全看我們自個兒把不把持得住羅?」芙蓉二哥怒火中燒的指控。
  「元瑛貝勒,你未免太過自私,只想著自己的好處,教我們一家難做人!」
  「回去回去,這門親咱們家不收!」
  「元瑛貝勒,你還是請回吧。」連左夫人都不得不持反對立場。
  滿屋子人的反對與批評,元瑛全靜靜聽著。當時芙蓉在錯體為男兒身期間,也是如此被眾人圍剿吧。但他相信他家的人絕對沒左家人來得客氣。雖然左家人全都站在反對的立場,但沒有人指控的目的是為了傷人,或惡意論斷人。
  「我為何不能自私?」元瑛面容威嚴的發出平靜卻驚人的宣言。身旁坐著的元卿雖稍感意外,但並不打算插手,只靜靜的坐在一旁看元瑛如何處置。
  「我和芙蓉兩情相悅,為了能長相廝守,自私又何妨?」老實說,這門親事成功與否,他根本沒把握,但他要娶芙蓉的念頭堅決不變。「家父因為門第觀念重,所以不讓我娶芙蓉,你們又何嘗不是因為門當戶對的原因,不讓芙蓉嫁我!芙蓉並不是秤過我家份量有多重才決定愛我,我也不是一時興起,隨隨便便就決定娶芙蓉。我們兩人是真心相待,周圍的人卻用世俗的利益阻攔,我為什麼不能自私?我為什麼不能為成全這份感情而豁出一切?」
  「婚姻非兒戲,不是兩人你情我願即可,這幾乎是家族與家族的結合。」面對元瑛逐漸強硬的態度,左大人堅決反對的立場有些動搖。
  「沒錯,但成親之後,兩人可以並肩攜手解決一切困難。無論任何險阻,應該是由我和芙蓉協力克服,而不是一起逃避。芙蓉並不懦弱,就算她勇往直前時遭到挫敗,也有我在替她墊後。」他堅決要娶芙蓉,並認定芙蓉就是他今生注定的伴侶!「我和芙蓉不成親,未來只得各過各的坎坷路。如果成親,雖不見得事事就會變得一帆風順,但至少有一點我做得到,就是讓她幸福。就算哪天我會飄零落魄,我也不會讓她吃到一點點苦。」
  「空口說白話嘛!」芙蓉的哥哥們群起抗議。
  「你說的是很帥,但基本上你並沒得到父母的贊同,這種婚姻的幸福保證在哪裡?」
  「有父母的贊同不能保證幸福的日子就能長長久久,而且我也不會讓他們一直反對下去。」元瑛的固執與激奮越來越無法抑遏。
  「那你就回去先說服你自個兒的爹娘再說!」
  「八哥,你……好歹給人家留點面子吧。」芙蓉的兄弟中出現軟化的聲音。
  「我當然會說服我的父母。」元瑛的體內爆發強烈的能量,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今天來是為了求你們,我求你們把芙蓉的終生留給我,求你們讓她嫁給我。只要我父母一首肯,我立刻將芙蓉迎進家門。」
  「三哥!」連元卿都不得不出聲制止。
  「左大人,左夫人,請恕晚輩無禮,但是因為門戶之見而拆散我和芙蓉,我心有不甘。我們彼此愛慕的不是彼此的家世、財富、宦途,你們也不會因為把芙蓉嫁給我而真的成為攀權附勢之徒。左大人在朝堂的勢力已在竄升之中,誰能預料明白是誰榮耀是誰窮。」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當然,我不願污辱左大人一家的傲骨,也不願損及你們的顏面,所以我願意當眾宣誓。我,鈕佑祿氏元瑛,今生今世非左芙蓉不娶!」
  頓時一屋子人呆的呆、慌的慌。
  「且慢且慢!」左大人急急阻止,「元瑛貝勒,這個玩笑開不得!開不得!」
  「我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元瑛凜然回視焦急的左大人。
  元卿在一旁低歎,這下樓子可捅大了!
  「這在搞什麼呀,他是吃錯藥還是沖昏頭了?」左家兄弟們鬧烘烘的嚷成一團。
  「我雖身為貴族貝勒,但並不想以此頭銜壓迫芙蓉嫁給我。我誓言已下,絕不反悔,只等你們願意把女兒嫁給我。我會就此一直等下去,哪怕等一輩子,也非她不娶!」
  「要等你回家自個兒去等,我不嫁!」
  「芙蓉?」一屋子人全都轉向邁入正廳的芙蓉。
  元瑛一見到她就忍不住眉開眼笑,眼中滿是喜悅的凝視著她。
  「你身子好點了嗎?」昨夜的一番纏綿過後,他始終克制不了自己想再見她的衝動。她的氣色看來好多了,紅潤而清爽,不再有因月事而帶來的蒼白憔悴。
  「你可以滾了,元瑛貝勒。」她實在不想見到他深情款款的雙眸,更不想看到他被她的話震懾到的神情。
  「呃……小妹,元瑛貝勒他是來……」
  「我都聽到了。」她故意裝出冷漠的態度。「很有趣的鬧劇,可惜我沒興趣參與。」
  「我是真心來向你提親。」
  「很好,我也很真心的回答你,我根本就不想嫁給你!」她衝口而出的話嚇到在場的每一個人。「你不要以為你說什麼就算什麼,你想娶我就得嫁。我老實警告你,姑奶奶我不吃你那套排場!」
  「芙蓉,講話客氣點!」連左大人都忍不住開罵。
  「我說過,我會娶你。」他誠懇而迷離的眼神讓芙蓉差點軟化。
  「得了吧你!我說過我會嫁你嗎?我說過我願意和你相守一輩子嗎?什麼兩情相悅,根本只是你在一相情願!」
  剎那間,元瑛臉上沒了血色,也沒有表情。
  一相情願!這句話讓他方才奮力獨排眾異,堅決抗辯的努力有來像場笑話。他對左大人一家人的反對與批評可以悍然應對,堅持到底。可是他沒有料到芙蓉的反應,也沒料到芙蓉的話對他有多大的殺傷力。
  「原來……只是你單方面在喜歡咱們家小妹啊。」
  「我聽你剛才說得多慷慨激昂,沒想到只是你自個兒……呃……」
  芙蓉的兄長努力的想要表現無所謂和大方,卻掩不了每個人內心的尷尬,無法面對元瑛的難堪。剛才還鬧烘烘的兄弟們全都沉下聲音,沒人知道該怎麼開口。
  「我以為我們是同一陣線的伴侶。」元瑛沒想到自己在對抗四面八方的反對浪潮時,在背後捅他一刀的正是他視為一體的夥伴。
  「我有這麼說過嗎?你少自吹自擂了。」她必須要攆元瑛回去。老天爺,請讓她堅強的演下去吧,她終究不配得到這個男人。
  「元瑛貝勒,這……」左大人手足無措的看著女兒和面無表情的元瑛。
  這全是一場獨腳戲!鬧劇!
  「既……既然小妹都表明態度,那我想大家也沒什麼好談的。」可是芙蓉的哥哥們個個神情都很為難。
  沒有人能不對元瑛愕然無反應的表情感到同情,可是又不能不快點帶起坦然無所謂的氣氛,打破僵局。
  「哎呀,其實老哥我也暗戀過某家小姐的,只是沒元瑛貝勒這麼有勇氣,敢上人家家門提親罷了。」
  「你得了吧,誰家的美女你不暗戀?人家的老婆你也暗戀過!」
  「啊哈哈,可是人家元瑛貝勒剛才說得多棒,如果我是芙蓉,一定一口答應嫁他。」
  在場的左家兄弟們一直在極力故作輕鬆打回場,有意無意的瞄向元瑛,看他靜靜佇立不言不語的反應,一窩兄弟越來越裝不下去。
  「元瑛貝勒,其實你別太死心眼嘛!」
  「對啊,人家不是說小草何處無天涯……唉,不對,好像是天涯何處無小草……」
  「五哥,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啦!」
  「夠了!」一直靜坐一旁的元卿突然爆出一喝,眼神冷得令人毛骨悚然。光憑眼神,他就能讓人畏怯的感受到他心中極度的不悅與反感。
  「我想我們該告辭了。」元卿起身走向元瑛僵直的身子,主導大局。「突來打擾,給您帶來諸多不便,還請左大人多多見諒。」
  「哪裡。」左大人被元卿隱隱散發的尊貴氣勢懾到。同為豪門兄弟,元卿完全不同於元瑛,就算他只是客套性的說幾句話,也能讓人強烈的感覺出他是在給左家人面子。
  臨行前兄弟兩人經過芙蓉身側,元瑛的眼神一直空洞的望向遠方,但元卿冷然由眼角掃來的注視,卻令芙蓉打了個寒顫。
  元卿斜盯著她是什麼意思?是在指責她不喜歡元瑛就該早點表明,而不是讓元瑛一頭熱的跑來提親,再極盡羞辱的被人當場奚落而返,是不是?還是元卿識破了她其實是在說假話?或者他在怨她不該如此對待元瑛的一片真心?或在鄙視她的逃避?
  「告辭了,芙蓉格格。」元卿的話像冰刀一樣劃過她的心口,有禮而絕情,悠然而冷酷。
  而元瑛,始終沒有再開口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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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10:19: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事隔不過三日,元瑛成了全京城的大笑話。宮裡遭同僚嘲諷,家中被親友怒罵,甚至成為市井小民茶餘飯後訕笑談論的對象。
  「簡直不堪入耳嘛!」芙蓉的七哥一衝回家中就破口大罵。
  「你凶什麼,人家又不是在譏笑你。」左家兄弟們又一起窩在後院練箭習武兼閒磕牙。
  「其實我都快聽不下去了。」另一名兄長擦拭著長弓歎氣。「走到哪兒都會聽人說起元瑛貝勒提親這件事。看起來好像是咱們左家風光,元瑛貝勒自作多情,可是啊……唉。」
  誰又何嘗願意傷害一個癡心的男人來換取風光的名聲?
  「這下子小妹的身價可紅了,到處都被人吹捧成『美人如花隔雲端』!」
  「這有什麼不好!」
  「小妹?」左家軍們全被突然冒出的小妹嚇了一跳。
  「我是給你們送茶來。」芙蓉不爽的放下兩大桶茶水,濺了一地濕漉。「你們沒事就只會隨著人家瞎起哄,太閒了是不是?」
  「小妹,你真的不喜歡元瑛貝勒嗎?」
  芙蓉的霸氣霎時銳減一半。「你……你管我!」
  「咱們誰看不出來你喜歡人家,只是不想拆你的台罷了。」一名兄長捲起衣袖扛起茶桶分斟給兄弟們解渴。「也難為元瑛貝勒了。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像他那種高高在上的豪門貴公子會親自跑來我們家這間破房子,求咱們讓你嫁給他。」
  「他用『求』的耶,我當時還真懷疑是不是我耳朵壞了。」
  「這下可好了,人家發誓非你不娶,卻踢了一記鐵板,現在元瑛貝勒也只能忍辱負重的孤老一輩子。」
  「你們說這話什麼意思,好像全是我對不起人家似的。」她可是他們的寶貝妹妹耶!
  「小妹,老哥坦白說句話,沒有一個貴族子弟會糟蹋自己的尊嚴到這種地步。其實那天他親自上門求親時,我就已經很欣賞他的勇氣。」
  「而且你事後給他這麼大個難堪,他也沒有惱羞成怒的擺出他的貴族架子來。」
  「還好你喜歡的不是元卿貝勒。」另一名年少的兄長抖著肩頭。「他那貝勒架式一端出來還真嚇人的,可那才是豪門子弟應有的反應,是元瑛那傢伙不正常。」
  「夠了,我不想再聽到你們提起他。」芙蓉的心都快淌血了。她瞭解元瑛,再也沒有人比她更瞭解元瑛的好。每想到他一次,她就會心痛一回。
  「好,不提元瑛貝勒。那你怎麼都不去探望探望自己的好友?」
  「誰啊?」她的哥哥們話題轉得也真快。
  「亭蘭格格呀,她現在成天窩在家裡照顧受重傷的老公,好久沒來咱們家玩了。」左家少了這麼一位美麗的常客,每個男人的芳心都很落寞。
  「她老公受重傷?宣慈貝勒?」怎麼可能?宣慈那傢伙身手之敏捷的,怎麼可能會受傷?
  「好像是肚子上被人開個大洞吧,我也不清楚。」
  「他怎麼受傷的?」芙蓉擔心的不是宣慈,而是另一件事。
  「不清楚,大概是在御貓任務的行動中遇刺吧。否則好端端的貝勒爺,哪會受那種奇奇怪怪的傷。」
  「我聽說是腹側被人開個血口,血流如柱。」
  「是什麼武器傷的?這麼厲害!」
  一大票左家男人旋即陷入火熱的討論中,什麼兵法武器南拳北腿的全都搬出來大開舌戰,只有芙蓉慘白著一張臉,神情驚恐。
  御貓任務中發生的意外?腹側被開個血口?憑宣慈的本事居然也會受這種重傷?
  御貓的任務簡直是在玩命,而宣慈前些日子居然還在皇上面前力薦元瑛加入?開玩笑,宣慈那種狠角色都會身負重傷了,要是文質彬彬的元瑛在場,豈不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阿瑪!」芙蓉一路狂奔亂喊,急急殺向左大人的小書房。「阿瑪,我有話問您!」
  「我的老天哪,你能不能小聲點?」左大人手上的書都嚇掉到地上去。「開門別那麼使勁,它都已經快癱了。」
  「阿瑪,元瑛有沒有被皇上拔擢為御前侍衛?」她直衝往左大人眼前逼供。
  「元瑛?」怎麼,像趕著救火似的找他,就為了問元瑛貝勒的事?「他被拔擢?我怎麼沒聽過這消息!」
  「沒有?皇上這兩天都沒提過?」
  「皇上有說過要升他職嗎?我看他目前還是就任原職──乾清門一等侍衛啊。」
  完了!他一定已經選擇成為御貓任務的一分子!當時皇上就已經擺明了給他兩個選擇,元瑛既然沒被升等為御前侍衛,他鐵定是選擇加入宣慈的行列。
  「宣慈那個上八蛋,我非宰了他不可!」芙蓉一拳重重捶在桌上,左大人還來不及心疼,桌上擺的茶具就已被震到桌下,摔個粉碎,###「宣慈在哪裡?」芙蓉隔日一進和碩豫親王府,尋仇殺敵似的開陣直衝內院。
  「芙蓉,你特地來看我嗎?」宣慈的新婚老婆亭蘭還來不及擁上前去和芙蓉熱絡的哈拉一番,就被她擦身而過的火爆架式嚇得一愣一愣。「芙蓉,你去哪兒?」
  「宣慈那傢伙躲到哪裡去了!」芙蓉兩眼狂怒得幾乎要噴火。
  「你幹什麼呀?」芙蓉不是來看她的嗎?
  「蘭兒,我實在不想破壞你的幸福,可是宣慈實在欺人太甚。若我替天行道時不小心打死他,讓你成了寡婦,你別怨我!」她的口氣簡直是不容亭蘭怨她。
  「我怎麼個欺人太甚?」精美的樓苑內走出虛弱而拐步的人影。
  「你這混蛋!竟敢拖無辜的元瑛跟你共闖鬼門關!」
  「宣慈貝勒!」宣慈府上機警的侍從們立刻前來護駕,因為眼前芙蓉的氣焰的確高漲到動手扁人的地步。
  「你們全都退下。」宣慈悠哉的支開所有下人,慵懶一笑。「芙蓉格格,選擇和我一同執行今後御貓任務的是元瑛貝勒,他的人生與你何干?」
  「他選擇什麼樣的人生是與我無關,但你令他陷人如此危險的職務中,簡直是殺人不見血!」形同讓元瑛去送死嘛。
  「聽你的口氣,好像你是他什麼人似的。」宣慈不屑的訕笑,站在一旁的亭蘭看得莫名其妙。
  「我是關心他的人,為什麼不能替他的安危著想?」
  「對呀對呀,你對他的關心熱切到讓他在人前難堪、顏面盡失的地步。」宣慈一旦狠起來,芙蓉絕不是他的對手。
  「那是我和他的私事,用不著你囉唆!可是你竟然拖他選擇這麼危險的秘密職務,你的心機之狠毒,任誰都有資格鄙視你!」
  「芙蓉格格,幾天前在左家給元瑛難堪,傷他面子、傷他尊嚴的不是我。而你這個傷了他的兇手居然還敢理直氣壯的來替他討回公道,你不覺得你才是居心叵測的人嗎?」
  「我……我是來阻止你讓元瑛加入這麼危險的職務!」可是她明顯居於劣勢。
  「喔?你是以什麼樣的立場來阻止?跟元瑛非親非故的貧窮大臣之女?還是可以隨意甩棄、踐踏元瑛真心的粗霸悍婦?」他的言詞比此刻的冷笑更犀利。
  「我是……」芙蓉尷尬之際,竟找不到話反擊。
  「你們在說什麼啊?」亭蘭聽得莫名其妙,但詭異的危險氣息漫布,令人不安。
  「怎麼?只准你芙蓉格格殺人放火,卻不許我為元瑛的新生之路點燈?」
  她原本是來討伐宣慈的,怎麼現在反而被他咬得動彈不得,變成她像是個壞人?「我沒有意思傷害元瑛,我……我是為了他好才不得不……」
  「是啊,」宣慈陰陰的扯著嘴角。「你是為了他好才不得不在他心口上劃兩刀,現在也是為了他好,所以才特地趕來在他傷口上灑鹽是嗎?」
  「我沒有!」宣慈說得太過分了,可是依照事實狀況來看,又的確是如此。「我是……」
  「你最好控制自己的情緒。」宣慈冷下臉,露出真表情。「這兒是和碩豫親王府,不是能任你胡鬧瞎搞,再大哭一場的地方。」
  芙蓉猛一咬緊下唇,紅著眼睛擠不出一句話。
  「夠了,宣慈。你再欺負芙蓉,小心你的寶貝亭蘭遭到相對的報應。」宣慈的樓苑內傳來一句飄然淡逸的低語,優美得像來自天界的旋律。
  芙蓉不可置信的轉回頭,看見了苑門內站著的清靈身影,以及面無表情的俊美容顏。
  「元瑛!」
          ☆          ☆          ☆
  她是愛著元瑛的,不然每次見到他時,心中不會如此洶湧澎湃,百感交集。
  「宣慈,我跟你借個地方,我有話要私下和芙蓉談談。」元瑛見了芙蓉,並沒有絲毫激動的表情,只是平淡的交代宣慈一句。
  「請便,你們聊你們的。」他這個「黑臉」可以下台了。「亭蘭,過來扶我一下。」
  亭蘭扶著裝作很虛弱的宣慈離去,還小心翼翼的避免碰到他腹側的傷勢,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老公是在藉機吃她豆腐。
  「身體還好嗎?」元瑛合上小廳廳門,並不立刻回身,只背著芙蓉低問一聲。
  他總是在關心她,只要是她最虛弱的時刻總有他在一旁。為什麼這個男人可以這樣愛她?為什麼他可以給她別人所無法給予的安全信賴與感動?
  「元瑛……我喜歡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他緩緩回頭,看到的是芙蓉像小女孩似的呆立著羅泣,一張小臉淚流滿面,像犯了大錯一般哀哀切切的老實自首。
  「好了,別哭了。」元瑛輕聲低語,抽出了潔白的方帕捂在她面前替她擤鼻涕、擦眼淚。
  「元瑛,你會不會恨我?」她一想到自己是傷了元瑛的罪魁禍首,兩眼就忍不住泛紅。
  「你在乎嗎?」他一直平平淡淡,彷彿看破一切。
  其實傷害元瑛,最感心痛的是她。「對不起,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讓你……死心。」
  「不會,你的方法很好。」他悠然坐在茶几旁的雕花凳上。「因為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你……你真的對我死心,不再喜歡我了?」
  「再多的感情也有枯竭的時候,尤其是面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隱瞞和逃避,我已經累了。」他垂眼長歎。「累得……不想再談感情的事。」
  「所以你選擇當宣慈的查案夥伴?」他簡直是在找死!
  「或許吧。宣慈正好提供我很好的發揮餘地,可以少放點心思在兒女私情上。在這方面來說,我反倒欠他個人情。」
  「元瑛,不要加入御貓的秘密查案職務好不好?」
  元瑛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的坐看站入他兩腿之間的嬌小人兒。「御貓的工作太危險了,我不希望哪天聽到你受傷或送命之類的消息。」
  「謝謝你的關心。」元瑛一直仰看著她的臉終於流露淺淺微笑。「不過我想我會照顧好自己,不會有問題。」
  「元瑛!」她不喜歡這樣的元瑛,她有種明顯的感覺:她被元瑛推在一扇無形的心門外。「你……那你總得想想我月事一結束,咱們靈魂又錯體之後,我身為『元瑛貝勒』的安危吧!」
  「你放心,我只有在我們各自回歸軀體的那幾天才會出任務,所以你錯體為男兒身的時期宣慈不會找你幫忙,你很安全的。」
  這話說得好像芙蓉只顧自己安危,不是在擔憂元瑛死活似的。
  「我不是真的在顧慮自己,只是在為你……為你……」
  「好了,如果你今天來是要說這些話,我已經明瞭了。謝謝你特地跑來豫王府,能在這裡碰見你真的很好。」他感歎淡笑,站起身來。「很美的巧合。」
  「等一下,元瑛!」他居然這樣就準備走了?以前那個和她自在打鬧、說說笑笑的元瑛再也回不來了?「我在你心目中已經變成這麼糟糕的一個人嗎?」
  他只是微笑,便回頭拉開廳門,準備離去。
  「等一下!」她硬是把門推回去。她不希望元瑛走,也不希望元瑛只有表面的溫柔,其實內心是冷漠。可是……「你現在後悔向我提親了吧?你現在終於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吧?」
  元瑛意外的回身看向芙蓉微慍的小臉,她眼眶裡的淚花不斷打轉。
  「我就是這麼壞的女人,怎麼樣?」反正她在元瑛心中的地位已經夠糟了,那麼再惡劣一些又何妨?「現在你明白了吧?娶親就得娶門當戶對的人,否則你永遠料不到對方的本性有多低俗!」
  「如果我打算娶一個人,絕不會只想娶她好的一面。她的缺點、她的自卑、她的一切醜陋本性,也全包含在我想擁有的範圍內。」
  她差點被元瑛的話打動。如果真能嫁給如此愛她的男人,死而無憾。
  「你應該把你這份感情放在你該愛的人身上。」她不配享有元瑛寶貴的真情。
  「我想也是,如果我在向你提親前先想通這一點就好了。」他倚著門低頭苦笑。「甚至……我也不必誠心誠意的和你發生一夜情,大作兩情相悅的美夢。」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是真心喜歡你才肯把自己給你,我從沒有戲弄你感情的意思。」他方纔的話簡直把她當作玩弄他人感情的冷血女子來看。
  「是嗎?所以你前一夜還和我徹夜纏綿,隔天就打退我誠心的提親,嘲笑我的一相情願?」他露出一抹十分心灰意冷的笑容。「這就是你真心喜歡一個人的方式?」
  「你胡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子污辱我!」她忍不住慟哭怒罵。「你以為我不想嫁你嗎?你以為我回絕親事的時候不心痛嗎?你以為我忍受這些全是為了誰?」
  她聲嘶力竭的喊到破嗓的地步。
  「你只是以你自認為為我好的方式去處理我們的感情,完全不顧我的意願。」
  「你又哪裡想到我的處境!虧你錯體期間還當了那麼久的女人,你一點也不懂得女人的心!」討厭的眼淚,為什麼在她最氣憤填膺的時候像斷線珍珠似的掉個不停?
  「我當然不懂!你又何曾瞭解過我的感受?」乾脆一次吵開算了。那種我為你好、你為我好的捉迷藏式的感情,他已經受夠了。
  「那你告訴我,如果我不愛你,為什麼要為你忍受這麼多痛苦?為什麼要為你掉淚?我以前從不是這種人!我絕對不會被煩惱糾結,絕對不會掉淚!你看有我為了愛你變成什麼德行!」
  「是啊!你是很愛我,愛到根本不想嫁我的地步。」
  「你亂講!臭元瑛!」她氣憤的捶著他的胸膛,巴不得捶到他吐血身亡。「你怎麼知道我不想嫁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諷刺我?」
  什麼人羞辱她,她都可以忍受,把淚往肚裡流,可是唯獨元瑛的羞辱她不能忍受。他對她的否定幾乎抽乾她肺內的空氣,讓她窒息、昏眩、刺痛而沉重。
  「芙蓉!」他大手一攔,撈住了她差點因眼花而向後仰倒的身勢。「坐下,把頭趴下!」他這才想起芙蓉這段期間體質有多差。
  她被元瑛推坐到貴妃椅,頭枕在元瑛的腿上,一時之間視線仍是一片星花點點。
  「你的氣血這麼差,將來可怎麼得了。」他可不能保證每次都能在芙蓉身邊及時搭救。
  「沒關係,反正我這輩子就一個人過,沒什麼將來的問題好擔心。」唉,氣過了頭。身體一旦虛弱,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病懨懨的伏躺著。
  「為什麼要一個人過一輩子?」他實在搞不懂女人心。
  芙蓉靜靜躺在他腿上,兩人許久都沒有出聲。她只是默默的任元瑛溫柔撫摸她的額頭。所謂寵愛,應該就是這樣的感受吧。
  「如果你很窮,出身平凡又沒什麼文采,長相普通又庸庸碌碌,該有多好。」
  「我如果真是那樣,你還會愛我才怪。」他忍不住發噱。
  「會啊,我當然會愛。」她虛軟無神的喃喃著,有氣無力得彷彿隨時會昏死過去。「因為我喜歡的是你的性格、你內在的靈魂。可是外在軀殼的世俗束縛……啊,好煩。」
  「芙蓉,你應該很清楚我在家中不受重視的情況才對。」
  「啊?」
  「就算我有很多令你自卑的優越條件,那些對我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有時候,反而是一種傷害。」
  「為什麼?」這些條件她還求之不得哩。
  元瑛歎了口氣。「比如說,大家稱讚我長得很好看之後,一定不忘加上一句:可是漂亮過頭,女人味重。稱讚我很有文采、學富五車的時候,不忘加上一句:可是沒什麼雄心壯志,成不了大事。稱讚我家世顯赫的時候,也不忘加上一句:可是卻是兄弟中最沒出息的一個。我想你以我的身份待在我家這麼久,這些話你應該不陌生。」
  「好像是喔。」她以前沒怎麼注意,現在才突然被他的話點醒。
  「你現在還覺得擁有這些條件值得羨慕嗎?」他苦笑看著撐起身凝視他的芙蓉。
  「可是你真的很棒啊,至少在我眼中,沒見過比你更好、更體貼溫柔的男人。」她反而不明白別人為什麼老是在否定元瑛的優點。
  「光這一點,你就有足夠的資格匹配我。」
  「啊?什麼?」她怎麼不知道是哪一點?
  「只有在你的眼中,我是最棒、最完美的男人。只有你是接受我的一切,而且很神奇的把我所有的缺陷化為優點。」
  「真的?我怎麼不曉得我有這麼厲害?」應該是其他人頭殼壞了才看不出元瑛的優秀吧。
  「有時候我真想扳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她總有想不完的怪念頭、新觀點令他驚喜,有時卻又鈍得出奇。
  「我也滿想知道這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她敲敲元瑛的額頭。
  「芙蓉!芙蓉!」他哈哈大笑的摟著她倒在貴妃椅上。「這裡面裝的全是芙蓉。」
  「喂!小聲一點,這裡是宣慈家耶!」她快被元瑛突來的舉動嚇出一身冷汗。
  「甭擔心了,剛才你扯破嗓門又哭又吼的都沒人理,現在還怕人家聽到什麼!」他開心的死摟著她不放。「芙蓉,嫁給我好不好?」
  「不好。」她又恢復堅決的立場。
  「我想娶你不為別的,只想永遠當你眼裡的英雄,好不好?」他深情切切的貼近她的臉呢喃,也完全不理會她的掙扎而結實的摟著她。
  「你本來就是,用不著娶我。」他的手臂簡直像鐵條似的,根本掙不開。「放開啦!」
  「我在別人眼中只是狗熊,頂多是一隻長得很好看的狗熊,唯有在你眼中我覺得自己才是個英雄。陪我一輩子好不好?我想當永遠的英雄。」他噘著嘴,像小男孩似的撒嬌,可是他摟著芙蓉的力道完全像個霸氣的男人。
  「陪你一輩子……」嗯,這個說法她滿能接受。「你……不會嫌棄我嗎?」老實說,她還是有點擔憂。
  「我怎麼敢?你是唯一讓我覺得自己很棒的人,我想一輩子把你留在身邊。願意嗎?」
  「嗯……」她「嗯」了很久才害羞的點點頭。
  「太好了!芙蓉乖!」他忘情的親吻她的唇,止不住得意而滿足的笑容。「我在等的就是這個!」
  「等我點頭?」她狐疑的看著元瑛凱旋似的笑容。「可是……我對不起你。我害你被人傳笑得好難聽,讓你受委屈了。」
  「噢,那個啊。沒關係,反正那些話是我自己傳出去的。」他無辜的眨著明燦的雙眼。
  「什麼?」她迷迷糊糊的半瞇著眼。「你自己傳出去?你知道現在外面的人把你說得多難聽嗎?」
  「當然知道啊,那些傳言本來就是我安排的啊。」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該不會是樂昏了頭,發瘋了?
  「你們家對外面傳言的反應如何?」
  「我哥哥們其實在聽到傳言之前就滿欣賞你的。我阿瑪和額娘還是覺得兩家家世差距太大。但是以選女婿的角度來看,我額娘說你是那種會死心塌地疼我一輩子的男人。」
  「不錯不錯,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元瑛的笑容簡直燦爛得過分耀眼奪目。
  「你在計劃什麼?」她窩在元瑛身上緊迫追問。
  「娶你啊。」元瑛愕然的反應好像芙蓉問了什麼笨問題。「很好,你家那邊對我們婚事的阻力已經變小。我敢打包票,不出一個月,我阿瑪也會被迫同意這門親事。」
  「被迫?」
  「呵呵呵,你等著瞧吧!等到『芙蓉格格』當眾做出『今生今世非元瑛不嫁』的宣言,我阿瑪他想不同意這門親事也不行!」元瑛亮晶晶的眼眸裡閃出萬丈光芒,彷彿是勝利的預告。
  「我不會做出那種宣告的。」他想得美!
  「你會!」他還以刺眼的俊美笑容。
  「我只說我願意一輩子陪在你身邊,並沒有答應要嫁給你。」
  「你會說的,我絕對會讓你親口說出來的。」元瑛自信滿滿的笑容與篤定的眼神令芙蓉發毛。
  她發現自己好像錯估了元瑛搞怪的本領。
          ☆          ☆          ☆
  「我,左芙蓉,今生今世非鈕佑碌氏元瑛不嫁!」
  這句閃電般的宣言迅速傳遍大街小巷,整座京城霎時沸沸揚揚,全都等著看這對被打散的鴛鴦是否能終成眷屬。
  最頭大的莫過於敬謹親王。
  剛開始是自己的兒子私自跑到別人家求親,被人極盡羞辱的打退回府,就已經令親王臉上無光。想狠削元瑛一頓也來不及,因為他已被大眾傳笑為一相情願的癩蝦蟆,妄想娶芙蓉而自取其辱。現在可好了,左芙蓉竟然同意嫁給元瑛。一個非你不娶,一個非他不嫁,現在全京城萬夫所指的大惡人變成是他這個一直反對親事的阿瑪。
  元瑛和左芙蓉兩個人雖然都乖乖不動聲色,可是光是全家族和這京城排山倒海而來的輿論壓力就已快把親王溺斃。茶館酒肆甚至已由他倆的真人真事改編成一首首哀怨動人的悲情曲,唱遍大街小巷,說書人更是加油添醋的把他倆說成七世夫妻的化身,騙走不少聽眾的眼淚。
  親王氣都快氣瘋了,又逼得他不能不首肯這門親事。
  當敬謹親王府和左大人家的親事敲定時,全京城歡聲雷動,爆竹喧天,熱鬧滾滾的場面可比上元佳節。只能說百姓平淡的日子過久了,難免期待有點浪漫事跡來調劑生活。
  「三貝勒呢?」
  「稟元卿貝勒,他正和芙蓉格格在側院大吵大鬧,商量成親的細節。」
  「唉,芙蓉八成又在怨三哥耍她。」元卿已經懶得管那兩個「不男不女」的傢伙。
  「說什麼『非元瑛不嫁』的,我看不是真的芙蓉,而是內宿元瑛靈魂的假芙蓉吧!」宣慈和元卿閒閒坐在蝶苑,為御貓的其他任務商議之際,不忘關照一下未來的新婚小冤家。
  「那些全是三哥自己出的主意,我什麼也沒做。」元卿趕緊笑著擺手,撇清關係。
  「我早知道平日不會叫的狗才會咬人。別看元瑛一副文文弱弱、無為無慾的清淡德行,他的潛能要真被激發出來,那智謀、那演技,簡直無人能敵。」這也是宣慈執意要拉他為搭檔之一的目的。
  「或許吧。」元卿流著冷汗,不太想揭發宣慈口中頗負聰明才智的元瑛此刻正在側廳裡和芙蓉吵什麼。
  「讓我當新郎嘛,元瑛!」芙蓉現在正以「元瑛貝勒」的外表,苦苦哀求太師椅上端坐的嬌小身軀。
  「不准!我是男人,新郎理當出我擔任,所以婚期一定得定在你的月事期間。如此才能讓我以完完全全的男人身份,迎娶完完全全的女人進門。」這個聲稱自己是個男人的元瑛,根本忘了自個兒此刻的外表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女人。
  「可是我想當新郎嘛,元瑛。這是一生一次的難得機會耶。」
  「這也是我一生唯一當新郎的機會!難不成你希望我有機會再當第二、第三次新郎去娶別人?」他真搞不懂芙蓉在這節骨眼上還鬧什麼。
  「你搞清楚點,混蛋元瑛!姑奶奶我求你是給你面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難得她想發揮媚功求一個機會,卻又不小心被元瑛惹毛了脾氣。
  「哎喲,我好害怕。」元瑛噁心巴拉的嬌吟著,卻又忽而轉為凌厲駭人的架式。「給我乖乖當你的新娘子去!」要一個女人來「娶」他,門兒都沒有!
  「我只是想過過當新郎的風光癮,為什麼不可以?」
  「當然不可以!」元瑛拍案大罵。「你想我願意以一個女兒身,披紅帕坐大轎的被你娶進門嗎?」想都別想!
  「有什麼不可以的,你這麼排斥當新娘子,簡直就是瞧不起女人!」
  「你不要找不到藉口來反駁我,就開始胡說八道。」這招他早識破了。「你別忘了洞房花燭夜該是由誰來主導!」
  「你不要以為你很行!現在的我可不比以前,男女之間的事有什麼我還不知道!」
  「你說大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知道了什麼?」他實在忍不住嘲笑她的狂妄自大。「你也不想想是誰調教你的,憑你也配主導大局?」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她不管,她就是要穿紅衣騎白馬,當一次天下無雙的女新郎!
  「不用試也知道!我警告你,論男女之間的經驗、瞭解和技巧,你再多學個十年也勝不了我一分一毫。你別作大夢了!」
  「你這個壞男人!你使計拐我嫁給你,現在拐到手了,就開始擺起架子欺負人!」
  「喂喂喂,你別捶我啊!現在你是男人,這些亂拳會捶死人的。」嬌小的元瑛連忙閃躲芙蓉老大的拳頭。
  「你欺騙我的感情!我不嫁了!」
  「隨便你。」反正事情已成定局,就算芙蓉反悔,雙方家族硬塞也會把她塞進花轎內嫁出去。
  「好,你以為你厲害,什麼特都得依你,是不是?」惹毛了她,只能怪元瑛是自個兒找死。「你不讓我當新郎?好哇,那讓你當去吧!新郎讓你當,孩子也讓你生去吧!」
  「男人不生孩子。」哼,罵不過他就開始鬼話連篇。
  「是嗎?」芙蓉的笑臉萬分邪惡。「你別忘了,我是每逢月事才會靈魂回歸至女兒身,讓咱們暫且回歸各自應有的軀殼。可是啊可是,女人懷孕時是沒有月事的。懷胎十月的那段日子,等於是你以女人的身份在生孩子。」
  「啊!」這點他居然忽略了!「對啊,女人懷孕時沒有月事!那我們豈不是十個月都換不回各自的靈魂?」
  「沒錯!而且你正是那個懷胎十月的『女人』!」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3-10 20:0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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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20:05:56 |只看該作者
  「這怎麼成?!」換元瑛花容失色的哇哇大叫。「我可是個男人,就算靈魂錯體期間我的肉體是個女人,可是內在的靈魂卻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啊!男人怎麼可以生孩子?!」
  「你慢慢叫吧!」敵人哀號的旋律真是太美妙了。「元瑛,你放心,成親之後我一定會好好愛你,夜夜春宵、時時纏綿,讓你一胎接一胎的努力生不停,好證明你我傳宗接代的本事!」芙蓉叉起腰來,狂傲的洪聲大笑。
  「不行!我不要!」天哪,一胎接一胎的生,那他要生到什麼時候才能換回男兒身?
  「別擔心。」芙蓉善良的拍拍元瑛嚇呆的臉龐,歹毒一笑。「等你挨過十個月的懷孕時期,我會先讓你休息幾個月,再來努力製造下一胎。」
  「不行!左芙蓉!」元瑛猛然站起身來狂吠亂吼。「你給我回來,這事沒個了結,你別想落跑!」
  「誰甩你啊!」她衝出側廳,蹦蹦跳跳的往遠處奔去。「我去騎馬遛一遛羅!」
  「你給我回來!」元瑛衝出側廳咆哮,眼角猛一閃過,才看見呆站在側廳廊外的敬謹親王和福晉,以及他們身後一大群親友。
  「阿……阿瑪、額娘,剛……剛才的話,你們……」拜託!千萬別聽見。雖然他和芙蓉先前又叫又吼的幾乎把屋頂給掀了,可是求求老天爺,千萬別讓這一大票人聽見!
  「我沒聽見!我寧可什麼都沒聽見!」敬謹親王氣得一臉豬肝色,憤然一吼,然後氣呼呼的旋身離去,撞倒不少身旁親友。
  「老爺!老爺,別生氣啊,老爺!」溫婉的敬謹福晉滿臉通紅的回望「芙蓉格格」,羞得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就轉身追著親王的身影離去,留下一大群臉色尷尬的親友。
  他完蛋了!大家全聽見了,他的一世英名全毀了!這些全都怪那個該死的芙蓉,搞出了一大票亂局卻讓他來收爛攤子。他非宰了芙蓉不可!
  「左芙蓉!你有種就別給我回來!」他氣得腦筋打結,朝芙蓉遁逃的方向破口大罵。
  遠遠的方向卻也隱約傳來得意的開朗笑聲──
  「好好兒準備生孩子吧,新郎倌!」  






後記

  面對書中男女主角幸福的感情結局,蘭京心中一陣淒然。
  回想古早以前,仍是清純學子的我也曾有愛慕的對象,可惜我生性剛毅木訥,不擅巧言令色,長久以來只敢暗戀,不敢告白。直到學長畢業在即,再不告白,這份感情將會成為本世紀最壯烈的秘密。我鼓足勇氣跑到學長的班上去,突然想起,總不能劈頭一句就是:「我喜歡你,那你呢?」
  我是去告白,不是去討債!因此,我以其他的話題跟他哈拉,胡串瞎串了整整一百多秒,就在我準備說出愛意之時,學長面有難色的問了我一句:「學妹,你……你是特地來向我傳教的嗎?」
  我到現在都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學長當時的表情。他真的很俊美、優雅、溫文有禮,他是師長面前的好學生,在班上也是言詞頗為風趣的才子。人好卻不擺架子,幽默而光華內斂。他是那種對你一笑,就可以令你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絕世美男子,我就曾經被他的笑容迷倒,很沒出息的替他跑去合作社買過一次便當。而我竟然在向他告白的時候,胡扯一堆基督救世的理論!
  我至今仍想不通我當時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你知道後果如何嗎?
  我當時居然正義凜然的回答學長:「神愛世人,甚至將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教一切信他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約翰福音三章十六節。」
  學長很感動的點點頭,拍拍我的肩膀。一個禮拜之後,他就畢業了。
  這是什麼跟什麼!我幾乎想宰了我自己。
  不過我還是很愛上帝的。
  《側夢美人》就是出自於這麼一個「愛情敗類」之子。很荒謬吧?不會談戀愛的人居然敢寫愛情小說。你喜歡這本書嗎?討厭這本書嗎?喜歡書裡的角色嗎?讀的時候有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呢?
  我很想知道,又有一點點不敢知道。但我不會再像以前那麼懦弱,不敢把話講明,所以我在此向大家提出一項請求──
  請來信回答下列問題:
  1你喜歡本書的哪個部分?為什麼?
  2你討厭的又是哪個部分?為什麼?
  3你喜歡書中的哪個人?
  4討厭書中的哪個人?
  來信當然不一定要長,用明信片也沒有關係,只要你肯來信回答,我就萬分感謝。你也不用寫得太善良,想批評就批評,想罵人就罵人,我既然敢問,當然就能虛心接納。至於來信,請寄〈禾馬文化〉。
  為了謝謝來函回答的讀者,蘭京自製一份拙劣小禮,雖不成敬意,但至少能聊表謝意。只要你來信,我就回贈一份。最後會於下一本書上市時再抽出三名來信讀者,各贈三本蘭京的小說──雖然內容不一定好看,但真的很實用。當杯墊碗蓋、贈禮自用兩相宜;而且封面繪圖精美,印刷品質卓越,是提升生活藝術品味的最佳良伴。
  對不起,最近看太多第四台的購物頻道,講話難免有點……廣告味。
  這四個問題是沒有截止日期的,無論你是多久以後才看到這本醫,為你製作的回函小禮永遠都等著你。任世事多變,這份真心的等待永遠不變。
  〈如夢令〉的第一夢,是荒誕搞怪的「側夢」。下一夢,將不再有世族貴胄的京華風雅。有時候人的感情是很狂野的,在繽紛璀璨的世界之外,反而能見到不同於一般的濃烈火焰。
  《如夢令》的第二夢,你認為會是什麼樣的夢?
  呵呵呵,看倌們,下回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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