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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芷娟]追妻巧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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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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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23:27: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追妻巧計 芷娟

為了隱藏對汪巧鈴的愛戀,
歐正揚只得放浪形骸、
不停地換女友,
以圖忘記她的存在……
因為──
她是他弟弟的女朋友!
而他弟弟的腿,是他弄殘的。
只是,六年後,
他弟弟要娶妻了,
新娘卻不是她!?
這是怎麼回事?誰擺的譜?
該死的老弟竟是這般不識貨!
既然老弟不要她,那他就……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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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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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23:27: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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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愛她!
  他所有的一切放浪形骸、對女人的冷漠、像換襯衫般的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全是為了掩飾他對她的愛,但是沒有用!再嬌、再艷的女人,在他的眼中。也比不上她的一分純真,他對她的感情,只能深深地壓抑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他單戀她六年!
  整整六年,他的眼中沒有再看過別的女人一眼,但是事實上,他對她,卻連一個放肆的眼神也不能表露;因為,她是他弟弟的女朋友!
  而他弟弟的腿,是他弄殘的!
   
         ☆        ☆        ☆
   
  汪巧鈴靜靜地站在一旁,羡慕地看著桌旁學姊們像眾星拱月似的圍著那耀眼的太陽──歐正揚。每個參加T大辯論社的女生,全都是為了他而來。
  平常一向空曠安靜的辯論社。因為每個星期六歐學長的回社指導學弟妹,吸引一些平日不見人影的幽靈社員回籠。而顯得熱鬧非凡;連一些非社員都會興沖沖地跑來“參一腳”。
  她不怪那些學姊,因為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她雖然不是因為歐學長才入社。但是從第一次見到歐學長起,她的心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但是她卻不敢和其他人一樣圍在他身邊,假藉著問問題和撒嬌來親近他。
  她和他是完全相反的類型啊!他是太陽下的天之驕子,光彩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視;而由於她的害羞、木訥、不起眼的外表,她永遠像是角落中一隻最安靜的老鼠。
  汪正生夫婦是台南鄉下的老實種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與世無爭的農耕生活。他們一輩子沒離開過家鄉,靠著祖先留下來的地耕作,而種的也是租先以前種的稻米。每天擔心的事只有天不下雨、米缸裏沒米。
  女兒是他們夫婦老年以後。偶然才有的。
  汪巧鈴生下來的時候,她的大哥往軍中當兵;等她稍微懂事,她的哥哥已經娶老婆,搬到外地發展了。
  汪正生夫婦對這突如其來的女兒,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思去管教她了。
  夫婦倆平常留個飯團給她當午飯,便下田去了。他們不是虐待她,只是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汪巧鈴的童年玩伴,是家中那只大黃狗──小黃,及那只每次下蛋都咕咕叫的母雞──咕咕。距離她家最近的鄰居,也遠在一公里外。
  小學,汪巧鈴念的是偏遠山區的分校,只有一個老師和二十個學生;同學的家則分佈在這座山的各處,小學畢業的同時,學校也因為學生人數太少而關門了。
  國中,她念的是山下的國中,為了趕一小時一班的客運班車,汪巧鈴總是來匆匆、去匆匆。三年的時光,她不認識班上任何人,班上的人也從沒有注意到汪巧鈴的存在。
  高中的時候,汪巧鈴終於認識了她的生平第一個朋友──坐在她隔壁的楊文倩。
  楊文倩的個性正好和汪巧鈴相反。她愛笑、活潑、樂觀,是父母珍愛的獨生女。
  如果說楊文情是太陽,那汪巧鈴便是她背後的陰影,因此,班上的同學都在私底下戲稱汪巧鈴為“楊文倩的影子”。
  當時學校規定每個學生都必須參加社團,沒有任何喜好的汪巧鈴,便隨楊文倩參加辯論社;楊文情參加辯論社的最主要原因。則是因為辯論社的社長是她的男朋友。
  每次隨楊文倩到辯論社,楊文倩總是高興地和社員開玩笑,和男朋友打情罵俏;而汪巧鈴則是默默地在一旁排桌子、擦椅子。
  高中三年畢業,汪巧鈴並沒有因為認識了楊文倩這個朋友,或參加了辯論社而有所改變。她依然木訥而內向;唯一的改變是,她意外地考上了臺北的T大,必須負芨北上念書。
  而楊文倩則甘心地留在家鄉,在男朋友家中的小工廠幫忙,准備男朋友一退伍,便快樂地結婚去。
  因此,汪巧鈴又是孤單一個人了。
  大學不比高中,各人有各自選修的課程,有各自的交友圈子,人際關系也更冷漠,從不會主動向人攀談的汪巧鈴更孤單了。
  寂寞之餘,她參加了第一個向她邀請的社團。恰巧又是──辯論社,在社團迎新的茶會上。她遇到了她這輩子的戀人──歐正揚!
   
         ☆        ☆        ☆
   
  T大的辯論社。近幾年在大學圈裏簡直出盡了風頭,只要社中的靈魂人物──歐正揚出馬,戰無不克、攻無不勝,每次的辯論比賽。總能不負眾望地捧著冠軍獎杯回來。
  他最轟動的一場辯論賽。是他大學三年級的時候,代表台灣到美國參加世界大學生辯論比賽。擊敗了來自四十九個國家的大學對手,贏得了冠軍的榮耀。
  歐正揚,就是人們口中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
  外公是總統府資政,父親是歐氏財團的總裁;而歐氏財團則是台灣排名前三名的大財團。
  小時候,歐正揚便被父親送到英國當小小留學生,白白胖胖的模樣,人見人愛;青少年的時候,他的皮膚好得熬夜三天也不會冒出一顆青春痘來;十八歲時,他的身高已經超過一百八十公分了,高高壯壯的身材,再加上三分稚氣、七分邪氣的笑容,常常讓他能同時交往三個以上的女朋友。
  因為弟弟摔斷腿的緣故,他和弟弟又回到台灣,並且參加大學聯考。
  歐正揚輕而易舉地就考上了T大的國貿系。
  度過四年順利的大學生涯。當了兩年兵後,他又回到T大當研究生。
  而注意到汪巧鈴,是在他大學二年級上學期的事。
  永遠是矚目焦點、永遠是女孩子包圍對象的歐正陽,他的名字在T大,甚至比一些偶像明星更具號召力!像他這樣的一個人,應該是不會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的汪巧鈴。
  無奈她的“名氣”實在太大了,讓他難以忽略她的存在。
  只要他在社團,就會聽到有人叫:“小老鼠,幫我拿……”
  “小老鼠,幫我買……”
  “小老鼠。幫我搜集……”
  厚厚的近視眼鏡遮住了她牛張臉,背後垂著兩條粗粗的辮子;整體的打扮。已經不能用“拙”這個字眼來形容了。
  在這個女權主義高張、人人大唱自我表現的年代,她這一身的打扮,簡直比古代的翼手龍還吸引人注目。
  偏偏她似乎又有“特異功能”,能把她自己融入背景。而令人難以察覺她的存在。歐正揚覺得她的功夫,簡直足以和日本古代的“忍者”媲美。
  歐正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特別注意汪巧鈴。可能是她那一身“絕種”的打扮,也可能是他從沒有見過像她如此安靜、不聒噪、不爭著出風頭的女生吧!也或許是對她的“特異功能”感興趣。
  總之,只要他到辯論社,就會習慣性地利用他身高上的優勢,越過那些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女生尋找她。而他也發現,只要往角落找,准沒錯!
  這一次,歐正揚又在角落找到了汪巧鈴。正巧汪巧鈴也在看他,兩人目光一接觸,汪巧鈴立刻像只受驚的兔子,把眼光移開。
  即使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他依然可以看清她臉上的紅潮。
  喔──原來她也不是無動於衷啊!
  耶?
  歐正揚還來不及仔細分析自己的心思。就聽見又有一個學弟頭也不抬地大叫:
  “小老鼠,幫我把桌子搬過來。”
  然後就只見汪巧鈴咬著下唇。漲紅了雙頰,吃力地搬著厚重的桌子,一小步一小步地、艱難地往學弟的方向緩緩移動。
  一時間,歐正揚的心中充滿了忿怒、生氣、心疼,及不舍。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氣,就是不希望看見汪巧鈴像她的外號“小老鼠”一樣,被人隨意使喚。想也不多想地。他排開圍在他身邊的眾女生,走到她旁邊,抬起桌子的另一端。
  汪巧鈴沒有想到有人會幫她。當她驚訝地抬起頭,看到是他時,震驚得松開了手。
  桌子下墜,桌腳好死不死地正好打到歐正揚的腳趾,痛得他大叫一聲,立刻放開桌子,彎下腰去死命地捂著腳趾,
  眾女生一看到自己的白馬王子受傷,又起鬧地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道:
  “歐學長,痛不痛……”
  “正揚,要不要緊……”
  “學長,要不要送醫護室……”
  歐正揚確定他的腳趾沒斷後,才把那句到嘴邊的髒話又吞回肚裏。
  要不要緊?會不會痛?問的簡直是白癡問題!若不會痛,當他在幹嘛?模仿猴子跳舞啊!
  他緩緩地站起來,原本有些不悅的臉。在看到又被擠回角落的汪巧鈴正一臉擔憂又害怕地看著他,鏡片後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歐正揚顧不得仍隱隱抽痛的腳趾,毅然在臉上擠出一抹溫和的笑容,安慰她那顆早已嚇壞的心。
  “放心,沒事,只是嚇了一跳,才叫那麼大聲。”
  眾女生循著他的眼光,注意力又轉回汪巧鈴身上。
  江翠華一向就多嘴,現在更毫下客氣地對汪巧鈴指責道:“小跑腿,歐學長好心幫你,你幹麼鬆手,害學長的腳被打到。”
  歐正揚注意到汪巧鈴一句話也不辯駁,只是將原本就已經低垂的頭垂得更低,整個背已貼到牆上,似乎恨不得能融進牆壁就此消失不見。
  為了拯救她,也為了一吐胸中怨氣,他故意轉身責怪學弟。
  “承永,你行喔!居然叫小學妹幫你搬桌子,如果被人家知道我們是這樣‘善待’女社員的。明年我們就甭想再招到女社員了。”
  被自己的偶像責怪,林承永有些不好意思地直搓手,“學長,對不起,害你的腳被打到。下次改進、下次改進。”
  這一次,歐正揚緊皺的眉宇。不再費心掩飾他不高興。
  “承永,你是聾了?還是腦筋‘秀逗’?找在說你虐待學妹,你卻跟我道歉,你有沒有搞錯?”看到林承永仍然是一頭霧水的表情,歐正揚氣得一把揪著他的衣領,押他到汪巧鈴的面前,吩咐道:“向學妹道歉!”
  “小老鼠,對不起,剛才……”
  林承永的道歉辭,被歐正揚抽在他頭上的一記鐵沙掌打斷。
  “你叫人家什麼?學妹有名有姓,你卻給人家取個這麼不雅的綽號,我真會被你給氣死!”
  林承永原本要解釋大家都如此叫她,下過他注意到歐正揚今大反常地大發脾氣,很識時務地閉上嘴,免得找更多的罵挨。
  而已被冷落在一旁的眾女生。終於不甘心被忽視。聯手半推半拉地將歐正揚推到醫務室去。
  上一刻還熱鬧非凡的辯論社,因為他們的離去,此時又恢復了平日的寧靜。
   
         ☆        ☆        ☆
   
  除了星期六或有比賽,平常的日子會來辯論社的人一向不多;而汪巧鈴就屬於那“不多”中的一個。她喜歡在有空的時候一個人到辯論社發呆。回想著歐正揚上次在這的情形。獨自回味仍餘留在她心中的影像。
  歐學長注意到她了耶!不僅幫她搬桌子,還因為林學長替她取綽號的事,而訓了林學長一頓。
  她知道歐學長一向熱心助人,經常幫女同學提重物;幫她搬桌子,不過是舉手之勞,說不定他轉個身就忘了。而這卻是她心底最深處的寶貝。
  以她不起眼的外表,她不敢奢求歐學長會注意到她。但她是一個女孩子,在她的內心深處,也有一處屬於她的幻想天地。幻想有一天歐學長會注意到她這只醜小鴨,然後他會喜歡她、愛她、向她求婚,最後兩人結婚;就像是童話故事上寫的,兩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她最喜歡“灰姑娘”的故事,但那是童話,是人編的;“麻雀變鳳凰”是電影。是人演的。她的理智瞭解。在真實的生活中。是不可能有這種事發生的。
  即使是英國的戴安娜王妃,也是因為貴族出身,才配得上查理王子;而即使王子和公主結婚,最後還是落得分開的下場。有錢人家,講究的是門當戶對;不是財與財的結合,便是財與勢的結合。
  況且,以歐學長出色的外表,以及他的才能、學識,就算配上真正的公主也不為過。
  像她這麼受人忽視的人,從開學到現在一個多月的時間,也已經聽到他不斷的花邊新聞。圍在他身邊的女孩,不是校花便是系花。
  上個月,他才因甩掉S大的校花──沈映月,而聲名大噪。對方還是中國小姐選美會上的第三名呢!這樣的美人,都吸引不了他,那像她這樣的醜小鴨。更不可能有機會了。
  這分感情甚至不能說。說了,只是增加歐學長的困擾,並且讓歐學長下次見到她,更避而遠之。如果讓同學知道了,鐵定會成為T大今年度最轟動的笑談。
  醜小鴨居然夢想著配天鵝?沒有自知之明嘛!
  但……幻想總沒有罪吧?她可以只在她的心底,將歐學長的一舉一動放在心裏品嘗、溫存。歐學長對別人的一句話、一個笑容,都是收藏在她心裏的寶物。
  她只要在遠遠的地方看著歐學長,她就滿足了;她只要在自己心底慢慢幻想即可,幻想歐學長正──
  “汪巧鈴,是吧?”
  汪巧鈴震驚地回頭,驚訝之餘,脫口而出:“歐學長,今天不是星期六,你怎麼來了?”
  話說完,她才為時已晚地捂住嘴。天!她在說什麼?好像在趕歐學長走似的。
  歐正揚心情愉快地看著汪巧鈴頰上升起的兩朵紅霞,他有多久沒看過女人臉紅了?
  “我丟了一枝鋼筆,所以過來找找。看是不是上星期六掉在這了。”
  汪巧鈴臉上好看的紅潮全褪了去,只剩下一片慘白。完蛋了!完蛋了!她才第一次做壞事,馬上就被捉到。她不過是想留作紀念而已啊!
  她以為他丟枝筆。不會記得的。所以當她撿到時,才沒有還給他,誰知道……
  汪巧鈴低著頭,低聲又結結巴巴地解釋:“歐學長……對……不起……我……是我……撿到……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用過,我明天就拿來還你。歐學長……對不起……”
  汪巧鈴不住地點頭道歉,害怕歐正揚會認為她有偷東西的習慣。
  她不要!她不要留給歐學長的第一印象,就是個小偷啊!
  汪巧鈴的道歉,也讓歐正揚不知所措。他只是經過辯論社,看到汪巧鈴的身影。才臨時找個藉口進來跟她搭訕。沒想到鋼筆正巧是被她撿走,讓她如此驚惶。
  他原想告訴她不用介意,那枝筆送她不用還了,忽然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改變了主意。
  “巧鈴,你明天下午第三堂有課嗎?”
  汪巧鈴咬著下唇,搖了搖頭。她緊張得沒注意到歐正揚只叫她名字,而不是連名帶姓地一起喊。
  “那好。你知不知道學校後門對面那間‘點子泡沫紅茶’?明天下午第三堂課,我們在那碰頭。”
  歐正揚說完,不等汪巧鈴的回答,便揮揮手離開了。
   
         ☆        ☆        ☆
   
  汪巧鈴躲在學校後門,一下子探頭出去偷看,一下子又緊張得走來走去。
  自從歐正揚昨天那幾乎是命令的邀請後,她的心就一直狂跳到現在。
  她緊張得吃不下、睡不著,連上課時教授在講些什麼,她一句話也沒聽進去,腦中只充滿了要去見歐正陽這件事。
  歐學長邀請她?這是她作夢也不敢夢見的事,現在居然實現了。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歐學長可能是約了人,順便請她將筆送過去而已,不是一個約會,自己不要高興太早、不要抱著太大的希望,免得失望時更難過。
  雖然她的理智一直告誡她,她的心還是掩不住一絲絲期盼的喜悅。時間到了,她還是緊張無措地躲在這。
  汪巧鈴深吸一口氣。鼓起莫大的勇氣走進紅茶店。一進去,就看見歐正揚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喝茶。他沒有約其他人!
  霎時,汪巧鈴懷著盈滿的心,輕輕地走過去。
  “歐學長。”
  “喔!巧鈴,坐!你要喝什麼?”
  這一次,汪巧鈴沒有再忽略歐正揚只叫她的名字,全身高興得都快飛起來的她。根本不在乎喝什麼,隨手比了目錄上的第一種飲料。在等飲料的時候,她趕緊從皮包中拿出鋼筆,遞了過去。歐正揚看也不看一眼地便收下。
  “巧鈴。你念哪一系?”
  “銀保。”
  “銀保?”歐正揚驚訝得嘴巴微微地張開。“我還以為你不是念准備當個好太太的家政系,就是整天咬文嚼字的中文系呢!”
  “十八歲的我,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興趣在哪,聯考分數到哪,就盲目地跟著大家擠了。”汪巧銷輕聲地解釋著。
  歐正揚同意地點點頭。
  “這我能理解。我身邊的一些同學、學弟、學妹,也是這樣,盲目地跟著人家擠。”說到這,他忽然頓了一下,扮涸鬼臉。
  這個舉動嚇了汪巧鈴一跳,她沒想到穩重的歐學長,也會調皮地扮鬼臉。
  歐正揚又說:
  “我倒不是。大學念國貿,碩士念企管,全是被我老爸逼的,一樣沒主見。”
  “可是我覺得學長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沒人逼得動你。”汪巧鈴放大膽子,經聲地反駁他。
  歐正揚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
  “真被你看透了!我自己的確也很有興趣,只是現在紙上談兵,有些枯燥。忍不住發發牢騷。”
  汪巧鈴微揚著嘴角,正想回答,卻被一個拔尖的女高音打斷,尖銳的聲音,嚇得她從座位上跳起來,雞皮疙瘩掉滿地。
  那女子一走近,一展股地就坐在歐正揚的旁邊,身體緊緊地貼著他。兩人的關系,明眼人一看即知。
  “正揚,你在這裏也不跟人家說一聲,害人家找好久。幸好有人看見你走進──”辜娟娟的話在看到歐正揚對面坐了一個女孩而停下來。
  “娟娟,我跟你介紹。這位是我社團的學妹──銀保系的汪巧鈴;巧鈴,這位是辜娟娟,外文系三年級。”不知道為什麼,歐正揚有點不太想把汪巧鈴介紹給辜娟娟,那樣子好像有點……將小綿羊送入虎口的錯覺。
  “辜學姊,你好。”汪巧銷輕聲地說著。她不僅知道辜娟娟是他們外文系的系花,還是歐學長的現任女朋友。
  看到對方冶艷的臉孔、玲瓏有致的身材。一襲緊身的迷你短裙,更襯托出她一雙修長的美腿。對汪巧鈴而言,更是一大諷刺。
  她剛剛才和學長說幾句話,就高興得忘了形;學長才陪她聊了幾句,她卻以為學長終於注意到她了。可笑啊可笑!有沈映月和辜娟娟這樣的女朋友圍在身邊,哪個男人還會多看她一眼?
  辜娟娟從頭到腳地打量汪巧鈴一遍,確定汪巧鈴對她不構成“威脅性”後。連招呼也不打一聲,逕自又轉向歐正揚施展她的“嗲功”。
  難堪又痛苦的汪巧鈴,胡謅個理由,低著頭匆匆地離開了。
  歐正揚正想喊住她,只可惜辜娟娟兩只手像是章魚的吸盤,立刻纏上來。
  “正揚,你聽我說……”歐正揚給她一個譏諷的笑臉。
  “不聽行嗎?你從一進來就一直說個不停。”
  辜娟娟臉上閃過一絲的怒氣,但是很快又被她壓制下來。
  歐正揚是歐氏財團的長子,等今年一畢業,立刻會進入歐氏。他那個殘廢弟弟,根本構不成威脅,將來歐氏財團必然是他的;只要她能捉住他,別說她一個人,就算是她一家子。吃喝一輩子都綽綽有餘。
  況且,以他的外表、學識,帶出來才夠面子。她辛辛苦苦才把他從沈映月那邊搶過來,可不能現在失敗。
  歐正揚在心裏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嗎?她和沈映月一樣,看的全是他這張臉和他背後的歐氏財團!
  他幾乎可以聽見她腦中盤算的聲音。
  認識汪巧鈴以後,他才對自己的品味感到懷疑。真奇怪他以前是哪一根筋不對,居然和她們這種工於心計的女人交往。她們看的永遠是自己,想的也是自己。除了那張臉孔和身材外,她們簡直就是一部善於精打細算的電腦。如果有一天他破相了,或歐氏垮了,她們恐怕會當他是得了“AIDS”般的躲。
  可是汪巧鈴不會。她像中國傳統的女人,外柔內剛。平時,她可以在丈夫的背後支援他;遇到有事,她也可以站出來和自己的丈夫並肩作戰!
  她也會是最具母愛的媽媽,會教養出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來,即使是調皮的兒子,也能擁有她最溫柔的笑──因為這些是她和她所愛的人的結晶。
  歐正揚腦中立刻浮出汪巧鈴挺著大肚子。巧笑倩兮地對著一個面孔模糊的男人微笑。
  他已經開始嫉妒起這個他自己幻想出來的男人了。
   
         ☆        ☆        ☆
   
  “巧鈴──汪巧鈴──小心!”
  隨著這個警告聲而來的,是一顆快速飛來的籃球,又狠又准地砸中汪巧鈴手中的課本,將她的國貿、經濟課本全砸得掉落一地。
  一個帥氣的身影越過扶手,撿起球,又扔回球場。
  “高世勳,小心一點,你差點打中我學妹,你知不知道?”
  歐正揚將散落在地上的課本撿起來,交給仍處在嚇呆狀態的汪巧鈴。
  “巧鈴,對不起,我同學投籃時太用力了,沒砸到你吧?”
  “沒有。”只有三魂跑掉七魄而已,汪巧鈴心有餘悸地想著。
  歐正揚用手指輕敲大腦,忽然想不出話好說。真難得他這個辯論冠軍,也會有辭窮的時候。
  “上次在紅茶店,真對不起!娟娟太沒有禮貌了。”
  真奇怪,今天他怎麼一直在向她道歉?
  “沒關系,辜學姊很漂亮。”而美麗賦予了她自負的本錢。這句話汪巧鈴沒說,不過他也明白。
  “你上個星期怎麼沒來社團?難得你會缺席。”
  當他依慣例在四個角落找她,卻落空了,曾有那麼一秒,他還以為她真練成了“忍術”,融進牆壁了呢!
  他死也不會承認他在找不到她時,那一刻的驚慌和失措。
  那頂多只是……只足……就只是……習慣上不適應的感覺罷了!
  對!就是這樣!就好像習慣常坐的一張椅子,有一大一屁股坐下去,才發覺椅子已經被人搬走了那樣的震驚、驚嚇和不信。
  那絕不是戀愛的徵兆!
  絕──絕──對──對──不──是!開玩笑!圍在他身邊的美女多得是……呃,雖然辜娟娟和沈映月兩人工於心計,卻不代表所有的美女都是工于心計呀!
  盡管汪巧鈴真的很溫柔和文靜,那又怎樣?
  就算她的笑容真有那麼“一點點”的可人,那又怎樣?
  就算她的氣質真有那麼“一點點一的惹人憐愛,那又怎樣?
  反正他是絕不可能舍棄眾美女,而愛上這只醜小鴨的!
  咦!等等、等等,怎麼扯上“愛”了?
  歐正揚還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緒當中,汪巧鈴已經說出她准備好的理由。
  “教授臨時出了一份報告,要我們星期一交。我忙著找資料,才沒有時間去社團。”真正的理由是,她不想再自己騙自己了!
  只要歐學長對她好一點、親切一點、陪她多說幾句話,她就高興得忘了自己幾斤幾兩重。等回到現實,看到歐學長的女朋友,她才發覺自己的平凡。
  由雲端摔下來的滋味,一點也下好受啊!
  她再也不要嘗到這種苦味了。她寧願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歐學長,就令她很滿足了。
  歐正揚決定拋開問題。反正他絕不可能會喜歡上汪巧鈴就對了,而生日party是每個人都邀請的,沒必要獨漏掉汪巧鈴。
  “巧鈴,這個星期日你有沒有空?我在我家開生日patty,每個人都得到,我可不接受任何不到的理由喔!”
  就在汪巧鈴咬著下唇猶豫不決的時候,歐正揚又像上次一樣,揮揮手,不等任何回答地就越過扶手,回到球場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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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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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巧鈴捧著一盒禮物,猶豫不決地在歐宅的大門口走來走去。
  往前走幾步,汪巧鈴心中的小天使便悄悄地警告她說:不行!不行!不是說好不再靠近歐學長的嗎?
  回頭再走幾步,汪巧鈴心中的小惡魔又恥笑她:既然都來了,好歹也把禮物拿進去吧!
  再住前走幾步,小天使又叮嚀她:不行!依歐學長的為人,收了禮物,必定會留下你,還是走吧!反正歐學長人緣這麼好,不差你這一份禮。
  再往回走,小惡魔又跑出來搗蛋:你怕什麼?來都來了,歐學長還會吃了你不成?今天各人這麼多,說不定他根本下會注意到你.你只要進去看他一眼就好了。
  就在汪巧鈴心中的天使和惡魔交戰不休的時候。背後有個聲音喊住了她。
  “喂!你是要進來還是要走,趕快下決定行不行?別擋住人家的大門口。”
  汪巧鈴轉頭,看見鐵門內一個年紀和她相仿的男孩。“對不起,你能不能幫我把這禮物交給歐學長?”
  男孩看了汪巧鈴一眼,打開鐵門,推著輪椅轉回去。“你自己不會交給他,我又不是你的傭人!”
  事到如今,汪巧鈴顧不得仍爭不出個結論的天使和惡魔,硬著頭皮跟著男孩進去。
  男孩靈巧地推著輪椅來到大客廳。隨即專注地看著超大電視,不再理會汪巧鈴。汪巧鈴只好挑張沙發坐下來。
  過了一會,她才發覺電視演的是電影名片“真善美”。
  “這部片子我已經看過兩遍了,每次聽到奧黛麗赫本的歌聲,都覺得好感動。”汪巧鈴試著友好地打開話題。
  歐正帆大翻白眼。
  “拜託。你是從哪座山出來的?有點知識、有點常識、有點學識,要不然也看看電視嘛!那是茱莉安德魯絲,不足奧黛麗赫本!”
  “台南的六角山。”汪巧鈴訥訥地回答歐正帆。
  歐正帆聽了,差點從輪椅上跌下來。
  這女孩真絕,他隨便說說,她居然真的回答!他忽然很想整整眼前的女孩,反正她的目標一定也是他哥,為了維持形象,她絕不會向他哥告他的狀。
  歐正帆露出了一個“偽善”的笑容。
  “對不起,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S大二年級的歐正帆。”
  “你好,我叫汪巧鈴。”
  魚兒上釣了。
  歐正帆再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
  “我哥在學校一定很花心吧?我幫他介紹我們校花沈映月,他居然不到兩個月就把人家給甩了。”他安心地等待對方的反應。
  依慣例,對方一聽勁敵是他介紹的,大部份人都會不再理他──辜娟娟是一例;而也有特別開始巴結他,希望他把她“推薦”給他哥的──江翠華又是一例。
  可惜歐正帆這次糾錯了。
  “沈小姐很漂亮。”天天照鏡子,汪巧鈴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台灣如果要排美女榜.排到十萬名也排不上她。
  歐正帆很“用力”地聽,還是聽不出有一絲醋味。
  可惡!他就不信她對他哥沒感覺。
  再換一招。
  “雖然沈映月撐不到兩個月,我哥還是很肯定我的眼光喔!依我看,辜娟娟大概也撐不了多久了。”這暗示夠明顯了吧?趕快巴結我吧!
  歐正帆今年八成流年不利,不適合簽“大家樂”,否則鐵定“杠龜”;因為怎麼猜,怎麼錯!
  “這男主角叫什麼名字啊。”汪巧鈴特意岔開話題。
  歐正帆皺緊眉頭。
  看來,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實──汪巧鈴可能是台灣八歲以上、八十歲以下的雌性動物中,唯一對他哥“魅力”免疫的“絕跡種類”。
  他對她開始有一點好感了。
  “我哥去山下接那些似乎沒有手、沒有腳,卻有兩個嘴巴的‘怪物’。”似乎在印證他的話,一大堆喧曄聲從外面傳進來,歐正帆在聽到辜娟娟高八度的尖銳女高音後,受不了地大翻白眼。“不過你也可以聽到,那些‘怪物’到了。”
  “巧鈴!一歐正揚驚喜地看著沙發上的人兒。
  在山下看不到她,他還以為她真的不來了呢!正想打電話把她挖過來,沒想到她早已安好地在家等他了。
  早知道就不要去山下接他們,讓他們自己上來就好了嘛!又下是沒來過,讓他白白錯過巧鈴。
  “汪巧鈴,正揚真是好大的面子,居然請得動你!你一向獨來獨往,這一次居然來參加正揚的party,說下定你對正揚……”辜娟娟故意不把話說完,其他幾個女孩已經聽出她的話意,輕經地笑了出來。
  眼尖的辜娟娟,可沒有忽略歐正揚對汪巧鈴特別的態度。雖然汪巧鈴的外貌對她應該構不成威脅,但她還是防患於未然的好。
  “汪巧鈴,這可不行喲!”江翠華故作遺憾地搖搖頭。從剛才她就和辜娟娟一路吵上來,現在有一個現成的“受氣包”讓她們打,她也樂得配台辜娟娟,把目標指向汪巧鈴。“汪巧鈴,你不要會錯意,誤會了正揚的意思,這會讓正揚難做人的。”
  江翠華的一句話,擊中了汪巧鈴心中最深處的恐懼。她一直擔心歐學長的邀請,只是禮貌上的隨口說說而已──畢竟她不屬於學長的“紅粉知己”之一。
  歐正揚看到汪巧鈴慘白的臉色,正想喝斥兩個多嘴的女人,沒想到卻被歐正帆搶先一步。
  “巧鈴,我要換到樓上去看電視,省得有堆‘蒼蠅’在旁邊嗡嗡地飛來飛去。你來不來?”
  讓汪巧鈴作決定的不是辜娟娟和江翠華刻薄的言辭,也不是自身的格格不入感,而是歐正帆那雙熟悉的寂寞眼眸──只要她照鏡子。就會往鏡中看到同樣的寂寞。
  推著歐正帆上樓的汪巧鈴,沒有看見歐正揚強壓抑下來的嫉妒。
  “巧鈴?第一次見面就叫得這麼親熱!”江翠華下屑地說著。不過當她遇上歐正揚淩厲的眼神,嚇得不敢再多說什麼。
  歐正揚看著樓上,從喉嚨深處直冒上的醋味,差點沒嗆死他。
   
         ☆        ☆        ☆
   
  碰!
  “不行!”歐正揚氣得大拍桌子。
  只可惜他生氣的對象──歐正帆,仍是無動於衷地吃茗他的早餐,倒是引來歐氏夫婦的皺眉。
  “正揚,有話好好說,不要一大早就拍桌子。”難得歐國豪今天會在家,也算是彌補昨天歐正揚生日他卻不在家的愧疚。
  歐正揚似乎沒聽到他爸的話,仍是眼睛冒火地死瞪著他弟弟。
  “正帆,你們昨天才第一次認識,根本都還不瞭解對方,你怎麼可以作這種草率決定?”
  歐正帆終於從他的稀飯中抬起頭來.扔給他哥嘲弄的一眼。
  “草率決定?我不過是在告訴媽,我很喜歡巧鈴,想再邀請她到家來玩而已,聽你說得多嚴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要娶巧鈴呢!況且,巧鈴又不是你的女朋友,就算我真的要娶她,也不幹你的事!”
  “你們才第一次見面,相處幾個小時的時間,你能認識巧鈴多少?你居然敢開口說你喜歡巧鈴!”
  “一見鐘情、一見鐘情!就算你沒碰上,至少也聽過吧?巧鈴的身上有好幾項我非常欣賞的特質呢!”尤其是她不受他哥哥勾引這一點。
  他原本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激烈。好!歐正揚,他愈說不行,他就愈要交上汪巧鈴給他看!
  “一見鐘情。就算你喜歡巧鈴,也要考慮巧鈴喜不喜歡你啊!”
  一反剛才的嘻皮笑臉,歐正帆的臉沉了下來。“是呀!我們是該考慮到巧鈴對我這個‘殘廢’的感覺!”
  歐正帆話一出口,餐桌上的氣氛立刻冷了幾分。
  “正帆,我沒這涸意思。”
  “你不是這個意思?這話你也說得出口,你根本就是這個意思!正揚,你也不想想正帆的腳是誰造成的?你弟弟到底得罪你多少,你要弄斷他的腳?你是不是嫌這樣還不夠狠。所以時時提醒正帆他的腳啊?歐正揚,你現在立刻向正帆道歉!”歐母丁姚芳氣極地向歐正揚罵道。
  “夠了!姚芳,別再多說了,事情過去就算了。”看不過去的歐國豪,終於開口制止他老婆。
  但是事情沒有過去;只要歐正帆不站起來、丁姚芳不看破這件事。事情永遠都不會過去!
  盡管有數個醫生保證,只要歐正帆肯再練習走路,他一樣可以再重新站起來。但是依歐正帆的態度,恐怕此事要成夢幻了。
  “媽,算了,您別生氣了。不過。正揚,你的反應未免也太緊張了一點吧!難道──你也在喜歡巧鈴?”歐正帆說。
  丁姚芳也覺得歐正揚今大的反應很反常。
  “正揚,你女朋友一大堆,三、五個月換一個,你還嫌不夠多呀!我看汪巧鈴似乎很乖巧,你平常要跟誰在一起我不管,不過這一次我不准你去招惹人家,你還嫌害正帆害得不夠嗎?我先警告你,這件事不准你來妨礙正帆,”
  “媽,算了,哥不會跟我搶的。”歐正帆挑釁地看向歐正揚,看他敬不敢回應他的挑戰。
  看著餐桌上其他三人懷疑的眼神,歐正揚可以感覺到身上那根叫“內疚一的繩子,似乎愈綁愈緊了,緊得他連喘氣都覺得困難。不管了!反正他原本就對汪巧鈴沒意思!
  “那種醜八怪!誰會愛上她?正帆喜歡,就讓他去追好了!”歐正揚“碰”的一聲扔下碗筷,拎著背包氣沖沖地出門。
   
         ☆        ☆        ☆
   
  “歐學長……”汪巧鈴遲疑地看向歐正揚。
  當歐正揚在校園攔下她,轉告她歐正帆找她時,她一直認為歐正帆是有了新片子要介紹她看;畢竟那天在樓上,他們不是一直在談論電影嗎。
  現在怎麼會變成了歐正帆在向她要求交住呢?
  歐正揚假裝冷漠地別過臉去,事實上卻是屏氣凝神地在注意情況──
  “巧鈴,你是不是討厭我?”
  “當然不是!正帆,你是少數幾個願意和我交朋及的人,我怎麼會討厭你?”
  “那麼是為了我這一雙腿嘍?”提到他的腳,歐正帆就像發了瘋似的,用力猛捶他的腳。“像我這樣的殘廢,誰會愛我?誰肯當我這個殘廢者的女朋友!”
  汪巧鈴不忍地捉住歐正帆的手。
  “正帆,別這樣!你不要太在意你的腳,沒有人會在乎你的腳的。像我就沒有注意到你的腳的問題,我很樂意做你的朋友。”
  想到有人也像她一樣生活在封閉的世界,就讓她心酸。為了歐正帆,也為了她自己,她急切地希望能當歐正帆的朋友,拉他走出這個象牙塔。
  汪巧鈴的意思是指普通朋友,而歐正帆卻把它解讀為女朋友。
  “巧鈴,你真的答應當我的女朋友了?”
  “呃……”
  正當汪巧鈴猶豫著該怎麼婉拒歐正帆才不會傷了他的自尊心的時候,歐正揚和歐正帆已經把汪巧鈴的沈默視為答應。
  歐正揚怒氣沖沖地站起來。
  “拜託你們兩個,別在客廳演這種惡心的愛情戲好嗎?看了就教人想吐!”
  歐正揚一說完,就沖了出去,留下滿臉驚愕又心碎的汪巧鈴。
  而歐正帆則一臉得意地咧嘴大笑,不知道是因為汪巧鈴答應當他的女朋友,還是因為終於氣走了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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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23:29:12 |只看該作者
         ☆        ☆        ☆
   
  一年後──
  歐正揚的畢業舞會。
  “你在學校時。我可以睜只眼閉只眼,不過現在你畢業了,你就給我收心點!”
  對于他爸的命令,歐正揚只是“嗯”了一聲,表示他聽到了。
  歐國豪忍不住地皺緊眉頭。正揚最近的脾氣,大到連他這個做爸爸的都忍不住要發火。以前他也曾經因為正帆的事而陷入低潮,可是不至於糟到像這半年來的模樣;脾氣火爆不說,連女人都換得凶,甚至幾次半夜都是帶著滿身的酒氣回家。今天他扔下一個重要的會議趕回來,只為了替他辦個畢業舞會,卻發現他這個主角躲在角落!
  若不是知道他兒子交女朋友的能耐,他還會猜想正揚是不是失戀了呢!
  正揚一向讓他少操心,可是一操起心來,就要白掉他一半的頭發!
  他真是愈來愈不能瞭解這一代的年輕人了。問他出了什麼事,他又不說,每天擺著那張臭臉,難怪姚芳受不了地希望他到海外分公司去。
  不知道真是八字的關系,還是上輩子的罪債,從小姚芳就特別偏愛正帆,現在又為了正帆腳殘的事,她對正暢的態度非常不和善,不知情的人還真會以為姚芳是正揚的後母呢!
  好不容易正帆交了個女朋友,才開心一點,現在又換成正揚。唉!開公司遠比養兒子容易!
  “畢業後你打算做什麼?”
  歐正暢端著一杯酒,專注地直視前方,連頭都沒有轉。
  “隨便。”
  歐國豪好奇地順著兒子的眼光看去,卻只看到歐正帆和汪巧鈴在說話,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
  算了!他們年輕人自有他們年輕人的想法,他這老一輩的是難以理解他們的,只要他能做好他交代的事,他也懶得管那麼多。
  “我希望你把你那些女人的關系處理好,不要惹出麻煩來。我要介紹兩個人給你認識,看到那個站在樓梯口、削短頭發的女孩子沒有?”歐國豪確定歐正揚真的有轉頭看到她以後,才繼續接下去:“那是‘峻興’你方伯伯的女兒──方若茵,峻興百分之五十七的股票,都以信託基金的方式擺在她名下。雖然現在她才十七歲,不過如果你能娶到她,等到她二十歲,正式取得經營權後,峻興差不多也是我們的了。你女朋女這麼多個,不會連追個小女孩都有問題吧?”
  歐正揚低頭望進酒杯,在心底問著自己:可以嗎?
  他真的可以在巧鈴的面前,壓抑住自己的感情,將原本對她的愛戀,轉獻給另一個女人嗎?
  他能受得了在她的面前,和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耳鬢廝磨嗎?
  當他對她的感情都快隱藏不住的時候,他還有精神去追求另一個女孩子嗎?
  他能承受得了巧鈴當著他的面,祝福他和另一個女人嗎?
  一連串的問題,答案是──他不能!
  但是不能又如何?這一場“情戰”,在一開始就是誰先開口誰就贏了;他甚至在半年前還死硬脾氣地反駁了自己對巧鈴的愛,今日的相思,怪誰!
  他的蠢,大概是世界上少見的,直到巧鈴和正帆在一起,他才發覺到他的一顆心,早交給巧鈴了。
  每次見到巧鈴時,他就有如置身在天堂、有如剛初戀的少年;他的心跳加速、血液似乎沸騰了起來,第六感似乎也變得更敏銳,即使背對著門,他也會知道巧鈴來了。
  但是當他一旦記起她是來找正帆,他立刻又被打下了地獄,渾身像是泡在冰冷的水中,徹寒的感覺直透入他骨子、鑽進他心窩;而嫉妒的小蟲,亦鑽進了他的心,在每一次看見巧跆和正帆在一起的時候,就啃噬他的心、翻攪他的腸、嘲笑他的感情──嘲笑他是個懦夫,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結果失去了這輩子的珍愛。
  他交了無數的女朋友,只是希望她們能讓他有片刻的時間忘了巧鈴的存在,忘了他曾幹下什麼蟲事!
  只可惜到目前尚無人能成功。她們的聲音都太尖、她們身上的香水味都太濃、她們都太囉嗦,她們都……她們都下是汪巧鈴。
  該說是報應呢?還是遭天譴?以前他從不把女人放在心上,只要臉蛋漂亮、身材姣好,都可以成為他的女朋友;甚至不需要他去追,自然會有女孩主動黏上他。
  等他膩了,要求分手的也是他,反正後面還有一大堆在排隊。
  而現在,他卻被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女孩在心上烙了印。
  可笑又可悲的是,他還不得不拱手把她讓給他弟弟。
  現在再換一個新的女朋友,又有何差別呢?如果不是巧鈴,她們對他來說,全都無所謂了。
  “正揚?”歐國豪叫喚正在神遊的歐正揚。
  歐正揚一口喝光杯中的酒。
  “放心,我會如你願的。”說完,歐正揚隨手將酒杯一擺,三兩步便走到方若茵的面前。
  “方小姐,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嗎?”
  方若茵平時腦子靈敏、伶牙俐齒的。也被眼前如此俊帥的人給“震”得失去作用,楞楞地把手交給歐正揚,隨他翩翩起舞。
  一舞過半。方若茵被震傻的腦袋才慢慢地又開始運轉,並且注意到她的舞伴感興趣的人根本不是她,他看的方向是她的背後。
  好奇地轉過頭去,她才知道歐正揚看的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和一個女人在說話。
  方若茵愈想愈氣。什麼嘛!請人家跳舞卻心不在焉,她的“行情”還沒有那麼低吧!
  “看什麼看!你如果這麼關心他們,我們加入他們好了!”
  方若茵氣得拖著歐正揚往歐正帆他們走去──
  “你端的這杯汽水,不僅汽沒了,連水都是溫的,你叫我喝這種東西!”歐正帆不滿地正向汪巧鈴咆哮著。
  “不能喝,不會自己去倒啊!”方若茵對歐正揚的滿腔怒意,正好發泄在歐正帆身上。
  歐正帆眼睛瞪向方若茵,話卻是對歐正揚說的。
  “正揚,什麼時候你的標准降到這麼低了?連這種‘蝦米’的貨色你也要,有點‘品味’好不好?至少也要等她‘發育’好呀!”說時,他還小時瞄瞄方若茵的“飛機場”,怕“某人”不懂他所指為何。
  如果歐正帆以為方若茵會像汪巧鈴一樣逆來順受,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打出娘胎到現在,方若茵還不知道“吃虧”這兩個字怎麼寫!
  “沒發育。總比‘某人’賴在輪椅上等人伺候來得有出息吧!”方若茵的話字字見血,一下子就剌入歐正帆的要害。
  方若茵話一出口,歐正揚和汪巧鈴都倒抽了一口氣。這個在歐家數年來都被視為禁忌的話題,方若茵和歐正帆見面不到三分鐘,就說了出來。
  如果眼光可以殺人,方若茵大概已經被歐正帆大卸十八塊,再放到果菜機裏打成碎泥,喂狗吃了。
  “該死的!你眼瞎了啊?你以為我喜歡坐在輪椅上被人當猴子看啊!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的腳斷了!”
  “呃……這位小姐──”
  “對不起,方小姐,我們的舞──”
  歐正揚和汪巧鈴都試圖打圓場,只可惜兩個當事人都不領情。
  “喔!是嗎?可是不巧得很,我正好有聽我爸提過,醫生吩咐你多練習,你就可以再站起來走路了,只是你愉懶不肯練習!”
  “天殺的女人!我偷懶?你沒斷過腿,你不知道那有多痛!”
  “你少罵髒話,老娘不吃你這一套。痛?痛表示還有希望啊,總比沒知覺好吧!”
  歐正帆被方若茵氣得都快口吐白沫了。
  “醜八怪,你少在這大聲說話,我哥的女朋友一向就換得快,說下定你還可以破紀錄,成為時間最短的那一個。”
  “我呸呸呸呸呸……連環十八呸!不巧得很,我還聽到我爸和你爸在談訂婚的事。你慢慢等吧!等我當上你大嫂,看我怎麼‘伺候’你這個‘小叔’,你等著瞧吧!”
  方若茵當然知道歐正揚為什麼肯娶她,不過能拿出來堵歐正帆,她也滿意了。
  熱戰中的兩人一心只想用話殺死對方,根本沒有注意到旁觀者早已放棄他們,悄悄地踱到一旁去了。
  “好久沒看到正帆這麼生氣勃勃了。”汪巧鈴沒話找話地說著。
  每次只要站到歐正揚身邊十呎內,她就緊張得連腦筋都打結了。這也是她不敢太靠近他的原因之一,她下希望讓心上人誤解自己是個沒大腦的人。
  歐正揚握緊拳頭。
  如果單只是聽她叫正帆的名字,他都如此心痛,他還能面對他們的婚禮?知道他們會有肌膚之親?他能每天看著正帆猜測他昨晚是否和巧鈴有過親熱?忍受巧鈴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而面對的是她和正帆的愛的結晶?
  該死的正帆!該死的命運!該死的他的脾氣!
  “別讓正帆對你呼東喚西的,家裏有的是傭人,你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私人護士。”
  “沒關系,正帆平常不是這個樣子的,是因為今天的party的緣故,看別人跳舞,讓他又自卑起來,脾氣才暴躁些。”
  她早已習慣歐正帆的脾氣了。
  可是他會心痛!
  歐正揚暗暗咬緊牙關,氣自己無力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
  “呃……歐學長……”汪巧鈴背在身後的雙手絞得死緊,話說得吞吞吐吐。
  “歐學長,聽說……你和辜學姊分手了?”
  她是明知故問。她早知道他和辜娟娟分手了,而且身邊又換了好幾任女朋友了;只是依偎在他身旁的每張臉孔依舊美得讓她自卑。
  汪巧鈴啊汪巧鈴,你的身邊已經有正帆了,而他的身邊,也沒有可以容得下你的空位,事已至此,何苦你還看不破?人生最傻,莫過於讓情絲纏個死緊!
  歐正揚沒有說話。他能說什麼?他能告訴她,她們全是她的替身?她們全是他用來忘掉她的傀儡?
  說了又如何,讓巧鈴內疚,也陪著他一起痛苦?
  不!他什麼也不能說。有他在地獄就夠了,他絕不能把巧鈴也拉下去!
  在歐正揚和汪巧鈴內心各自掙紮的時候,歐正帆和方若茵已經大戰十八回合,而且淒慘的是,歐正帆還是戰敗而歸呢!
  一股怒氣無處發的歐正帆,用力地將手中的酒杯扔了出去,氣沖沖地推著輪椅上樓。
  汪巧鈴留戀地再看歐正揚一眼,擔心地追了上去,留下客廳一堆錯愕的客人。
   
         ☆        ☆        ☆
   
  “她憑什麼!她有什麼資格說我?”歐正帆被方若茵氣得發狂地大吼大叫,雙手猛扔東西泄忿。
  這大概是歐正帆從腳斷到現在以來,所遭受到最大的侮辱了。
  自他出事以後,歐家的人事事順他、處處讓他,連“殘廢”兩個字都不敢在他的面前提起,何曾有人像今天方若茵說得這麼白。
  而自卑、又有一點不肯承認的自慚的歐正帆,則將全部的怒氣全爆發在摧毀東西上。
  經過歐正帆的怒氣一掃,整個房間像台風過境似的。兩個月前才花十幾萬買的電腦,頭一個遭殃地被他“請”下了桌子;明亮的落地鏡,也被他用椅子砸得玻璃碎片掉滿地;整個書架上的書,全被扔了下來,連書架都被推倒在地。
  他的長手一掃,桌上的東西立刻又被掃了下來;他還用他這幾年推輪椅鍛煉出來的臂力,將厚重的桌子整個掀了起來。
  更離譜的是,連天花板上的藝術燈,都不知道被他用什麼方法,扯得連電線都露出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可以有健康的兩只腳,而他卻是個殘廢?為什麼他還得受那個惡婆娘的侮辱?像被軟禁似的整天關在房子裏,除了學校,剩下的就是面對家裏白色的牆壁,還有那些拿他爸薪水才對他好的傭人,他快要瘋掉了──
  他不甘心哪!
  將整個房間“重新翻修”的歐正帆,依然怒氣未消地環顧整個房間,准備再找東西出氣,卻看到早被嚇得瑟縮在角落的汪巧鈴。
  看到全身發抖的汪巧鈴,歐正帆更氣。
  像是被禁錮住的猛獸終於破柙而出找到可以淩辱的玩物,他毫不在意地上尖銳的破碎物,迅速地推著輪椅來到汪巧鈴的面前,猛地捉住她的手臂,狂亂的眼神惡狠狠的,無情地搖晃著汪巧鈴。
  “告訴我!你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如方若茵說的那樣,是個懦夫?我真的是一個負擔嗎?那你呢?你又為什麼願意跟我這個‘殘廢’的男人在一起?我不能像一般的男人陪你逛街、不能陪你出去,你為什麼還肯答應做我的女朋友?為什麼?你說呀!是不是為了錢?是不是因為我家有錢?是不是?你說呀!該死的,你說話呀!”
  現在的歐正帆根本不在乎他說的是什麼,他只想傷害人,就像方若茵傷他一樣地傷害汪巧鈴。
  汪巧鈴被這樣的歐正帆嚇得不僅淚流滿腮,而且語無倫次了。
  “正……帆……你別這樣……我……不……是……”
  “不是怎樣?你說呀!”
  看到歐正帆怒擲杯子,客人也聞到火藥味,識相地紛紛告辭,沒多久,歐氏大宅安靜許多,也更顯得樓上歐正帆的房間聲音刺耳。
  歐國豪無奈地搖頭。
  “不知道誰又惹那小子生氣了,希望這一次巧鈴可以安撫得了他。”
  巧鈴!歐正揚心中一凜,立刻沖上樓,猛敲歐正帆的房門──
  碰!碰!碰!
  “正帆,你在幹什麼?快開門!”
  “歐正揚,都是你害我的,你給我走開!”
  “你別鬧了,小心傷到巧鈴。”
  “巧鈴是我的女朋友,你算哪根蔥,要你多管閒事!巧鈴,你告訴他,叫他走開,我們之間不需要他來多管閒事。”
  歐正揚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
  是啊!歐正揚的心苦澀地告訴他:正帆和巧鈴之間是沒有他立足之地的。
  面對歐正帆逼迫的眼神,汪巧鈴再也無法掩飾住心中欺瞞的痛苦。她奮力地推開歐正帆,打開門,卻又迎上了歐正揚憂傷的眼神──
  一時之間。她再也承受不了內心巨大的壓力,往樓下奔去。
  看著汪巧鈴淚流滿面飛奔而去的背影,歐正揚很想追過去,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好好地安慰她。
  但是在歐正帆炯炯的目光下,他硬生生地忍下這股沖動。
  追去的人,不能、也不該是他!
  於是他將怒氣發向離他最近的目標體──歐正帆。
  “你又哪根筋不對了,這樣對巧鈴!巧鈴一向柔弱,她禁不起你發神經。有這樣的女朋友,你不知道珍惜,還把她嚇走?”
  “是呀!是呀!巧鈴是只小綿羊,我則是專門吃她的大野狼,可以了吧?不過,這幹你屁事!”
  一句話潑醒歐正揚。
  他勉強地按下脾氣,耐心地跟歐正帆說:“是不是方若茵說了什麼話?我去叫她來向你道歉。”
  “她──”歐正帆張開口,卻沒說下去。
  “正帆?”歐正揚再詢問他。
  歐正帆低咒一聲,轉過去。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告訴歐正揚,他的確是被方若茵惹火的。
  歐正帆安慰自己,他可不是偏袒那惡婆娘,他只是想親自報仇罷了。
  “正帆,告訴我,是不是”
  “正揚,假如你有時間來管我的閒事,何不多花點心思去追那個‘峻興股票’!”
  歐正帆冷冷地說完,即把自己推進與房間相連的浴室,不再理會歐正揚。
  現在換成歐正揚有摔東西的沖動了。
  歐正帆已經把他房間內所有可以扔的東西都摔光了,而他又不想把自己的房間搞得像歐正帆房間這副德性,所以地做了一件同樣可以消耗體力,結果卻大不相同的事──整理歐正帆的房間。
  歐正揚首先扶正厚實的桌子,卻意外地發現了讓他眼睛為之一亮的寶物──汪巧鈴的照片。歐正揚不禁坐下來,細細端詳照片中人。
  他自己也愉愉藏有汪巧鈴的幾張照片,但全都是社團的合照。害羞的巧鈴,永遠躲在最後面,所以她的臉都不清晰。
  而巧鈴的這張照片,不僅難得的是張獨照,連眼鏡也拿下來了,甚至破天荒地松開頭發。
  照片中的巧鈴,害羞依舊、溫柔依舊,好像是和攝影者有深厚的感情般,笑開的她充滿喜悅,連他都可以感受得到。
  是正帆幫她照的嗎?所以她才笑得如此開心?
  歐正揚輕撫著照片,心中一個念頭悄悄浮起。正帆已經擁有整個巧鈴了,他至少可以擁有一張巧鈴的獨照吧!房間這麼亂,丟張照片,正帆應該不會發覺的。
  像個小偷似的,歐正揚悄悄地把照片放到口袋裏。只是當他轉頭,看到下知站在房門口有多久的汪巧鈴時,他頓時愕然愣住了──
  當汪巧鈴沖下樓,跑到歐家大門口時,她再也控制不住地趴在大門上大哭出來。
  她活該!她活該!
  在一開始,正帆和學長誤會她的意思的時候,她就該把話說清楚;往後這半年,她也有無數次的機會對正帆說明心思,但是她都選擇沈默。
  她總是自己騙自己地告訴自己,她是不忍心傷害正帆,其實她是私心地想和歐學長多相處!
  論私交,她可能永遠也沒有靠近他一公尺內的機會,但若是靠著正帆的關系,她則可以愉愉地看著他。
  即使在一旁聽他說話,也足以讓她的心雀躍三分。但是她的快樂,卻是建築在正帆的痛苦上。
  汪巧鈴啊汪巧鈴,這樣自私的快樂,你得來快樂嗎?
  汪巧鈴的內心不斷地自責,腦中不斷浮現剛才歐正帆痛苦得扭曲的臉孔。
  她咬緊下唇,毅然作了個決定。既然是謊言起頭,就由謊言收尾吧!
  欺騙也好!謊言也好!只要正帆能恢復信心,她願承受一切的後果。
  又折回歐宅的汪巧鈴,在樓梯口猶豫起來。從沒有說過謊的她,沒有信心在面對歐正帆的眼光下,還能說得出這漫天大謊。
  考慮再三,汪巧鈴決定拿下眼鏡。眼前霧濛濛的一片,就把正帆當作歐學長,話也比較說得出口吧!
  汪巧鈴不知道,她的這個決定,最後卻是導致歐正揚痛苦地遠走他鄉。
  汪巧鈴上了樓,大近視的她,只看見一個人坐在桌前。她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在“正帆”轉頭的時候,輕聲地說出:
  “正帆,我愛你──”
  “正帆一沒有開口,時間像是被定住似的。她的心狂跳著,似乎告訴她,她做了一樁天大的錯事。
  最後打破僵局的是浴室的開門聲。
  歐正帆的聲音疑惑地響起:“巧鈴,怎麼了?”
  桌前的“正帆”則站了起來,越過她,用“歐學長”的聲音告訴她:
  “巧鈴,你認錯人了。”
  霎時全身僵硬的汪巧鈴,身體的所有機能都停擺,唯有不受控制的淚輕易地溢出眼眶,滑下臉頰;那淚晶瑩剔透,卻載不走心愁──
   
         ☆        ☆        ☆
   
  歐正揚回到自己的房間,經經地關上房門,立刻瘋狂地大笑出來。笑到最後,他的臉上已是滿布淚痕了。
  天哪!他上輩子究竟做了多少殺人放火的壞事.這輩子要受到老大爺這樣的懲罰,讓他親眼目睹這一幕!
  老天爺,你為什麼不乾脆一刀劈死我,給我一個痛快!他癱在床上,手臂無力地橫在額頭。口袋的照片,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似的,烙燙他的心。
  這就是詩人筆下的“失巒”嗎?這種像活生生被挖開心的痛苦,一輩子一次都嫌太多了。
  不管他對巧鈴還存有什麼綺想,在她說出那句話時,都成了泡沫幻影。只是要他忘了巧鈴──恐怕他這輩子都不可能。
  而明天,他又怎能若無其事地面對正帆,而不致嫉妒地殺死他?
  離開吧!離他們兩個愈遠愈好,永遠都下要再回來。就讓他自己一個人獨自咀嚼這相思之苦。
  難道──愛,就註定了他一生的飄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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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23:29: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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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巧鈴震驚地打翻茶几上的咖啡。她瞪著暗褐色的液體,腦中仍無法接受這個消息。
  背對著她的歐正帆猶自跟他的電腦在拼命、廝殺,沒有察覺到汪巧鈴的異樣。
  “怎麼會?”汪巧鈴失神地喃喃自問著。
  “誰知道,他這人一向隨便慣了──該死了,又花了一隻!說下定他是嫌台灣的妞他看膩了,所以想到英國追那些個‘讓男人無法一手掌握’的女人──該死!快閃開……”
  歐正帆著迷地操縱手上的滑鼠,對汪巧鈴的話只花半分的心思在注意。
  “為什麼?我的意思是說,萬方銀行要在國外開分行,一定有比歐學長更適合的人選,不必要非得歐學長親自去吧?”
  開一家銀行要多久?半年?一年?她還要多久才能再見到他?
  “我也不知道。公司的事,有我那個萬能老哥去秀就夠了,我一向不管;不過聽我爸說,這一次好像是正揚自己極力爭取的。本來公司內部還有些意見,說是想等國內的銀行上了軌道以後,再談擴展海外分行的事,但是正揚急著想表現,力排眾議;再加上我老爸一向偏袒正揚,有我老爸背書,公司當然沒有話說了,所以這個計劃才成功。”
  “歐學長會去多久?”
  “不知道。不過幾個月後,他總要回來向我爸這個董事長報告進度吧!”
  幾個月後?汪巧鈴的內心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下麵這句話她簡直問不出口。
  “那方小姐呢?歐伯父不是希望歐學長和她結婚嗎?現在歐學長出國,那她呢?”
  “哈哈哈……”歐正帆忽然像瘋了似的笑了出來。“那個像飛機場的醜八怪,已經被我哥甩了。真是神經病一個,正揚甩了她,她不去英國罵他,卻跑來我家大鬧;更倒楣的是,我爸媽又經常不在,她居然把氣出在我身上,害我成了她的出氣筒。活該她被正揚甩,八字都還沒一撇就虐待我這個小叔,凶巴巴的樣子,誰娶她誰倒楣!娶了她,起碼折壽五十年,就算她再有錢,她老公也會被她折磨死,沒那個福氣花,幸好她沒當我大嫂……”
  看來正帆和方若茵是上輩子結了怨,誰看誰都不順眼!
  歐正帆正罵在興頭上,一點也沒注意到汪巧鈴饒有趣味的打量。
  依她近半年來跟他相處的瞭解,雖說正帆因為生在有錢人家,又因為腳殘的問題而脾氣暴躁些,但本質上不是一個壞心眼的人,今天他會這麼討厭方若茵,對方若茵反應這麼強烈,這……原因令人費解喔!
  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來。
  歐正帆正罵方若茵罵得高興,偏偏方芒茵就恰巧在房門口出現。
  “你這個斜眼、塌鼻、歪嘴、招風耳的駝背鬼,更別提你的跛腳了,你有資格罵我嗎?飛機場又怎樣?有人還特別欣賞我這種‘骨感’哩!再說發育不良是先天的缺失,你呢?你是後天的不努力,現在才坐在輪椅上,你自己不想走沒關系,還拖累巧鈴姊,全天下就數你最沒有資格罵我!”
  哼!也不先掂掂自己幾斤幾兩重,憑他歐正帆三腳貓的功夫,就想在她方若茵的背後罵她?先閉關練個三年再來說吧!
  歐正帆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太陽穴的青筋浮起。
  他跟這個女人大概八字犯沖。每次一見到她,他就心跳加速、呼吸加快,連手腳都不聽使喚,八成是被她氣的。
  再多跟她見幾次面,他的命遲早會被她收走。
  “方若茵,你又跑來我家做什麼?告訴你,我哥在英國,有本事你到英國去罵啊!沒事三”兩頭往我家跑,幹嘛!你暗戀我啊?”
  “呸呸呸!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暗戀你?我還不如去暗戀一隻豬!我幹嘛要跑到英國去罵歐正揚?你搞清楚,是你們歐家對不起我耶!還要我花錢、花時間飛到英國去罵人,我腦筋‘秀逗’啊!你就近在台灣讓我消氣,我幹嘛要跑去英國,你要是受不了的話,大可以叫歐正揚回來呀!”
  方右茵罵完,對一直坐在沙發上“隔岸觀虎鬥”的汪巧鈴一笑,也跟著坐下來。
  “巧鈴姊,對不起喔!我不是故意要罵你男朋友的,實在是‘有人’很欠罵。”
  汪巧鈴也回她一笑,難得幽默地說:“沒關系,反正罵的又不是我,請繼續,盡量罵,我也好久沒看戲了。”
  相較於自己的內向、懦弱,她更能欣賞方若茵的活潑、勇敢。高興就笑、生氣就罵,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就連歐正帆一向自卑的腳,她都能毫不猶豫地拿來當作武器使用。
  私下她也覺得,正帆受到方若茵的刺激,顯得更積極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沈默、毫無活力。
  “歐正帆,聽到沒有?連你女朋友都‘棄暗投明’,‘投奔正義’了,可見你的‘暴政’多麼遭人唾棄!”
  “方若茵,你別太過分,跑到我家來罵我,我跛腳又怎樣,至少比你強多了。人家是因為看上你們家那百分之五十七的股票,才跟你做朋友的。哼!我還在想,我哥再‘饑不擇食’,也不會去揀你這‘前扁後凹’的貨色,原來我哥看中的是你背後峻興的股票。可是即使有那些股票,我哥還是受不了你的‘恰北北’。而逃之夭夭,沒想到你還敢出門?我勸你還是躲在家裏少出來嚇人的好,免得員警以‘妨礙市容觀瞻’把你起訴!”
  哇!沒有比這再毒的話了。
  “歐正帆,你──”
  “我怎樣!”歐正帆得意洋洋地挑釁方若茵。
  方若茵用行動回答了歐正帆。
  氣炸的方若茵,一心只想堵住歐正帆那張嘴,想也不想地抄起小茶几上的花瓶,在汪巧鈴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奮力扔了出去──
  歐正帆一驚,急得從輪椅上站起來,又重心不穩地撞倒椅子,連人帶輪椅地翻倒在地上。
  花瓶砸到桌角,碎片、水及一些“殘花敗柳”,全灑在歐正帆的身上,一身濕答答的歐正帆,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只可惜從方若茵那兒,他可得不到半絲的同情心。
  她甚至對他扮個鬼臉,高興地大罵一聲:“活該!”
  汪巧鈴和一些聞聲而來的傭人七手八腳地急忙扶歐正帆起來,一片混亂中,誰也沒有注意到曾有那麼個兩、三秒,歐正帆是用自己的腳站起來的。
   
         ☆        ☆        ☆
   
  四年後──
  “歐正帆,你這個爛胚子,你給我滾出來!”
  對于方若茵的叫囂,歐正帆只是溫吞地出現在二樓,輪椅順著樓梯的斜坡慢慢滑到一樓。
  畢竟對於長達四年的謾罵,要再有什麼劇烈的反應,這也是滿困難的一件事,是吧!
  “歐正帆,你這個王八兼烏龜!都是你,害我的期末考完蛋了啦!看你怎麼賠我?”
  歐正帆抬高雙眉,饒有趣味地問:“方若茵。你三天兩頭往我家跑,心情高興就罵我慶祝,生氣就罵我出氣,就算四年前正揚真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所有的債也該還清了──更何況跟你結梁子的是正揚。我受了你四年的罪,沒跟你收精神賠償費,你就該躲在廁所愉笑了,你居然還把你的愚蠢推到我頭上?”
  “是正揚惹我的又怎樣?‘兄債弟還’,你沒聽過啊!玩弄女孩子的感情,別說四年了,就算是三輩子你也還不完!”
  這麼慘?三輩子也還不完?那……“以身相許”來還行嗎?
  長長的四年.歐正帆和方若茵就像兩只公雞,見面就鬥;甚至不見面,在電話裏,都能罵得電話線燒起來。而經過這四年,歐正帆終於也厘清自己的感覺,知迢自己對方若茵手足無措的原因何在了。
  人家不是說,打是情、罵是愛嗎?看來他歐正帆正以這種方式在追求方若茵呢!
  方若茵被歐正帆看得全身起雞皮疙瘩,連忙用潑辣本性來掩飾她的臉紅。
  “看什麼看?沒看過漂亮女孩呀!”
  方若茵預期歐正帆也會以同樣帶刺的話來回應她,但是她錯了。
  歐正帆沒有被方若茵的潑辣嚇到,看她四年、被罵了四年,他早有免疫力了。
  “的確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歐正帆話中欣賞的意味,任誰也不會錯認。
  這一次,方若茵不僅臉紅,連脖子都漲紅了起來,再也無從掩飾了,最近歐正帆的改變,她不是沒有知覺,但就像飛蛾撲火,她就是忍不住要來找歐正帆。
  “孤陋寡聞,我這樣的女孩子又怎樣?活潑、美麗、大方,又善良!哪是你這個一輩子賴在輪椅上的‘廢物’隨隨便便就可以遇到的。”
  她不是沒有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波濤,但是為了巧鈴姊,她是“不可以”有感覺的。
  她下該再來歐宅了。她明知道玩火易自焚,但她還是抗拒不了火的溫暖;於是她只好利用殘忍的言語來抵抗這分吸引力。
  但是這一次,歐正帆不容許她再躲在尖酸刻薄的話後頭,就如同他也不准自己再忽略這分感情一樣。他迅雷般的捉住方若茵的手。
  “告訴我,你真的計較我坐在輪椅上?你真的認為我是個廢物?”方若茵還想再用話來掩飾,卻被歐正帆的一句暴吼喝止:“不要再敷衍我了!”
  無法迎視歐正帆嚴肅的眼神,又無法掙脫他有力的雙手,方若茵只有逃避地偏過頭去,心卻酸得想哭──
  堅強好勝的她,居然為了一個“情”字掉淚?
  “這些話你該問的是巧鈴姊。不該是我。”
  “可是我現在問的人是你!”
  歐正帆咄咄逼人的態度,也把方若茵逼出一把火了。別敷衍他?難不成要她說實話?她辛辛苦苦隱瞞四年的感情,真要她攤開來說?
  他是不是在氣她罵他是個“殘廢”、“廢物”?她也是為了他好呀!希望能激勵他,才下猛藥。他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她方右茵的心。
  初見他時心跳不已、惶惶不安,她以為是兩人相克;等到她瞭解這是愛情時,已經太遲了,感情收不回來了。
  他真的就這麼恨她,恨得要她承認她真的暗戀他?
  “你又何必在乎我是不是在乎,反正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不肯去複健,離不開那張輪椅。”
  對于方若茵的火氣,歐正帆只是神秘地一笑。在方若茵瞠得眼珠子快掉出來之下,不靠外力,歐正帆自己緩緩地站起來。
  “我沒去複健,不代表我就沒有私下自己偷偷地練習。”
  “啊──”愣了半天的方若茵,興奮地尖叫一聲,忘我地撲向歐正帆,兩人高興地抱在一起,又叫又跳。“你的腳好了!你的腳好了──”
  兩人眼光不期然地相接,剛才還是慶祝的氣氛,迅速地轉變成“天雷勾動地火”的情欲。
  “若茵,我──”
  “不要!”一個溫柔的笑臉閃過方若茵的心頭,方若茵急切地用手捂住歐正帆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不要說了,一切都大遲了。遲了四年了,我們下能忘了還有巧鈴姊。”
  歐正帆拉下方若茵的手。
  “我是對不起巧鈴,但是我不能為了這四年,而欺騙她一輩子啊!我不能為了慚愧和內疚,而娶了巧鈴,尤其在我知道我愛的人是你的時候。”
  歐正帆的剖心表白,卻換來方若茵哇地一聲大哭。
  “我不要聽……嗚……你們歐家……的男人……嗚……都一樣花心……正揚是……呃……你……你……也一樣……鳴……”
  “若茵,你聽我說──”
  方若茵雙手捂住耳朵,猛搖頭。
  “不要!不要!我不要聽……”
  歐正帆心急地抱住方若茵,一個沖動地低下頭來吻住她的嘴──
  她不要聽?那他也不用說的!
  汪巧鈴眼睛用力地眨呀眨,還是無法消除客廳的這一幕,可見不是她的眼鏡出問題。
  她應該心痛的,但是她明白自己只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或許驚訝和好奇的成分還多些。
  看他們倆吻得如此忘我,顯然此時不是探究原因的好時機,還是早點離開,把這片天地留給他們兩個吧!
  只是她身影甫一動,就驚醒了熱吻中的歐正帆和方若茵,三個人面面相覷,說不出來誰比較尷尬。
  “我看我還是先離開,讓你們理個清楚,我們再來說吧!”
  這原本應該是屬于方若茵的台辭,卻被汪巧鈴搶了個先。
  “巧鈴姊──”方若茵低著頭,絞著衣角,難得地表現出女孩子家的姿態。
  被汪巧鈴撞見這種場面,她就是跳到淡水河也洗不清了,更何況她也不是純然的無辜。
  “巧鈴,不用解釋了,再拖下去,對誰都不公平。今天我們三個人就坐下來說個明白吧!”
  歐正帆第一次知道“男人”真不好做,不管多難堪的場面,還是得硬著頭皮頂下來。
   
         ☆        ☆        ☆
   
  “什麼!”汪巧鈴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這一對,如果要說天下最不可能相戀的兩人,汪巧鈴一定猜非他們兩個莫屬。
  一見面就恨不得殺了對方的兩人,現在竟然告訴她,他們相戀!
  “巧鈴,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絕沒有半點玩弄你的心意,只是……感情的事……”歐正帆自責地說,恨下得用力賞自己幾巴掌來向汪巧鈴賠罪。
  “巧鈴姊,真的千千萬萬個對不起!我絕不是故意要跟你搶正帆的。你也知道的,我討厭他,看了他就想吐,我從沒有想過我會愛上正帆,如果我早知道會有今天這種情況發生,我絕對會離正帆遠遠的!可是現在,愛都愛上了,感情都放下去,要收回來也來下及了……”方若茵慚愧地低著頭,快要哭出來地說著。她一生最恨的就是搶朋友的男朋友的人,沒想到她自己卻做了這種事。
  汪巧鈴卻微微地一笑。
  “若茵,別難過了,我能瞭解感情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我不會怪你的。”汪巧鈴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歐正揚的臉孔。六年了,他還好嗎?可還記得她?
  汪巧鈴意在安慰方若茵,方若茵卻又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汪巧鈴說的是歐正揚,方若茵卻誤會為她對歐正帆四年的感情。
  “巧鈴姊,對不起,你打我好了,要不然你罵我吧!我該死,枉我還一直叫你姊姊,現在卻做了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巧鈴姊,對不起啦……你打我,你打我吧……”
  汪巧鈴看到方若茵那眼淚、鼻涕齊下的模樣,想笑又不敢笑,只有憋在心裏強忍著。
  “若茵,事情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吧!來,把手帕拿去,眼淚擦幹。別再哭了。其實啊,我早就想把這傢伙給甩了,你肯好心接收,我才要感謝你呢!”
  歐正帆看汪巧鈴真的沒有生氣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再問一次:
  “巧鈴,你真的不生氣?”
  “你們兩個相愛,我如果還硬夾在中間,不就太不識相了嗎?”
  汪巧鈴可不會絕情到告訴歐正帆,她這六年來從沒有愛過他,盡管歐正帆不仁。她也不想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不義之事。
  她比較好奇的倒是歐正帆的腳,剛剛看到歐正帆站著,她還以為是她新配的眼鏡出問題呢!
  “不過,正帆你的腳……真的好了?”
  歐正帆腆腆地一笑。
  “是呀!一直被若茵嘲笑,我不甘心,就自己偷偷地練習;也是那時候,我才發現我對若茵的感情。”
  “看來若茵比我更適台你,我誠心地祝福你們。”汪巧鈴真誠地說道。
  看著汪巧鈴走出去,歐正帆終於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腳踏兩條船,他還以為會被她們兩個聯手給宰了!
  “看來巧鈴真的不生氣,”
  方若茵嘴巴大張,無法傭信地瞪著他,又氣得揍了他一拳。
  “你是白癡還是豬呀?真不知道我是愛上你哪一點!巧鈴姊陪了你六年,卻被她的好友──我所背叛,她內心的傷痛是無人能體會的。她只是強忍著眼淚,不願讓我們自責而已,只有你這個負心漢看不出來!哎呀!說來說去,這些全都是你的錯!”
  “我的錯?”歐正帆指著自己的鼻子,訝異地問方若茵。
  “當然是你的錯!如果剛才你不逼我。找他下會把隱藏四年的感情說出來,才不曾背叛巧鈴姊,傷了巧鈴姊的心。所以總歸一句話,你的錯!”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可以了吧?”
  遇到這種“番”的女朋友,不是他的錯,他也要道歉。唉!誰叫他要愛她呢!
   
         ☆        ☆        ☆
   
  歐國豪對這趟行程沒有預期什麼。畢竟對一個四年來除了公事,絕口不提私事,甚至不回台灣的兒子,兩人已經生疏得有如陌生人了。
  只是他也絕對沒有想過會是這種景象。
  既然不是談公事,所以歐國豪也不去歐氏的海外介公司,而是直接殺到歐正揚在英國的住處。
  向鐘點管家解釋他是歐正揚的父親而讓他進屋,一點也不困難。因為從他那張除了皺紋,五官和歐正揚有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看來,也是最不可否認的證據。
  一進門,入眼的便是一張放大成真人尺寸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盈盈笑著,像是撫慰歸家人的疲憊。看到照片,歐國豪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察覺出歐國豪的異樣,鐘點管家用好奇的語氣問道:“她是不是你兒子在台灣的女朋友?少爺好愛她,經常會看她的照片看到發呆呢!”
  歐國豪回她一個微笑,只是她不會知道他這個笑有多苦。
  “她”的確是“他兒子”的女朋友,只不過不是這一個!
  當正揚向他提起到英國設立萬方銀行海外分行時,他以為他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銀行業不是正揚攻讀的本科系,初出社會的他又沒有任何經歷,更別提英國銀行業的超級保守作風了。
  所以他只給了他兩百萬的資金,及三個月的時間去碰釘子。他預期三個月後,回來的會足一個垂頭喪氣的兒子。
  但是他太低估正揚了!
  他三個月後沒回來,一年後也沒有回來。四年了,不管他這個做爸爸的怎麼催他、說他、念他,他都不肯回來。
  扔給他的,是年年突破的業績,和年年暴增的利潤,好像他冷血得只管銀行的業績,全然不管兒子的死活似的。
  而現在正揚不肯回台灣的原因,終於真相大白了。
  四年前,正揚來英國時,幾個不死心的女人也追到了英國。江翠華利用留學的名義,在英國待了兩年;走入演藝界的辜娟娟也趁著拍外景它便,來了幾趟英國。不過據他從側面得來的消息,知道她們全吃了正揚的閉門羹。
  當時他還在欣慰──正揚收心了,肯專心在事業上了。
  原來他是在替汪巧鈴“守活寡”!
  可笑的是,汪巧鈴做正帆的女朋友這麼久,他卻從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感覺到她的存在──
   
         ☆        ☆        ☆
   
  打開門,回到家的歐正揚,卸下了在商場的冷靜和無情,面對汪巧鈴歡迎的微笑,洗去了他一身的寂寞和疲憊。汪巧鈴的照片,一向能帶給他溫暖和平靜。
  經過漫長的四年沒見面,他已經不在乎照片中的巧鈴是在對誰笑了。他情願假裝巧鈴是在對他笑;畢竟餓太久的人,是沒有資格挑剔手上食物的。
  而四年來,他也學會了和相思共存。
  歐正揚微微呼口氣,轉頭卻錯愕地對上他爸爸了然的眼神。
  “你為什麼不說?”
  “因為我笨!我蠢!”歐正揚眼光盯著汪巧鈴的照片,嘲弄自己。“因為我以為我可以把她當別的女人一樣,立刻就會把她忘記,再找一個新的來代替她。反正圍在我身邊的女人多的是!我以為那種感覺只是一種化學變化,我以為──我以為……那些全部都是廢話!我只是還不想承認我戀愛了、我被一個女人綁死了!”
  “怎麼會這樣呢?你從沒有向我們說你愛巧鈴。”歐國豪不解地問道。
  “等到我承認的時候,一切都太晚,正帆已經先說出來了。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二個巧鈴了,沒有第二個女人可以在第一眼就讓我心疼得整個心都糾在一塊,沒有第二個女人可以讓我想珍惜、疼愛、寵愛,有如她是我的全部生命!讓我想替她遮風擋雨、想站在她和世界的中間替她擋住全大下的黑暗,將光亮呈現給她。”歐正揚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又說:“再也沒有一個女人能再讓我放心地將我的感情捧給她,而我會珍惜她如世上最珍貴的珠寶;當她知道有一天我腿瘸了、臉毀了、破產了,她還會心甘情願地陪在我身邊做涸乞丐婆的女人──只有巧鈴!但我不能和正帆爭,尤其是在我害正帆的腳瘸了以後。如果有幸能擁有巧鈴的愛,那個男人會是全世界最幸幅的人!只可惜,那是正帆,不是我;對巧鈴來說,我永遠都只是‘歐學長’,”
  自始至終,歐正揚的眼光都沒有離開過汪巧鈴的照片。
  臉上渴望又脆弱的表情,連歐國豪看了都不忍地別過頭去。
  正揚十歲、正帆五歲時,他就把他們送到英國了,他現在才知道,正揚小小年紀,就要兄代父職地照顧正帆。他和姚芳,除了有公事到英國時,順便看看他們兄弟倆外,幾乎不曾主動地去關懷他們。也由於正揚和正帆的成績一向很好,他和姚芳也就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們應該適應得很好。
  他和姚芳都忘了,他們只是十幾歲的小孩子,正還是賴在父母身邊的年紀啊!
  正帆為了追趕要和朋友去打球的正揚,而從樓梯上摔下來,這原本就是個意外啊!連他們請的英國女傭也證明瞭事情的經過,事情只是一個單純的意外。
  如果真的有錯,也是他們這一對不盡責的父母所造成的!
  可是他和姚芳不敢面對事實,將一切的過錯全推給正揚。
  往後姚芳溺愛正帆,他則更全心全意地將注意力放在公司;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和正帆相依生活八年的正揚,才是所有的人中最自責難過的啊!
  他和姚芳卻又以這件事來逼正揚離開汪巧鈴。頭一年,正揚究竟是以怎樣心痛的心情看待正帆和汪巧鈴?
  歐正揚似乎看穿歐國豪的心思,一邊嘴角毫無笑意地上揚著。
  “正帆和巧鈴是很適合的一對。他們都屬于文靜那一型,喜歡同一個作家、喜歡同一首歌曲,他們甚至連脾氣、習慣都相同;最重要的是──巧鈴愛正帆!只要正帆能給巧鈴幸福,我會祝福他們。”一個是他弟弟、一個是他深愛的女人,全世界他最希望他們兩個快樂。
  至於他……他還不夠勇敢回到台灣去面對現實。留在英國,他可以看著照片,幻想著每天早上和巧鈴一起喝咖啡、每天晚上可以擁著她入眠……而不用覺得對不起正帆。
  正帆已經擁有真實的巧鈴了,而他只是在遠遠的地方取一些不會傷害到正帆的快樂。他寧願獨自一個人留在英國,留在他編織的夢幻裏。
  但是,看來他也無法再逃避多久了。正帆和巧鈴相戀六年,巧鈴也畢業快兩年了,正帆大概急著催巧鈴結婚了吧!
  事實上,台灣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來,才更令他覺得驚奇,如果換成他,早在六年前,他就會纏著巧鈴嫁給他了。如果巧鈴是他的女朋友,他連一天都覺得不安全;不是信不過巧鈴,而是信不過其他的男人,除非巧鈴戴上他給的結婚戒指、冠上他的姓,安全又合法地屬於他,否則他一天都安不下心來。
  或許正帆也是這樣的想法……歐正揚的心思正漫遊著,忽問道:
  “您這一次……是不是他們要結婚了?”
  盡管歐正揚裝得輕松,歐國豪還是可以聽出他話中的一絲緊張。
  在這種情形下,他該怎麼告訴他?歐國豪忽然說不出話來。
  他可以和總統稱兄道弟、他可以在商場上呼風喚雨,可是面對兒子,他卻說不出話來了。當他剛剛才對他剖心表白濃烈感情,和他強忍著痛苦獨自一個人遠避異鄉的心血,他要如何對他說,他努力的一切全白費了?
  看著兒子的眼睛,歐國豪覺得自己是全大下最失敗的父親──不管是對正揚,還是正帆。
  最後,他還是硬著頭皮,輕聲地說:
  “正帆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巧鈴,而且正帆的腳也好了。”
  歐正揚乍聽之下一陣錯愕,接著湧上一陣忿怒;他非回台灣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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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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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揚!”歐正帆既驚又喜地看著門口佇立的人。
  他知道爸這一次到德國看工廠用地,會順便繞道到英國,叫正揚回來參加他的訂婚典禮;但是正揚已經四年沒回台灣,他也不敢抱著太大的希望。
  沒想到正揚真的為了他的婚事趕回來!
  歐正帆熱情地迎上去,歐正揚則回以一記鐵錘般的直拳,把他又打回沙發上。
  歐正帆手捂著黑青的左眼,一臉的“霧煞煞”。
  “歐正帆,你如果是個男人就站起來和我打一架!以前你坐在輪椅上,我不想以強欺弱,你現在既然可以站起來了,就像個男人地站出來。別軟趴趴地坐在椅子上裝孬種!”
  歐正帆哪禁得起歐正揚這麼一激,況且說的又是男人最重視的“面子”問題,就算是親兄弟也要幹上一架。
  歐正帆一言不發地撲上去,歐正揚輕易地一轉身使閃了過去,順便再送上一記右勾拳,將他打倒貼在地上。歐正揚不客氣地跨坐在他身上,左勾拳、右勾拳:直住歐正帆身上送。
  論身高、論身材,都是歐正揚比較高、比較壯,歐正揚又是盛怒中出拳,因此一開始,整個“戰局”就呈現出一面倒的情況。歐正帆只有倒在地上挨歐正揚揍的分,一些零零星星勉強的反擊打在歐正揚身上,像是蚊子叮一樣,不痛不癢。
  不過,歐正揚忘記估算了他弟弟的一項秘密武器──他的未婚妻方若茵!
  只聽到“眶當”一聲,歐正揚連多吸一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昏死地癱在歐正帆身上了。
  “該死!若茵,你敲得太大力了!”
  “我敲得太大力?那剛才他打你的時候就下會小力一點!”
  “好吧!好吧!那你也犯下著拿那個花瓶來敲啊!那可是清朝的,好幾十萬耶!如果被我爸知道了,他准會氣瘋掉!”
  “歐正帆!你搞清楚,我現在是在救你,你居然心疼這個‘破東西’!你還有沒有良心──”
  “噢……”歐正揚的一聲呻吟,打斷了方若茵的抱怨。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方若茵手中的兇器──破成一半的花瓶。
  方若茵看到歐正揚的視線,孩子氣地把手背到身後去。
  “你不覺得現在才藏起來,有點太晚了吧──噢!”歐正揚諷刺地挖苦方若茵,腦袋後的抽痛又讓他痛得大叫一聲。
  “哥,你還好吧。”歐正帆一臉的擔心,幫忙把歐正揚扶到沙發上。
  “除了有因為腦震蕩而變白癡的危險外,暫時還死不了。”
  歐正揚用手輕摸腦後的腫包,痛得他倒抽一口氣。該死的方若茵,也不怕會“謀殺大伯”!
  處理好“兇器”的方若茵,坐進單人沙發,語氣崇拜又仰慕地說道:
  “哇曄!歐正揚。你在哪學到的打架技巧,動作幹淨俐落,又狠又准!”
  的確,一場架打下來,歐正揚除了衣服扯亂外,其他一切安好;反觀歐正帆,兩個黑眼眶像只大熊貓,嘴角幾處淤血,顳骨紅腫,情況狼狽不堪。
  歐正陽自嘲地一笑。
  “在英國。英國的那些個‘小紳士’,不是每個都很樂於和我們這些個東方臉孔做同學。”
  提到英國的歲月,歐正帆的臉色也黯了下來。
  “哥,真對不起!那時候我幾乎是黏在你身邊,沒讓你有一點自由;從樓梯上摔下來是一個意外,我卻搞得大家日子都不好過,被你揍,也是我自己活該。”
  “我打你,不是為了這件事,我是為了巧鈴。”
  “巧鈴?”歐正帆和方若茵互看一眼。
  好端端地,怎麼扯上巧鈴了?
  “當初是你口口聲聲說你愛巧鈴,是你說你喜歡她、是你說你會對她好,我才退出的。我甚至遠避到英國,就是不想跟你爭;而你現在卻為了這個男人婆,辜負巧鈴!”歐正揚憤慨得恨不得再揍歐正帆一回。
  “男人婆?歐正揚你──”方若茵尖叫著就要反駁,遇上歐正帆示意的眼神,不甘不願地又吞回肚裏。
  “哥,這些年你一直愛著巧鈴?”歐正帆試著瞭解他哥話中的意思,而且明顯地覺得不可思議。
  他老哥一向以花心著稱,女人不過是他手臂上的裝飾品、他床頭的勝利刻痕,他居然會癡心到偷偷單戀巧鈴六年?他就是想破腦袋瓜子,地想不出來他老哥會是如此癡情之人。
  歐正揚給他弟弟一個冷峻的眼神。
  “巧鈴溫柔又可愛,只要是男人都會愛上她。”
  溫柔又可愛?他們現在在談的是巧鈴嗎?雖然身為巧鈴的“上一任”男朋友,歐正帆也不敢說他是為了巧鈴的外貌。
  他哥的女朋友中不乏電影明星、中國小姐之流,可是在他的眼中,巧鈴是溫柔又可愛,可見人家說“愛情是盲目的”、“情人眼裏出西施”,一點也沒錯。
  “巧鈴是這樣溫柔賢淑的女孩子,你是發了什麼神經,居然會舍她而選這個幾乎不能算是女人的女人!”
  從剛才就一直被迫噤聲的方若茵,再也忍不佳地破口大罵:“歐正揚,你給我閉嘴!你鬼叫鬼叫個什麼勁!你還應該感謝我這個‘幾乎不能算是女人的女人’哩!如果不是我把正帆搶過來,等正帆真正和巧鈴姊結了婚,你就只剩下躲在被窩裏哭的分!現在巧鈴姊是自由身了,你六年的單戀終於有機會開花結果了,你不感謝我,還在那邊哇哇大叫!”
  男人婆?他自己才是花心大蘿蔔呢!居然罵她是男人婆,要不是看在他單戀巧鈴姊六年的癡情分上,以及她搶走正帆的內疚感,她才下屑幫他。
  哼!如果巧鈴姊真不幸被他追上,算巧鈴姊倒了八輩子的楣。
  聽到他還有希望,歐正揚原本陰沉的臉整個亮了起來。
  “你是說,巧鈴──”
  “大概恨死我們這一家人了。”歐正帆心虛地插嘴說道。
  他不是故意要潑他哥冷水,如果等他哥去碰了一鼻子的灰回來,他會死得更難看!
  他心虛地看著他哥:
  “當初,我可以說是用我的腳絆住她六年,現在我的腳一好,卻要跟若茵訂婚,還大開party慶祝,巧鈴大概氣死我們家每個人了。”
  歐正揚原先燃起的一絲希望,被歐正帆冷水這麼一潑,立刻又被澆熄了。
  看他哥一臉的死寂,歐正帆自告奮勇地說道:“我去向巧鈴道歉,直到她原諒我為止。”
  “你去?別傻了,如果我是巧鈴姊,這世界上我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你。每多見你一次,我就多想起一次你的負心!”方若茵冷冷地駁回歐正帆的提議。
  “這不行、那不行的,好,你行!有什麼法子你說好了,看你能有什麼妙計!”被方若茵潑了幾次冷水,歐正帆也有些火大了。
  方若茵看了歐正揚和歐正帆一眼,態度故作神秘地說道:“我是有一個方法。你們想,正帆要訂婚了,新娘子卻不是巧鈴姊,乃鈴姊是不是會很想報複一下正帆?她──”
  “不會!巧鈴不是這種人。”歐正揚打斷方若茵的話,還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氣忿她如此抹黑汪巧鈴。
  方若茵一翻白眼,一副“上帝,快來救我離開這個愛情白癡”的模樣。
  “正陽,當一個女人的男朋友要結婚了,新娘卻不是她,而她這個女人又不會生氣的情況,只有兩種:乙正這個女人根本不要她男朋友,她早就想把他換掉了;這點我們暫不考慮。二是,這個女人已經愛慘這個男人,只要是這個男的選擇的,她都甘心退讓。而如果不幸巧鈴姊是第二種情況的話──正揚,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心吧!好了,現在你還要不要聽下去?”看到歐正揚勉強地點一下頭,方若茵才又繼續說下去:“正揚,你先把巧鈴姊約出來,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威脅、利誘、煽動、哄騙……總之,就是要把報複的念頭塞進巧鈴姊的心,然後呢──”說到重點,方若茵故意賣關子地停下來,直到對面兩道殺人的眼光准備要把她千刀萬剮了,她才得意地宣佈答案:“最佳的報複方法,就是再找一個新的男朋友,嘔死正帆!”
  久久沒有聲音。
  看到歐正揚兩兄弟目瞪口呆的表現,方若茵真是太佩服自己了。她現在才知道,自己除了有絕世的容貌外,還有絕頂聰明的才智。看!他倆兄弟佩服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最後還是歐正帆先開口:
  “你是不是還在氣我哥把你甩了的事?你說我的主意不行,你出的又是什麼餿主意!叫我哥勸巧鈴再找一個新的男朋友?你不如叫哥去自殺還來得痛快些!”
  “正帆,你少用你的智障腦袋來批評我偉大的計劃!巧鈴姊新男朋友人選,你哥不會毛遂自薦啊?就說你們兄弟鬧牆,或者說你們為了家產鬧得不愉快,你哥四年沒回台灣,外面流傳的全是這一類的話,不怕巧鈴姊不相倍;反正隨便正揚說什麼,只要巧鈴姊肯暫時冒充他的女朋友就行。至於能不能‘弄假成真’,就要看他‘泡妞’的技巧是不是真像傳說的那樣神奇了。”
  “不行!這個辦法不好。如果失敗了怎麼辦。?歐正帆否決她的提議,那會像是在他哥的傷口上倒硫酸一般的殘忍。
  “正帆,你少烏鴉嘴。呸呸呸!又不是你去執行。正揚,你說呢?要不要試試看?一
  “不行!哥,你不耍──”
  “好,我做!”歐正揚鐵了心。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在英國時,只能在每夜的夢中擁抱巧鈴,如果能真實地擁抱她在懷中一次,他願付出任何代價!
  只要能得到巧鈴的愛,叫他跟撒旦簽約他都肯。
   
         ☆        ☆        ☆
   
  午後一點到兩點,一向是銀行一天中最輕松的時間,大家吃得飽飽的,誰也懶得動,不像三點過後,軋三點半的緊張氣氛,讓人連喝口茶都覺得罪過。
  汪巧鈴無聊地整理已經很幹淨的桌面。坐在她旁邊的陳明秀,則拿出參考書來K;她打算今年考插大。
  汪巧鈴佩服她的沖勁,而她自己則滿足於做一個單純的家庭主婦──不,不是,她只想做歐學長的家庭主婦。
  大概沒有人想得到,她──別人眼中害羞又懦弱的汪巧鈴,居然會單戀歐學長那陽光般的人物長達六年!而最近四年,她甚至沒有再見到他一面,只有透過他的弟弟,才能知道他的一點片段消息。
  歐學長大概早忘記有她這個人了吧!
  午後傭懶的空氣,連襄理的眼睛都半眯了,而此刻進來的人,英俊得讓每個人的瞳眸都放大了。
  歐正揚全場環視一遍,即直接走向汪巧鈴。
  “開戶。”
  汪巧鈴眼睛睜著大大的,連嘴巴都因震驚而張開了。刺激過度的她,腦袋早已失去作用,只能直愣愣地瞪著歐正揚瞧。
  歐學長回來了!歐學長回來了!歐學長……
  陳明秀看她沒動作,立刻“熱心”地拿出表格遞給這位元帥哥。
  哇──帥呆了!郭富城也沒他帥!如果拿來當男朋友,一定羨煞所有人。
  “先生,我幫你填資料。”
  歐正揚的眼睛依然沒離開汪巧鈴,對著發愣的汪巧鈴問道:“你這不能辦?”
  陳明秀碰了個釘子,收回表格,悻悻然地坐下,還從鼻子裏發出小小的一聲“哼”。
  直到聽見那一聲,汪巧鈴“罷工”的腦袋才稍稍恢復一點作用。她緊張得上上下下地找表格;歐正揚注視的眼光,讓她更手忙腳亂。
  歐學長回來,第一次看到她,卻是她笨手笨腳的樣子!
  其實汪巧鈴多慮了,在歐正揚的眼中,她漲紅的雙,。像是一顆紅艷的富士蘋果,令人垂涎欲滴;她因為冒汗而不斷下滑的眼鏡,只有讓歐正揚更想幫她拔下眼鏡,熱熱切切地吻上一場。
  誰叫情人眼中出西施呢!
  汪巧鈴終於找齊表格,遞給歐正揚,打斷歐正揚在腦中描繪的限制級畫面。
  歐正揚一邊填表格,一邊頭也不抬地問道:“最近還好吧?”
  話一出口,歐正揚就恨不得踢自己一腳。問得真是“好問題”!她男朋友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他還問她好不好?
  出乎歐正揚的意料,汪巧鈴居然點點頭,想到歐正揚看不到,趕緊又回答:“很好,謝謝歐學長。”
  “工作呢?以你大學學歷,屈就於此,不覺得太委屈了?”
  “也還好。”
  這不是客套話。歐氏財團下的萬方銀行的薪水,在銀行界中,一直是排行最高的;年年突破的業績,也讓他們在年終分紅時,分到下少的紅利。
  而且不像歐正揚想的,她從沒有想過委屈的問題。她一向沒有太大的野心,這份工作穩定、沒有壓力,她已經很滿意了。
  對於她的回答,歐正揚掃了她一眼,才把表格遞回給她。
  汪巧鈴又等了一下,確定歐正楊沒有後續動作後,才遲疑地開口:
  “學長……你的身份證……”奇怪,學長怎麼會跑來她這開戶,而且連自家銀行的開戶手續都忘了?大概是事情太多了,記不得這些芝麻小事。
  “我忘了帶。”
  “忘了?”
  汪巧鈴咬著下唇,難以下決定。萬方銀行既然是歐氏財團的關系企業之一,而歐學長又是歐氏財團旗下企業的股東之一,以此推算,歐學長也該算堤萬方銀行的股東,省道手續,應該可以通融一下……
  但是規定就是規定呀!如果歐學長想要享特權,此時就該表明身分了啊……
  歐正揚可以從汪巧鈴不設防的臉上輕易地看出她為難,也因此,他皮夾內的身份證才更顯得沉重。
  “學長,要不要我告訴襄理,你是──”
  “不用了。”歐正揚打斷她,並且說出他今大真正的目的。“晚上我來接你去吃飯,再一併拿給你就行了。”
  從他說到那句“晚上接你去吃飯”後,汪巧鈴的所有身體機能都停擺了!眼睛只看到歐正揚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就是聽不見他的聲音。
  她腦中回音似的,只迥響著“接你去吃飯……接你去吃飯……”,根本沒有聽見歐正揚接下去的話。直到歐正揚走出門口了,汪巧鈴還是眼睛眨也不眨一臉呆呆地瞪著他的背影。
  “汪巧鈴,他是誰?你男朋友?”一等歐正揚走出去,陳明秀立刻興奮地拉著汪巧鈴打聽消息。
  汪巧鈴仍是一臉茫然地轉向陳明秀。
  她男朋友?天塌下來了都不可能。
  “不是,他是我大學的學長。”
  “哇曄!長得好帥!叫什麼名字?做哪行的?有女朋友了嗎?”不是汪巧鈴的男朋友,那她有機會了。
  “學長姓歐,是做……和我們……有點相像……”既然歐學長沒有說,她也不能洩露他的身份,說不定歐學長是在“微服考察”。
  陳明秀活躍的腦袋瓜子開始思考、過濾,哪些行業跟銀行的性質相近,而汪巧鈴又不方便說……銀行最主要的業務就是存放款,既然不能說……放款……不能說……高利貸!
  陳明秀倒抽一口氣地瞪向汪巧鈴。
  難怪汪巧鈴說得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原來她的朋友是放高利貸的!放高利貸的不是都和黑社會有掛勾嗎?剛剛那個姓歐的,雖然身上穿著高級西裝,而且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樣子,可是現在不正流行黑道份子看起來像商業钜子嗎?
  真看不出來呀!汪巧鈴一副害羞又膽小的模樣,居然敢和混黑社會的人在一起。
  一下子,陳明秀豐富的腦中充滿了連新聞都不能播的血腥畫面。
  汪巧鈴看陳明秀一臉震驚的神色,以為她猜中歐正揚的真正身分,結結巴地試圖否認。
  “不是啦……學長……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啦……你別想歪了……”
  唉!簡直是愈描愈黑,擺明瞭此地無銀三百兩嘛!汪巧鈴緊張無措的樣子,讓陳明秀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於是藉著上廁所、喝茶找資料的機會,把它當“空氣傳染”般的散播出去。
  不出兩個小時,分行上下兩層樓的同事都知道──汪巧鈴那個“殺人被通緝中的男朋友”,來向她要跑路費了。
  唯一不知情的只有汪巧鈴這個當事人。
  一整個下午,汪巧鈴受夠了同事們投過來的“關愛眼神”,連襄理都皺著眉頭,淨往她這邊瞧。
  終於熬到了下班,對好了帳,汪巧鈴再也受不了地拎著皮包沖出去。正巧公車又來,急著趕公車的汪巧鈴,沒有注意到對面停了一輛眼熟的寶藍色火鳥。
  倒是火鳥跑車的司機注意到汪巧鈴趕公車的動作,馬上啟動引擎做了一個緊急又危險的U型回轉。
  他只顧著在汪巧鈴上公車前將她攔下,全然不顧後面尖銳的緊急煞車聲和從車窗伸出來的中指,以及連串髒話。
  “巧鈴,上車!”
  汪巧鈴驚訝地看著歐正揚,乖乖地上了車。
  “中午我不是告訴你,下午我會來接你嗎?你還趕公車去哪?”
  汪巧鈴驀然紅了臉,低著頭,絞著手指,囁嚅地道歉:“歐學長,對下起!”
  她怎麼能告訴歐學長,說她一聽到他要請她吃飯,就高興得昏了頭,全忘了其他!她要是真說了,歐學長大概會以為她是個大花癡吧!
  汪巧鈴紅著臉、低著頭的樣子,落在歐正揚的眼中恰成了心虛的模樣。
  她難道真的如正帆說的,她恨正帆已經恨到不想再和他們家的人有任何的牽扯?
  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該死的正帆!巧鈴的一片真心,卻讓他擺在地上踩。
  歐正揚在心底無奈地歎口氣,開車上路。
   
         ☆        ☆        ☆
   
  歐正揚挑的是方若茵推薦的一家法國餐廳。昏暗的燈光、桌上的蠟燭,正適合情人談心;至於談公事嘛──小心被人控告性騷擾!
  門口的侍者一看到這一對,立刻就下了定論──有錢小姐和她包養的小白臉。
  要不然以男的那張臉,何苦委屈自己和這只醜小鴨在一起?
  昏暗的燈光下,歐正揚和汪巧鈴都就著桌上微亮的燭光打量對方。
  分開四年──他們倆都變了!
  看來異域獨自奮鬥的日子很艱難。汪巧鈴假裝低頭折弄膝上的餐巾,用眼角偷瞄歐正揚。
  她心痛地看見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經過四年時間的洗練,轉變成她眼前這一位飽經世故的男人。從他益發俊逸的臉上,她找到一股陌生的譏嘲和冷硬。
  從正帆的口中,她知道他四年前冒險買下英國一家被宣告破產的連鎖銀行。在短短的四年間,不僅讓它起死回生轉虧為盈,甚至固守了原來的四間分行外,尚有餘力再開第五間分行,在英國保守的銀行界,台起了一陣東方旋風。
  現在萬方銀行在英國,也是一塊金字招牌了。正揚在短短的四年間、在沒勢沒錢的情況下,將萬方銀行擴展到足以擁有和英國本土屹立了一、兩百年的老銀行平起平坐的地位。
  再也沒有人能在歐學長的背後,用不屑的口氣稱他為“歐氏太子”了;再也沒有人敢說歐學長是靠著祖父、父親的“第三代”。事實證明,歐學長他擔得起歐氏繼承人的位置。
  這些,都是用他的實力、他眼中的疲憊,及他眉宇間的深紋換來的。
  四年!四年的時間,足夠讓正帆站起來,足夠讓正帆和若茵相戀,讓她能脫離這個窘境──卻仍不夠讓她忘了他。
  今天中午乍見她的第一眼,將他四年的相思全喚了回來。那一刻,他深刻地知道,他──依然戀她如昔;而她也依然是從前的一副厚眼鏡、依然是脂粉不施。有所改變的是,以前垂在她背後的兩條長辮子,現在梳成法式辮子了;以前溫柔的性格,現在更顯得沉靜內斂了。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像是微微地笑著,也像是在害羞著一件她心中的秘密!
  這張臉,是他在英國朝思暮想的。現在就在他眼前,他必須費盡全力,才能將雙手握緊,控制住他自己,而不會越過這張小桌子輕撫她的臉,同自己確定她的真心。
  他不禁懷疑,沒有她,他怎麼能在英國待那麼久?
  “當初我只是隨口提議,沒想到你畢業後,真進了‘萬方’。”
  “是正帆極力鼓勵我的。”真正的理由是,他也在銀行業。
  又是為了正帆,是呀,若不是為了正帆,以巧鈴大學的學歷,何苦屈就於一個小小的銀行櫃員?
  正帆呀正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丟掉的是什麼寶貝?你怎麼會拿巧鈴換那男人婆方若茵呢?
  看著燭光下汪巧鈴微紅的雙頰,歐正揚突然沖口而出:“下個禮拜一晚上,正帆和方若茵要訂婚了。”
  歐正揚暗暗呻吟:歐正揚,你行!你就不會說得婉轉一點嗎?
  虧你大學還是辯論社的“台柱”,拿了無數獎杯,在面對自己的心上人,卻只會說一些笨話、問一些蠢問題!
  “我聽說了。”現在她上班的分行裏,每個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歐氏的二少爺和“峻興航運”總裁的獨生女訂婚,這可是歐氏財團的年度大事;不過大家更議論紛紛的是,弟弟都要結婚了,那個前幾年緋聞滿天飛的哥哥,怎麼還沒有消息?
  而誰又能幸運地成為歐氏的“太子妃”呢?
  “巧鈴,你為了正帆的腳,等了他六年;現在他的腳好了,他卻選擇方若茵,你真的沒有一點報複的念頭?”
  歐正揚覺得汪巧鈴看他的樣子,好像他忽然變成雙頭人似的。直到侍者端著牛排上來,才打斷汪巧鈴的瞪視。
  “沒有。”
  “巧鈴,我是說,你打算就這樣放棄?你一點都不氣正帆和方若茵?”歐正揚再接再厲地照著方若茵的指示,試圖煽動汪巧鈴。
  汪巧鈴盯著面前的牛排,活像那塊牛排隨時會跳起來咬她一口似的。
  “方小姐活潑又大方,她可以鼓勵正帆,比我更適合正帆,我很高興他們能在一起。”而她終於也可以從六年前不懂得拒絕的尷尬要求中抽身而退了。
  歐正揚備受挫折,恨不得把眼前的牛排大卸八塊!
  為什麼巧鈴不生氣?難道果真被方若茵說中了,巧鈴愛正帆愛得無以複加、愛得願意付出一切;甚至止帆娶別的女人,她都能無怨無悔地甘心退讓?
  如果今天她愛的人是他,他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只是如今,這夢再也不可能實現了!
  侍者注意到靠窗的那一對男女只盯著各自的牛排,正想走過去看看,又被男人惡狠狠的眼光瞪退三大步。
  經經地拍拍胸膛,再籲一口氣。算了算了,領沒幾毛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那種氣氛,八成是談分手。另的要分手費,獅子大開口,價錢談不攏。
  男人啊!要是長著一張“帥哥”的臉,就是吃香。
  “有吃又有抓”,要是他也……侍者兀自想著。
  看汪巧鈴低垂的頭,歐正揚忽然有一股怒氣──氣自己!
  六年前,他退出這個“情場”,結果卻是落得巧鈴心傷、他相思的下場;現在他難道又要“不戰而屈”嗎?
  不行!
  歐正揚耳邊浮起方若茵的話:威脅、利誘、煽動都不行──就用“騙”的!
  “巧鈴,雖然你誠心祝福他們,就怕別人不這麼想。”
  “歐學長,你這話什麼意思?”歐正揚裝出一副凝重的表情。
  “你和正帆的事,雖然沒有正式的訂婚儀式,但也不是個秘密。峻興的董監事,可能有人知道正帆和你的關系,現在正帆宣佈和方若茵訂婚,就怕他們會以為正帆是見利忘義的人,這對正帆以後在峻興的前途,恐怕會……”
  歐正揚故意不把話說完。他知道以汪巧鈴的個性,自然會把歐正帆的情況設想到最悲慘的境界。
  其實峻興的那些個老傢伙,只要峻興的股票上漲,讓他們賺錢,才不在乎誰人 主峻興呢!
  汪巧鈴微蹙著眉頭。
  “可我也幫不上忙啊!”
  “你可以找一個男的朋友,假裝是你男朋友,然後帶他在正帆的訂婚宴上出現,假裝你和正帆是各有所愛才分手的呀!”
  耶穌基督、菩薩、如來佛祖呀!你們幹千萬萬要保佑,巧鈴絕不要有一個“恰巧”可以冒充她男朋友的“男的朋友”啊!
  只見汪巧鈴的眉頭蹙得更深了。她不想再蹚正帆的這趟渾水了,而她賈在也找不出一個可以冒充她男朋友的男人來。
  事實上。她上來臺北六年,除了歐學長和正帆外,她沒認識半個男人──可風不算。
  “歐學長,恐怕這個忙我真的幫不上,我找不到一個假裝的男朋友來。”
  找不到才好!
  “你忘了還有我!”歐正揚驚喜地叫。
  “你?”
  汪巧鈴驚訝得下巴快掉下來,眼睛瞪大得差點沒凸出來。
  不可能!絕不可能!一定她幻想太多,耳朵出現幻聽了。歐學長不可能說出要假裝她男朋友的提議,絕不可能的……
  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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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什麼!”
  汪可風的大吼聲不僅震得汪巧鈴的耳朵嗡嗡作響,還把他自己嘴巴中的一些菜肴全噴了出來。
  汪巧鈴暗忖,幸好她已經吃過,否則菜全被可風的口水沾到了,她也不敢吃。
  “你剛剛說什麼?那個辣手摧花的色魔回來了?”
  “可風,你在胡說些什麼!歐學長才不是什麼‘辣手摧花’的色魔,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你說不出來了吧!你說他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不叫色魔叫什麼?叫風流?錯!那叫下流、小人!”
  “汪可風,你又沒有見過歐學長,怎麼可以胡亂批評他!”汪巧鈴急著替自己的心上人辯護。只可惜她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的辯論社員資格都白搭了,一張嘴還是鈍得辯不過汪可風這個“嘴上無毛”的小子。
  “我不需要見過他!你知道他畢業多久了,現在學校裏還有人在談論他的‘下流韻事’,可見他當時在學校的泡妞技巧有多高!”
  雖然他們男生私底下很贊歎歐正揚的“能耐”,也很羡慕他的“好運”──畢竟美女環伺可是所有男人的夢想。但是如果事情牽扯到自己的女性親人……這種人可就成了最見不得人的垃圾啦!
  “雖然我不欣賞歐正帆,但是我更不齒歐正揚;至少歐正帆不會故意玩弄你的感情,而你白白單戀了歐正揚六年,最後也只是心碎。他這次又回來幹嘛?嫌你的心還碎得不夠徹底啊!”
  汪可風是汪巧鈴大哥的獨子,三年前恰巧考進T大的建築系。汪巧鈴的大哥不放心兒子一人獨居臺北,特地將他安排住在汪巧鈴的隔壁。
  因此汪可風成了唯一可以進出汪巧鈴香閨的“特權男士”,月初借飯搭夥。月底借錢繳房租;而汪巧鈴也第一次有了談心的對象──雖然對方是小她三歲的侄子。汪可風一直對歐家很“感冒”,對於歐國豪夫婦對汪巧鈴冷淡的態度一直耿耿於懷。
  再怎麼說,小姑姑也是他們兒子的女朋友啊!明明是他們的兒子用計纏著小姑姑,他們卻經常擺臉色給小姑姑看,活像是小姑姑故意黏上歐正帆的。偏偏歐正帆又對他父母的態度保持沈默,千會維護小姑姑,這讓他更氣歐正帆的懦弱。
  而在歐家所有的人中,最讓汪可風看不慣的,就屬歐正揚!
  想到他小姑姑六年的感情全默默投在他身上,他就覺得心疼。雖然這種討厭不太公平,畢竟歐正揚一點也不知道小姑姑對他的感情,但是牽扯到自己的親人,是很難保持理性的。
  看到汪巧鈴的頭低了下去,汪可風歎口氣,耐心地再問一次:
  “小姑姑。歐正揚找你做什麼?”小姑姑樣樣都好,就是太膽小了點。
  “歐學長……怕我……會生氣正帆訂婚,而在正帆的訂婚party上鬧,害他們家丟臉……”汪巧鈴的聲音中已經有一點鼻音了。
  她不是難過歐正揚的“暗示”,而是難過歐正揚認為她是這樣的女孩。
  汪可風倒抽一口氣。
  “那個王八蛋!就算他瞎了他那對狗眼,用聞的他也可以聞得到吧!你身上根本沒有半點邪惡的氣息,如果你有一絲絲報複的想法,這三年我也不用這麼辛苦替你窮擔心了。雖然我們家比不上那個方若茵有錢,小姑姑你也比不上那個方若茵漂亮、聰明、亮麗,可是如果論善良,那個方若茵幫你提鞋都不配!你的腦袋太直、太鈍、太‘唐吉訶德’了,根本不會想到報複──不過既然歐正揚自己提起,好!小姑姑,那天我陪你去,我們就去歐家大鬧一場,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全是一群勢利眼,有錢又怎樣!”
  盛怒中的汪可風,差點漏掉了汪巧鈴的那句話:
  “歐學長已經邀我去了。”
  “什麼?”可憐的他,歐正揚才回來沒幾天,他已經快被他嚇出心髒病了。“他不是怕你去搗亂嗎?幹嘛又叫你去?”腦筋一轉,汪可風想到了個理由。“一定是那個王八蛋故意請你去,好讓他可以監視你。”
  出乎他的意料,汪巧鈴居然搖頭。
  “歐學長說別人會以為正帆辜負我,腿好了就甩掉我,所以他要犧牲他自己,和我假裝成男女朋友,告訴別人是他從正帆手中搶走我,正帆才會喜歡上方若茵的。”
  汪可風氣得一大堆髒話罵在心裏,卻不敢罵出口,怕嚇壞了他純真的小姑姑。
  “殺千刀的!明明是他們歐家對不起你,憑什麼歐正帆的花心罪名要你背?人家不會怪歐正揚橫刀奪愛,只會暗笑你的愚──被兩兄弟當成了競爭的籌碼都不知道。小姑姑,不要當爛好人,不要答應他!”
  即使嘴上這樣說,汪可風心也明白,小姑姑一定會答應的。只要是歐正揚提出的要求,小姑姑一定不會拒絕他。
  汪可風對歐正揚評價又低了機分。
  利用他的“美男計”,小姑姑又有罪受了。
  小姑姑上輩子不知道欠了他們歐家多少,這輩子才會淨是受他們家的罪。
  看著小姑姑白著一張臉坐在那,汪可風心疼得難過。
  雖然小姑姑不精明,不過可也沒有蠢到不瞭解在歐家的宴會上,各人會對她批評得多難聽。可是為了歐正揚,她還是答應了。
  孽緣啊孽緣!除了說是小姑姑上輩子欠他的外,還能說什麼?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只有盡量安慰小姑姑了。吃了小姑姑三年的“免錢飯”,事到臨頭,至少說幾句話安慰小姑姑吧!
  “小姑姑,這次幫了歐正揚,你就不要再和他們歐家有牽扯了。大膽地把你的感情告訴他,好讓他明白地拒絕你,雖然狠了一點,不過長痛不如短痛,也可以讓你徹底地死了心,六年的感情就當上輩子欠他歐正揚。”原本安慰的話,經過汪可風的嘴,完全走了樣。
  唉!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        ☆        ☆
   
  汪巧鈴緊張得臉上一直冒汗,眼鏡直往下滑。想到今天晚上要假裝成歐學長的女朋友,她就緊張得手心冒汗。她又不敢往身上衣服抹,這套衣服可是汪可風向他們戲劇社借來的,身上釘滿亮片,汪可風說這樣才搶眼──可是她心裏卻覺得自己像一棵活動的聖誕樹。
  而汪可風塗在她臉上的粉,在她緊張冒汗的情況下,也早糊得不忍卒睹了。
  像是在等她做,汪巧鈴才踏出銀行大門。熟悉的火鳥跑車立刻準確地駛到她身旁。汪巧鈴趕緊在喪失勇氣前出上去。
  歐正揚看著身旁人兒,有好一會兒的時間說不出話來──一層厚厚的粉、一對青黑的眼眶、一張血紅的嘴唇……要不是他對汪巧鈴很熟悉,他員會認不出她來。
  “你怎麼了?”
  聽出他震驚的語氣,汪巧鈴防衛地說:“我朋友幫我畫的,他說是晚宴,所以妝化濃些。很奇怪嗎?”難怪今天同事看她的眼神都很震驚。
  那也不需要畫得像演歌仔戲的丑角啊!
  為了不傷汪巧鈴的心,他只好昧著琅心撒謊。
  “不會,很漂亮,只是不適合今天的場合。”除非是上臺唱平劇才適合。“我認識一家店做整體造型設計的,他們可能會有適合你的衣服。”
  開車上路前,歐正揚又看了汪巧鈴一眼,忍不住開口問道:“巧鈴,你是不是無意中得罪了你那位朋友而不自知?”
  “應該沒有吧!學長,你為什麼這樣問?”可風一個大男孩肯幫她化妝,可見他有多敬愛她這位“小姑姑”,她怎麼會得罪到他?
   
         ☆        ☆        ☆
   
  造型設計店裏的小妹看一眼眼前這一對男女,立刻下了和先前餐廳的侍者同樣的結論──付錢的是女方,男的則是她包養的小白臉!
  “小姐,有預約嗎?還是需要我推薦?”小妹的一臉笑全堆給汪巧鈴。
  汪巧鈴還來不及出聲,歐正揚就開口了:
  “三號,我們跟三號約好了。”幸好他早有准備。
  小妹疑惑地看著汪巧鈴和歐正揚,最後聳聳肩。
  “哦。是John啊!你們稍等一下,我馬上通知他。”
  只見小妹手一揚,用手指比個三的手勢。沒多久,就從店的後面走出一個名叫John的束長發男子。
  “John,你的客人。”小妹對長發男子說。
  John隨便對歐正揚點個頭,便上上下下打量起汪巧鈴,一邊看一邊搖頭,口中還不斷發出“嘖嘖”的聲音,讓汪巧鈴僅剩的一點信心都沉到腳底去了。
  “把頭發松開,”John說。
  汪巧鈴怯怯地看了歐正揚一眼,才把背後的法式辮子解開。
  John皺緊眉頭地繼續盯著汪巧鈴,突然一言不發地拿掉她的眼鏡,嚇了汪巧鈴一跳。
  沒有眼鏡,她比瞎子強不了多少。
  “或許把頭發剪掉還可以補救。”John說。
  “不行!絕對不行!”
  歐正揚的激烈反對,同時讓汪巧鈴和設計師都吃了一驚。
  John的歎氣聲,大到連門口的小妹都好奇地轉過頭來。
  “先生,你不懂,她的臉小、眼睛大,短頭發更可以襯托出她的特色。”
  不懂就別充內行嘛!他在心裏犯嘀咕。
  “歐學長,沒關系,我的頭發一向很快長長,我不會心疼的。”
  她不會,他會!
  “不行!”開玩笑,他夢想她像那張照片一樣為他解開長發多久了,夢還沒圓,怎麼可以讓這個白癡設計師打碎?“不行,說什麼都不行。如果你堅持要剪頭發,我們就換設計師。”
  眼看無轉圜餘地,John只好不甘不願地退讓。
  “好吧!不剪頭發,可是也絕不可以戴眼鏡,這一點我堅持;這麼大又水汪汪的眼睛,用鏡片遮起來,簡直是暴珍大物!”
  “歐學長……”汪巧鈴緊張又可憐兮兮地叫著歐正揚。
  沒有眼鏡,一公尺外的人她都認不出來,平地走來也會跌倒,她怎麼能以這種情況去參加正帆的訂婚party?
  歐正揚也很猶豫。憶起巧鈴上次沒戴眼鏡誤把他錯認為正帆的事,同樣的情況,他可承受不了第二次。
  “巧鈴,你信不信任我。”汪巧鈴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
  “歐學長,我當然信任你了。”不過這和眼鏡有什麼關系?她納悶。
  歐正揚接過設計師手中的眼鏡,順手插在他西裝上衣口袋。
  “既然你信任我,就不要擔心眼鏡的事,我會寸步不離地守在你身邊;今天,就由我來代替你的眼睛。”
   
         ☆        ☆        ☆
   
  汪巧鈴打個冷顫。
  她來過歐宅好幾次了,每次來都覺得它貝有強大的威脅感。
  夜中,一扇扇的窗子,使它看起來像是複眼怪獸;停在兩旁的高級轎車,則像是它的爪子,等著捉住它的祭品,塞入口中。
  而她有一個強烈的預感,今天的祭品──將會是她!
  歐正揚輕扶她的背,像是在保護她;下過更有可能的是防止她逃跑。
  “放輕松點,反正你也看不清楚,就把它們當作是一堆紅蘿卜和白蘿蔔,就不會覺得緊張了。”
  汪巧鈴噗哧一聲笑出來。今天來的全是台灣商界的大人物,卻被他形容成如此不值錢的蔬菜。
  在汪巧鈴的笑聲中,歐正揚已領她走上階梯,迎上丁姚芳怒目的眼神。
  丁姚芳氣得渾身微微地發抖,一張嘴緊抿成一條線。
  今天是正帆的訂婚日子,正揚居然帶汪巧鈴來鬧場!
  “汪小姐,我很驚訝你今天居然會來。”
  汪巧鈴雖然看不見丁姚芳的表情,不過她話中冰冷的溫度,她可是感受得到。
  “伯母,我是想向正帆道聲恭喜。”不管別人作何想法,這都是她的真心話。
  丁眺芳聞言不再理會汪巧鈴,目標轉向她兒子。
  “正揚,你是存心要氣我的,是不是?宴會開始多久了,你現在才到?有多少各人問起你,你知不知道?”
  由於歐正揚的遲到,更加印證了眾人心中兄弟鬩牆的謠言。
  歐正揚輕浮地聳聳肩。
  “媽,別生氣,小心您的高血壓。我又下是主角,准不准時又有什麼關系,只要正帆這個男主角准時出場供他們耍,他們就滿意了。”
  丁姚芳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他旁邊的歐國豪用眼神止住。
  “姚方,別再說了,客人都看向我們這邊,別鬧笑話。正拐,帶汪小姐進去,記得幫爸媽多招呼客人。”
  的確,歐正暢和汪巧鈴一進門,立即吸引了全場的注意。
  一身自西裝的歐正揚,原就是眾人注目的焦點;而汪巧鈴綰高頭發,穿著一件斜削屑的白色曳地晚禮服,眼中對不准焦距的迷蒙,猶如誤闖凡塵不知所措的仙子。兩人站在一起,頓時成了全場最出色的一對。
  尤其歐正揚輕扶汪巧鈴的手肘,態度中流露的佔有欲和疼惜,明顯地告訴眾人,汪巧鈴在他心目中所占的地位。有幾位好事者,已經迫不及待地朝他們擠過來。想知道這位“神秘女郎”的身分,居然有辦法捉住“歐氏太子”的心。
  結果是江翠華和她哥哥江政威拔得頭籌。
  “正揚!”江翠華挺著一對顫魏魏的波霸,親密地叫一聲,一隻手端著一杯紅酒,另一隻則不客氣地伸過來,准備挽歐正揚的手臂。
  歐正揚卻故意地將手插入口袋,讓她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中,最後只有悻悻然地放下。
  歐正揚注意到江政威的賊眼一直在汪巧鈴的裸肩上亂瞄,氣得將汪巧鈴更摟近自己,標明所有。
  江政威也注意到歐正揚這個動作,“嘿嘿”地乾笑了兩聲。
  “正揚,別這麼小器嘛!介紹一下吧!”
  在不想把場面弄得太僵的情況下,歐正揚只有敷衍地說一下兩人的名字:
  “汪巧鈴、江政威。”便算介紹完畢。
  “汪巧鈴?”江翠華把汪巧鈴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才認出汪巧鈴來。“汪巧鈴!不就是以前我們學校那只小老鼠嘛!嘖嘖噴!真想不到啊,先是妍上弟弟,現在又攀上哥哥,小老鼠。看來我們以前都太低估你了喔!”
  對于江翠華的連番侮辱,汪巧鈴只有更往歐正揚懷中縮的分,在她平靜的生活,一直少有爭執的情形,她不會、也下懂得如何應付。
  擁著輕抖的汪巧鈴,歐正揚心中有股怒氣。以前巧鈴屬於正帆,他沒有資格保護地;今天她屬於他,任何人敢傷她一根寒毛,他即絕下輕饒。
  “至少巧鈴是有人爭奪,下像‘某些女人’,倒貼人家,人家還嫌腥呢!”歐正揚指的是江翠華追他到英國,就只差沒在他家脫衣等他了──而這可能還要歸功于他的管家當時在場。
  不想再搭理這女人,歐正揚輕擁著汪巧鈴,意欲離開。
  “抱歉,我們還要向別的客人打招呼,大陪了。”
  氣極的江翠華,故意在汪巧鈴經過她身旁時,伸出一腳──
  正如她所料,被她一絆,汪巧鈴失重心地往前傾;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快跌倒的汪巧鈴,出於反射地左手捉住歐正揚。右手則伸出去垃她右手邊的江翠華。
  巧的是,捉住的又正是江翠華她拿酒的那只手,致使江翠華的紅酒全潑在她自己的胸前;而更“巧”的是──江翠華也是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身褲裙。
  暗紅色的酒漬在她的胸前迅速地擴散開來。尤其胸下濕濕泡泡的情形,明顯地昭示了所有的人──她的“波霸一,全是“墊”出來的!
  旁邊幾個較缺德的男士,已經爆笑開來了,連女客都忍俊不住地雙肩一抖一抖地笑。
  歐正揚一邊閉緊嘴巴辛苦地忍著笑,一邊迅速地把汪巧鈴拉向他背後;他怕氣瘋了的江翠華,真會不顧形象地出手打汪巧鈴。
  “怎麼回事?”察覺異狀的丁姚芳立刻趕了過來。
  “媽,沒什麼,只不過是我們家的地‘不平’.巧鈴絆了一下,不小心撞到江小姐而已。”歐正揚還特意瞄了江翠華的腳一眼,明白地告訴他媽,“不平”的原因在哪。
  “伯母──”看到救星來了,江翠華一反剛才盛怒的臉孔,換上一副可憐委屈的樣子。“明明是汪巧鈴故意撞我的,怎麼可以說是不小心?伯母,人家不管啦,現在所有的人全都在笑我,您一定要替我作主。”
  丁姚芳安撫地拍一下江翠華,便轉向汪巧鈴。
  “汪小姐,我已經不計較你的不請自來了,現在你又得罪我的客人,我想你也鬧夠了,請你回去吧!”
  “媽,這明明不幹巧鈴的事,是不是故意的我想江小姐自己心裏比誰都清楚;至於不請自來──巧鈴是我邀請她的,您要她回去,我就和她一道離開!”
  氣歸氣,丁姚芳仍不敢堅持要汪巧鈴離開,怕的是歐正揚會真如他威脅的,隨著汪巧鈴一起離開。
  那麼明天所有人談論的不會是歐正帆的訂婚,及歐氏財團和峻興航運的合併,而是歐氏兩兄弟的不合,及歐氏財團的分裂。
  眼看丁姚芳的態度軟下來,江翠華也撂下狠話:“伯母,汪巧鈴害我如此丟臉,如果她不走,那我也沒臉再待下去。”這擺明瞭要丁姚芳二選一──是她江翠華,還是汪巧鈴?
  “侍不下去就快走。別在我家丟人現眼。政威,把你妹妹帶回去,別讓她在我家撒野。正揚,你們還沒向正帆說聲恭喜,別全部都杆在這,冷落了其他客人。”
  冷冷插進話來的歐國豪,態度轉變得台所有人都覺得訝異。
  不過既然“歐氏龍頭”都表明立場了,大家當然見風轉舵地站到歐正揚他們這一邊,隨著他們一起向這次宴會的男女主角道喜去,只剩下自討沒趣的江氏兩兄妹,愣站在一旁。
   
         ☆        ☆        ☆
   
  歐正帆在吧台旁聽著他未來准丈人對台灣經濟未來發展的高談闊談。
  純粹是基於對長輩的尊敬,他才沒有失禮地掩嘴打呵欠。從沒有“實戰”經驗的他,現在對他說任何關于商業經營的事,他一律是左耳進,中間不停留一秒地右耳出──有聽沒有懂!
  今天宣佈他和方若芭的訂婚,是次要的目的;最主要的目的是,歐國豪要將他正式介紹給商業圈。在歐正揚多年不肯回國後,外面的謠言早已傳說他們兄弟倆為了家產吵得如火如荼了。
  今天的每位賓客,莫不帶著自以為瞭解的笑容,拍抽他的肩膀,“好心”地告訴他,有個商業奇才的哥哥,他這一仗打得辛苦,兩兄弟有得拼了。
  被拿來和他哥比較,歐正帆不能說他心裏舒坦,但每每在他的火氣還沒沖上來時,便有個人比他更急性子,替他回話護衛他了。
  “正帆是正帆,歐正揚是歐正揚,別把他們拿來比較行下行?真喜歡比,不會去拿鏡子照照看,拿自己和劉德華比!”方若茵對於那些不識相的賓客,一律不給好臉色看。
  有好幾次,她的態度甚至沖到還要他這個當事人出面替她打圓場;幾次下來,歐正帆終於能以看笑話的心情,看待這整件事了。
  “你還笑。人家都在等著看你的笑話了,你還哭得出來?”方若茵埋怨道。
  “你也知道我哥沒這個意思,全是他們自己在瞎起哄,我氣幹嘛?來,笑一個嘛,難得今天我們做主角,繃著一張臉多難看。”
  方若茵這才破“怒”而笑。
  “你確定我們是主角嗎?前面那一堆圍得黑壓壓的一片,人家比我們更受歡迎呢!”
  歐正帆伸長了脖子,好奇是誰貝有如此強大的“致命吸引力”,等到人群散開,歐正帆這才看清楚,原來是他哥和他的女件。
  “哇──我還以為哥真有他自己說的那麼癡情呢!說什麼癡戀巧鈴六年,害我內疚得要死,現在才轉個身,他就又換另一個了。”
  方若茵不解地皺緊眉頭。
  “正帆,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她不就是──”
  方若茵話還沒有說完,歐正揚已領著汪巧鈴走到他們面前。
  歐正帆迫不及侍地伸出手去。
  “哥,介紹一下吧!這麼漂亮的小姐,你以前都把她藏到哪去?”
  歐正帆話一說完,就發現有三對眼睛瞪著他。
  “正帆,認識你六年,這是你第一次稱贊我漂亮,我是不是應該說聲謝謝?”汪巧鈴有點調皮地取笑歐正帆。
  “巧鈴?”歐正帆整個下巴像脫白般的掉下。“天啊!你去整容了嗎?”
  汪巧鈴只覺得歐正帆的話好笑,方若茵則已尷尬得要死,狠狠地踹了歐正帆一腳後,直向汪巧鈴道歉陪罪。
  “巧鈴姊,對不起,你也知道他一向少根筋,你別生氣。”
  歐正揚則低聲地咕噥:“幸好他少根筋,看下出巧鈴的好。”
  歐正帆卻雙手環住方若茵的腰間,嘻皮笑臉地說道:“不對,我的那根筋是專為你而長。”
  話雖如此說,歐正帆的眼睛還是忍不佳好奇地飄向汪巧鈴幾次,氣得方若茵的手肘住後用力一拐──歐正帆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看到歐正帆和方若茵嘻笑的恩愛情形,汪巧鈴觸景傷情地別過頭去。
  在外人的眼中同樣是一對情侶,真假之分.造成了她和歐正揚之間一道她不能跨越的鴻溝。
  注意到汪巧鈴神傷的表情,歐正揚的心也跟著沉到穀底。
  巧鈴臉上的笑容,足她費了多少的力氣才裝出來的?是他太粗心了!她對正帆的愛,怎麼可能在這短短的幾天內消失?他卻強逼她出席今晚的訂婚宴:
  歐正揚悄悄地握住汪巧鈴的手,無言地為她打氣。贏得巧鈴的愛,或許是一場艱難的戰爭,但不管付出多少的代價,他誓言要打贏!
  一整晚,歐正揚都守在汪巧鈴的身邊,深情款款的眼光,讓賓客不禁紛紛臆測,歐家的另一場訂婚典禮是不是也近了?
  只可惜大近視的汪巧鈴沒看見。不過就算她看見了,大概也只會認為這是歐正揚的演技好吧!
  丁姚芳不再對汪巧鈴口出惡言,只是不時用猜疑的眼光來回看著汪巧鈴和歐正揚。
  不僅丁姚芳懷疑,歐國豪對汪巧鈴的態度,也好得讓汪巧鈴受寵若驚,訝異不已。
  怎麼回事?從前她和正帆交往的時候,歐氏大妻不是對她僅點個頭,要不便是乾脆來個視而不見;現在她和歐學長一起出席正帆的訂婚party,歐伯父反而對她異常熱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她應該知道,而她不知道的事?
  “汪小姐,玩得愉快嗎?侍會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點,山路黑,色狼多。”
  “爸,您別擔心,我會送巧鈴回去。”
  歐國豪看向他兒子,半開玩笑地笑道:“我就是知道你要送汪小姐回去,才特別交代她‘小心色狼’的啊!”
  歐國豪說時,還作弄地朝汪巧鈴擠眉弄眼,逗得她巧笑出聲。
  “什麼事這麼好笑?看你們談得這麼開心,有說有笑的。”丁姚芳踱過來,疑問的眼光看向三人。
  剛剛還歡樂的氣氛,因她的插入,頓時變得有些僵滯。
  “沒什麼,媽,只是巧鈴在向爸告辭,我正准備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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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23:31: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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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路上,車內靜得嚇人。
  歐正揚和汪巧鈴兩人都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汪巧鈴真怕自己的心跳聲大得會讓歐正揚聽見。當了一夜的灰姑娘,十二點鐘聲即將響起,地決定就照汪可風建議的──向他告白!
  她和正帆的朋友關系結束後,過了今夜,她和歐家再也沒有交集。她也可能再見下到歐學長,再不說,可能永遠部沒有機會說了。
  “學長……”歐正揚挫折得真想大叫!
  歐學長!歐學長!對巧鈴來說,他永遠都只是“可敬的學長”──即使在當了她一夜的假男朋友後!
  “巧鈴,你不覺得,對我們往後的關系來說,叫我的名字比較不會生疏嗎?”嗯──不錯,歐正揚,你這一次說的好!
  汪巧鈴原本要說的話,全因他這句話又吞回肚裏去了。關系?往後他們還會有什麼關系?
  “呃……歐學長,住後還有事?”
  “當然!我們只出現一次,不可能止住謠言的。往後我出席的場合,都還需要你的配合。”幸好巧鈴不看報紙的“閒言閒語”版,否則她就會知道,他有不少的“一夜女朋友”。
  直到車子停在汪巧鈴的公寓前,她還是無法從歐正揚的話中恢復。
  這不是個結束,而是個開始?
  汪巧鈴迷迷糊糊地下車,卻被歐正揚叫住。
  “巧鈴,你忘了東西了。”
  汪巧鈴轉頭,看到歐正揚手中的眼鏡,直覺地伸出手。歐正揚卻捉住她的手,用力地將她往自己身上一帶,汪巧鈴即穩不佳身子地趴在他懷裏。
  在她還來下及意識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歐正揚的頭已經猛然壓下來,霸氣地吻住她。
  歐正揚的舌恣意地在她柔軟的口中掠奪所有,雙手緊緊地抱住她,宜泄壓抑了一晚的熱情,也用肢體語言告訴她,她──屬於他!
  雙手搭在歐正揚肩上的汪巧鈴,亦熱情地回應著。昏黃的路燈,映出兩人的身影,兩人之間貼合得不容一絲空隙。最後是汪巧鈴的肺尖叫抗議地向它的主人要求新鮮空氣,她才掙紮地略推開歐正揚。
  歐正揚凝看仍在自己懷中急喘的汪巧鈴,艷紅的雙頰、迷蒙的眼神,讓他又忍不住在她嘴上輕啄兩下,才不舍地把她推進門。
  “明天接你去看電影。”
  等到汪巧鈴撥開腦中的迷霧,恢復一絲清明的時候,歐正揚的車早不知開到哪了;若不是她唇上還留有刺痛感,她真會懷疑剛才那一幕是不是她欲求下滿幻想出來的。
  “外國的道別吻,都是這麼熱情嗎?”汪巧鈴輕撫著唇,有點懷疑地自問。
  她像做賊似的,悄悄地打開自己的房門,就是怕驚動隔壁的汪可風。
  只是她太低估汪可風的決心了。他早等在她的房內,守株待兔了。
  “小姑姑,還好玩吧?”
  看到汪可風嘴角似有所指的笑意,汪巧鈴的臉驀然紅了。
  “好……好啊……歐學──正揚……很保護我,沒有人說出難聽的話。”汪巧鈴結結巴巴地說著。
  打死她,她也不會透露剛剛樓下那一段。
  由“歐學長”到“正揚”?進步可真快啊!就算他沒有“不小心”瞄到樓下那一幕,看到小姑姑打散的頭發、紅潤的嘴唇,他也猜得出小姑姑剛遭“狼吻”了!
  歐正揚不愧是調情聖手,出手這麼快。
  不過汪可風也承認,小姑姑從沒像今太這樣美過,美得不像剛被拒絕的人!
  而剛才樓下歐正揚的熱吻發出的電波,強得連他在二樓都有被電的錯覺──不像登徒子企圖吃豆腐,倒像被棒打鴛鴦的癡情漢。
  “小姑姑,明大我請你去大吃一‘攤’,慶祝你擺脫歐家。”汪可風試探地說著。
  “可是歐學──正揚……說……明天……要帶我……去看……電影……”汪巧鈴囁嚅地說著,她可沒忘記汪可風對歐正暢的觀感。
  汪可風的雙眉高揚。
  “為什麼?”這事透著蹊蹺。
  今天晚上,他獨自坐在沙發上等小姑姑,愈想事情愈不對。他們學建築的,講究的是邏輯,可是這件事,他愈是想,愈是感覺他漏掉了重要的一環。
  “因為正揚告訴我,我們單只有露面一次,還沒有辦法給人深刻的印象,所以我需要多陪他出席幾次公開場合才行。”汪巧鈴一邊低著頭解釋,一邊擔心地用眼角注意汪可風的反應。
  而汪可風則雙手抱臂,高深莫測地看著她──這景象乍看之下,真有點像晚歸的“女兒”在向等門的“老爸”說明理由。
  汪可風的雙眉簡直聳到天際去了。
  “這個‘假約會’,是歐正揚自己提議的?”
  “對,而且我已經答應歐學長了。”至少再給她一次當灰姑娘的機會吧!
  不知道小姑姑有沒有察覺到,歐正揚的理由很牽強。一個在外國逗留四年下回家的人,會忽然對自己弟弟的婚事關心萬分,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的自由和一個女孩假扮情侶?就算有事,以他們歐氏的財勢,憑歐國豪多得足以壓死人的錢,和他們赫赫有名的資政外公,有什麼事擺不平,還需要小姑姑幫忙?
  如果歐正揚“假約會”的目的不是為了幫助歐正帆,那為的是什麼?
  “我反對有用嗎?”汪可風試探地問。
  “沒用。”她心意已決。
  看到小姑姑揚上的下巴,他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小姑姑平常像塊黏土似的隨人掐、隨人捏,一旦她拗起來,固執程度不輸給水泥。
  “小姑姑,我是為你好。”
  汪巧鈴心虛地別過臉去。
  “我知道。可風。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會笨得去當真。”
  這個是謊言,他知道,她也知道。四年音訊全無,她都能單戀歐正揚不變心,現在兩人假扮情人,她又怎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
  汪可風現在比較能瞭解“飛蛾撲火”的無奈了。
  他實在兩相為難。他不想小姑姑再受傷害,但足如果他猜測沒錯,或許……或許歐正揚也不是無動於衷。
  他的假設很離譜吧?但是他就是有這樣的念頭。
   
         ☆        ☆        ☆
   
  丁眺芳輕敲幾下書房的門,便逕自推開門,打斷她丈夫手邊的工作。
  歐國豪一直有晚上睡覺前看國外分公司報告的習慣,連他住院做健康檢查,都叫人把報告送到醫院去。所以,即使今天是歐正帆訂婚的日子,她也很肯定自己可以在這裏找到他。
  夫妻三十多年,她一向自認為瞭解自己的丈夫,但是……從今天的情形看來,她似乎放心過了頭。
  “你不是一直希望正揚娶翠華嗎?”
  翠華的父親是連任立委,連哥哥也打算明年出馬競選,她的舅舅在財經界亦頗有名聲,再說翠華本人也對正揚感興趣,如果能將她娶進門,對兩家的關系都好,她知道江父和國豪打這樣的如意算盤很久了。
  正帆的事定下來後,國豪到英國說服正揚回來,目的為的就是要把正揚和翠華拉在一起,所以今天國豪為了汪巧鈴訓斥翠華才令她覺得驚疑;而國豪他們父子對汪巧鈴的態度,也令她摸不著頭緒。
  “正揚一直都不欣賞翠華。”
  “喔?”一直站在門口的丁姚芳走進來,坐到旁邊的牛皮沙發上。“正揚一向就花心,他應該也瞭解江家的背景,娶了翠華,對我們的事業有較多幫助,至於婚後……就是他們兩人的事了。”歐
  國豪拿下眼鏡,走到酒櫃前倒杯酒,一邊思考如何勸服妻子。
  姚芳的冷靜、犀利,一向令他激賞;當年兩人認識沒多久,他立刻看出她的家世、背景、個性,對他的事業、對歐氏財團的發展會有多大的助益,便立即把握住機會向她求婚。沒有甜言蜜語,因為兩人誰也沒有愛得山崩地裂的感覺;可是出身政治世家的她,也分辨得出兩家聯姻對她有利。
  婚後,她利用她娘家的人脈關系,歐氏財團才有可能發展得如此快速。
  即使在這個年代,“聯姻”仍是兩個家族勢力結合最常用的方法;他和姚芳就是因為這個因素而結婚。但,他現在要說服她,歐氏財團的本錢已經不需要犧牲兒子的幸福,就能自行茁壯。
  “姚芳,嫁給我三十多年,你覺得你快樂嗎?”
  歐國豪看見丁姚芳驚訝得睜大了眼,遲疑地點了點頭。她大概以為歐國豪神志不清了,居然這樣問她!
  “當初我們都夠理智,知道我們的婚姻很實際;我們也都沒有愛上人,所以我們結婚這幾十年,各取所需,你有我的錢,找召你的人脈。但是有時候,這些是不夠的,我們都不知道愛上一個人的痛苦和快樂!”
  丁姚芳沒有應聲,只是像尊雕像動也不動地瞪著歐國豪,咬得無血色的下唇洩露她內心波濤洶湧的情緒。
  歐國豪沒有注意到妻子的異樣,他還是瞪著酒杯,考慮哪些話可以說服她。
  “其實汪巧鈴也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她文靜、乖巧、聽話、個性柔順。現在已經很少有像她這麼溫柔的女孩子了。”
  “所以?”丁姚芳幾乎是屏著氣輕聲地問著。
  “其實歐氏財團已經有夠多的錢了,它現在根基紮穩了,需要的下再是更多的資金和管道,而是要有一個領導人,將它導向國際化──”
  “國豪,你究竟要跟我說什麼?”
  歐國豪輕歎一口氣。為了正揚,他一直希望能讓姚芳接納汪巧鈴。兩兄弟中,姚芳一向偏愛正帆,如果姚芳能喜歡汪巧鈴,那他們母子的關系可以有很大的改善。
  “我們當初逼正揚放棄汪巧鈴,是我們錯了!我們都一直以為正揚不過是玩玩,不是認真的。事實上──正揚一直愛著汪巧鈴;在英國陪著正揚的,是汪巧鈴的一張照片。”
  丁姚芳放鬆地輕吐一口氣。
  剛剛有那麼一會兒,她瘋狂地以為歐國豪要告訴她,他愛上了汪巧鈴,而歐氏財團不再需要她家的勢力了。
  “姚芳,我不會逼正揚娶翠華。再多的錢,也換不來兒子的快樂,如果正揚要娶汪巧鈴,我也不會反對。”歐國豪看向妻子,表明立場。
  丁姚芳站起來,撫平睡衣上不存在的皺褶。
  “如果正揚愛她,那就隨他們去吧!反正孩子也長大了,自己可以作決定。很晚了,你那些資料看完,也早點休息。”
  說完,她似乎沒看到歐國豪訝異的表情,往門口走去──打開門,丁姚芳停了一下,才丟下一顆炸彈:“剛剛有句話你說錯了。我曾愛上一個人,我愛他三十多年,並且嫁給了他,只是那個人笨得從來也沒有察覺出來而已。”
  丁姚芳說完,關上書房的門,輕步地離開。
  歐國豪震驚得手上的酒杯掉了都沒感覺。
  暗紅色的酒,在白色的地毯上染出一片刺目的酒漬。
   
         ☆        ☆        ☆
   
  看到丁姚芳在客廳看報紙,歐正揚有片刻的時間認真考慮,是不是要假裝視而不見地直接出門?
  對於一個四年不見,見面後關系依然弄得很僵的“母親”,該怎麼打招呼?
  “媽!”歐正揚還是硬著頭皮叫了一聲。
  出乎他的意外,丁姚芳居然放下報紙,並且試著對他一笑。
  “要出門?”
  “去公司。”
  “今天就要去公司?才剛回來,怎麼不多休息幾天?”
  歐正揚嚇得差點沒跌倒。他有多久沒有聽到他媽對他如此的關心了?
  “不用了,我還在等英國的一份資料。”
  丁姚芳輕輕領首。
  “今天和你爸早點回來。你們這兩個工作狂,一工作起來,全不知道天黑、肚子餓。”話意雖然是責備,語氣卻是寵溺。
  歐正揚難以決定地猶豫著。不管今天為了什麼原因,媽好不容易才對他如此和顏悅色,他不希望破壞這分得之不易的和諧。但是,今晚他和巧鈴約好了──
  “怎麼?有因難?”
  歐正揚歎了一口氣,決心坦白。
  “今晚我和巧鈴約好了去看一場首映電影。”
  丁姚芳又發揮了嚇他一跳的本領。
  “去接汪小姐的時候,記得帶束花去。你爸以前啊──去接我時都是‘空手道’,真沒情調!”
  震驚過度的歐正揚已經不管自己張大嘴巴像個呆瓜了。
  天要下紅雨了嗎?他媽媽不僅關心他,甚至還教他“泡”巧鈴的方法?
  歐正揚想了片刻,立刻瞭解他媽媽的問題出在哪。
  “媽,有些事是拖不得的,我立刻幫您跟魏醫生預約。您放心,魏醫生是腦科權威,他絕對會醫好您的病的。”
  歐正揚認真地說完,開門上公司去。
  丁姚芳心不在焉地重新打開報紙,心裏有股又好笑又心酸的感覺。
  正揚以為她頭腦不清楚了,才會對他好,可見她這個“媽媽”做得有多失敗。
  “伯母──”江翠華人未到聲先到,聲音嗲得丁姚芳雞皮疙瘩掉滿地。
  “翠華,你今天可真早。”
  江翠華沒聽出丁姚芳的暗諷,依然坐到丁姚芳的身旁,撒嬌地拉著她的手臂。
  “伯母,昨天我爸知道我在這受到委屆,他好心疼呢!直嚷著要找歐伯伯理論。又知道正揚帶來汪巧鈴那只狐狸精,對正揚有些不諒解呢!”她沒忘記她對歐家最大的“資產”,就是她爸爸。
  “既然你爸對正揚有誤解,你就放棄正揚好了。”丁眺芳淡淡地諷刺道。她的把戲她會不知道!
  糟了,玩火自焚了!
  “伯母,我爸那邊我會跟他解釋,他最聽我的話了;歐伯父那邊,您也幫我跟他道歉,我昨晚冒犯他老人家了。”江翠華急得直拉丁姚芳的手臂。
  老人家?國豪要是知道他已被歸列為“老人家”之流,不氣得口吐白沫才怪!
  “翠華,這陣子你還是別來了,讓正揚有時間來瞭解你的‘好’。”
  雖然不願意,江翠華還是嘟著嘴巴點頭。
   
         ☆        ☆        ☆
   
  汪巧鈴揉揉太陽穴,企圖阻止她腦中的小人兒蓋摩天大樓。
  簡單一句話,就是她宿醉未醒啦!汪巧鈴現在才瞭解她的酒量有多“好”。宿醉?她才好奇地喝一口雞尾酒耶!
  每天汪巧鈴一下班,即立刻趕赴歐正揚替她跟造型設計師訂的約。因為他們每天去的場合,不是某某開幕酒會,便是什麼周年慶;這些都是跟歐氏財團扯得上關系的企業。
  以前歐正揚在英國、歐正帆腳不方便的時候,這些應酬大都由歐國豪夫婦出席。但是這一陣子,不知道是歐國豪累了,還是故意給他們兩兄弟曝光的機會,現在有這種場合,歐國豪都叫他們出馬,他自己則樂得和丁姚芳在家輕松翹腳看電視。
  歐正揚和汪巧鈴、歐正帆和方若茵,則“兵分兩路”去參加那些似乎永遠沒完沒了的宴會。
  她不知道歐正帆他們那一組情形是不是也和她跟歐正揚一樣,每次他們一入會場,總有無數的閃光燈沖著他們照,麥克風近得都快砸到她臉上了。
  就算是港臺大王巨星的排場也不過如此!
  她現在才知道歐氏財團的財力有多少,歐家對台灣的經濟影響力有多大;連身為歐正揚“女朋友”的她,家世背景都被記者挖出來問。
  幸好歐正揚有應付這種情況的經驗──從他以前一“拖拉庫”的女朋友累計出來的經驗──對付這些記者就像吃飯一樣,易如反掌啦!所以歐正揚總是摟著她,排開群眾,淡淡地扔下一句:
  “結婚典禮上,你們就可以好好拷問我岳丈了。”
  歐正揚像是玩上了癮,昨大居然連他外公做大壽,有上百個賓客、連總統先生也到場賀喜的壽宴,也帶她一起出席!這個舉動,讓那些個好事者更是嘩然,最後連總統先生也忍不住追問他“好日子”訂在什麼時候。
  已經面對眾人的逼婚了,歐正揚仍是親密地擁著她,不慌不忙地把這顆燙手山芋扔給她。
  “就看巧鈴什麼時候肯點頭嘍!”
  汪巧鈴捧著這顆燙手山芋,差點沒昏死當場。什麼叫“只等她點頭”?
  有一秒鐘,汪巧鈴真想賭氣點頭,到時昏倒的人就要換成歐正揚了。
  不過氣歸氣,她可沒那個勇氣這樣做。
  不能點頭,汪巧鈴只能臉紅地躲在歐正揚的身後,要他自己想辦法解圍。
  眾人一片惋惜聲中,汪巧鈴沒注意到,就屬歐正揚歎得最大聲。
  又失敗了!明明差一點就可以“逼婚”成功了。歐正揚無限扼腕地想著。
  如果說汪巧鈴和歐正揚的“假約會”形式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的話,唯一不變的就是“道別吻”的熱度嘍!每次“吻別”後。汪巧鈴都無限訝異於衣服居然沒有因為她身上的溫度而“自燃”,而她那個“外國的道別吻都如此熱情嗎?”的疑問也一直沒敢問出口。
  昨天,像是為了宣洩逼婚失敗的挫折,歐正揚給汪巧鈴的“道別吻”熱情得讓她招架不住,即使在汪巧鈴掙紮著要求一點空氣時,歐正揚仍霸道地不肯放手。等到歐正揚結束這個吻時,汪巧鈴已經全身無力,跡近虛脫地癱在歐正揚身上了。
  至於是因為歐正揚的熱情,還是肇因於窒息,這就不得而知嘍!
  歐正揚輕撫汪巧鈴因剛才熱吻而垂瀉放下的長發。
  “我送你上樓,小心樓梯間藏有色狼。”最色的色狼就是他啦!
  想到歐正揚送她上樓,和等門的汪可風遇上的情形,就足夠讓汪巧鈴原本虛弱的手腳神奇地充滿力氣。
  天啊!絕對不可以!就算可風現在不再批評正揚,也不能保證可風在看到正揚本人時,不對他口出嘲諷。
  “不用了,不用了,樓梯間很亮,不會有問題的。”
  汪巧鈴急得直搖手。
  “瞧你緊張的,該不會房裏藏有男朋友在等你回去吧?”
  歐正揚只是隨口說笑,當他看到汪巧鈴真的因此而臉色微變時,心裏不禁警鐘大響……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巧鈴絕不可能有男朋友的!可是──
  “正揚。再見!”
  看汪巧鈴慌張上樓的身影,歐正揚不經意地抬頭,注意到她家陽臺上一閃而逝的黑影,他心中的疑慮更深了……
   
         ☆        ☆        ☆
   
  碰!
  一位同事不小心踢到汪巧鈴的椅腳,將她從沉思中驚醒。她這才注意到早到的同事,全聚集在另一位櫃檯小姐──魯仁儀的座位旁,嘰嘰喳喳地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天啊!這麼清新、絕塵,如果她是我女朋友,我死也甘心了。”一位男同事陶陶然地說著。
  “你省省吧!除非你爸叫歐國家,否則這輩子沒指望了啦!”陳明秀不留情地損他。
  汪巧鈴好奇地走過去。等看清楚他們討論的焦點後,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啊!他們是在看她和正揚的照片!
  這個月的《歐氏月刊》封面,正好是她和歐正揚參加歐正帆訂婚party時,不知是被誰拍下的照片。
  照片裏歐正揚正在她耳邊說話,因此只照到半邊臉;也因此才沒有人發覺照片中的“歐氏太子”,就是汪巧鈴的“黑道大哥”。
  而汪巧鈴呢?拔下眼鏡、綰上頭發,再化上一點妝,改變之大,恐怕連她媽媽都認不出她這個女兒來喲!偏偏有的人哪,眼尖得像探照燈似的。
  陳明秀看看汪巧鈴,再轉頭看看照片,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興奮地尖叫:
  “你們看!你們快看!汪巧鈴是不是和這個女孩好像?”
  一時之間,五個人十隻眼睛的眼光,全往汪巧鈴的臉上瞧。
  “陳明秀,你饒了我吧!拿烏鴉跟鳳凰比?汪巧鈴和她除了同是女人外,其他哪一點像。”原先那男同事不客氣地回嘴道。
  對他來說,汪巧鈴只是個會說話的影子,脾氣好得你打她左臉。她會把右臉也轉給你打,因此即使汪巧鈴在場,他說話一樣尖酸。
  “可是……”陳明秀還想爭辯,卻讓她旁邊的魯仁儀用手肘一拐給堵住嘴。
  魯仁儀傾身,用“全辦公室”都聽得到的聲量,向陳明秀“耳語”道:“你忘了汪巧鈴已經有一個黑道大哥男朋友了。雖然同姓歐.可足此‘歐’非彼‘歐’啊!她怎麼可能是照片中的女人。”
  想到汪巧鈴的黑道大哥,陳明秀這才收起猜疑的目光,“好心”地勸告汪巧鈴:
  “汪巧鈴,我們是同事,我才好心提醒你。交朋友啊,要慎重選擇,那些對我們心存利用想法的人,我們還是少接近為妙。”
  除了汪巧鈴蠢得以為陳明秀說這番話真是為她好,尷尬地直點頭外,其他同事和魯仁儀都是一副“你在說誰,大家心有底”的表情。
  “你在說你自己嗎?”一等汪巧鈴走出聽力範圍,魯仁儀便不留情地折陳明秀的台。
  “小儀,當心未老先衰啊!老人癡呆症的毛病都出來了,一個人自言自語的。”
  “你少跟我來這套哈拉!你剛才故意用話激汪巧鈴,為的不就是希望汪巧鈴會怕得和她的‘大哥’分手,你好‘乘虛而入’嗎?每次下班,‘歐先生’來接汪巧鈴的時候,就見你猛對人家流口水,你可別忘記了,你還有一個‘阿忠’哪!”
  “我也是出於一片好心呀!如果汪巧鈴和‘歐先生’在一起,人家一定會恥笑汪巧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為了同事情誼、為了汪巧鈴名譽著想,我才不得已地犧牲我的阿忠和‘歐先生’成就‘男財女貌’的組合啊!”瞧陳明秀說得自己多可憐委屈啊!
  “惡!你先等一下,等我去廁所把早餐吐完,再來聽你說──我的天!你還知不知道‘恥’字怎麼寫?如果汪巧鈴是‘癩姑蟆吃天鵝肉”,那你就是現代版的‘帥哥與怪獸’!”
  汪巧鈴當然知道銀行的同事都誤解歐正揚為黑道分子,但她既然不能公佈歐正揚的真實身份,當然就無法澄清謠言了,只好繼續接受同事們“關愛的眼神”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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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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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門聲讓歐正揚從一大堆的文件中抬起頭,看清來人後,他高興得從座位走出來。
  “今天台什麼風,居然能把歐二少爺請到我們歐氏大樓來。”
  歐正帆到歐氏大樓的次數,用一隻手的手指頭就數得完。
  歐正帆沒理他,用下巴努努歐正揚桌上疊得半天高的文件夾。
  “你可別告訴我,這些資料你都要看。”
  歐正揚意有所指地說道:“誰叫‘某人’不肯進來幫我。”看到歐正帆又打算“嘿嘿”笑兩聲就蒙混過去,他正經地告訴歐正帆:“正帆,我是說真的,歐氏夠大到容得下我們兩個。”
  家大、業大、財產多的家族,最怕的就是手足為了爭家產、領導地位,拼得你死我活、頭破血流。
  歐正帆遲疑了一會,終於透露道:“我可能會進峻興幫我岳父打理。”
  這當然是為了方若茵。
  歐正揚歎了一口氣,坐進沙發。
  “你別太快件決定。我不久就要走了,歐氏最後還是得由你來管。”
  “你才剛回來又要走?是不是媽又對你囉嗦什麼?你放心,我會跟媽說──”
  歐正揚感激地笑了笑,還是搖頭。
  “不是媽的關系,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娶了巧鈴後,我不要她每大痛苦地面對你和方若茵,我會帶她玩遍整個世界,而如果我沒那個福氣娶到巧鈴……”歐正揚幽幽地吐一口氣。“這塊傷心地我也不想再待下去。”
  想到自己的過錯,歐正帆就難過得喪氣。
  “哥,對不起!為了我當時的賭氣,卻害了你這麼痛苦。”
  歐正揚瞄了他的腳一眼。
  “算了,扯平了。不過,歐氏的事你多考慮。”
  掌管歐氏?他自認雖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但是要管理歐氏這部多頭火車,恐怕要耗費掉他全部的精力,反成了歐氏的奴隸,不像正揚,做起來輕松自如,遊刃有餘。
  就在歐正帆仔細思考時,歐正揚突然想到昨晚汪巧鈴家陽臺上的人影。
  “正帆,你和巧鈴交往期間,有沒有聽過她提到其他的異性朋友?”
  “異性朋友?”歐正帆腦中閃過一個人名,他想了一下說:“沒有。”
  “真的沒有?”歐正揚沒忽略他臉上閃過的一秒遲疑。
  “真的沒有。”汪可風不算。“有問題嗎?”歐正帆好奇地問道。
  “沒有,隨口問問而已。”既然歐正帆不願意講,他也不願勉強。“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是來幹嘛的?”
  歐正帆不好意思地假裝輕彈長褲上的皺褶。
  “我和若茵約在附近,我早到,等得不耐煩才上來看看。”
  “約幾點?”歐正帆一看表,慘叫一聲。
  “啊──完蛋了!早過頭了!”
  歐正揚無奈地搖頭看歐正帆火燒屁股地沖出去,才坐口位子,敲門聲又響起。
  倚在門邊、香水味足以嗆死蒼蠅的,是聽了丁姚芳的勸銷聲匿跡了一陣子的江翠華──但從歐正揚瞬間下沉的臉色看來,可能她消失得不夠久。
  “正揚,我爸說這東西你急著要。”江翠華風情萬種地走進來,騷媚地坐在他的辦公桌上,短裙又危險地上升幾吋,只險險地遮住重點;微微前傾的姿態,則讓她胸前的春光一覽無遺。
  可惜歐正揚如柳下惠似的,眼皮也下多抬幾分,自顧自地翻著她送來的文件夾。
  “東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盡管心中有氣,江翠華仍勉強自己在臉上擠出一臉媚笑。
  沒關系,忍著點,等我坐上歐大少奶奶的位置,歐正揚,我會加倍還給你!
  “正揚,你想不想知道,汪巧鈴現在正跟一個男的在西餐廳吃飯呢?”
  賓果!看到歐正揚迅速轉為鐵青的臉色,江翠華得意地在心裏大叫一聲。
  今天真是她的幸運日!她聽那個老太婆的話,在家等,結果歐正揚不僅不理她,甚至還傳出他要和汪巧鈴訂婚的消息。
  幸好他決定“自力救濟”,不再聽那個老太婆的話。
  也恰好他爸有一份公文要送到歐氏,她終於有機會再見到歐正揚。而且連老天爺都幫她,居然讓她在半路上看到汪巧鈴這雙狐狸精親密地挽著一個男人走進餐廳。
  汪巧鈴,你等著瞧吧!今天我就要揭開你的真面目。江翠華臉上得意地笑,在歐正揚沈默的瞪視下,笑容僵在臉上,直到他轉頭去打內線電話時,她才悄悄松一口氣。
  “林秘書,我有事出去,下午的約會你幫我延期。”
  雖然歐正揚對她冷漠,江翠華仍幻想著她風光的未來。
   
         ☆        ☆        ☆
   
  汪可風真懷疑眼前這盤生菜沙拉怎麼沒被那道“目光”給烤熟?
  從剛才起,他就感覺到有一道“眼刀”,正在淩厲地將他“千刀萬剮”、“抽筋剝骨”;如果眼光真能殺人,他大概早被抬到太平間了。
  真奇怪,是誰這麼恨他?他已經很久沒偷看女孩子洗澡了啊!
  該不會是碰上上輩子的仇人吧?
  冒險地偷偷抬頭,迎上一對怒視的眼神後,他又迅速地低頭──為了掩飾臉上得意的笑容。
  原來是他搶了人家的“女朋友”!
  幸好他沒阻止小姑姑和歐正揚交往,否則就破壞了一樁好姻緣。歐正揚臉上的忿怒有個名字,叫“嫉妒”。看來小姑姑不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而是兩個大白癡在玩捉迷藏哪!
  汪可風頑皮念頭一起,靠近汪巧鈴耳邊說道:“小姑姑,這次讓你破費了。”
  他很清楚他剛才的舉動留給歐正揚怎樣曖昧的想像空間。
  汪巧鈴驚訝地眨眨眼,難得汪可風會跟她客套。
  “沒關系,你一年一次生日嘛!”
  看到歐正揚赤紅了雙眼,汪可風又不怕死地握住汪巧鈴的手。
  “小姑姑,下次你生日,換我請你。”
  他要宰了那個男的!歐正揚發狂地想道。
  他終於知道昨晚陽臺上的黑影是誰、剛才正帆的遲疑原因了。這個登徒子一定是看巧鈴純真善良好欺負,才會花言巧語欺騙她的感情。
  該死的!他還碰巧鈴的手!
  歐正揚一顆狂怒的心,專注在汪巧鈴和汪可風身上,旁邊江翠華喋喋不休地破壞汪巧鈴形象──不貞、水性楊花、見異思遷、拜金……全沒進他耳。
  事實上,一進餐廳,除了和汪巧鈴有關的人、事,其他的對歐正揚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背景。
  當汪可風又親密地撥開汪巧鈴頰邊的發絲時,歐正揚再也忍不住地沖過去。
  “巧鈴!”
  汪巧鈴轉頭,驚訝於他的出現,也驚訝於他的怒氣沖沖。
  “正揚,你也在這?”
  歐正揚沒回答她,一雙眼死瞪著汪可風握著她的手。汪可風像是無所覺,更用力地將汪巧鈴拉近他身邊,一隻手故作大方地伸出來。
  “原來你就是歐正揚,久仰大名!巧鈴經常向我提起你,說你對她有多照顧。”
  此時的歐正揚吃醋得像個捉姦在床的老公,哪還有翩翩風采、花花公子的形象!汪可風真是佩服自己,明明暗笑得腸子都快抽筋了,表面上還裝出一本正經來。
  “可風──”汪巧鈴來回看著歐正揚和汪可風,再笨也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波濤洶湧。
  可風?歐正揚心中苦澀地想著,他花了多久時間,巧鈴才肯叫他的名字,她現在卻熟稔地著“他的名字!莫非他是……
  “巧鈴,他是……”歐正揚痛苦地等待斷頭台的刀落下來。
  “喔!正揚,我忘了跟你介紹,他是我侄子──汪可風。”
  看著歐正揚的臉上一時轉換不過來的表情,汪可風再也忍不住地抱著肚子大笑出來──
  汪可風終於控制住自己,大方地伸出手來,重新自我介紹。
  “汪可風。”
  這次歐正揚心中再也沒有芥蒂,亦同樣大方地握住汪可風的手。
  “歐正揚。很高興認識你。”這話可是出自於真心的喲!
  汪可風看著眼前癡情的兩個人,在心中向自己扮個鬼臉。
  他剛剛澄清了歐正揚心中的懷疑,他們倆都是“睜眼瞎子”,都看不見對方對自己的心意,即使它們已經明顯得只差沒寫在臉上!
  汪可風決定推他們一把。
  否則他們不結婚,不生幾個小表弟、小表妹給他欺負,他永遠會是家族裏排行最小的那一個。
  汪可風不管汪巧鈴的懷疑,特意把歐正揚拉到旁邊,神神秘秘地來一段man'stalk。
  “歐正揚,看不出來你演技這麼好,對我小姑姑的感情演來是入木三分哪!而如今我小姑姑也幫你弟弟洗刷了負心漢的花名,可否能請你也幫小姑姑一個忙?”
  歐正揚很懷疑汪可風話的真實性。他的第六感告訴他,這小子不懷好意!
  “什麼忙?”
  汪可風假裝無奈地聳聳肩。
  “是我奶奶啦!她一直擔心小姑姑的婚事,對令弟的腳又有點意見,拿了好幾次的照片催小姑姑回去相親,我擔心小姑姑會為了孝順,隨便地挑一個人嫁了。我想,既然小姑姑這次冒充你的女朋友,幫你弟弟逃過一劫,下次我奶奶再來臺北的時候,能否請你也冒充成小姑姑的男朋友,讓我奶奶對小姑姑放心。”
  相親!歐正揚的心中一凜,冒出冷汗。
  “你放心,我絕不會讓巧鈴去嫁給那些阿貓、阿狗的!”歐正揚堅定的話氣,與其說是在向汪可風保證,更像是在向自己發誓。
  歐正揚實在是讓對汪巧鈴的擔心沖昏了頭,否則以他的精明,他早該看出汪可風眼中的促狹。
  汪巧鈴悄悄地踱到他們後面。
  “你們在談什麼?”
  汪可風嚇了一跳。
  “沒什麼!我只是在告訴他,這家餐廳的哪幾盤菜有蒼蠅。”汪可風隨口胡謅。這個謊言要是被小姑姑折穿,那一切都玩完了。
  三個忙著重新自我介紹的人,都忽略了背後還有一對惡毒的眼睛──
   
         ☆        ☆        ☆
   
  “江小姐,太太就要出門了,不方便招侍客人,你就別為難我……”
  “滾開!你是什麼東西,敢攔我的路!”
  劉嫂盡責地攔阻江翠華,不過驕縱的江翠華哪是她欄得住的。
  江翠華硬闖進歐宅,一看到丁姚芳,立刻拉著她委屈地告狀:“伯母,您看劉嫂啦,她居然攔著我,不讓我進來,像這種笨蛋,辭了算了!”
  丁姚芳輕輕撥開她的手。
  “是我吩咐她,我不招呼客人的。況且,劉嫂在我們家十年了,我不可能辭了她的。你找我有事?”
  江翠華縱有滿腹不滿,還是隱忍下。
  “是正揚啦!我都聽您的話,不再去找他了,可是他連一通電話也不打給我,還一直跟汪巧鈴那只狐狸精糾纏不清。我是可以等,可是我爸卻直催著我結婚,他說,對象不是正揚的話,王家的也不錯。”
  王家亦是出名的企業家族,他們從不掩飾他們企圖取代歐氏財團的地位,成為台灣企業龍頭的野心。
  江翠華這番話已帶有明顯的警告意味了。
  不愧是母子,對於她的威脅,丁姚芳也是如歐正揚一樣,瞪視得她心髒噗通噗通地直跳。
  “那或許你該聽你爸的話,嫁到王家去。你也知道,正揚對我這個做媽的話,一向都不放在心上;況且依他對汪巧鈴的感情,除非是汪巧鈴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否則他是不會變心的。你還是放棄吧!你勝不了汪巧鈴的,不要再在正揚的身上浪費心思了。”
  歐正揚能在國外四年僅有一張照片的情況下,依然對汪巧鈴癡心不悔,可見汪巧鈴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然是誰都無法取代的。
  江翠華忿怒地咬緊下唇。她委屈吞氣,甚至忍受一個下女欺負她,為的是什麼?現在這個死老太婆卻告訴她,她比不上汪巧鈴?
  “您是說──除非汪巧鈴死,否則正揚不會注意到我?”她堅定地再問一次。
  “不管是死了,或從世上消失,只要有汪巧鈴的存在,正揚對她的心意就不會動搖,所以你還是聽你爸的安排。我還有事,要出去了,你自己多想想,別再無謂地將感情花在正揚身上。”
   
         ☆        ☆        ☆
   
  江翠華氣得將車鑰匙攪在茶几上,力量之大連幾面的水晶玻璃都被震得出現了裂痕。
  “喂!你小心一點,那張桌子是義大利原裝進口,要十萬耶!”江政威在二樓心疼地叫道。
  江翠華抬頭,正想回嘴,卻因她哥身邊的女人而頓住。“辜娟娟,你在我家幹嘛?”
  其實她這句話是白問了。單看她穿著她哥的睡袍和一頭淩亂的頭發,用屁股想也想得出來他們剛才做了什麼好事。
  “嗨,江翠華,好久不見。”辜娟娟試圖友善地向江翠華招呼。她的目標是江政威,當然要先打好關系。
  “是呀!難怪我最近這幾年日子特別地好過。”江翠華冷冷地回道。對于辜娟娟的友善,她並不領情。
  “你們認識?”江政威好奇地問道。
  “你忘了我也是T大的學生──”
  “而且還是歐正揚不知第幾任的女朋友。”江翠華不懷好意地補上一句。
  在大學時,她們即因為爭奪歐正揚而不合;多年後重逢,彼此還是處不來。
  “說到歐正揚,娟娟,我跟你說個笑話。上次正帆訂婚,翠華她……”江政威少根筋地把江翠華的糗事當成笑話講。
  “江政威,你給我閉嘴!”江翠華氣忿地暴吼,怒氣沖天地恨不得沖上樓一刀把她哥宰了。
  辜娟娟嬌笑,得意地看著江翠華。她終於可以報剛才的一箭之仇了。
  “政戚。這笑話早傳開,我已經聽別人說過了。翠華,不是我在損你,‘沒有’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何必裝呢?”
  辜娟娟話雖如此說,卻又故意凸出她“傲人的大賦”。如她所料,江政威果然色迷迷地瞪大雙眼,流連地在她的胸前打轉。
  江翠華氣得渾身發抖。
  “出去!你給我出去!我家不歡迎你這種女人,你給我滾出去!”
  辜娟娟卻挽住江政威的手臂,胸部有意無意地往他身上磨蹭著,撒嬌地訴苦:
  “政威,你看你妹啦,凶巴巴地趕人家走。”
  江翠華雙手抱臂,從鼻孔“哼”了一聲。
  “辜娟娟,你別奢望我哥會護你。他身邊的女人多得是,妹妹可只有我一個,你想,他會站在誰那邊?他會護你,還是讓我?”
  辜娟娟也不甘示弱地斜覤著她。
  “妹妹再親,終究是要嫁出門的,怎麼比得上自己的老婆親!”
  “老婆?哈哈……哈哈……”江翠華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抱著肚子彎腰大笑出來。“你說什麼老婆,你以為我哥真的會娶你?拜託你別笑死我了!虧你還是演戲的,居然看不出我哥的演技;我哥這話不知道對幾百個女人說過了,你以為我哥真會娶你這種專鬧緋聞的三流小演員?”
  辜娟娟惱羞成怒地拉著江政威。
  “這話可是你哥親口答應的。是不是,政威?”
  令她失望的是,江政威並沒有回答她。
  依他們家的財力,他是不需要去娶個“少奮鬥三十年”的富家女,但是他也希望娶到個能夠幫助他事業二十年的女人。辜娟娟是夠艷、夠騷,他不介意包養她一陣子;可是結婚,等她有個政界大老,或是大財主的老爸,再來談吧!況且,他再笨也不會笨到去插手這兩只母老虎的戰爭,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辜娟娟,這種騙三歲小孩子的話,你也信?真不知道當初你怎麼有辦法考進我們T大。”眼看江政威久久不回答,江翠華又在樓下耀武揚威。
  辜娟娟再也吞不下這口氣,犀利回嘴道:
  “江翠華,你少在那邊跩個二五八萬!我‘曾是’歐正揚的女朋友,又怎樣?你是羡慕,還是嫉妒?總比你倒追他好幾年都追不上好吧!聽說你還追他追到英國去,結果呢?人家回來後,寧願選擇汪巧鈴那只小老鼠,也不要你!我是沒家世、沒背景,那又怎樣?你呢?靠著你爸爸、你舅舅,你還不是一樣坐不上‘歐家大少奶奶’的位置,這論起來──你還差我一大截呢!”
  “辜娟娟,你──”江翠華氣得渾身發抖。
  辜娟娟得意洋洋地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斜脫著她。
  江翠華盛怒地捉起茶几上的煙灰缸,往辜娟娟身上砸去,辜娟娟機伶地蹲下去,逃過一劫。
  江政威就沒這麼幸運了。煙灰缸恰巧砸中他頭上方的牆壁,煙灰和一些煙屁股全撒在他身上。
  “江──翠──華!你少亂來,這東西可會打死人──啊!”
  江政威的“人”字才出口,又有一盆花往他們這邊飛來──
  這一次連辜娟娟都逃不過劫難地被淋了一身濕。她也不甘欺負地抱起樓梯扶手旁地上的盆栽扔下去,好死不死地正巧砸中那張義大利茶几,將江政威的“十萬塊”,砸成一堆碎片。
  惹得他心痛地低呼:“唉呀……拜託你們住手,別砸了……全是錢哪……”
  兩個你來我往的女人,誰也沒聽他的。
  “夠了!”
  剛進門的江父一句暴吼,成功地止住了混亂的場面。
  江父氣虎虎地走過去,拿走江翠華手上的電話。
  江翠華嘟著嘴,撒嬌地告狀:“爸,你看哥帶回來的女人──”
  “你給我閉嘴!”江父心疼地看著房子滿目瘡痍。“我真是把你們寵上了天,看看你們幹的好事,你知不知道這些全都要錢!”
  江翠華不服氣地翹高了嘴,卻不敢回嘴。不管她爸在記者面前形象如何,私底下的他脾氣火爆得很,沒事惹來幾巴掌,只是自討苦吃。
  換好衣服下樓來的辜娟娟看到江翠華挨訓,一臉幸災樂禍地走出去。
  在經過江翠華的身邊,她囂張地對她耳語道:“有本事,你嫁給正揚給我看啊!”
  聽到辜娟娟的話,江翠華又想起丁姚芳的話──
  除非汪巧鈴死,否則正揚不會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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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23:31: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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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揚……這……不太好吧?”
  “沒關系,一下子就好了。”
  “可是……如果被我媽知道了,她一定會罵死我的。”
  “你不告訴她,她就不會知道。這樣吧!如果到時候她真的不諒解,你就說是我堅持的。”
  汪巧鈴還是很猶豫。
  “可是……如果被人家知道了,他們會怎麼說我?”
  歐正揚歎口氣,耐著性子哄她。
  “我們是男女朋友,這事原本就很平常,他們管那麼多。”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太好耶……”歐正揚低著頭,有點失笑地看著她。
  “巧鈴,你不覺得在店門前拉拉扯扯的,才真的不太好?”
  的確,在珠寶店門前,他們的拉扯早吸引了每個過路人的注目,連珠寶店的店員都好奇地在門口探頭探腦的。
  “巧鈴,我們先進去再說吧!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們也不一定要買啊。”
  原來他們在爭論的是買珠寶的事。
  注意到路人好奇的眼光,汪巧鈴才不甘願地點頭答應,跟著歐正揚一起進珠寶店──即使她明知道此去是“死路”一條。
  汪巧鈴以前對歐正揚單戀時,他對她來說,距離遙遠得有如暗夜天空的星子;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崇高得如神祇般完美無瑕;她對他崇拜到即使他宣稱自己有超能力,她也不會有絲毫懷疑。
  那時的歐正揚,對汪巧鈴而言,就像是一座虛幻的“神像”,讓她擺在心中膜拜。
  直到跟他數次的“假約會”爾後,她才發現,他呈現在世人完美的面貌下,有一顆天真的赤子之心,有時頑劣的舉動,連她都忍不住會掩嘴偷笑呢!
  有一次他忽然興起,拉著她去看職業棒球賽,他不選擇貴賓席,反倒興沖沖地拉著她往外野區走去,和一群“死忠”的球迷像瘋子般的跳上跳下地吼叫。
  他曾為了一次敵方的成功盜壘,而氣得握拳大罵;為了一次他支持的球隊雙殺,高興地拉著她又叫又跳;為了一顆全壘打飛過來的棒球,跟人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即使這支球隊根本是他們家的關系企業,只要他高興、他喜歡,隨時可叫那位球員簽一百粒球送他。
  他孩子氣的舉動還不止於此。
  又有一次,他們看完電影,他帶著她到中正紀念堂去──談情說愛?錯!去扮員警嚇人家情侶!看這小子惡劣的。
  以上兩項,都只會讓汪巧鈴偷笑,而最讓她頭痛的,就數陪他逛街了。現在汪巧鈴簡直是到了“聞逛街而色變”的地步。
  一般情侶逛街,大多是女的進店裏挑選,而男的站在外頭提東西,頂多也只是提供一下好不好看的意見,便算是物盡其用了。
  汪巧鈴和歐正揚這一對,恰好相反。
  常常是她已經逛到兩腳發酸、兩眼發直,感覺好像所有的花色都在她眼前跳躍飛舞,她發狂得只想尖叫時,他還興致勃勃地拉她逛下一間店。
  最後的情況都是她累癱地坐在一旁,就只負責試穿他和服飾小姐交給她的衣服,並且保留一絲力氣在結賬時和他討價還價地爭論哪些衣服不要買──否則依他的意見,他八成會把整間店都包下來。
  他居然還好意思承認,他這個“瞎拼”習慣是和她在一起才發掘出來的!
  天哪!以他的功力來看,他八成是以光速的速度在進步!
  而這也是汪巧鈴害怕進珠寶店的原因。像這種高級珠寶店,她連在外面看那些標價,都有心驚肉跳的驚嚇,她真怕歐正揚的“瞎拼”毛病一起,又買下一堆;一件上萬塊的衣服,她就收得於心不安了,如果換成幾十萬塊的寶石,她大概要心虛得徹夜難眠了。
  也難怪她會怕她媽知道。讓她媽那種鄉下純樸的老實人知道她收下人家幾十萬塊的禮物,不嚇得她媽心髒病發作才怪!汪巧鈴也擔心會被人家說成拜金的女人。
  硬著頭皮和歐正揚進去,汪巧鈴一眼就注意到店中另一對正在挑戒指的夫妻。
  那位太太也正好奇地看著汪巧鈴。只是汪巧鈴放下頭發、放棄眼鏡改戴隱形眼鏡的模樣,改變實在太大,對方一時認不出來。
  倒是汪巧鈴一眼就認出了產後胖了二十公斤的楊文倩。
  汪巧鈴慌得心中暗自乞求菩薩保佑,千萬別讓楊文倩把她認出來,否則以後在高中同學間不知道會把她博得有多離譜。
  如果只有在同學間傳聞,她還不擔心,畢竟同學間早已長久不相往來,謠言傷不了她;怕就怕好事者會把消息傳入她爸媽耳中,讓他們大為誤解。
  櫃檯小姐一看歐正揚的穿著和氣質,知道“金主”上門,連忙堆上諂媚的笑容,討好地詢問著:“歡迎光臨,先生,買戒指嗎?還是飾品?”
  “你們李經理呢?我跟他約好了。”
  當歐正揚正跟櫃檯小姐說話時,旁邊的一扇門打開,一個捧著十幾個扁平盒子的男子一看到歐正揚,高興地叫一聲:
  “學長!”歐正揚轉頭對著來人一笑。
  “嗨!承平,幹得不錯嘛!”
  李承平笑得有些靦腆。
  “還不是都靠家裏的關系。哪像學長,赤手空拳打下一片江山!”
  歐正揚在英國創造的奇跡,早在商界博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歐正揚不想多談那寂寞的四年生活,一笑匆匆帶過這話題。
  “我托你准備的東西,你准備得怎樣?”
  “學長,我辦事,你放心!東西全都在這了,包准不會讓你失望。你女朋友、我未來的嫂子呢?沒跟你一起來嗎?”
  歐正揚這才把打從一進門就躲在他背後的汪巧鈴拉出來見人。
  “巧鈴,還記得李承平吧?大學時辯論社的學長呀,這家店就是他家開的。”
  巧鈴?好熟悉的名字。李承平瞪著眼前這一位清秀的女孩,混亂的大腦試圖將這個名字對上另一張印象模糊的臉。
  驀然,李承平用力地一擊掌。他終於記起來了!她不就是──
  “汪巧鈴!”說話的是那對選戒指夫妻的太太──楊文倩。
  楊文倩像是發現了世界絕種動物,沖到汪巧鈴面前,由上而下,再由下而上地仔細打量汪巧鈴,期間還不斷地發出“哇!哇!”的贊歎聲。
  “巧鈴,真的是你?這麼多年不見,我差點就認不出你來了!我剛剛還在想,這是誰?怎麼這麼眼熟?你也真是的,我的婚禮你沒來也就算了,反正臺北、台南一段路,我不跟你計較;但我辦了幾次的同學會,你也沒到,這就太過分嘍!我還以為你沒收到通知,特地打電話給伯母,她說她都有通知你呀!五、六年沒聯絡,大家全都在談論你耶!本來這次來臺北,我就想去找你,沒想到會巧到居然在這碰上你。”楊文倩再上下打量她一下,又說:“你呢?你好嗎?結婚沒?孩子幾個了?先生在哪上班?如果沒結婚我幫你介紹幾個。我小叔人不錯,有房子、有車子,嫁他的女人都會好命喲!我說的不會錯,你考慮看看。咦!你旁邊這位先生是誰?你老闆?”
  楊文倩的連珠炮終於停下來,給自己喘口氣的機會,也給汪巧鈴幾分鐘回答的時間。
  汪巧鈴虛弱地回她一笑。看來老天爺今天放假,沒聽到她的禱告。
  “嗨,文倩,好久不見。這位是……嗯……他是我……學長!”汪巧鈴思索半天,才替歐正揚找出一個比較真實又不具震撼力的形容詞。
  汪巧鈴背後的歌正揚身體一僵,雙手立刻佔有地環上汪巧鈴的腰,重新聲明:
  “以前是學長,現在是男朋友!”
  楊文倩打探的眼神,好奇地在汪巧鈴和歐正揚及汪巧鈴腰間那雙佔有欲強烈的手臂上打轉。汪巧鈴幾乎可以聽到她腦筋轉動的聲音。
  “文倩,買好了,我們走了。”楊文倩的先生付好了賬,揚聲催促她。
  楊文倩卻不急,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不掩好奇地向歐正揚問道:“我先生的姑姑嫁女兒,我們才北上來喝喜酒,順便進來幫她買點賀禮。你們呢?買什麼?什麼時倏結婚?到時別忘了寄喜帖給我啊!”
  歐正揚揚起單眉。他當然知道她的心思,不過地也樂得配合她。
  “我們是准備買套訂婚首飾。我們結婚時,還請來喝杯喜酒。”
  歐正揚和楊文倩都滿意地笑了。
  楊文倩是滿意于她終於挖夠了消息,可以在下次的同學會上大說特說了。
  而歐正揚則是滿意他又用一條繩子將汪巧鈴更牢固地綁在他身邊,等謠言傳開後,巧鈴或多或少心也會向著他一點。
  為了得到巧鈴,他可以不擇手段。
  等楊文倩夫妻走後,歐正揚將仍未從他的話中恢復過來的汪巧鈴推到櫃檯前坐下,並且示意李承平打開面前的珠寶盒子。
  當李承平打開盒子,將一整組紅寶石首飾展示給汪巧鈴看時,璀璨的紅光差點讓汪巧鈴睜下開眼。
  “喜歡嗎?”歐正揚誘惑的聲音在汪巧鈴的耳邊輕輕響起。
  汪巧鈴迷惑地微點頭,在看到歐正揚眼中熟悉的光芒後,立刻轉為驚嚇地猛烈搖頭。
  天啊!正揚的“瞎拼”毛病又犯了──
  對于汪巧鈴的搖頭,歐正揚不表氣餒,反正這只是開頭,還有十幾組。他示意李承平再打開下一組。
  在汪巧鈴連連搖頭拒絕好幾組各色寶石後,李承平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怎麼可能?他從全國各分店,甚至遠至印度搜羅來的珍貴寶石,居然這麼輕易就遭到否決!
  歐正揚也發現汪巧鈴的心思了。
  “巧鈴,你是真的不喜歡,還是另有意見?”
  汪巧鈴看看歐正揚,再看看李承平,小小聲又不確定地問著:“你們這有沒有便宜一點的?”
  李承平像是被人陷住脖子,啞著聲音重複一次,以確定自己的耳朵沒聽錯。
  “便宜一點的?”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人能拒絕珠寶的誘惑!
  “對,一、兩千塊的戒指,最好是能在一萬塊以內。”
  瞭解汪巧鈴真正的意思後,李承平求救的眼光投向歐正揚,乞求他出來主持“正義”。
  歐正揚還來不及說話,汪巧鈴立刻對李承平禮貌地一笑,把歐正揚拉到無人的一旁。
  “正揚,演戲沒必要演得如此過火吧?那些個項練、手觸、戒指,一組少說都要幾百萬耶!一般的男女朋友,也不會送如此貴重的禮物。”
  歐正揚在心裏扮鬼臉。
  正確的價格應該是上千萬!但是他當然不會告訴巧鈴。他深知她的個性,上萬塊的衣服,她就收得如此勉強了,如果讓她知道那些鑽石、寶石真正的身價,她下嚇得立刻奪門而出才怪!
  純真的巧鈴,和那些個拜金女郎完全不同,要讓她收下珠寶,唯有用哄的。
  “巧鈴,你知道嗎?自從你在我外公的壽宴上拒絕我的求婚後,就又有人多嘴地放出謠言,說你拒絕我是因為你對正帆仍不能忘情。”
  歐正揚細細地觀察汪巧鈴,發現她臉上沒有因為被說中心事的傷痛,而只有一臉不解的茫然時,不禁高興地在心中大叫一聲──說不定巧鈴對正帆的感情已經漸漸淡薄了!
  “所以我們要買一組訂婚首飾,堵住那些散播謠言的好事者的嘴。”歐正揚打鐵趁熱地游說著汪巧鈴。
  “可是有必要買這麼貴的嗎?”想到寶石的價格,她就已經嚇得手腳發軟,更遑論叫她把它們穿戴在身上了。萬一她不小心掉了或丟了一個怎麼辦?她在萬方銀行上班一輩子,薪水都不夠賠。
  “不貴,人家怎麼會知道我們的感情是真的。如果你不喜歡,等謠言停了,我再轉送給別人好了。”歐正揚隨口說說,只要現在汪巧鈴肯收下就行了。
  爭辯不過歐正揚的汪巧鈴,屈服地挑了第一組的紅寶石。
  想到它們在不久的將來謠言止息後,這組紅寶石就會被歐正揚送給他的下一任女朋友,汪巧鈴的心就有如壓了一塊石頭般的沉重。
   
         ☆        ☆        ☆
   
  萬方銀行的人已經很習慣在快下班時候,門口停輛名貴的進口車了。
  誰都知道那是來接汪巧鈴的。他們也很佩服“歐先生”的能耐,他們為了捉帳,下班時間都不定,“歐先生”卻依然能耐心地等下去,最高紀錄還有等過兩小時的呢!當今天銀行門口突然停一輛紅色賓士時,並沒有引起銀行的人太大的注意力,只有吃飽了撐著的陳明秀“望車興歎”。
  “唉!真是‘暴殄天物’。”
  魯仁儀捉帳捉得都快抓狂了,見她還有心情作白日夢,氣得低吼:“你太閒不會來幫幫我啊!就為了兩塊錢的不平衡,我快把我的頭發扯光了。”
  陳明秀不理她,依舊“感傷”地望著賓士。
  “唉──太沒有天理了。為什麼這麼帥的人,會是個‘大哥’呢?更令人吐血的是,他居然會是汪巧鈴的男朋友!‘大哥’的女人不是應該都豐滿冶艷的嗎?那應該是我比較符合條件呀!他怎麼會去相中汪巧鈴那只麻雀?”
  魯仁儀白她一眼。
  “姑奶奶,別再歎氣了。‘大哥’如果在監獄,再帥也沒有用!雖然你家阿忠長得‘怪異’了點,至少你可以放心,不會有人跟你搶──啊!感謝上帝保佑,終于平衡了。”
  陳明秀正打算用計算機堵住魯仁儀那張“老實嘴”,恰巧汪巧鈴走過來。
  “對不起,我還有事,所以先走了。”
  陳明秀連忙擠出笑容。
  “沒關系,我們東西收拾好,也要下班了。”
  看著汪巧鈴上車,陳明秀轉身打算繼續剛才的“動作”。
  “明秀,我昨天搜到我老公的私房錢,走,我請客。”魯仁儀眼睛瞄向陳明秀手中的計算機,用文件夾擋在面前,預防任何物體有如“長眼睛”般的砸向她。
  “再加一場電影?”陳明秀手中的計算機仍沒有放下的意思。
  魯仁儀直盯著她的手瞧。
  “沒問題。”唉──誰叫她天生老實呢!
  陳明秀和魯仁儀才走出銀行,又有一輛黑色捷豹在門口停下來,走出來的正是歐正揚。
  “奇怪,那不是汪巧鈴的‘大哥’嗎?他不是已經把汪巧鈴接走了嗎?怎麼又來了?”陳明秀不解地喃喃自語。
  魯仁儀無所謂地聳聳肩。
  “誰知道!說不定汪巧鈴有很多‘大哥’。”
  “我去告訴他,汪巧鈴走了。”陳明秀自告奮勇。跟這種帥哥說話,也算得上是視覺上的一種享受。
  愈是走近歐正揚,陳明秀心中的驚歎號愈大。哇!真是養眼!
  “汪巧鈴剛才坐上一輛紅色賓士走了喔!”
  歐正揚的劍眉輕皺。紅色賓士?
  “誰接她走的?”
  “不知道耶!司機沒下車。”陳明秀眼眨也不眨地直盯著歐正揚的臉瞧。捨不得嘛!
  司機沒下車,巧鈴就上車?是熟人?正帆?方若茵?
  “謝謝。”自始至終,歐正揚都沒有對陳明秀多看一眼。
  直到黑色捷豹的車尾都看下見了,陳明秀仍是眼睛不眨地呆站原地。
  魯仁儀受不了地遞給她一張面紙。
  “喏!”
  “幹嘛?”
  “給你擦口水!”魯仁儀沒好氣地說道。天哪!認識她這種花癡同事,真是人生的奇恥大辱。
   
         ☆        ☆        ☆
   
  汪巧鈴已經太習慣歐正揚開各種名貴轎車來接她了,因此當銀行門口又停一輛紅色賓士時,她自然地認定歐正揚又換新車了。因此當她拉開車門,看見的是江翠華,而不是歐正揚時,她不禁訝異萬分。
  “江小姐……”
  “汪小姐,請上車,是正揚叫我來接你的。”
  正揚請江翠華來接她?他應該知道江翠華和她不合呀!
  像是看穿她的疑問,江翠華自動解釋:“正揚臨出門時,歐伯母要他載她去會場,他抽不開身,歐伯母才叫我來接你的。”
  盡管心中還有一絲疑慮,汪巧鈴還是不疑有詐地上了車。
  江翠華對汪巧鈴神秘地笑笑。
  “汪小姐,車門上有正揚托我帶給你的禮物,你找我看。”
  汪巧鈴在車門上找了許久,仍沒找到禮物,她正想轉頭再問清楚,眼角卻瞄到一片黑影襲向她,等她要閃躲時,已經太遲了……
  在汪巧鈴昏倒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江翠華的笑容很滿足。
   
         ☆        ☆        ☆
   
  “噢!”腦中轟然的雜聲、太陽穴持續的疼痛,吵醒了汪巧鈴。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前出現N個重複的江翠華。她忍著疼痛,再多眨幾次眼,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你沒死。”江翠華的話中有濃濃的可惜。
  “江小姐,為什麼?”
  啪!
  江翠華二話不說地賞給汪巧鈴一巴掌,一把槍冷冷地抵住汪巧鈴的眉心。
  “你這個賤女人!都是你擋在我和正揚之間。”江翠華原本就不屬絕色的臉,因為盛怒扭曲,更形猙獰。
  “江……”
  啪!
  江翠華反手又是一巴掌。
  “賤人!你算什麼東西!你也不稱稱自己的斤兩,你配得上正揚嗎?歐家的財產上百億、歐氏財團的分支企業遍佈全球,你以為憑你這個鄉下草包,就妄想嫁給正揚飛上枝頭富鳳凰?”
  腫痛的雙頰,讓汪巧鈴不再輕易開口。
  “怎麼?變成啞巴了?告訴你,這個法子還是正揚他媽教我的。只要你失蹤了,丁姚芳就會逼正揚娶我;我爸是議員、我舅舅和歐氏企業有生意往來,歐家大少奶奶的位置我才坐得住!”
  “財力!權勢!那愛情呢?正揚不是一具工作的機械。”汪巧鈴感歎地說。
  江翠華狂笑出來,笑得眼角都流淚了。
  “愛情?你們這些呆瓜,對男人來說,愛情是用金錢就買得到的。”
  “但是你還是愛正揚。”江翠華裝得再狂,汪巧鈴也看得出來;因為她們有同樣的眼神。“你只是受不了正揚不愛你,才假裝躲在財力權勢的背後。”
  啪!不知是否被汪巧鈴說中心事,江翠華又打了她一巴掌。
  這一次,江翠華不僅打得汪巧鈴口角溢出血來,連耳朵都嗡嗡作響。
  “是呀!我是愛正揚,你是不是在心裏暗笑我蠢?正揚愛的是你,你很得意是不是?你覺得我很可笑是不是?你不過也只是正揚眾多的女朋友之一,等你失蹤後,正揚很快就會把你忘記,看清對他有幫助的人會是我;等我們結婚後,永遠陪在他身邊的人會是我。正揚現在愛你又怎樣?你很快就會變成一堆枯骨了,到那時候,笑的人會是我。走。下車!”
  江翠華揮著槍,示意汪巧鈴下車。
  下了車,汪巧鈴才知道她昏迷了很久,江翠華將她載到了山區,停在一處斷崖前。天色早已黑了,呼呼作響的山風,尖嘯得似乎能刺人。
  江翠華直把汪巧鈴逼到懸崖邊。
  望著腳下黑幽幽的一片,汪巧鈴抖得幾乎站不住身子,軟如果凍的雙腳幾次都顛躓得差點摔倒。
  她現在才知道,她還沒有豁達到看破生死。
  “怎麼?怕了?哈哈哈……”江翠華似乎從她的恐懼中得到了快感。“你放心,我聽說死人是不會有感覺的。跳下去!”
  “不!”汪巧鈴嚇得連退好幾步,直到背後抵到江翠華手上的槍才不得已地停下來。“江小姐,你聽我說,其真正揚喜歡的人──”
  “閉嘴!少說廢話!不要逼我開槍,為了正揚,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正揚──”
  汪巧鈴的話沒有機會說完,下一秒,江翠華即毫不猶豫地將汪巧鈴推下去。
  “啊──”
  汪巧鈴淒厲的慘叫聲,在這個深山裏悲切地回響著,只有一群飛鳥聽見四處飛奔竄逃。幾秒鐘後,一切又歸于平靜。
  江翠華等到四周都平靜後,才揚著滿足的笑容下山。
  辜娟娟,等著瞧吧!最後勝利的人會是我!江翠華心裏得意地想著。
   
         ☆        ☆        ☆
   
  歐正揚煩躁地耙耙早已紊亂的頭發,像只困在籠子裏的獅子,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你們真的沒把巧鈴接走?沒有把她藏起來嚇我?”
  方若茵大翻白眼。
  “拜託!我們藏巧鈴姊幹嘛?今天又不是四月一日愚人節。況且,巧鈴姊又不是東西,我們要藏她,她就肯乖乖聽我們的呀!”
  “哥,坐下來啦!現在才九點多,說不定巧鈴是和朋友出去玩,看你緊張成那個樣子,沒事也被你擔心成事。你問過可風沒?說不定可風知道巧鈴去哪。”
  “可風不知道上哪去了,我從下午四點找不到巧鈴後,就在找他,到現在都還找不到他的人。”
  歐宅客廳裏,每個歐氏成員都在場。連未來的歐家人──方若茵,都被歐正揚挖出來。每個人愁眉苦臉的──只因汪巧鈴被一輛陌生的紅色賓士接走。
  歐正揚又拿起電話撥到汪巧鈴的公寓。鈴響一分多鐘,還是無人接聽。他不死心地再撥給汪可風,奇跡似的,這次居然接通了。
  “喂,找哪位?”
  “可風,乃鈴回去沒?”
  “正揚?沒有呀!剛才我回來的時候,小姑姑的屋裏還是黑的。怎麼了?小姑姑不是和你約好去參加什麼周年慶的酒會嗎?喂,正揚,你該不會是和小姑姑吵架了吧?我可警告你──”
  “可風,巧鈴失蹤了。”歐正揚不耐煩地打斷汪可風的胡說八道。“在我之前,她已經先被一輛紅色賓士車接走了。可風,你知不知道巧鈴有沒有哪個朋友是開紅色賓士的?”
  “失蹤?”汪可風嚇了一跳。“沒有哇!小姑姑的朋友我都清楚,沒有這一號人物。”
  歐正揚想也不想,當機立斷決定:“可風,你馬上過來,我們一起商量對策。我要報警了。”
  “報警!”
  不僅汪可風嚇一跳,連歐正揚旁邊的幾個人都跳起來。
  “正揚,沒那麼嚴重吧?我馬上就過去,你先別亂來啊!”消息要是傳到他老爸耳裏,他保證不死也脫層皮!汪可風忙阻止他,便掛了電話。
  “正揚,你先冷靜下來。巧鈴已經成年了,而且才五個小時沒聯絡,員警不會受理你的報案的。”歐國豪從沒看過歐正揚如此失常過。
  “國家,你不是有位朋友曾侍過調查局嗎?不如請他幫個忙。”
  丁姚芳的建議引來歐正帆的詫異。他還以為他們家偏袒正揚的是他老爸呢!怎麼這會兒媽比爸還急?
  歐國豪也看向丁眺芳。自從書房那一夜談話後,他開始不自覺地觀察起丁姚芳來。
  怪異的是,結婚三十多年,他第一次發現妻子不僅精明,甚至也長得艷麗;五十歲的人,身材一點也沒走樣,渾身散發高雅出眾的氣質,是那些只會咯咯傻笑的年輕女孩模仿不來的。
  “再看看吧!我們至少要征詢可風的意見,才能下決定。”
   
         ☆        ☆        ☆
   
  四十分鐘的車程,汪可風十五分鐘就飆到了。他一沖進歐宅客廳,眼前一花,雙臂立刻被歐正揚扳住。
  “怎麼樣?你有沒有巧鈴的消息?”
  汪可風氣急敗壞地甩開歐正揚的手。
  “我才要問你呢!今天我一整天都在同學家,回家才剛進門,你就來電話說小姑姑失蹤了,我才要問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歐正揚頹喪地放下手。突然打個冷顫,眼前出現個景象──
  冷!好冷!透徹心骨的冷!黑暗的森林中,鬼影幢幢,陰聲呼呼……
  下一秒,一切的影像又消失。
  歐正揚一口氣梗在喉頭,不敢去深思剛才浮現的影像其中的含意。
  他看向歐國豪:“爸,如果你不肯幫我,我自己去找巧鈴。”
  歐國豪歎口氣。
  “你總要給我點時間去翻電話簿吧!”他還以為在他們家裏急性子的是正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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