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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孟華]愛情賓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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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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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2 03:17: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愛情賓館  
孟華


她的心已死,早在她離婚之時。
可莫名的她竟被通知繼承了表姑婆的遺產……
賓館?天呀!那是色情行業耶!
為此,她鼓起勇氣,去找任仲凱——她的前夫。
他向來冷靜、嚴肅,而她卻直爽、火爆,
一個如冰、一如似火;離婚是必然吧?
但當他們到達了賓館,意外地竟被關在房間中三天三夜……
這情關解得開嗎?可是,他愛她愛得激狂,於是他願意放手;
離婚之後,他折磨著自己。而今,她卻拿個色情賓館來找他,
這是代表她的信任,還是她的暗示?

楔  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尾  聲
後  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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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2 03:17:5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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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然從街頭櫥窗瞥見自己快速走路的身影,不自覺停下腳步楞立著。
  一個穿著筆挺的西裝式的套裝,後面梳著一個髻,戴著一副金邊的眼鏡,手裏拿著Dunhill的公事包,看起來精明幹練的女子正回望她。
  有那麼一會兒,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條魚,正透過玻璃缸的反射,看著身後水族缸的世界。
  身後的人,沒有人在意她的停頓,偶然投來好奇的瞥視,但未停下腳步,只是面無表情,匆匆走過,來來去去,就像魚一般不止息地遊,或許在茫茫人海中,他們相會也就只有這一剎那;之後,就再也沒碰過頭。
  有些孤單。
  有些感傷。
  有些自嘲。
  看夠了反射窗內相同冷漠的世界,轉過身,再一次離開缸壁,拋開短暫的傷感與自憐,加入水族缸中其他魚群,加入他們庸碌的行列中。
  在這兒,她只是一條隨波逐流的魚,在別人的生命中,不斷扮演著過客的角色,她是別人生命中的過客,別人亦是她生命中的過客,來與去,沒有永恆的停留。
  她、這輩子註定只能是“適合一個人走”的玻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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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2 03:1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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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後悔結婚喔!”企劃室的陳巧玲突然發出這樣的慨歎。
  所有正在埋首工作的人,紛紛在心中歎氣——又來了!
  陳巧玲四個月前才結婚,全部同事都包了一個大紅包送她作賀禮,誰知從蜜月旅行回來後不到兩個星期,整間辦公室都可以聽到她說出這句話,然後接下來便可以聽到她辟哩啪啦數落她老公的生活習慣不好啦!什麼一回家,衣服也不掛好、到處亂丟,家事也不幫她做,說什麼上了一天班很累,沒力氣了,只會在旁邊蹺著二郎腿看電視。
  最初,大夥兒還會安慰她,要她多寬心,剛結婚一起生活,本來就會有很多的問題,現在正是過渡期,彼此都要相互調適。
  可是她連續天天抱怨一個多月,照樣數落她老公,大夥兒已經說得口乾舌燥,什麼話都說盡,還是未見改善,耐心早已用盡,聽得很煩了,索性閉上嘴巴,讓她—個人說個夠。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既然合不來,乾脆就離婚嘛!”說這話的人,是企劃室裏出了名的直腸子尚婉瑜。
  此話一出,整個企劃室都靜了下來,大家都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望向這兩個女人。
  巧玲楞了一下,隨即拉下臉。“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怎能隨隨便便教人家離婚呀!”
  “不然能怎樣,是你自己說的嘛!你老公生活習慣不好,又不懂得體貼,把你當菲律賓女傭看待,既然生活那麼不快樂,那就乾脆離婚嘛!省得那麼痛苦啊!”婉瑜本來也不會輕易說出要人離婚的事,但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因為天天都得聽她說她老公的“壞話”、弄得她們每個人都覺得她老公是全天下最窩囊、最邋遢、最肮髒的男人,既然如此,幹麼還要和他在一起生活?
  巧玲臉漲紅,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反駁。“話不能這麼說呀!”看到其他同事一點都沒有要站在她這邊的意思,不禁有些慌了。“我、我只是要你們幫我出個主意嘛!”
  “我們已經出過很多主意了!”婉瑜差點要對她大吼大叫了。“這是你的家務事,溝通功夫沒做好,問題沒法解決,現在才說婚前眼睛被蛤仔肉給糊住,已經來不及了!”
  巧玲哭喪著臉。“別那麼凶嘛!唉!你們這些沒結婚的不曉得啦!婚姻生活不是紙上談兵,用想的就可以。”
  此話一出,企劃室內六個女生中,有四個恨不得站起來把她掐死,因為她們全都雲英未嫁,而另外兩個沒反應的是一個已結婚十五年,一個則是已離婚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就不要在我們面前提你婚姻的事情,因為我們‘聽不懂’!”婉瑜冷冷地說道,其他女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巧玲覺得很沒面子,她轉向旁邊低頭處理公事的女子。“華琳姐,你幫我說說話嘛!她們都不幫我!”
  梅華琳抬起頭,金邊眼鏡閃過一絲清冷的光芒。
  “她們也沒說錯,婚姻本來就是你跟他的事情,別人出再多主意都沒用,誰也幫不了忙,倘若你想要繼續維持這段婚姻,就要想辦法去解決,若不想維持的話,隨便一個理由就可以離婚了,你說是不是?”
  巧玲無奈歎口氣。“話是沒錯!我當然想要維持下去,可是我只希望婚前和婚後不要差那麼多嘛!好像婚姻真的是戀愛的墳墓。”
  華琳露出瞭解的笑容。“共同生活本來就是件難事,但既然選擇了,就不要輕易後悔。”
  巧玲嘟著嘴,這些話還是無法安慰她,摸摸鼻子,暫停這個話題,整個企劃室再度陷入安靜當中。

  “我實在忍無可忍,所以才忍不住發飆。”婉瑜皺眉抱怨道。
  此刻是午餐時間,她和梅華琳到一家自助餐店,一坐定後,便立刻解釋今天上午的事情。
  華琳點點頭,她舀起一匙蘿蔔幹,放進飯裏攪拌,蘿蔔幹好吃又開胃,是她的最愛。“從她口中,我們知道她老公是那種不愛換洗內褲、襪子也不換,看哪邊不臭就穿哪邊的男人,然後加班又加得凶,也不常回去吃晚飯,等回到家的時候,澡也不洗,就倒上床呼呼大睡!不能像蜜月時期一殷,夜夜給她愛的抱抱……”
  婉瑜噗哧一聲,忍不住哈哈大笑。“喔!夠了!你講話比我還直,不過從你口中聽來,那真的是個爛男人,嫁他幹麼?找罪受!離婚啦!”
  華琳吃了一口飯才繼續開口:“但問題是,台灣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男人都是這副德行呀!而且還是有許多女人嫁給他們為妻,雖然也都氣得要死,但也不見得每對都是以離婚收場,有的還是可以恩恩愛愛過一輩子。”
  “為什麼台灣有這麼多的男人那麼不愛做家事?”
  “多半是中國的‘男尊女卑’的觀念作祟,何況從小看媽媽收拾慣了,自然認定這種工作應是由女人做的,所以,離婚或許是解決方式之一,但不見得是最好的,有時候,反而會帶來更大的傷害呢!”說到這,華琳眼中閃過一抹愁怨。
  婉瑜立刻停住不講,華琳兩年前才剛離婚,而且結婚還不到一年,這件事,除了她以外。公司並沒有其他人知道。
  在大夥兒眼中,華琳是一個美麗又精明的女人。
  在公事上表現完美無缺,可是誰也沒想到她曾有個失敗的婚姻,但詳細原因為何,誰也不清楚,她曾經探詢,華琳只是淡淡說道,她是個不適合婚姻的女人。
  婉瑜開始吃飯,眼睛則深思望著華琳,梅華琳真的是個奇特的女人,雖然來公司不到一年,但表現出色,深受長官賞識,好幾次想要提拔她到更上面的行政部門,但她總是以喜歡做產品企劃行銷的理由,繼續待在企劃部裏,而婉拒了上司的好意。
  公司有人認為她笨!有人認為她不識好歹,也有人認為她是在等待機會,好一舉跳上更高一層。但婉瑜卻不這麼想,總覺得她是真的“安於現狀”,不想再做任何突破或改變。
  她不曉得原來的梅華琳是個怎樣的人,但肯定的是,那場失敗的婚姻的確改變了原有的她!
  第一次,在公司人事經理介紹她時,就覺得她很強!全身充滿自信,是個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的女人。
  但那雙應該充滿活力和精神的大眼,卻顯得太過深沉和平靜,好像生命對她而言,就是如此的簡單、易懂,沒什麼能再激起漣漪,而她還不到三十歲!
  婉瑜之所以能輕易和她成為朋友,是因為她的個性直爽、坦白、無心機,在幾次交談後,發現兩人居然那麼契合:尤其華琳也是個直腸子,在所有人都在的時候,她不會輕易展露,但若是只有她們單獨相處時,就會完全展現,她那與眾不同的思考邏輯和幽默感,常會令人捧腹不已。惟獨對那段婚姻,華琳不願多談,所以她也就不多問,像個禁忌般,或許時候到了,就會談了吧!

  “對不起!讓我過一下,我要下車!”一邊道歉,一邊穿過重重的人牆,等擠下公車時,衣服早縐成一團。
  華琳輕吐口氣,將衣服拉整好後,才走進前面的超市,推著推車,開始選擇今晚和明天的菜,細細比較每一樣特價品,雖然現在是一個人生活,但並不意味她會虧待自己,讓自己餓到、冷到。
  她從來就不懂得虧待自己,而就是因為太過在意自己,喜歡自己,所以才不適合結婚,和另一個人生活。
  提著一大包,走出超市,慢慢走向不到一百公尺外的家。
  拿出一長串的鑰匙,將重重門鎖打開,把所有的燈開亮、電視打開調到卡通頻道,把所有的菜丟進水槽中。
  進房卸去所有的上班裝飾、化妝,換上一襲印度長衫,然後坐進軟軟的沙發中,動也不動,看著電視,直到覺得肚子餓了,才開始起身走進廚房准備飯菜。
  多好呀!不用像一般人一定要在六點准時用餐,想吃再煮,無需挨人白眼,為其他的人肚子負責,總之,三餐不會錯過啦,只是時間點不同。
  一個人的生活,可以過得很簡單,也可以過得很複雜,而她習於簡單,但絕不失品味。
  每天她規定自己一定要做出一道絕不輸給餐廳專業廚師做出的菜,哪怕需要熬燉數小時之久的湯頭,才能完成,她也甘之如飴,姑且不管結果如何,最重要的是她享受料理過程。
  把菜切得多大多小,調味料要放多少,火候要開多大,她都能巧妙運用,而這正是料理的最大樂趣之一,她習慣事情能在自己的手中掌控。
  脫控的事情會讓生命步調失序。
  脫控會讓她心慌意亂,喪失自信。
  脫控會讓她像個無助的小孩。
  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掌握全世界,但發現不能的時候,那,至少要掌握住自己的生命。
  完成了今天的烹調後,她回到了客廳,開始喂魚。
  在水族缸中的魚的生活很簡單,有人喂就吃,若主人健忘,忘了餵食也無所謂,可以潛到下面,翻動一顆顆石頭,尋找自己排出的殘留物,再度回收,然後再繼續游呀遊的,直到再次感到餓了。不吃的時候仍游呀遊的,和同伴們擦身而過,或是看看水族缸外面的景觀有何變化,有人?沒人?當主人一張大臉貼過來研究它們的生活哲學時,它用魚尾巴面對著,偶爾回過身看那張大臉還在否?在!再繼續以尾相對,電視機打開時,和主人一道觀看,節目做完時,燈暗了,它也該睡了……生活真的很簡單,惟一會有的變動,是得忍受主人每月一次的洗缸換水的行動,完全無助的任人宰割,一方面暗自祈禱,主人別把它忘記放回水中,然後再想辦法將新水弄出有它們的味道,讓下麵的石頭,再度成為它們食物備取地,直到下一次換水,周而復始。
  人比魚多了些主動性,但多數仍選擇過水族缸的生活,在漫遊人海中一圈後,回到小巢棲息,享受規律、平凡的生活,厭惡任何一切有可能的變動,就像此刻的她一樣。
  電話鈴聲響起,懶得移步去接,五響後,電話答錄機發揮它的功效。
  “您好,我是梅華琳,很抱歉,現在外出中無法接電話,若有話要說,請在嘩聲後留言和聯絡辦法,我將盡快與你聯絡,拜拜!”
  “小琳!我是媽呀!你若聽到的話,趕快打電話回家,有緊急事情,你表姑婆死掉了,她打算把遺產全部都送給你……”
  啪嗒!魚飼料撤滿了一地。
  華琳緩緩地轉過身,瞪著電話,好像那是外星來的產物。
  姑婆?遺產?
  腦袋一片空白,這些是從何蹦出來的?
  一股不祥的預感緩緩升起,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即將面臨要換水的魚,生活將掀起巨大的波濤!

  梅家客廳。
  “我哪來的表姑婆呀?”華琳瞪著坐在前方的父母。
  父親梅軒品露出困惑的神色。“其實我也不知道有這個‘表姑’,是她的律師抱著遺囑上門找來時,才知道有她的存在。”
  “家族裏有誰知道這號人物?”華琳揉揉太陽穴,這一切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一個從來聽也沒聽過的表姑婆,突然要送給她遺產!遺產耶!
  母親梅王蘭花聳聳肩。“大家都不清楚,因為你爺爺和奶奶都是從大陸隻身來台,所以……”
  “那怎麼知道她是爺爺的表妹?”
  梅軒品從袋中拿出一張照片。“喏!她自己說的,這是她和你爺爺的合照,嗯!據她的律師轉述,她本來和爺爺的關系不錯,後來兩人不曉得為了什麼事鬧翻,所以家人都不知道她。”
  華琳低頭看著那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中的背景是一棟頗有特色的歐式洋房,至於主角麼……嘩!這是她爺爺年輕時的模樣啊?好帥!再看那個女的,雖然不是時下一般標准認定的美女,但那是一張極富個性的臉龐,眼睛晶亮有神,嘴巴稍嫌大了一些,但整體組合起來,這是一個讓人一眼難忘的女人。
  “那現在為什麼又找上門?而且,還要把她的東西給我?她怎麼會認識我?”
  梅王蘭花沒好氣瞪著女兒,當審犯人呀?辟哩啪啦的。“誰知道呀!總之不用管那麼多,人家既然主動要把遺產給你,你就收下吧!”
  華琳拉長臉孔,收下?講得還真容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媽!她的遺產是什麼?”
  “聽說是一棟旅館,位於金瓜石和九份附近。”
  華琳膛大眼睛,旅舍?一種怪異的興奮感緩緩升起。“有照片嗎?”
  “就是你手上那張照片上的房子呀!”
  她再次低頭看,那是棟三樓洋房,仿歐式建築設計,但距今起碼有四、五十年以上的歷史吧!現在不知變成怎樣?該不會只剩空殼子了。
  “那要付多少遺產稅?”華琳很理智地問道。
  “啊!這點……我們忘了問!”梅軒品和妻子,原本一臉興奮的臉色突然黯淡下來,他們沒想到這個。
  華琳向天花板翻個白眼,她就知道。
  “另外,還有件事必須讓你知道。”
  父母的遲疑態度,令她心底警鐘大響。“什麼事?”
  她提高警覺的瞪著他們。
  “呃!除了繼承這棟房子外,你還繼承了這棟旅舍所雇用的員工。”
  “What?”她差點跳起來。“這是什麼意思?”’
  梅軒品盡量露出和藹的笑容,希望能安撫女兒的情緒。“遺囑上有規定,原先旅舍的員工除非自行求去或死亡,要不!絕不可輕言解雇他們。”
  “讓我整理一下,也就是說,若是那些員工不走也沒死的話,我得要養他們一輩子?”華琳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問道。
  “應該是的!”
  她沒再多話,將皮包拿起。“媽,打電話跟她的律師說,說我拒絕繼承這筆遺產,看他要將它送給政府或捐給慈善機構都可以,我不想要!”
  “女兒,這是人家要送你的,不拿白不拿。”
  “媽,你別開玩笑了,突然要我養房子又養人?我吃飽撐著沒事幹呀?現在雖然生活平淡小康,但還算自由自在,這種負擔,我才不要!”說完後,她掉頭就走,全然不理父母在背後的呼喊。

  但——很多事情不是說拒絕就可以拒絕。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會在這種情況和前夫見面。
  她拿起手帕擦去額頭上的汗,待在冷氣房,居然還會出汗,可見她有多緊張。
  她現在正坐在“傲群法律事務所”會客室中。
  這裏的每一景、每一物都曾那麼熟悉,她曾是這裏的老闆娘,但現在,像所有的拜訪者,被客氣的請到會客室等候,桌上放著一杯上好、熱騰騰的鐵觀音。
  而她以前可以大而化之闖進老闆的辦公室,喝那邊的泡沫礦泉水。
  畢竟真的是過去式。
  透過會客室大片透明玻璃帷幕,可以看到事務所內每個人忙碌的模樣,“傲群”自四年前創業以來,業績蒸蒸日上,合夥人多達五位,憑他們這幾位精英,將“傲群”變成業界最受矚目的新星。
  裏面所有員工都換了新面孔,這也難怪,她已經兩年多沒踏進這個地方,所以無人認識她。
  她苦笑,這樣也好,要不然,她一定會慘遭數雙白眼,被人唾罵不知好歹、不知是、居然會傻得放棄全台灣第一好男人。
  但又如何?外人怎麼可能知道這個中的酸楚和痛苦?
  可以看到魚的遊動方式,但卻永遠猜不透魚的心思。
  今天她是不得不來此地,為了那筆天外飛來的遺產,不得不找一個律師幫忙,而這個人非她前夫不可,因為他是全台灣少數良心未泯,具有強烈正義感的律師之一。
  她拿出文件開始低頭翻閱,現在別再想過去了,該想的,是未來。

  開完合夥人的會議後,任仲凱的秘書陳琪敲門進來,她看到裏面或坐或站的五個男人,他們在一起的氣勢,總會讓她有短暫的窒息感。
  實在太出色了。
  以老闆任仲凱為首,帶著四大天王藍于伊、王羲雅、趙孟軒、盧尚勤,全都是法律界最引人注目的精英,學歷高、身材高、薪水高,包括已離婚的任仲凱,是擁有最完美三高單身漢,更別提個個都是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帥哥。可惜她已婚,要不,一定會死命追求其中一位。
  她走向他們,為每個人奉上一杯上好的咖啡。
  “琪姐,你泡的咖啡是全台灣第一。”有張娃娃臉的藍于伊贊道。
  “嗯!不過比起盧律師,我還差一大截。”陳琪謙虛地說道。
  “這又不能怪你,尚勤可是全亞洲第一把交椅。”
  王羲雅笑道,有張鮮明如刀刻般的五官和運動員健美體格的他,永遠是女人追蹤注目的焦點。
  盧尚勤聽了只是聳聳肩,乍見他的人,會以為他就像他那雙如小鹿般溫柔黑眸般善良、溫和,就某方面而言,他的確是如此,但必要時,他也可以變得非常致命,如果面對那些十惡不赦的壞人,尤為犀利。
  趙孟軒聽了嗤之以鼻,有張方臉、搶眼五官的他,最愛做的事,就是和每個人鬥嘴。“得了吧!他的咖啡上面全部都要加上那白白一層鮮奶油,喝完後,嘴巴周圍都白了一圈,怪惡心的。”
  “我說學弟呀!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也要懂得掩飾,不會掩飾的話就回家看電視!”王羲雅臉帶譏誚的笑容望著孟軒。“聞名世界的卡布奇諾咖啡被你這種沒品味的人這樣一嫌,實在是太沒身價了!也太侮辱卡布奇諾了!”
  孟軒露出厭惡的神色。“有沒有搞錯,到底是誰侮辱誰?喝那種加料才是有辱咖啡的本色。”他喜歡完全純淨的東西,對他而言,任何加料,都是多餘的。
  一場關於咖啡口味論戰于焉展開。
  陳琪興致勃勃聽著他們精彩的唇槍舌劍,不愧是大律師,都能引經據典的,直到她瞥見坐在中央,面帶微笑,露出有趣神情聽著的任仲凱,才陡然憶起她進來的另一目的。
  任仲凱是個不容人忽視的人,即使在滿室靜寂中,所有人都能強烈意識到他的存在,並格外注意到他,認定他是室內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那種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在他身上自然流露出,而實際上的他,也的確不容人小覷,這也是為什麼四大天王肯乖乖在他手下做事,供其驅策。
  她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任律師,外面有位小姐找你。”
  “有預約嗎?”他視線未曾離開他的合夥人。
  “沒有,她說你認識她。”
  任仲凱皺起眉頭。“叫什麼名字?”
  “梅華琳!”
  倏地,仲凱的表情一片空白,在聽到這個名字同時,其他人也都閉上嘴巴,整個室內頓時變得相當安靜。
  四大天王除了王羲雅和藍于伊露出深思的眼神望向仲凱,尚勤和孟軒則露出困惑的神色,不明白為什麼一聽到這個女子的名字時,仲凱渾身會散發如刀般銳利的氣息,讓他們深刻感受到?
  “她來多久了?”仲凱緩緩站起來,雖然他的表情看似平靜,可是從他全身緊繃的樣子,卻解讀到相反的訊息。
  “快一個小時了吧!”
  什麼?仲凱瞪他最能幹的秘書。“你怎麼到現在才通知我?”
  被他的臉上表情嚇了一跳,陳琪不自覺將托盤放到胸前。“你……正在開合夥人會議,所以……我不敢打擾你。”天啊!自從她跟著任仲凱做事以來,他頭一次對她露出如此不悅的臉色,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仲凱深吸口氣,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Sorry!我不是在怪你,那……她現在還在嗎?”話說的同時,他已經朝門走去,速度快得驚人。
  “是的,我請她在會客室等著。”話聲未落,他人已經消失在門後。
  四大天王彼此面面相覷。
  “老天!那是我認識的那個任仲凱嗎?”孟軒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那個冷靜、沉著,即使天塌下來,都還會站在法庭上,以冷靜的聲音宣告被告人一條條的罪狀?”
  尚勤望向羲雅。“梅華琳是誰呀?為什麼一聽到她的名字,任大哥的臉色都變了?”
  于伊搖搖頭。“虧你叫他大哥,居然連梅華琳是誰都搞不清楚,你這不是白叫了。”
  孟軒猛地拍掌。“我知道了,她是不是大哥現在的女朋友?”
  羲雅白了他一眼。“錯!她不是現任的,更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她曾是我們的‘大嫂’。”
  “喔!”孟軒和尚勤皆是近一年才加入事務所,因此從沒見過梅華琳,只知道任仲凱曾經結過婚,一年不到便又離婚了。
  “‘她’是不是大哥一直未再交女友的原因?”尚勤輕撫下巴說道。在他們五人之中,仲凱是惟一從未傳過花邊新聞的人,長久以來,一直以為他因為太過熱愛工作,所以無暇交女友,但現在看到仲凱失常的反應.無法不猜測另有他因。
  “可以這麼說。”于伊端起咖啡說道。“畢竟她是大哥最愛的女人。”他和羲雅都是看著他們一路從戀愛走到結婚,最後離婚。“說來也真諷刺,我和羲雅是他們兩個結婚和離婚的見證人。”
  羲雅聞言露出苦笑。
  “那他們為什麼離婚?是不是他老婆紅杏出牆,做出什麼對不起大哥的事?還是有其他第三者介入?其中一方受不了,醋勁大發,所以離婚了?”孟軒好奇地問道。
  此話一出,頓時換來其他三人的白眼,羲雅眯起眼睛。“你若是女生,我一定會說你愛情小說看太多,滿腦子戲劇情節,你也給我幫幫忙,好歹你是個大律師,還紅牌的。”
  孟軒撇撇嘴。“你才給我幫幫忙,誰規定女生才能看那些愛情小說,若是不看那些,你根本不知道時下新新人類,那些小女生的愛情觀是什麼?她們受那些愛情小說影響有多大!”
  對此,其他人無話可說,孟軒是專攻青少年法律問題的專家,他自然有他一套瞭解青少年的法子。
  于伊認栽,趕忙轉回正題。“其實他們離婚的原因很簡單……”
  “婆媳的問題。”羲雅接下來說道,他搖搖頭。“這種事情,我們想幫都幫不了。”
  尚勤和孟軒恍然點點頭,這種兩個女人的戰爭是最複雜,也是最難應付的,尤其是夾在中間的那個男人——仲凱。
  仲凱最教他們心服的地方之一,因為他是個孝子,對寡母的侍候和周到照顧,一直讓他們覺得汗顏,現代這個社會,能找到這樣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仲凱在事務所附近買了一棟有院子的大房子,為了讓母親住的舒適,房子蓋的既大又寬敞,光線充足,大院子內,則讓母親隨意種植蔬菜、盆栽、養雞鴨,每天早上一定和母親共用早餐,午餐只要有空的話,也一定會跑回家用餐,晚上則推掉不必要的應酬,盡量待在家裏,就算不回去,必定會打電話回家告知—聲:那份細心和關愛,總是教人看了感動。
  “為什麼他的妻子會和他母親不和呢?”盂軒問道。
  “這種事外人怎麼會知道?不過,若是你認識梅華琳就知道,她為什麼會選擇離婚。”于伊若有所思地說道。
  羲雅點點頭:“若是你們見過她結婚前後的變化,就會明白仲凱為什麼肯放她走。”
  另外兩人聽到這,好奇心全被挑起,若是不能滿足的話,晚上一定會睡不著覺的。
  “快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孟軒急於知道下文。
  但最教人氣炸的是,有些人永遠懂得留一手賣關子,而那正是律師最擅長的。
  在孟軒及尚勤滿懷期待眼光下,羲雅和于伊卻慢條斯理的端起咖啡輕啜,像極了陷進憂思的男主角。
  “唉!有些事是外人說不清的。”羲雅輕輕說道。
  于伊眼睛則飄向遠方。“可不是嗎?”
  好奇心是會殺死一隻貓的,而賣關子卻將會使兩名明日之星的律師死得很難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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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2 03:18: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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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突然取消所有約會的事情,可那都是因為突發狀況,要不,就是他臨時需要出庭,但現在?
  他越過她。“今天我不會再進辦公室,有事再call我。”
  “是……”
  所有人都從公事上抬起頭,一臉驚愕看著向來以冷靜、從容不迫著稱的老闆,匆匆走進他的辦公室,然後又飛也似的走了出來,像陣風一般離開了事務所。
  “出了什麼大事呀?”所有人交頭接耳猜測道。
  四大天王則全都聚在仲凱的辦公室。
  “我有預感我的工作量將會加重。”羲雅皺著眉頭埋怨道,不過語氣卻毫無火氣,因為他和仲凱一樣,全都擅長打民事訴訟案件。
  于伊好笑瞥了他一眼。“也不過偶爾如此,就當是考驗吧!”
  尚勤若有思的望著他們。“好像……會發生什麼大事。”
  孟軒點點頭。“嗯!沒想到這個‘梅華琳’一出現,咱們的大哥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羲雅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他這個樣子你們就嚇到了?”他搖搖頭。“真沒用那,若你們看過他兩年前剛離婚的模樣,那才叫作恐怖!”
  于伊心有戚戚焉。“看他那個樣子,你絕對會不敢談戀愛、想結婚的。”
  又來了!孟軒忍住氣,擺出溫和的表情。“學長,可不可以請你詳加說明當時的情況,讓小弟們明白案情的發展經過。”幾近低聲下氣要求道。
  “唉!這種事難講呀……”羲雅和于伊都一臉沉重地搖頭歎道。
  再一次,謀殺的氣氛充斥在這間辦公室。

  “我真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那麼堅持跟我來。”
  華琳兩臂交叉,眼睛直視前方。
  仲凱抿緊唇。“陪你去確認,確定沒事的話,我也能比較放心。”他簡單地說道。
  她聞言鼻頭一酸,可惡!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溫柔?但她更氣自己,直到今天才發現,在她心底深處,還是對他有如此深的眷戀和依賴。
  “你容易暈車,要不要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反正,起碼還要一個小時才會到達那棟房子。”
  “嗯!”她別過臉.不欲讓他見到有淚珠在她眼眶中打轉,以前,她可以很安心睡覺,但現在,她只想好好品味兩個人在一起的感覺,也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談談。”仲凱突然開口說道。
  她心一緊。“不!別在這個時候談。”她太清楚他想說什麼,是的!有很多事情都該談,但現在、現在她還是不能、不能……
  “該死!都已經過了兩年,為什麼還不能談?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不談,就這樣算了?”他的音量不自覺拉高了起來。
  “你再囉嗦,我就跳車!”她火大地說道,不想談就是不想談!她個性一拗起來,誰也拿她沒轍。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滿肚子的怒氣和心痛無處可發,只有不斷踩油門,讓車子如脫弦之箭,向前奔去。
  他們倆個性天差地別。
  仲凱冷靜、嚴肅、做事態度一絲不苟、細心謹慎。
  華琳火爆、直爽、做事態度大而化之、粗心大意。
  一個像冰。
  一個像火。
  惟一稱得上是共通點的,只能說兩人都是善良、富有正義感、做事光明磊落的人。
  有時候,會讓人很懷疑,兩個如此截然不同的人,為什麼還可以在一起談戀愛,甚至生活在一起?
  但很奇怪,幾乎是在第一次碰面時,兩個從不相信一見鐘情的人就此掉進了愛河。
  她為他的冷靜、明理心服不已。
  他為她的慧黠、直爽著迷不已。
  從他的身上,她找到停泊處,只想為他一人喜、怒、哀、樂,想為他建築一個全世界最完美的樂園,將世界上所有一切美好的事物和他一起共用。
  從她的身上,他找到人間的樂園,原來生命中有那麼多值得喜樂的事情,透過她的眼,他感受到周遭環境的美麗和藝術性,學會了以各種不同的眼光來看待這個世界。
  兩個人是最完美的互補夥伴,毫無疑問,認定彼此是月老手中紅線牽連者,共同步進禮堂,准備一生一世都要這樣一起走下去。
  兩人世界是可以很完美,但一旦加入第三者時,一切都改觀了。
  而偏偏這個第三者不是一般女人,是仲凱最敬愛的母親。
  華琳曾經相當有自信,認為自己婚後一定可以扮演好妻子和媳婦的角色,尤其在婚前,她和仲凱的母親處得還算融洽(她自認為),更加堅定了信心。
  但是,當婚後一起生活時,才發現現實並不像想像中那樣美好。
  仲凱的父親是名員警,在他四歲時,即在一場緝毒行動中,因公殉職,留下高齡的母親,年輕的妻子和稚齡的孩子。
  仲凱的母親柯麗卿,當時年紀雖輕,卻沒有被這挫折擊倒,未再改嫁,能幹強悍的她,不僅獨自扛下任家的生計,含辛茹苦將仲凱撫養長大。
  因為仲凱是親眼見到母親是如何辛苦走來的,所以也格外孝順,因此婚後理所當然會和母親住。
  麗卿是很典型的中國婦女,保守、吃苦耐勞,做什麼事都一絲不苟、有板有眼的,仲凱做事方式多半是傳自嚴母的教導。
  婚後前數個月,華琳並未辭去工作,做個典型的職業婦女,任母堅持不請傭人到家中幫忙,一切都自己動手做,但任母年事已高,自然會期望媳婦進門後,能承擔下來。
  所以華琳在上完一天班後,得要立刻沖到超市購物,然後再沖回去做晚餐,因為任母很堅持,六點半全家准時用餐,用完餐洗完碗之後,她得開始打掃家裏上下、洗衣服、拖地。
  每當做完一切之後,已是晚上十一、二點,整個人都累癱了,仲凱當然會竭盡所能的幫忙,可是事務所業務增加,經常都得加班,所以能幫的有限,更別提每當仲凱出手幫助,任母都會露出不悅和不滿的神情,因為在任母的觀念中,男人不用做家事,只要專心在外面奮鬥賺錢就好。
  這種情況持續三個月後,華琳就宣告投降,咬著牙硬是將做了五年、年薪高達百萬的廣告企劃經理辭掉,專心做個全職家庭主婦。
  但事情並未因她辭職而好轉,事實上,她待在家裏和任母相處時間愈長,磨擦也愈多。
  在仲凱眼中最欣賞她的直爽、大而化之和不拘小節的個性,在任母眼中卻成為隨便、粗心、不端莊。
  她老嫌華琳做事不仔細,即使華琳很努力將家裏打掃得一塵不染,但任母總還是可以因為看到角落有一根頭發,然後數落她不是,嫌她沒用心。
  在任母觀念中,她是在訓練媳婦成為一個做家事的高手,但華琳卻快瘋掉,在她眼中,任母根本是個大潔癖,無論她做得多努力、多用心,在任母眼中永遠都是不完美的。
  而她無法不懷疑,這種潔癖的個性是在她嫁進任家後,才變得異常嚴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總覺得任母看她的眼光好像……有些恨意,她們兩個相處在一起的時間,比她跟仲凱在一起的時間長太多了,但白天時,若只有她們兩個在時,任母絕不主動跟她開口說話——除了指責她那些家事沒處理好外,即使當她主動示好,任母態度也不熱衷,硬是澆盆冷水給她,然後坐在客廳中,專心的看電視。
  可是當仲凱回來時,情況完全改觀,任母有說有笑,對她的態度也比較熱絡,會告訴她仲凱小時候的頑皮事跡,母子倆會因共同的回憶而相視大笑,在那一刻,雖然她臉上帶著笑,但內心卻悲哀感覺到,自己是“外人”,他們的過去,毫無她插足之地。
  而當夜晚奏起愛的樂曲時,她再也無法像過去,毫無顧忌釋放出初嘗的熱情,她得壓抑住歡愉叫聲,像做小偷般,怕被某人聽到、察覺。
  因為從蜜月回來以後,仲凱和她幾乎夜夜留戀在愛欲的國度中,那時,她覺得好幸福,可以在他的懷抱中,感受那與日俱增的濃烈愛戀。
  直到有一天,她匆匆從公司沖回家准備做飯時,任母卻把她叫進房中,以冰冷的口氣對她說,女人要端莊一點,而且要多為仲凱的身體著想,不要每晚都做“那件事”!
  聽完後,她整個人從頭冷到腳,覺得恐怖極了。
  她在梅家一直是個最受寵、最被稱贊的女兒,可是在任家,她卻是個處處被人嫌的媳婦,這種天差地別的待遇,在這種情況下,她當然會把不滿發泄在仲凱身上,因為若不是嫁給他,她怎麼會遇到這些事?
  但她更悲哀的發現,仲凱也在不斷承受來自母親對她的埋怨和不滿,仲凱夾在她們兩個之間,她痛苦,他也痛苦;任母痛苦,他也痛苦.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站在中間也不行。
  她完全亂了,兩人的婚姻關系走到遠超過她想像的地步。
  隨著一天天過去,她對自己愈來愈沒信心,不斷地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個差勁的媳婦,甚至連個妻子都當不好。
  她相信仲凱很清楚這個情形,但他卻束手無策,一點忙都幫不上,當他在任母面前說華琳的好話時,馬上會招來一頓責罵,說他有老婆就忘了老母,母親不如妻子,再來便是哭訴當年她是多麼辛苦的把他拉拔長大,沒想到娶了老婆,就什麼都忘了,哭完後,便開始質問仲凱,問華琳在向他埋怨什麼?
  每當這些完全不壓低聲量說的話,透過牆壁穿進她的耳朵中.她都有個沖動.想拿起一把菜刀,把那個老太婆砍死!
  但她不能,若是她傷了那個老太婆,仲凱一定不會原諒她。
  為什麼會變得這樣?
  她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體重直直往下掉,仲凱急得不得了,怕她生了什麼怪病。
  是呀!是怪病!是心病,而且不是一般普通藥物可醫治的。
  她愛仲凱,但同時也恨他,為什麼嫁給他之後,她會變得那麼不快樂?甚至可以說是痛苦的過日子,他為什麼不能保護她?反而一味要她多體諒、多忍耐。
  夠了!真的太夠了!
  再這樣下去,她會將對仲凱的愛全都轉為恨,這種讓她快覺得被撕成碎片的婚姻,她不想要了!
  當她提著已收拾好的行李,將完成簽章的離婚證書放到仲凱的面前,他臉上的表情讓她痛徹心扉。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滿眼的痛楚和憔悴,更讓她深刻感覺到,他的痛苦並不亞於她呵,也讓她下定決心,這個婚非離不可!
  無論他們彼此再怎麼相愛,但終究是有緣無分。
  在仲凱仍不放棄為他們的婚姻努力時,她幽幽望著他。“別逼我要你在我和你母親之間作選擇,你沒辦法的。”她離開,是惟一的解決方法,停止互相折磨,對她、對他、對他母親都好。
  他不再說話,但也沒動手簽名蓋章。
  她亦未再多言,提著兩大箱嫁過來時所帶的衣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任家。
  在娘家待不到三天,她便到中正機場,隨便搭上了任何一架可以離開台灣的飛機。
  當她在世界各國流浪快一年後,才抱著歷經滄桑的行囊回國。
  回到娘家,走進她的房間,在她的清潔如新書桌中央,端正的放著一個牛皮紙袋。
  拆開後,一如所料的,正是仲凱完成簽章的證書,見證人則是于伊和羲雅。
  很奇異地,當看到那份正式宣告他們婚姻結束證書時,她並沒有產生想像中的解脫感,也沒有痛苦,只有淡淡的愁,在眉宇間徘徊不去。
  這一年她一國一國的遊蕩,拼命想找回那個婚前無憂、快樂、直爽的自己,但卻發現……再也找不回來了。
  婚姻的失敗對她的打擊,遠比她想像還嚴重;更可怕的是,有部分的她,已經隨著那場婚姻的結束而埋葬了,生活中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激起她的熱情。
  她搬出了娘家,重新找一份工作,她並未對任何人提到過去年薪百萬的豐功偉績,從頭再做起,一步步地,直到今天。
  當蔚藍大海映入眼簾,濱海公路怡人的風景在兩旁迎接著,她才從回憶中醒覺過來,兩頰已濕漉一片,淚水正不絕從她雙眼中溢出。
  她拿起面紙將臉上的淚水拭淨,不願被身旁的仲凱發現,死命地望著窗外。
  仲凱早就察覺到,當看到她的淚水無聲滑落時,他的心有如被刀割般,但他無法出聲安慰她,因為……言語在此刻,只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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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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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瞪著眼前五百公尺那棟三樓洋房。
  旅館?
  哈!那怎麼會是個可以讓人OK的地方?說是間搖搖欲墜的鬼屋,還差不多!
  她回頭看看“來時路”,喔!不!那基本上連路都稱不上!雜草叢生,根本無路可循,石礫遍佈,她的高跟鞋在受不了這些高低不平的考驗下,鞋跟已經斷成兩截。
  讓她不得不效法曼陀珠廣告中女子的做法,將另一隻鞋跟敲斷。
  她不懂,一個連路都沒有的旅館,甚至連指示目標都沒有,問了快一百個人,沒有人知道有這家旅館存在,喔!差點忘了,這家旅館還有個超級俗的名字——“伊甸園之館”,這樣的旅館要怎樣經營生意?
  結果,最可笑的是,仲凱的車子不知道壓到什麼東西,突然爆胎,讓他們不得不停下來,結果當她一下車,一抬頭,便看到那棟和照片一模一樣的房子。
  它位在一個凸出的山崖上面,看來遙不可及,仲凱打移動電話請人過來修車,她則努力尋路,想知道如何到達上面,最後不得不豎起白旗,不顧一切,連攀帶爬的往上去。
  可是當她愈靠近那棟房子的時候,她不得不承認,周遭風景美極了。
  尤其望向前方的海洋,碧藍無垠,平靜無波,偶爾可以見到船隻航行其上,三三兩兩的礁石洞分佈其中,海浪拍打礁石不時濺出的白色浪花,畫面棒極了。
  因貪看前方的風景,沒注意腳下有個凹洞,就這樣踏下去——
  “唉唷!”她痛得跌坐在地上,淚水迸出眼角。
  怎麼會這樣呀?她氣得想高聲大喊。
  “你沒事吧?”從她頭上傳來渾厚低沉的聲音。
  她抬頭看,因為那個人正頂著陽光,一時無法看清他的模樣,可是當她眨了幾次眼,適應光線後,看清那人的長相時,不禁目瞪口呆,嘩!從哪兒冒出這樣的美男子?
  健康黝黑的肌膚,有雙明亮黑白分明的電眼,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他若是當電視明星,一定會紅透半邊天。
  “你沒事吧?”他一臉擔心再次問道。
  “我……”她吞口口水。“好像扭到腳了。”她哭喪著臉瞪著腳,此時高跟鞋已完全脫離她的腳,絲襪裂出一條長口。
  一聲驚呼,他已經將她攔腰抱起。
  “你、你……”她驚訝的只能不斷重複這個白癡字眼,從小到大,除了父親和仲凱以外,再也沒有被其他男人這樣抱過。
  “別擔心,我帶你去我們的旅館休息一下,馬上就可以複元了。”他面露微笑,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好像抱著五十公斤,一百六十八公分的她,是家常便飯。
  旅館?她眨眨眼睛。“你說的可是‘伊甸園之館’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面露驚喜之色。“咦?你聽過我們的旅館嗎?”
  “呃!久仰大名。”不想馬上說出她已是這間旅館的擁有者。
  “哇!太好了!我們的努力終於有代價了!”他看起來一副要痛哭流涕的模樣,令她不禁納悶,難道有人知道這間旅館,可以讓他這樣興奮?
  “小姐!”他突然俯向她。“為了報答你的‘知遇之恩’,我們一定會推出最高級的服務,讓你身心達到空前解放!”他那張俊美的臉龐流露出令人心驚膽跳的認真,讓人絲毫不敢懷疑,他一定說到做到!
  身心達到空前解放?她嘴巴張成O型,這、這到底是什麼性質的旅館?
  總算來了!我等你等得可真久!
  她站在窗後,靜靜地看著那個男的懷中的女子。
  嘴角拉起,既來之,則安之,可別想溜出她的手掌心!

  “伊甸園之館”紅色鮮艷的大字,漆在白色斑駁的大木匠上,橫在入口大門的上方。
  鐵門布滿了紅銹,一推開就會發出令人雞皮疙瘩全起的吱嘎聲,但出人意料地,那片庭園整理得美侖美奐,處處盛開各式的花朵,看得出有人很細心的在照料著,惟一不搭的是中間有個幹掉的水池,灰灰黑黑的。
  “這裏是誰弄的,好漂亮呀!”她忍不住贊歎。
  “是我!”抱著她的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道。
  她驚訝地仰起頭。“真的?”一個大男人居然會做得出這麼漂亮的花園景觀?
  “我騙你幹麼?”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鐘偉。”
  突地,一種怪異感覺豎起,覺得好像有人在注視她,她抬起頭,看著房子上面的窗戶,搜尋了一下,除了窗簾微微飄動,沒見著任何人影。
  是她太多心了嗎?華琳皺了一下眉頭。
  鐘偉腳步未停,來到那扇鏤花的大門前,陡地大喊:“天堂開門!”
  門紋風未動。
  她覷眼瞧他,心想他下一句是不是要喊“芝麻開門”?
  “伊甸園之館!”他再次喊道。
  靜——
  “裏面……有人嗎?”她困惑地問道。
  “有呀!可是因為我突然忘記今天的進門口令,所以他們才不開門。”他露出煩惱之色,絞盡腦汁想著。
  進門口令?華琳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到底來到什麼怪地方?
  “愛你一萬年!”他不死心的繼續喊道。“對你愛愛愛不完、你是我的巧克力……”
  實在聽不下去,這個俊男形象已在她心中徹底瓦解。
  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暴喝:“你在做什麼,還不趕快把她放下來!”
  華琳探頭一看,要命!她從沒看過這樣子的仲凱,全身漲滿怒氣,胸膛急速起伏,看得出來.他是匆促跑過來。
  瞧他一臉殺氣騰騰向他們沖過來,為了鐘偉的命著想,她忙不疊掙紮從他身上下來,偏腳上傳來一陣劇痛,讓她無法站穩,往前一撲,仲凱滿懷抱住了她。
  “你的腳還好嗎?”鐘偉想伸手扶她一把,卻被一雙駭人的眼神給逼退,好可怕喔!他從來沒看過有人用這種凶惡的眼神瞪他,好像做了什麼錯事?
  “我的腳扭傷,是他好心抱我上來這裏的。”她連忙解釋道。
  仲凱臉上的暴怒神色稍霽。“還是不該讓他抱你,你可以待在原地等我呀!”他低吼道。
  “來不及等嘛!”她嘟著嘴說道。
  仲凱扶起她,兩人望向鐘偉,發現他還在那念念有詞的,“雙獅奇緣”、“二度邂逅”、“男人像霧又像冰”、“拒愛佳人”……
  她拍拍仲凱,示意他放開她。
  “你腳沒關系了嗎?”他不放心地問道。
  她對他笑笑,沒關系——才怪!她伸手去推門。
  咿呀一聲!門應聲推開,裏面空無一人。
  “嘩!你有雙魔手!”鐘偉露出祟拜的神色。
  什麼話啊!想殺人了,仲凱在她身後發出一聲怪聲。
  忍著腳痛,一拐一拐走進屋內。

  頗出人預料地,裏面收拾得窗明幾淨,看起來極為賞心悅目。
  “還有其他人嗎?”仲凱問道,頗訝異裏面佈置品味不俗,看得出來,前任主人相當重視這個旅館。
  “有呀!”
  “那人呢?”華琳問道。
  鐘偉聳聳肩。“不知道,有可能全都躲在廚房在開秘密會議。”
  “什麼秘密會議?”
  “大家在想該如何整我們新一任的老闆。”鐘偉露出憂愁的表情。“因為我們老闆去世了,她把整間旅舍還有我們,全都給了她的侄孫女;可是,那個新老闆我們都沒見過,覺得她大概很難纏,所以大家都不希望她來,因此在想辦法趕她走。”說到這,他陡地住嘴。“對了,小姐,你該不會把我說的話告訴我們的新老闆吧?”
  現在再講這個,已經太遲了!有哪個笨蛋在未確定對方的身份,就把實話全部說出來?
  仲凱發出不以為然的嗤笑聲,華琳白他一眼,然後露出一朵甜蜜至極的笑容。“當然不會了,我不是那種長舌婦。”她向鐘偉保證道。
  “太好了!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好人。”那雙會放電的眼,此刻充滿仰慕欣賞的神情,讓她心跳不自覺加速。“你在這等我一下,我立刻把其他人叫出來,讓你享受到至高無上的服務!”說完後,便立刻轉身沖到後頭。
  她凝望他的背影,輕歎口氣,可惜,雖然是個絕世美男子,但是腦袋……似乎有點……
  “他也是你要接收的人嗎?”仲凱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恐怕是的。”
  他們開始四處打量,內部裝潢多以木材為主,而且都不是普通的木頭,全都是上等的紅檜。
  這裏是客廳兼接待處,有個高及至她腰部的接待吧台,後面掛了幾串鑰匙,一、二、三……共有六把鑰匙,這裏只有六個房間?
  她望向左方,那邊有數個沙發和木椅以不規則方式散置,圍著一個……小時候才會看到的電視機,前面還有兩扇木門的那種。
  很多東西看起來都已經有相當的歷史。
  突然她的視線被右方牆壁上的一幅照片給吸引過去,忍著痛,一拐一拐的走過去,仲凱見狀立刻扶住她。
  那是張放大的合照,坐在中間的那個老婦,想必是她的“表姑婆”,她暗扮個鬼臉,還是不習慣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親戚。
  雖已八十多歲,滿臉皺紋,但那雙眼睛依舊炯亮有神,有那麼一剎那,覺得她好像正直視她。
  忙斂正心神,看向其他人,鐘偉也在其中,他露出甜甜的微笑,緊緊偎在表姑婆的膝邊,而她的手也放在他頭上,像、像在撫摸一條狗一樣。
  突然之間,華琳和仲凱同時覺得一陣毛骨悚然,兩人對看一眼,緩緩轉過身,一看,差點沒嚇昏。
  不知何時,他們背後已站好了五個人!
  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
  撇開剛剛見過的鐘偉,抱在他懷中的是個年約七、八歲小女孩,有著驚人的美麗,一雙烏黑的眸子骨碌碌地來回在他們身上轉著。
  站在他旁邊的是一個穿著長袍馬褂,鼻樑上掛著一副黑框眼鏡,活像是漫畫中的老夫子,他微低著頭,一雙銳利的眼睛從眼鏡上方望著他們,全身散發著一股不可忽視的傲氣。
  再旁邊,華琳不自覺吞口口水,很少看到長相如此凶惡又如此高大壯碩的男人,而他的頭發……正是“天龍特攻隊”裏那個“怪頭”的翻版,一顆頭顱剃得光光,只留下最中間的那一線的卷毛,毫無疑問,若有人惹惱了他,在三秒內,便會被他撕成兩半,但這樣像殺人犯的男人卻穿著白色的廚師服。
  她不自覺緊緊偎近仲凱,他身體一僵,隨即放鬆下來,輕輕攬住她,給予她支撐。
  至於最旁邊的那一位是個頂著一頭金色假發的中年婦人,穿著打扮完全仿效瑪麗蓮•夢露,連那顆最有名的痣也方位不差的點在她臉上。
  看到這三個裝扮特殊的“人”,不禁讓人有掉人異次元的錯覺。
  還來不及開口,他們已經九十度大鞠躬。“歡迎光臨!”
  聲音之洪亮,讓整個房子都產生了回響,一些窸窸窣窣的灰塵慢慢從上面撒落下來。
  仲凱飛快地將她拉往旁邊站,免得讓灰塵蒙上他們,她眨了好幾下眼睛,勉強擠出微笑,也以九十度的鞠躬回禮。“哪里,你們太客氣了。”
  仲凱則緊抱著雙臂,一雙淩厲的眼睛,來回打量面前那一個人。
  那個穿著長袍馬褂的男子站出來。“您好!我是‘伊甸園之館’的總管葛羅力,謹代表所有館內工作人員向您致上最大的歡迎之意。”一口道地京腔國語。
  “謝謝!”
  “現在我為你介紹本館的館員,首先最左邊的這位,是本館的門房兼園丁,鐘偉,而這個小女孩叫芊芊。”
  鐘偉露出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請盡量吩咐我做事,別客氣喔!”
  “好。”華琳微笑答應,仲凱則揚揚眉——他不喜歡看到這麼英俊的男子對華琳露出這麼甜蜜的微笑,尤其這個男人的眼神顯得……太過純真了。
  “你們是夫妻嗎?”鐘偉問道。
  華琳還來不及開口,仲凱先出聲了。“是的!我們是夫妻,正要來這二度蜜月。”他露出笑容說道,而他放在她腰間的手縮緊,示意她得和他配合。
  搞不懂他在打什麼主意,華琳也露出甜甜的笑容。
  “是呀!我們是來二度蜜月的。”說完後,她輕輕捏了他一下,即使很痛,他也不敢吭一聲。
  “真的呀!那你們一定不可以錯過本旅館最具特色的‘蜜月套房’。”鐘偉笑容可掬地說道。
  “呃,謝謝!”最具特色?她和他互換困惑的一眼。
  “行李呢?”小女孩芊芊陡地開口問道。
  “嗯!我們只是想出來隨處走走的,待一天就好了,所以沒帶行李。”華琳笑道。
  芊芊懷疑看著他們。“什麼都沒准備就來我們這呀?我們這裏可是要什麼沒什麼喔……唔……”她的嘴巴被羅力一把捂住。
  羅力乾笑。“她是說要什麼就有什麼。”
  華琳和仲凱不約而同的揚揚眉。
  羅力清清喉嚨繼續說道:“再為您介紹本館最優秀的廚師夫妻檔,比利和瑪麗蓮,他們精通世界各國的美食,只要您吩咐,不管是義大利菜還是法國菜,我們立刻會為您准備。”
  真的嗎?這個小地方居然有這樣的廚師?
  “請問兩位想吃些什麼呢?”金發的瑪麗蓮笑眯眯地問道。
  頗令人驚訝,她聲音有若山谷黃鶯,悅耳極了。
  “你們有些什麼呢?”向他們討菜單。
  “您要什麼我們就有什麼?”瑪麗蓮巧笑倩兮地說道。
  華琳和仲凱互望一眼,仲凱將決定權交給她。“那……法國菜如何?”既然如此充滿自信,她倒要好好考驗他們。
  瑪麗蓮臉色未變。“嗯……法國菜,那請問您計劃要花多少錢,我們的價位從五十元開始起跳。”她笑眯眯說道。
  “有五十元的法國菜呀?”華琳訝笑道。
  “有喏!我們立刻現場示範,老公!”
  那個大塊頭比利依言行事,首先,他搬過一張桌子放到他們面前,將上面的灰塵吹掉,然後再將頭上那頂廚師帽摘下,在桌上擦拭之後,才又戴回去。
  比利從口袋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煞有介事地寫上“法國菜”三個字,然後鄭重的放到他們面前,必恭必敬地說道:“請用!”聲音低啞有力。
  所有人都不吭聲,全都睜著眼睛看她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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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2 03:20:01 |只看該作者
  華琳和仲凱瞪著那張紙半晌。“這就是五十元的‘法國菜’,那六十元的如何?”
  瑪麗蓮也不知從哪兒拿出一架的調味料,看到上面蒙上一層厚厚的灰,瓶口處黏著一粒粒的東西,仲凱皺起眉頭,華琳不敢想像那是由什麼東西組成。
  比利拿下其中一瓶,開始在紙上撤下白色粉末,然後,睜著一雙如牛鈴般的大眼看著她。“請用!”
  越來越有趣了,一般人碰到這種情形大概早就嚇得慌忙溜走了,但他們兩個可不是一般人。
  仲凱揚揚眉。“那七十元呢?”
  比利淋上醬油,一張白紙頓時濕透成咖啡色黏在桌上。“請用!”他聲調不變地說道。
  仲凱臉上表情只得稍具威脅性。“那你可願意示範一下如何吃嗎?”
  “可以。”比利掀起上衣,赫然現出一排亮晶晶的刀叉,他從中拿下刀和叉,先用刀子將那張紙“鏟”
  起來,一層層的疊成一方型,直到變成五公分平方開外,然後面不改色叉起來,放進口中開始細嚼,隨著他的吞咽動作,華琳覺得那“坨”紙好像也進了她的口,情不自禁咽下一口口水。
  仲凱面不改色。“真是謝謝你了,大廚,讓我大開眼界,若你不介意的話,我們想待會兒再點,可以嗎?”
  他那平靜、不疾不緩的態度讓所有人都頗為錯愕。
  比利凝視他半晌,咕噥一聲,便站到一旁。
  羅力乾笑幾聲。“不好意思,剛剛那只是開玩笑,在我們上正餐前玩的遊戲,希望能讓您放輕松,這樣才能讓您開胃享受接下來的大餐。”
  華琳露出恍然的表情。“原來這樣啊,還真有創意。”輕松?開胃?差點沒吐出來.她在心裏暗罵道。
  “過獎!過獎!”羅力清清喉嚨。“呃!我們都已經介紹完畢,還不知道二位怎麼稱呼?”
  “我姓任。”仲凱簡單地說道。
  “喔!原來是任先生、任太太,現在看你們要住敝館那一間房間,既然你們是二度蜜月,我們自然推薦你們住蜜月套房,不知二位意下如何?”羅力笑眯眯地問道。
  “這樣……”他看一眼華琳,她正露出驚愕的神色。“當然依你們的建議,今晚我們就住在蜜月套房——”他話還沒說完,華琳猛地拉他一把。
  “你在幹麼呀?我們今晚為什麼要住在這裏?”她在他耳邊壓低聲量說道。
  “你若不住在這,怎麼知道你要接受的遺產是什麼?”他也對她咬耳朵。
  “可是……”她咬住下唇。“我們已經……”
  他伸手輕點住她的唇,他懂,但他不想放棄任何機會。“放心,我們只是看看,不會怎樣的。”上天原諒他,他不是故意要說謊的,因為他實在太珍惜他們兩人相處的時光。
  她懷疑看了他一眼。
  “我們就只是看看表姑婆給你的這棟旅館還有沒有價值,難道你不想看看他們接下來還有什麼花招?”他在她耳邊輕柔地誘哄道。
  喔!不公平!他知道她是好奇寶寶,故意拿這個因素誘惑她。“好吧!”
  轉過身面對那群正好奇的盯著他們瞧的人。“可以帶我們去看看房間嗎?”
  “你們決定要住下來了嗎?”羅力難掩興奮地說道。
  “是呀!”說了半天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突然響起的歡呼聲,令他倆呆了一下。
  “萬歲,終於有人肯住我們的旅館了。”芊芊的聲音中有掩不住的興奮,結果因聲音過大,還被其他人噓了一聲。
  仲凱和華琳面面相覷。天!到底他們有多久沒生意上門了?從他們壓低的聲音,勉強抓到幾個字眼。
  “怎麼辦?現在是要把誰的房間清出來?”
  “不要是我的。”
  “我也不要,人家懶得搬。”
  “少囉嗦!再吵,接下來一個月你只能吃竹筍炒肉絲。”
  “我們來猜拳做決定,最輸的人讓出房間。”
  “好!”
  羅力等五個人,開始在那邊猜拳。
  仲凱湊近華琳耳邊。“我敢說,上面的房間全被當成‘員工宿舍’了。”
  “我想也是。”看著他們在那邊像小孩子一樣喊剪刀、石頭、布,一種怪異的感覺緩緩升起,體內好像有許多泡泡,不曉得一旦破了,會怎麼樣?“我覺得現在我好像在看有五條不同品種的魚聚在一起的水族缸。”她小聲對仲凱說道。
  仲凱咽下笑意。“你是說有鬥魚、金魚、血鸚鵡、熱帶魚的那種嗎?”他亦小聲回答道。
  她搖搖頭。“那些都太普通了,他們的魚種還不能確定。”這群人從一碰面便帶給她極怪異的感覺,讓人難以捉摸。
  終於——
  勝負揭曉,芊芊不悅地嘟著嘴巴,鐘偉則低聲安慰她,而瑪麗蓮則拎著拖把和水桶快速地沖上樓去。
  “請問兩位貴客,先前可曾來過金瓜石?”羅力彬彬有禮的問道。
  仲凱和華琳對視一眼,然後搖搖頭。“一直很想來,可惜沒有機會。”仲凱答道。
  “真的嗎?那太好了。”羅力笑著撫掌道,然後他扭過頭。“鐘偉!芊芊!”
  “是!您有何吩咐?小的在此候教。”
  看那一大一小恭敬的模樣,讓人有種時代錯亂的感覺。
  “你們倆立刻帶任氏夫妻二人至附近逛逛,好好介紹咱們這兒的名勝風景,在房間未整理好之前,不准回來。”羅力態度極為威嚴的下令道。
  “是!”
  華琳眨眨眼睛,連忙笑道:“不用麻煩了。”
  羅力的厲視令她說不下去。“任太太,這乃是本旅館精心設計的‘愛之旅’,盼勿推卻。”
  “是——”
  仲凱伸手握住她的手,手上緊了緊,示意她既來之則安之,同時也提醒她今天此行的目的。
  她搖搖頭,只有聽憑這群人安排。
  待他們消失視界外。
  “難得送上門來的肥羊,怎能不……”羅力露出獰笑。
  “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料理他們。”比利眼睛散發出駭人的光芒。
  “那……我們這一個禮拜的伙食就偏勞你了。”
  “沒問題。”

  鐘偉和芊芊兩個是相當盡職的導遊,為他們詳盡介紹了金瓜石的風景,帶他們欣賞了黃金瀑布,也帶他們到廢棄的礦坑去參觀。
  在美景和海風徐徐吹拂下,他們都漸漸放鬆心情,盡情的享受此刻的安寧。
  “這是我們蜜月旅行後,頭一次兩人單獨這樣出來逛。”仲凱輕輕說道。
  他的話喚起了過去的回憶,一種莫名的心痛襲上。
  “本以為結婚後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會比較久,誰知居然連出來玩的時間都沒有。”搞不清說這番話是諷刺還是在自我調侃。
  聽到他們對話的鐘偉,轉過頭面對他們,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沒關系呀!既然是二度蜜月,就好好放鬆心情玩呀!”
  若真是二度蜜月就好了,但他們……
  她咬咬下唇,將話題轉開。“你們經常帶客人四處去參觀嗎?”華琳好奇地問道。她知道有些旅館會為客人設計旅程,倘若他們也有的話,那意味著他們有一套很完善的企劃。
  “沒有,除非客人自己主動提出,你們算是特別的。”芊芊坦率地說道。她眼睛經常骨碌碌的轉著,好像腦子裏經常有些古靈精怪的點子在不停轉動。
  特別?怎麼個特別法?本想繼續追問下去,這時他們來到一個洞口,突如其來的涼空氣,讓她止住了嘴,芊芊跑向坐在洞口旁邊的兩個人面前,跟他們說起話來了。
  仲凱抬頭看一下一周。“這裏就是廢礦坑?”
  鐘偉笑道:“這裏只是廢礦坑之一,要收參觀門票錢。”
  芋芋一講完話便跑回來。“請繳門票費,一人五十元。
  仲凱掏出一百元來給她,芊芊看了一眼,便收進自己的口袋裏。
  “進礦坑是要用到手電筒,你們是要一個人一支.還是共用一支。”芋芋從背袋中拿出數支小型手電筒。
  “給兩支好了,比較保險。”華琳說道,她以為她要發給他們。
  “好!一支一百,二支二百元。”
  啥?她吃驚瞪著小女孩好一會兒,那種手電筒外面賣一支大概只要三十元,她居然獅子大開口要一百,真是……她本想說不要的,仲凱已經付了錢,選了兩支手電筒。
  在走到礦坑口時,芊芊停下腳步。“你們是要自己進去逛,還是要我們帶路?裏面還有不少的支洞,但還不會難走,碰到壁後再照著原路走回去就可以了。”
  芊芊露出甜甜微笑補充道。
  這不是廢話嗎?“這樣肯定會浪費不少時間,當然需要有人帶路。”華琳沒好氣地說道。
  “好——”好字說完,芊芊那雙小手又伸出來。
  “導遊費。”
  這小鬼……簡直是搶錢一族,死要錢,兩人瞪著這個小女孩,是誰教她教成這樣的?無可奈何,仲凱再度掏出錢。
  “一百?外面請導遊的行情都是一人五百的。”芊芊撇撇嘴說道。
  “小朋友!你別太過分了,要就一百,不要就拉倒。”仲凱低沉地說道。
  芊芊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非常有威嚴,像極了學校的老師,想了一下,決定不要再跟他過不去,聳聳肩,反正有錢總比沒錢來的好。
  “那跟我來吧!”
  走進礦坑,發現裏面比他們想像中還要大、還要寬和深。
  裏面空氣非常的流通,走在裏面,順著軌道走,會讓人不禁懷想當年有數百名礦工在此辛苦采礦的模樣。
  仲凱牽起華琳的手,她沒有拒絕,兩人相偕的跟在芊芊和鐘偉後頭。
  “這兩年……你過得好嗎?”他輕輕問道。
  她沈默了一下。“沒什麼好不好的,日子還不是就這樣過下去。”她澀澀地說道。
  他聞言心一緊,以前的那個梅華琳是不會用這種瑟然消極的語氣說話,她是那種深信每個明天都是新的一天的那種樂觀主義派,總是毫無顧忌的往前沖,怎麼現在?
  “你為什麼不回原來的公司上班?”
  因為原來的公司有太多屬於他倆的回憶,當初就是她幫他包裝整個事務所的形象……她咬著下唇。“既然決定要有個新開始,所以當然得換一家公司。”她故意用輕快的語氣說道。“對了,一直問我問題,換我了,你工作上應該沒問題吧?”雖然聽起來像問句,但口氣卻是肯定的,她從不質疑他在工作上的能力。
  “一切都在掌握中。”
  習慣掌控一切,也是他倆的共通性,但她始終不像他表現得那樣強悍,不過在他們的婚姻生活中,他卻沒有掌控她。
  其實他真的是個很俸、很體貼的老公,在他的臂彎中,可以永遠不用擔心外來的攻擊,惟獨是在,在面對那個身份特殊而且是最重要的“自己人”時,他毫無招架之力,也無法保護得了她,想到這,一股無名火又冒起。
  “你媽……有沒有叫你再婚?”她輕聲問道。
  他靜了一下。“有,但是被我拒絕了。”
  “是嗎?難道你都沒有碰到想再交往、認識的女人嗎?”奇怪!她明明不想問這個的,為什麼還是說出口下?
  還來不及反應,仲凱倏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子用力抓住她兩條胳臂。“我真沒想到你居然問得出口!你是那個最清楚答案的人,不是嗎?”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她嚇了一跳,隨即露出愧色低下了頭。“抱歉,原諒我的失言,我只是難以自禁。”
  他深吸口氣後,輕輕放開她,但是沒有放開她另一隻手,仍牢牢緊握著。
  兩人沈默了一會。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地方很像一個地方?”仲凱才再度開口。
  “咦?”她仰起頭四處觀望著,然後她眼睛睜大,她知道他在說哪兒了。
  看到她恍然的表情,他知道她記起來了。“這裏很像我們度蜜月時,去紐西蘭的那個鐘乳洞。”
  她口頭發幹,說不出話來,該死!他為什麼要一直提以前度蜜月的事情?逼她不得不回想起那段最甜美的時光。
  那時就像現在一樣,走在導遊的身後,雖然導遊嘴巴不停的提醒他們哪塊石頭造型看起來很像什麼,可是他們都視若無睹、恍若未聞,因為在剛新婚不久的他們眼中,就只有彼此的存在,他們的耳朵只聽得見對彼此的愛語。
  那時,他們是多麼相愛呀!
  沉醉在過去時光的兩人,不禁愈走愈慢,和芊芊他們的距離也愈拉愈遠,連走進岔道都沒留心。
  在蜜月旅行時,他們就像小孩般,盡情的玩耍,雖然是跟著旅行團出去,可是他們是最不守規矩的團員,經常脫隊到處閒逛,當眾人去參觀名勝風景時,把注意力放在欣賞上,他們則注意隱密的地方,乘隙溜進那邊,互相交換親吻和愛語,如膠似漆般,片刻都不肯分離。
  他們不知不覺停下腳步,她仰起頭,兩人四目相交,閃動在彼此眼中的是回味過去那段甜美的光芒及不變的愛戀。
  他輕撫她的臉龐,然後俯身吻她,她輕歎一口氣,雙臂搭上他的肩頭,在得到相對等的回應時,他摟住她的腰,舌尖侵入品嘗,深深吸進彼此的味道。
  在這一刻,他們忘卻現實所有的一切,有的只是兩年前曾有的甜蜜與火熱,以及毫無保留的反應。
  “喂!你們跑去哪兒?”遠方傳來小女孩著急的聲音,在洞內回響著,同時也分開了他們。
  兩人氣息不穩,彼此驚異地互瞪著,沒想到這麼久沒在一起了,存在他們兩個之間的火焰還是如此熾烈。
  “原來你們在這,拜託你們一下——”芊芊看到那兩個正在摟抱互看的人,陡地止住嘴。
  哇塞!好色喔!他們居然在這摟摟抱抱的,芊芊有些困窘地想道,不過,他們兩個人抱在一起的畫面,看起來……好好看喔!
  “芊芊!找到他們了嗎?”鐘偉的聲音傳過來,而那兩人也如夢初醒般的分開來,然後誰也沒說話的跟著芊芊和鐘偉身後走出來。
  接下來的行程,芊芊發現那兩人,眼中就只有彼此,索性閉上嘴巴,不再為他們介紹沿途的風景——浪費口水罷了,領著他們慢慢走回“伊甸園之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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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2 03:20: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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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旅館時,已近黃昏,海邊的天空非常美麗,而他們的房間也已收拾妥當。
  他們跟隨羅力走到二樓,到達時,所有人都列站在廊上,臉上則帶著“燦爛無比”的熱情笑容迎接他們。
  通過這道熱情人牆,站在門口時,他們兩人當場楞立。
  他們瞪著那一室的粉紅,天花板、窗簾、地板。
  還有……擺在中間那張超級大床,全都是……粉紅色。
  “這就是我們的蜜月套房,也是本旅館最具特色也最引以為傲的地方。”羅力聲音有掩不住的驕傲。“本旅館的床全都是日本原裝進口,設備先進,有各式的特效,任君選用,保證一定會讓你們兩位——”
  “徹底達到身心解放!”所有的人異口同聲的說完這句後,皆慎重其事地向他們鞠躬。
  這、這是?仲凱和華琳完全說不出話來。
  瑪麗蓮搖著臃腫的身軀向他倆行來。“來!請新郎抱新娘進入洞房。”她笑眯眯地說道。
  “不、不用吧!我們已不算是新人……”華琳勉強笑道。
  誰知——
  瑪麗蓮瞬間拉下臉。“不行也得行,習俗就是習俗.一切都得按照規矩來。”她那氣勢,讓人覺得,若不照她的話做的話,她那多肉的手掌使會毫不留情向他們打過來。
  仲凱笑笑。“我知道了。”
  “喂——啊!”華琳所有的抗議全都化為驚呼,仲凱己將她攔腰抱起,牢牢擁在懷中。
  她只能楞楞望進他帶笑的眼中。“既然是規定,我們當然要照辦囉!”說完,他就抱著她踏進房間內。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露出會心的笑容,不過,若是再仔細一看,他們的眼中全都閃過“計謀得逞”
  的光芒。
  “請盡情享受,除非你們吩咐,要不,我們絕對不會輕易來打擾你們的。”羅力臉上的曖昧笑容不言而喻,然後又向他們鞠個躬,為他們將門拉上。
  房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華琳立刻掙紮要下來:
  她的扭動。再度喚起他剛剛被澆息的欲望。
  “嘿!別亂動,現在我的自製力很脆弱的。”他低聲警告道。
  她臉微紅。“快讓我下來啦!你不是覺得我變肥了嗎?”她忍不住大發嬌嗔。
  “是嗎?”刻意地,讓她緩緩從他身上滑下來,兩人的曲線緊密貼合在一起。
  太久了!兩人有好長一段時間沒這麼緊密貼緊過,強烈又甜美的回憶同時刷過他倆全身,引起陣陣漣漪。
  仲凱的視線緊緊鎖住她的。“哪里胖了?是胸部、腰部,還是……”他的手隨著他的話語老實不客氣地在她身上四處遊移,引發她陣陣輕喘。
  “好癢,你別鬧了!”她邊笑邊推他,在這一刻,他們就像調皮愛玩的小孩。
  驀地,他們同時止住嬉笑,兩人相互凝視著,仲凱眼神漸漸變深,她不禁被催眠了,他緩緩地帶她往那張大床倒去,剛剛在山洞被引燃的火花,如今一發不可收拾地熊熊燃燒起來。
  頭一低,吻住她的唇,甜美豐潤的觸感,倏地從他們的連接處泛流至全身,壓抑兩年的情感,強烈爆發開來。
  他撬開她的唇,饑渴般地掬取其中的甘泉,一碰到她,他所有的冷靜和自持,全都不翼而飛。
  她一隻手插進他黑如子夜的發中,另一隻手則緊緊環住他的頸子,將他攬得更近,不在意他的重量會壓疼她,她只想再次感受那份肌膚相貼的感覺。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如此想念他。
  不!她不要自欺了,想到那無數個不眠的夜晚,拿一個枕頭當作是他緊緊擁在懷中啜泣的夜晚。
  他們狂猛忘我親吻著,他的唇離開她的,沿著她細膩的頸脖而下,不耐地將她身上衣服拉扯想解開,她倒吸口氣,將手伸直,方便他把衣服褪開,無意間,碰到床頭櫃上的一個鈕。
  陡地,一陣白色冰涼的煙霧從床頭上方和兩側噴灑出來。
  “喔!老天!那是什麼?”兩人被那突如其來的冰涼攻擊,嚇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那些夾雜著固體的白色冰冷氣體突然大量噴灑出來,然後開始噴出細細的煙霧,在床上形成一股縹渺的白霧。
  他們兩人瞪著那些一散在床上的小顆粒,漸漸揮發成白色氣體。
  乾冰?
  床頭櫃的右下方,有四個不同顏色的按鈕,分別是紅、黑、白、黃,她剛剛不小心碰到了那一個?華琳忍不住好奇,再次爬上床去碰觸那些按鈕。
  按下白色的,再度噴出那些夾雜固體的乾冰。

  “我實在不認為這種品質的乾冰可以製造出良好的‘氣氛’。”仲凱澀澀地說道,好不容易才進入狀況,卻被這種多出來的東西給破壞掉!
  在一些愛情賓館中,就是有這種乾冰裝置,造成虛無縹緲的氣氛,然後——
  她按下紅色按鈕,整個房間原有燈光暗掉,房間中央上頭那個大水晶旋轉燈開始放出暗紅、暗紫色燈光,忽明忽滅。
  噴上乾冰再加上那閃爍不明的燈光、輕易營造出極令人目眩神移的誘惑氣氛,讓人恍若置身在雲雨巫山中。
  仲凱歎口氣,爬到床上,用手肘支著臉側躺在她旁邊。“你表姑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怎麼會有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注視著手中那些尚未氣化的乾冰。
  “我不知道。”此時華琳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雙眸露出興奮的光芒。“沒想到這間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房子,裏面還居然藏有這麼好玩的東西,我只有在日本賓館看過,沒想到這裏居然也有。”她喃喃說道。
  她渾然不覺,仲凱一聽到她的話,整個臉色大變,立刻半坐起身,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來面對。“你怎麼會去過日本賓館看過這些的?”他表情駭人地問道。
  啊!完蛋!說溜嘴了,她暗暗叫苦,輕歎口氣。
  “沒什麼呀,我跑到日本東京去玩,為了省錢,剛好看到那種HOTEL,好奇嘛,所以就跑進去住,順便見識一下什麼叫愛情賓館。”一看他的表情仍陰雲密佈,她連忙說道:“只有去過一家啦!我在日本多半都跑去溫泉旅館住啦!”
  “沒有男人陪,他們肯讓你進去住?”她的話不僅沒讓他安心,反而更加焦慮,腦中一浮現她躺在其他陌生男人懷裏的情景,不禁湧起一股想殺人的沖動,而當他發現她臉上露出心虛的表情,一股冷氣從他頭頂寒到腳;像被燙著一般,他驀地松開了她的手。
  “真的有男人?”他不敢置信地問道。
  “呃!”她從來就不會說謊,而在他面前,更是不可能。“是有,不過……不是……”
  仲凱整個人已經跳起來,臉上布滿痛苦和不敢置信:“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除了你以外,我從沒正眼看過其他女人,即使離婚了,我也沒有,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他傷痛的對她大吼道。
  她暈了一下,聽到離婚後他沒有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讓她有說不出歡喜和開心,但也讓她痛苦憶起他們已離婚的事實:“不是這樣,你聽我說,那個男的長得很像你,我……那時很想你,一看到他,我整個人都傻了,他先是過來搭汕,我們、我們是用英文交談的,因為談得很愉快,在走到賓館區附近時,他……
  問我要不要進去看看另一類日本文化,我一時……受迷惑了,所以才會跟他一道進去……”她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
  喔!老天!他心好像被人活生生撕裂一般,他痛苦地瞪著她。“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只要長得像我的阿貓阿狗,你都可以跟他上床?笑話!什麼爛藉口!”
  他轉過身,向門沖過去。
  “不是!你聽我說!”她話還沒說完呀。
  當仲凱氣憤地想將門拉開,卻發現門拉不開,用力拉扯了好幾下,那道門仍是紋風不動。
  “見鬼了,這是怎麼回事?”此刻的仲凱氣極了,恨不得將這道門給砸了,倏地,他睜大眼睛。“混蛋!他們把我們給反鎖了!”他咆哮道,他開始用力捶著門。“喂!你們在做什麼?怎麼可以把我們關起來,快點把我們放出來!”
  華琳無暇注意這件事,她現在只想把事情解釋清楚,所以在這一刻,她非常慶幸那道門擋住了他的離去。
  她撲過去抱住他的背。“你先聽我把話講完,不許你就這樣離開!”
  “我不要聽!”他用力掰開她環在他胸前的手。
  她的手被他弄得好痛,她不得不松開,她氣呼呼瞪著他的背。“任仲凱,你可不可以聽我把話講完呀!”
  她還沒講完整件事的二分之一,只聽到前半段,就氣成這個樣子?
  他轉向她,眼中的暴戾令她不由得倒退數步。“我以為我們是相愛的,即使離婚都無法改變,沒想到這全都是我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每一天,我都在為我們的婚姻失敗內疚、痛苦,沒想到你倒快活——”他話還沒說完!啪!她一巴掌打去他接下去的話語。
  轟隆!這時,外面突然響起大的雷聲,倏地室內停電了,陷入一片黑暗。沒過一會兒,室內又再度恢復光明,楞立的兩人似乎都沒有意識到此異變。
  華琳不敢置信瞪著她發紅的手掌,天!她頭一次動手打他。
  仲凱抬起了手,似要回擊過去,但終究無法動手,他沒有辦法打女人,尤其那個還是他的最愛的,即使在她傷他那麼重的時候,他亦無法出手傷她。
  他從沒想過,那麼深愛一個人的同時,也可以那麼恨她!他瞪著自己發抖個不停的手。
  她怎麼可以讓其他男人抱她、吻她……他不願再想,再想下去,他真的會瘋掉,更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會失手將她掐死,然後再自殺算了。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的情感居然可以激烈到這種地步,而他還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冷靜、最沉穩的人?!
  而這整件事,惟一可差告慰的,是那個男的長得像他……喔!去她的,這算什麼?
  在最初的震撼過後,華琳深吸好幾口氣,看到他臉上的震驚和痛苦,她也心痛呀!可是為什麼他不等她把話全部說完,虧他還是一流的律師,在未聽完所有的答案,怎麼可以這樣輕易的將她定罪?
  她插起腰氣憤地瞪著他。“任仲凱,你給我安靜聽著,這輩子,除了你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男人碰過我,那個男的我連手都沒給他碰到,更何況是我、的、身、體!”她一字一句清晰的打進他因妒火燃燒的昏沉腦袋中,真氣人,她居然在跟她的“前夫”報告離婚後發生的事!
  算了吧!騙誰呀?那紙離婚證書根本不算什麼,在她的心中、潛意識裏,身體內的每個細胞,早認定他是惟一的。
  仲凱聽完她的話,有好一會兒腦袋都沒轉過來,過半晌,他才開口,語氣是冷靜、小心翼翼的。“你不是跟他上了賓館?”
  她臉一紅。“是進去啦,可是我一進到房間,就立刻把他推出去,把他關在門外啦!”
  強烈的釋然頓時刷過他全身。“為什麼?”她的話像一道太陽般。迅速將他心中所有的陰霾吹散。
  還問為什麼?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轉過身抱著胸。“廢話!他長得是像你,但又不是你,更別提……
  他是日本倭寇!”
  一抹白癡般的笑容掛在他嘴角。“喔!我忘了,你有排日情結。”華琳雖然未親身參加對日抗戰,可是她比誰都還憤恨日本侵華之舉。
  “哼!”她懶得理他了,剛剛那樣一鬧,她覺得全身力氣好像全都流失了,腦袋也空空的。
  仲凱的手從她身後環住,她微微掙紮了一下,隨即放棄,軟軟靠進他懷中。
  “抱歉,我應該聽你說完的,可是我真的快瘋掉了。”他埋在她的頸邊說道。“不過,我絕對不會把你讓給其他的男人。”語氣中有不容質疑的堅定和執著。
  她沈默以對,是心疼也是無奈,她偏過頭和他對視,從相對的四目中,可以見到對彼此的強烈感情。
  準確地,他捕捉住她的唇,將她轉正過來,用比剛剛強出好幾倍的感情互相親吻著。
  再一次,他帶著她倒向床。
  “抱歉,我這次沒法等。”他低嗄聲音說道。
  “沒關系……”她也等不了,目光迷濛地望著他。
  突然,門口傳來幾聲重敲。“抱歉!任先生、任太太,我們為你們送上晚餐來了。”
  在床上的兩人同時一驚,又碰到床頭櫃的按鈕,頓時乾冰噴出,噴得兩個滿臉滿身都是,房間燈光紅綠四射,然後在一聲“卡”之後,整個床像會呼吸一般,開始上下起伏。
  “任先生、任太太,你們還好嗎?”鐘偉著急的聲音從門邊另一邊傳過來。
  仲凱聞了閉眼睛,隨即大吼道,聲音有若獅吼。
  “別再敲了,你們有完沒完呀!”
  “太好了!你們沒事呀!”鐘偉鬆口氣的聲音清楚傳過來。
  沒事?才怪!恨不得把這群人給宰了,他在心中默念五下才開口,語氣還是相當冷硬。“你們夠了沒?門不是已經被你們反鎖了,你們想開隨時開呀!”
  門外一片沈默。
  “對喔!我怎麼忘了?怎麼會沒看見外面這個大鎖?”鐘偉恍然大悟說道。
  仲凱聽了差點無力,頭頂著門板,他發誓,只要他們一把門打開,他一定要將他們拆成碎片。
  “不好意思,我忘了羅力叔要你們不受打擾,可是因為我怕你們餓,所以先送上晚餐來。”
  “能不能請你先把門打開?”仲凱希望鐘偉沒聽出其間的殺意。
  “打開?不行啦!鑰匙不在我這,在羅力叔那邊。”
  站在外頭的鐘偉皺著眉說道。
  “那你去叫羅力來開門。”仲凱開始四處在房間搜尋,看有沒有可以將門劈開的用具。
  “開門?出來幹麼呀?羅力叔說你們一定得在裏面待三天兩夜,才算完成蜜月旅行。”
  三天兩夜?不會吧!他們想把他倆關在這個房間三天兩夜?華琳從床上撐起身子,和仲凱交換驚訝的視線。
  “你是說,我們這三天都只能待在這間房間,哪都不可以去?”仲凱忍住氣說道。
  “是呀!不過你們放心啦!我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們,保證這幾天,會讓你們忘記外面的現實世界、在我們‘伊甸園之館’盡情歡樂,達到徹底的身、心、解、放!”
  天!現在這又是什麼情況?
  鐘偉繼續說道:“每天的食物,我都會從下麵這個小門送進去,你們餓的時候再過來吃喔!”
  仲凱瞪著門,這時華琳裹著被單走到他身邊看著,在門下麵有個三十公分高、二十公分長的“狗門”似的小方格,在幾聲噪音後,那個小門開啟,是一個箱子,裏面擺滿了豐富的食物,除此之外,還有數瓶用咖啡色小瓶子裝的飲料。
  “這一幕看起來好眼熟,好像‘沈默羔羊’中那個變態的心理醫生用的那個抽屜。”華琳驚歎道,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這種設計。
  “我看是監獄用的。”他冷哼道。這三天,他們兩個就要被關在這個地方,哪里也不能去,跟個監獄有何不同?不過話說回來,能和華琳待在這裏,他突然覺得下半身又起了騷動,連忙吸口氣,勉強維持自製。
  鐘偉開朗的聲音又透過門板傳過來。“差點忘了提醒你們,旁邊有幾瓶飲料,是要給任先生喝的,這是由瑪麗蓮姐精心調制的‘精氣補血’的飲料,她說您喝了以後,不到十分鐘,又可以變成一條‘活龍’,會讓任太太覺得幸福美滿,她說比利哥都是喝這個長大的。”
  華琳噗哧一聲,忍不住笑出來。
  仲凱則哭笑不得蹲下身子,這到底是什麼旅館,居然還會准備這個?檢視那幾瓶飲料,打開,刺鼻的中藥味撲來,他連忙舉開,烏漆麻黑,看不出是什麼成份,為了小命著想,打死他都不會喝的,要為華琳“創造幸福”那需要靠這什撈子的外來物?太小覷他了。
  “好啦!不打攪你們了,有需要的話,床頭那邊有個拉鈴,您一拉我就會來了,拜拜!”
  “等等!你把羅力叫來。”他拒絕再跟這個白癡說話。
  “是!先生您有何吩咐?”羅力謙恭有禮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過來。
  喝!還真是隨傳隨到,敢情他一直站在外頭?
  “你們真的打算把我們關在這裏三天?”仲凱質問道。
  “不好意思,這是本館規矩,一旦住進來,一定待住滿三天兩夜才可以,不過請放心,我們的服務一定包君滿意。”
  “連房間也不能離開?”
  “何必出去呢?外面的花花世界,怎麼比得過我們的伊甸園呢?我說先生,既然你們是來二度蜜月的,就該徹底放開心胸,好好享受呀!”
  “可是我們沒打算在這待三天!”
  “哦?不是三天,那是……七天囉!”羅力的語氣透露一股喜孜孜的算計。
  “不是!”他忍不住大吼道。簡直要昏了,老天!難不成還想私自扣留他們七天?深吸了好幾口氣,確定可以冷靜開口。“你們這種行為,已經構成違法,我想你們……一定不願被關進監獄裏吃牢飯。”他威迫十足的說道。
  靜寂了半晌。
  “我說先生,咱們也沒惡意,而且凡事都得入境隨俗,每家飯店都有住宿規則,而你們既來到咱們館中,就得按規矩來。”
  “你們並沒有事先告知我們有這些規矩!”
  “你們又沒問!”
  這……是什麼話呀?懶得研究對方腦中裝的是什麼東西。惟一確定的是,再講下去,他會腦充血,無奈地望向華琳,卻看到她一臉興沖沖地聽他們的對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些可都是她將要接收的員工。
  “總而言之,請客倌別再多想了,好好享受你們的蜜月吧,小的先告退了。”
  當他們離開時,華琳已經笑得不支靠著門板。
  從一踏進“伊甸園之館”,碰到的人、事、物,以及剛剛和仲凱的做愛,一切的一切,還不到一天,卻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恍若坐上雲霄飛車,飛快的滑落和爬升,高潮迭起,似乎隨時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些從體內深處冒出好多個小泡泡,破了!
  “哈!哈!天呀!怎麼會這樣呢?”她笑得不能自己,用手抱住肚子。
  仲凱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瞪一眼狂笑不已的華琳。
  “我正在想我們要不要報警,他們這種控制我們自由行動的行為,已經是違法了。”他澀澀地說道。
  報警?她候地止住笑。“不可以啦!他們現在的老闆是我耶,你要害我被關啊?”她瞪著他。
  他張大眼睛。“老闆?你不會想將這間旅館接下來吧?”
  “有何不可?”
  他用好似她瘋了的眼神瞪她。“你別開玩笑了,若你接收的是一群‘普通’人,我不會有太大意見,可是你告訴我,在這裏住的有哪個人是正常的?我看啊——這裏根本不是賓館,而是杜鵑窩!”他沒好氣地說道。
  她沒有說話,陷入思考中,拖著被單走回床上,小心地避開那些按鈕靠在門板上。
  好奇怪呀!不曉得為什麼?她覺得自己未來的人生好像將要被弄得天翻地覆,但卻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感覺。
  已經忘了是誰說過的——當人走到某一種定點時,自然就會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離婚後,她費心為自己建構了一個安全的堡壘,雖然平靜有序,但還是不甘願呀!
  人生不該是這樣的!
  她已經忘了做夢的滋味,但卻不意味她已經喪失做夢的能力,而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再回味一次。
  杜鵑窩?仲凱形容得真有趣,回想剛剛所碰見的這群人。
  一個像老學究的紳士管家——下令用鎖關他們三天兩夜。
  一個像殺人犯的廚師——用紙做出法國菜?
  一個看起來像年華老去的老鴇的廚娘——會調精氣補血湯!不曉得脫水濃縮後,會不會變成一顆顆的威而鋼?
  一個看起來像陽光般俊朗的男人——行為和語言卻有若五歲的小孩子。
  一個看起來像天使的小孩——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死要錢。
  表姑婆是怎麼遇到這麼一群人物?為何會有這麼多怪人全都聚在“伊甸園之館”?又為什麼要把這間旅館和這群人交給從未謀面的她呢?其間的意義究竟為何?
  愈是想,就愈發現到許多疑問,也愈發將她的好奇心挑起。
  仲凱注視一臉深思的她,他輕輕歎口氣,她這顆頑固的腦袋瓜,很少會聽進別人的勸,除非她自己想通。
  她的固執總是教人又愛又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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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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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做的菜還真好吃。”華琳用手指挾起一片燒肉,沾了醬汁放進嘴裏咬了一口,然後遞到仲凱面前。
  “來。”
  他張開嘴將那肉一口吞進,並一併將她的手指含著,把上面的醬汁舔得幹幹淨淨。
  又癢又麻的感覺惹得她不停發笑。“你別鬧了,好癢!”
  “換我喂你。”
  兩人在淋過浴後,穿上了旅館准備的浴袍,正坐在床上享受前不久端來的晚餐,雖然早已冷掉,但對激烈運動過後,此刻正饑腸轆轆的兩人而言,宛若人間美味。
  正當兩人邊嬉鬧邊互相餵食的時候,B.B.Call聲尖銳的響起。
  “誰的?”
  “我沒有Call機,是你的。”
  仲凱起身走到散落一地衣服中拿出他的B.B.Call,當他瞥見上面的號碼,倒吸口氣,天呀!現在幾點了?一看。“要命!八點了。”
  聽到他的驚呼,華琳抬頭望向他半晌,見他慌忙地找出手機,在聽到他喊一聲“媽”之後,倏地,所有的現實歸位,思及他的母親,宛若一桶冷水朝她兜頭淋下,將先前的熱情和愛戀全都潑息了。
  “對不起,我忘了打電話回家跟您說今晚不回家吃飯,對!抱歉,跟誰吃……”說到這,他望向華琳,她正面無表情直視他,他心一緊,想到母親對華琳的敵意,若說出實情的話,只怕母親會非常生氣,而在他無法親自陪伴她的情況下,尤其又是連著三天不能回去的情況下,不知道母親一個人在家會出什麼事情。
  “……跟朋友。”
  她聽到他說的,他用目光請求她原諒,希望她能明白他無法坦白對母親說出跟她在一起的事實。
  她垂下眼,不讓他見著其間的傷痛。
  “小凱,你幾點會回來?要不要我給你等門?”任母問道。
  “不用!我……可能要三天後才能回家。”正確地說,是被“關”三天,不過既是跟華琳在一起,他無怨無悔。
  “你是跟什麼朋友要那麼久才能回家?是男還是女的?”任母不滿的聲音清晰傳過來。
  “是——”還來不及講完,這時外頭又響了一聲好大的雷聲,整個房間都震動了,電話也突然斷訊了,室內燈光閃了閃便熄掉了,瞬間黑暗包裹住他們。
  “怎麼回事呀?”華琳倏地從床上爬坐起。
  下麵則傳來碰撞聲。“要死啦!怎麼突然停電了?”
  聽來好像是廚師比利的大吼。
  停電?
  外頭打雷閃電不斷,兩人在閃電刺眼的光芒中面面相覷,天!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好可怕呀!怎麼說變天就變天,突然就給你來個狂風暴雨?”瑪麗蓮看著窗外,拍著胸口說道。
  “有人說會有台風來嗎?”芊芊問道。
  “怎麼知道?現在沒辦法看電視呀。”鐘偉無奈地說道。
  此時眾人全都圍在旅館一樓客廳,由於突然刮起這麼強烈的暴風,吹得整個旅館嘎嘎作響,好像隨時都會被吹走,再加上此刻停電,安全起見,所以把原先預定關三天兩夜的任氏夫妻提前放了出來,坐在燃著火的壁爐前。
  “有沒有電話?”仲凱問道。
  “被剪了。”芊芊說道。
  “為什麼?”
  “沒錢繳電話費……唔!”芋芋的那張小嘴再度被封住。
  總管羅力清清喉嚨。“呃!由於本館狀況特殊,為了節省不必要的開銷,所以我們讓電話公司將電話收回去啦。”
  話轉得真夠硬,唔!他們居然沒錢繳電話費,可見旅館的生意不是普通差,而是非常差!華琳有些不安地想著。
  看到她臉色不太對,仲凱低下頭在她耳邊說道:“你在怕嗎?”以為她在擔心暴風雨的事情。倘若他的車子沒爆胎,早就不忌風雨,開車離開這個杜鵑窩,最糟的是現在又沒電話可以打出去叫計程車。眼前他們可以說是完全卡在這個旅館,動彈不得,除非等這場暴風雨過了。
  她搖搖頭,現在還不打算告訴仲凱她決定接下旅館的事情,以目前的情境,他一定會不贊同。
  “不曉得這場風雨何時會停?”鐘偉悶悶地說道。
  所有人都搖頭以對。
  “這間旅館已經多久沒客人上門了?”華琳突地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令眾人面面相覷,然後他們定定注視梅華琳,見她一臉平靜,只有單純的好奇,別無他意,才漸漸放鬆下來。
  也許是在這個停電的夜晚,沒其他事可做消遣,談天是最好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瑪麗蓮代表大家開口。“自從我們的老闆身體不好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營業了。”
  “為什麼?”
  羅力聳聳肩。“沒什麼心情啊!”他將一個裝水的鐵壺,放在一個燒著火炭的日式爐子上。
  經營旅館還要看心情,真是率性。
  華琳站了起來,走到那張掛有照片的牆前,在火光的照映下,那照片中的人好像被賦與了生命力。
  “你們以前的老闆是個什麼樣的人呀?”
  在她身後的眾人,除了仲凱之外,全部迅速交換了個驚異的目光,瑪麗蓮的眼睛露出一抹深思。“她是個非常與眾不同的女子。”
  “蓮姨!你幹麼跟個陌生人說李奶奶的事呀?”芊芊嘟著嘴巴說道。
  “任太太既然有興趣知道,說出來又何妨?”瑪麗蓮不以為意地說道,她定定注視著華琳。
  “夫人命運可以說是相當坎坷,當年大陸兵荒馬亂,她不幸和丈夫、孩子失散,盡管她曾幹方百計想要找尋家人,卻無所得,後來隻身一人到了台灣,便在這個地方開了這間旅館,直到現在。”
  華琳轉過身,有些驚訝。“她後來有沒有找到她的家人?”她不是她的“表姑婆”嗎?要不幹麼將遺產給她?
  “有的,事實上她開這間旅館就是希望能藉著往來的客人來打聽家人的消息,雖然此舉有若大海撈針,可她還是做到了,在來台灣十年後,她終于跟她丈夫見到面了。”
  “哇!那實在太好了!”
  仲凱看著華琳一臉雀躍的模樣,不禁搖頭哂笑,她一向最喜歡聽喜劇結局的故事。
  哪知其他人聞此言立刻搖搖頭,瑪麗蓮繼續說下去。“其實一點都不好,因為她丈夫以為她死了,早已另外娶妻,而在繈褓中就離開她的兒子,根本不知道有她的存在。”說到這,瑪麗蓮眼中浮起水光。
  華琳走回仲凱身邊坐下,表情是凝重的,一坐好,他便伸手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慰。
  瑪麗蓮吸吸鼻子。“夫人為了她兒子著想,也為了讓丈夫現有的家庭完整無憾,所以決定繼續‘死’下去,不打算出現在她兒子的面前,也不再回到她丈夫的身邊,就這樣一個人堅強地經營著這間旅館。”
  說完後,周遭一片寂靜。
  過了半晌。
  “她一生是個傳奇。”華琳輕聲說道。
  “是的!她之所以會經營這間旅館,也有其深意,她希望每一個住進旅館的客人,都可以忘懷世俗的一切,也能在這裏得到最大的滿足,尤其是男女戀人、夫妻……”說到這,所有人都把視線集中在仲凱和華琳兩人的身上。
  “怎樣?”兩人不安地欠欠身。
  “會覺得有若身處在伊甸園,不受世俗干擾,回到最原始的狀態中。”
  “所以,這也就是你們硬把我們鎖在套房裏的原因?”仲凱無法壓抑諷刺地說道。
  “是呀!”他們一臉理所當然,可絲毫不覺得這是犯罪行為。
  瑪麗蓮站起身。“我想時候不早了,外面風雨又如此大,大夥兒還是早早上床安歇吧!來!任先生、任太太,我先帶你們上去吧!”她提起一盞相當罕見的水電燈(從前在礦坑使用的,用特殊的土和水放在一起,即可產生氫氣燃火,不易被風吹熄)。
  仲凱和華琳跟在她後面回到他們原先的房間。
  “兩位請好好歇息。”瑪麗蓮走進他們的房間,為他們燃起另一盞水電燈。
  在她將房門關起來之前,仲凱開口了。“請別再把我們鎖起來,一旦發生事情,我們會逃不出去的。”誰知道這棟老房子能不能挺得住這麼強烈的風雨?
  瑪麗蓮笑笑,似乎明白他未說出口的隱憂。“放心!這房子若是要倒的話早在幾十年前就倒了,不會一直挺到現在,不過若是捱不過今天這場風雨,硬塌了下來,這也只能算你們倒楣,當了這間旅館最後的客人。”
  “嗄?”這是什麼話呀?
  仲凱和華琳還來不及從錯愕中恢復過來時,瑪麗蓮又開口了,她定定注視著華琳。
  “‘伊甸園之館’是個非常特殊的地方,你們倆可以藉此機會好好溝通一番,坦率地面對你們之間的問題,說不定結可以解開。”
  兩人有些吃驚,而華琳則眯眼望著她。“為何你會說我們有問題?”她怎麼可能會看得出來,應當是胡亂掰出來的。
  瑪麗蓮露出微笑,手上的火光,將她那頭染成金色的頭發照得更加光亮刺眼,乍看之下還以為她頭頂著金光。“有沒有問題,這得要問你們自己,不過很少有夫妻手上都沒戴婚戒的。”
  啊?兩人震驚地互望一眼,不約而同低下頭看自己的手,光禿禿的,是呀!他們都已經沒戴婚戒了。
  瑪麗蓮深思地望著他們一會兒。“你們倆是我見過最匹配的一對,好好珍惜呀!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會再鎖你們的房門,可自由行動,而且我們絕對不會輕易打擾你們,除非這個房子快塌了,才會過來通知你們,希望你們好好善用。”她對他們眨眨眼睛,便將門關上。
  問題,以為隱藏得很好,沒想到居然能讓外人給看出來,難道真有那麼明顯?
  華琳看向仲凱,他也一臉陰鬱地望著她,眼神中有太多的無奈和壓抑。
  她倏地別過臉,不!她不能!此刻她真的不想去面對,轉過身走向床。“好累喔!我有點想睡了。”
  仲凱閉上眼睛,拳頭緊了緊,好一會兒才睜開,望向床單下的人兒,他現在不會提,不過,在這剩下的兩天,他一定會找機會提出來。
  他已經讓她逃開兩年,也讓自己像膽小鬼躲了如此久,他拒絕再躲,也不准她逃。
  他走向床,當他伸手將她攬進懷中時,她並沒有拒絕.眼睛緊閉著沒有張開看他,他無言地在她額上輕吻一下,也閉上眼睛。
  床頭的燈火依然燃著,窗外的風雨也正狂肆吹奏著,而屬于房間中那兩人心中的暴風才正開始吹起。

  “早呀!你們三個。”王羲雅一臉神清氣爽地走進合夥人專屬的會議室,卻發現盧尚勤、藍于伊、趙孟軒臉上神情都不怎麼好看。
  “怎麼啦?出了什麼事?”羲雅坐下來。
  盂軒看了他一眼。“你沒有發現什麼異狀嗎?”
  羲雅環視眾人一眼。“沒呀!”
  “不會吧!連老大缺席你都沒發現?”孟軒瞪著他。
  “哦——”羲雅不以為意的說道。“他請假啦!”
  于伊微扯嘴角。“任媽媽打過電話給你?”
  “你也接到啦?”羲雅和他交換只有彼此才能意會的眼神。
  “喂!你們在賣什麼關子?老大到底去哪兒了?從來不會請假的他,怎麼會連說也沒說一聲就沒來?”孟軒有些沉不住氣地問道。
  “放心!老大沒事,只是這三天我們要‘莊敬自強’!”留下這有若謎團的話後,羲雅轉向于伊。“你怎麼跟任媽媽說的?”
  “我說仲凱是跟客人去調查一些事件。”于伊靜靜地說道。
  羲雅聞言後表情放鬆了。“太好了!”他拍拍于伊的肩膀。“不愧是我王某人的好友,口徑都一致喔!”
  這回他可真是領教到任母“緊迫盯人”的功夫了。
  于伊淡淡笑笑。“話也沒說錯呀,‘她’本來就是要來委託案件的,只不過,怎麼會需要二天?”
  “小別勝新婚呀!”羲雅嘻嘻笑道。
  “你們夠了沒?”孟軒的聲音陰沉沉的插入。“再繼續把我們兩個當隱形人看呀!”
  一向沉穩的尚勤也開口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把事情說清楚,也讓我們有個譜。”
  “也沒什麼,就是老大人現在下落不明啦!”羲雅輕描淡寫地說道。
  What?這還叫沒什麼?尚勤睜大了眼睛,孟軒則已經按捺不住地跳了起來。
  “別開玩笑了,老大怎麼會下落不明?”
  “自昨天下午他當眾蹺班後,即失去訊息,手機打不通,Call他也沒回,人又沒在家,因此下落不明。”
  不愧是做律師的,三言兩語的將所有的表面現象分析完畢。
  孟軒瞪著羲雅。“為什麼你可以那樣冷靜,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老大?”
  “擔心?”羲雅搖搖頭。“第一,他不是小孩子;第二,他向來冷靜自持,不容易出事;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他現在是跟‘某人’在一起,所以他跟這個‘某人’會發生什麼事,用膝蓋想也知道啦!”他和于伊交換只有彼此才能意會的眼神。
  “那個‘某人’可是指他的前妻?”尚勤靜靜開口說道。
  “八成是的,畢竟快兩年沒見了,有很多話要‘說’吧?”于伊意有所指地說道。
  尚勤和孟軒靜了一下,他們並非不懂言外之意,只是有一點孟軒搞不懂。“即使如此,老大也可以跟我們說一聲,為何連打聲招呼都沒有?而且,你們為何那麼放心老大跟那‘梅花林’出去,難道不擔心她會對老大不利?不伯她報複老大?”
  “你的想像力別那麼豐富行不行?若是她會對老大不利的話,那世上沒好人了!”羲雅一臉被打敗的模樣。
  不過于伊聽了卻擰起眉頭,尚勤看到了。“怎麼啦?”
  “孟軒的話也不無道理,你跟華琳聯絡看看,或是看她今天有沒有到公司去上班。”
  “好吧!既然大夥兒都被這小子弄得神經兮兮,那我就去打電話了。”
  “你有她公司電話?”
  “廢話!自他倆離婚後,老大便要我負責追蹤梅姑娘的行動和落腳處,所以我當然很清楚。”羲雅站起來,走進任仲凱專屬的辦公室打電話。
  “想不到老大對他前妻的感情那麼深?”尚勤眼中閃過一抹感動。
  “知道就好。”于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老大正是那種這輩子只會愛那麼一次的男人。”
  “哇塞!孝順母親、對愛情又專一,老大當真是本世紀未的稀有動物。”孟軒歎道。
  已打完電話的羲雅,進來正巧聽到這段話,他冷哼一聲:“得了吧,若是讓任媽媽知道他這二天都是跟華琳在一起,你相不相信會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
  啊!此言一出,所有人噤聲不語。
  羲雅重新坐了下來。“她沒去上班,所以大致可確定了。”他突然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在想什麼?”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雖然很想幫老大的忙,但能做的有限,不過我想我們這次還是可以出一點力。”
  “你是要我們幫忙瞞任媽媽,掩飾老大這幾天的行蹤?”尚勤問道。
  “沒錯,大家同意嗎?”仲凱不在,羲雅即成了頭頭。
  “沒問題!”其餘三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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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2 03:20: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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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琳睜開眼睛。
  有好一會兒,不知自己置身在何處,當她看到胸前停了一隻光裸的胳臂時,差點驚叫了出來。
  偏頭一看,仲凱正面對她,趴著睡覺。
  看著這張熟睡俊美的臉龐,她的心微微一刺。
  昨天睡到半夜時,不知為什麼突然醒過來,睜眼一看,滿室漆黑,放在床頭櫃上的燈火不知在何時已熄滅,這時她感覺到仲凱的手在她身上來回梭巡,輕輕地探索她的每一寸,帶給她一般燃燒般的疼痛,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的胸膛在她背後急速地起伏著。
  “仲凱!”她低聲輕呼他的名字。
  “對不起!吵醒你了。”他的聲音低沉而緊張。“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突然醒過來看不到你,嚇了一跳,以為所有一切都只是夢!就像過去兩年一樣,我可以在夢中和你相會,可是伸手往旁邊探去時,卻是一場空,但今夜,我摸到了,你是如此溫暖、真實、柔軟,令我難以自禁……”
  他熾熱的體溫像炙熱的烙印般燒燙著她的全身,但他的話語卻令她心酸想哭。
  “沒關系!我……”她咽下喉頭的哽咽。“我也需要你撫摸我、靠近我,證明你不是夢!”轉過身緊緊摟住他,讓彼此之間毫無距離,熱切地迎向他。
  她靜靜凝視他半晌,然後輕輕地將橫放在她胸前的那只胳臂移開,即使在睡夢中,他也緊緊擁住她,仿佛害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
  他動了動,然後翻過身再度睡著,見他沒醒過來,看樣子他真的是累壞了,至於原因嘛,她臉微帶赧紅的起床,將丟在床腳的浴袍穿上。
  走到窗邊,透過緊閉的窗簾,看得出已天亮了,那暴風雨已經結束了嗎?
  將窗簾拉開,喔!天!怎麼風雨還是那樣大?而且旅館前面已經滿目瘡痍,樹木都已橫倒在地。
  這真的是台風嗎?她有些困惑著。
  離開窗前,走到房門口,發現底下的小箱子已放置了他們的早餐,轉轉門把,謝天謝地,他們沒再將他們“關”起來。
  打開門走出去,廊上沒有一個人,於是她走下樓,奇怪!怎麼會還是沒看到人呢?
  現在……看腕上的表,已經快十點了,怎麼大夥兒還在睡嗎?
  “有人在嗎?”
  靜——
  她四處走了—遭,仍無任何動靜。
  走到二樓,開始沿著廊上的房間敲門,沒有回音時,她試著打開房門,發現並沒上鎖,門把一轉便可進去,探頭一看,裏面並無人影。
  雖然看別人的房間是件很不道德的事,不過既然她是這裏的擁有人,“偷看”一下應當無妨吧?
  於是她開始沿著走廊兩側的房間一一敲門,見沒回音便將房門打開,雖都沒見到人,但卻讓她認識了每個房間。
  很快地就發現,即使其中的三間已經被他們當作“員工宿舍”,即使沒有像他們住的那間“蜜月套房”
  那樣多設備,但是各有特色,有日式和室、中國古式房間、希臘式風格,而每間窗外的風景不是面山就是面海,隨著氣候不同,各有不同的風味。
  旅館規模雖小,房間也僅有六間,但每間感覺都不同,令她不禁要猜想,當初表姑婆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來裝潢這些房間?她希望住進來的客人有什麼感覺?
  確定所有人都沒在一樓、二樓,她不禁納悶,這麼大的風雨,他們會跑出去嗎?走到樓梯口,或許都在三樓吧?
  她未及多想,立刻踏上樓梯往三樓走去,當她打開三樓樓梯口的門時,一種莫名的撲鼻黴味便迎面撲了過來,令她差點打噴嚏,連忙掩住口鼻。
  怎麼回事?難不成三樓都沒有使用?
  探頭一看,三樓的格局和二樓差不多,走廊兩側都有房間,不過只有六間,而在最頂端有個房間,每間房門都緊閉著,從廊上的灰塵以及天花板些許的灰絲,看得出來此處有段時間都沒打掃過。
  由於這個地方最靠近屋頂,強風刮吹及雨滴打在屋頂的聲音分外大聲,聽來教人心驚肉跳,他們應當不會在這吧!
  正當她打算將門關上下樓時,突然聽到一個極奇怪的聲音,和風吹雨打的聲音完全不同,非常有規律的咿呀!咿呀!而那聲音是從前面最頂端的房間傳出來的。
  真的有人在呀!
  太好了!她走過去,隨著和那個房間距離拉近,那個聲音也愈加顯明。
  她打算敲門,結果手一碰到門使應聲而開了。
  “對不起!有人嗎?”她站在門口朗聲說道。
  “哪位呀?”一個陌生蒼老的女聲響起。
  “呃!我是昨天住進來的房客,我想找瑪麗蓮或是其他旅館裏的人。”
  “喔!進來吧。”
  華琳大著膽子將房門推得大開,一進去,整個呼吸不禁屏住了,那房間最前端是個二公尺長、寬一公尺的大落地窗,從這兒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大海,天花板有一半是透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天空,此時天空完全是陰灰的,雲層卷動迅速,看起來很嚇人,而遠方的海拍出的巨浪,亦教人震撼不已。
  從房間另一角傳出的咿呀聲驚醒了她,凝眼望過去,一個老婦人,正坐在搖個不停的搖椅上,以銳利灼亮的眼神定定凝視她,聲音正是那個搖椅所發出來的。
  “嚇到了嗎?”
  “暖!真的非常驚人。”華琳輕拍胸口,有些敬畏地望著老婦人。“有一會兒,我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在半空中,會被天空給吸進去。”
  “這裏是‘伊甸園之館’最美的房間。”
  “非常特別,婆婆,您也是這個旅館的員工?”那位老婦人滿頭白發,看起來八十多歲,雖年華逝去,可是那雙眼有如鷹般的銳利,全身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尊貴和權威,不知怎地,她競覺得婦人看起來有些眼熟。
  “以前是,不過現在我只是住在這裏的‘房客’。”
  婦人微微露出笑容。“完全免費的,算是退休後的福利。”
  “喔——”看來這位老婆婆也在她“接收”人員名單之內。“婆婆,那您知道其他人去哪兒了嗎?”華琳問道。
  “他們去買吃的東西,旅館已經沒存糧了,再不出去買,大夥兒今天都會沒東西吃。”
  “可是外頭風雨如此大……”
  “沒法子呀!若是只有餓到他們那就無所謂,不過既然有客人住進來,那他們便會竭盡心力提供最好的服務,即使這種風可以把人給吹到半空中,他們還是得要闖出去。”
  什麼?居然是為了他們?華琳心一緊,走到窗邊,瞪著那似乎會永無止歇的風雨。“笨蛋!這種特殊情況,我們怎麼會不瞭解?幹麼要做出這種莽撞的事?若是受傷出事了,怎麼辦?”她又氣又急地說道。
  老婦人看她一臉著急擔心的模樣,眼光閃了閃。
  “你何必擔心他們?他們跟你又沒關系。”
  “怎麼會沒關系,他們可是——”華琳陡地止住嘴,現在還不宜透露她的真實身份,她深吸了一口氣。
  “不管有沒有關系,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跑出去都是不理智的。”
  老婦人笑笑。“沒辦法,他們就是這麼一群可愛、善良的人。”
  可愛?善良?唔!她持保留意見,不過若論古怪、特立獨行,她倒絕對贊同不過。
  “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你的什麼人?”
  “咦?”
  “我昨天看到有一個男人陪著你來。”老婦人指指窗戶。
  “他……”她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講實話,但在看到那雙明亮銳利的眼睛時,覺得自己根本無所遁形,輕歎口氣。“他是我的前夫。”
  老婦人臉上的表情未變。“你們打算再度複合嗎?”
  華琳手緊了緊,想到自昨天重逢以來,兩人就像乾柴遇到烈火,不斷地將積壓許久的情感和挫折藉著狂野的性愛抒發出來,根本沒有停下來想以後的事。
  複合?可能嗎?他們的問題並沒解決呀!
  老婦人見她不語,低垂著頭,看起來相當沮喪、落寞。“你們為什麼離婚?”
  華琳抬起頭望著老婦人半晌。“我跟我婆婆處不好,她不喜歡我,認為我沒資格做他們家的媳婦,所以就離婚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跟她這個陌生人說這些,可是她有種特質,令她很容易就說了出來。
  老婦人眼中露出一抹深思。“可是你們看起來是如此相愛,難道不覺得這樣離婚是件很可惜的事?”
  華琳聳聳肩,逼自己用淡漠的表情說道:“這可能就是大家常說的有緣無分,若是我們婚姻再這樣繼續下去,大家只會更痛苦的。”她早就看開了,不是嗎?為何她的心還是如此絞痛。
  老婦人搖搖頭。“分了之後就不痛苦嗎?”她以充滿睿智的眼神望著華琳。“像你們這樣藕斷絲連,就是最好的方式嗎?”
  一語刺中心中痛處,華琳跳起來。“婆婆您別再問了,這不關您的事!”她充滿防備地說道。
  老婦人無動於衷地繼續規律的搖著椅子,眼睛望向窗外,此時風雨似乎刮得更大。“問題不會因閉上嘴就能消失不見,你可以漠視內心的渴望嗎?”
  華琳臉色倏地變得慘白。
  這時,從下面突然傳來呼喚她的聲音。
  是仲凱,他醒了,呼喚她名字的聲音充滿了焦灼和不安。
  老婦人微微一笑。“在找你了,聽得出來他很急呀!你走吧!別再折磨那個愛你的男人,人呀!一輩子有幾次可以遇到這樣真情真性對待你的人?好好想想。”
  華琳不曉得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個房間的,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就這樣有如機械般地離開那個房間,將門關上,穿過走廊,將樓梯口的門關好,然後走下去,一到二樓,便看到仲凱焦慮的從一樓跑了上來。
  一見到她,立刻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緊緊將她抱進懷中。“你跑去哪兒了?”他倏地收緊手臂,似乎想將她融進他的體內.一輩子都不放她走。
  她抬起手輕輕撫著他的頭發,看到他著急的模樣,幾讓她心碎了,心裏比誰都清楚,自己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還擁有能夠傷害這個堅強冷靜不凡男子的力量,當然另一個女人也擁有。
  可是正如那老婆婆所說的,問題不會因不講出來就會消失不見。
  她和他會有未來嗎?
  “你跑去哪兒了?”他輕輕將她推開,有些指責的瞪著她。“看到所有人都不在,差點沒把我嚇死,還以為他們把你怎麼了。”
  她勉強露出笑容。“沒事啦!我也是因為醒來沒見到半個人,所以正到處找他們。”心頭的結像是百年的樹根,糾結難解。
  仲凱松開他的箝抱,微退了一步,有些不對勁,她看起來心事重重,讓人無法接近。
  勉強壓下心頭的不安。“他們去哪兒了?”
  “好像沒食物了,所以全出去買東西了,還冒著大風雨呢!”
  “風雨?不是停了?”
  咦?華琳往窗外一看,果然已經風靜雨停,方才的狂亂已消失不見,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在她從三樓走到二樓這短短的時間停止的?說來就來,說停就停,是不是該贊歎大自然真奇妙?
  但,風雨停了,是不是意味著可以說走就走,不再是與世隔絕的狀態,那——
  “你怎麼了?”看她臉色突地變得慘白,他不由駭了一跳。
  “沒什麼。”在一陣莫名的恐慌驅使之下,她突然的奔至仲凱的懷中。“抱緊我!”
  “琳……”他不明白她為何會這個樣子,可是她的恐懼和絕望卻如此清楚地傳到他的體內,令他整個心都擰了,也不禁警覺到甜美時光易逝,倘若兩人在此刻都只想當埋在沙堆中的鴕鳥,那就當吧!
  他一把將她抱起,走進他們的套房,在這一刻,他們只是一對單純相愛的男女,有如亞當和夏娃,不顧後果地,在伊甸園內您嘗禁果,一直到不得不離開的那一刻。

  這一天是特別的。
  在僅餘的時光中,仲凱和華琳就好像回到兩年前的新婚蜜月時,那樣無拘無束、無憂無慮。
  他們每分每秒都在一起,連片刻的分離都無法忍受。
  像是有默契地,絕口不提過去和……未來。
  白天,他們帶著比利精心准備的餐盒,騎著腳踏車到金瓜石、九份繞一圈,站在廢置不用的煉礦廠前,遙想百年前淘金熱的盛況,看著藍黃分明的陰陽海,慨歎人類對生態的破壞力,站在九份國小校園內,吃著阿婆的芋圓,看著燦爛如畫的夕陽海景,震撼於大自然的巧斧神工,然後迎著微涼舒爽的晚風,慢慢騎回“伊甸園之館”,在擺滿鐘偉所種玫瑰花餐廳中,享受比利道地的法國餐,旁邊還有羅力拉的二胡做伴奏,由瑪麗蓮高音唱“卡門”,然後在芊芊純真稚嫩的聲音唱著的“Wish Nise Drime Wise You”中結束晚餐,走上樓回到他們自己的房間……
  在他們上車前道別時,華琳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對瑪麗蓮說道:“對了!記得要幫我向三樓的老婆婆說再見,剛剛忘了上去向她辭行。”她的聲音雖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瑪麗蓮睜大眼睛。“呃——你是在說誰?”這時其他人都圍了過來,仲凱則一臉困惑地望著華琳。
  “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是我昨天早上到三樓找你們時遇到的,就住在最前面的那個房間,有著好大的落地窗和天窗的那間。”語畢,華琳向上指著。
  眾人順著她的手指方向望過去,除了仲凱之外,其他人臉色都變得極怪異。
  “我們三樓並沒有住人呀!”羅力幹著聲音說道。
  “怎麼會沒有?她年紀很大了,她說以前是這裏的員工,如今退休了,所以住在這裏養老。”華琳有些困惑地望著他們。“有什麼不對?難道她不是這裏的人,也是個房客?”
  “你能不能再次形容她的模樣?”
  華琳說完後,所有人看起來都好像要昏倒的樣子,芊芊更是直接跳進鐘偉的懷中,緊緊摟著。
  “你確定她跟你‘說話’了?”瑪麗蓮再次確定。
  “是啊!就是她告訴我,你們出去買東西了,還跟我談了一下話,不信?我帶你們去看!”
  當一行人跟著華琳到三樓,卻發現樓梯口的門打不開。
  “奇怪!我那時一推就開了。”華琳瞪著門。
  瑪麗蓮搖搖頭,將一串鑰匙掏出來。“三樓因為沒有使用,所以老早就鎖了起來。”
  “咦?”輪到華琳感到驚異了,那她上次怎麼進得來?
  當他們走到最前端的房間時,這次門一推就開了,不過裏面並沒有華琳說的那個老婦人。
  “你確定真的有看到那個老婆婆?”仲凱問道。
  “當然了!她還問我——”華琳陡地閉上嘴巴。
  “問什麼?”
  “沒有……”華琳指向擺滿了一堆用布覆著的東西角落。“那時,她就坐在那裏的搖椅上。”
  “你說的可是這個?”鐘偉走過去,一把將那白布掀起,一座搖椅呈現在眾人面前。“這是我們以前老闆最喜歡坐的椅子。”
  此話一出,華琳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咦?怎麼會這樣?
  想起那老婦人那雙明亮的眼睛,難怪她會覺得眼熟。“啊!”華琳不禁叫了出來。
  她看向每個表情不一的臉。“你們想的可是和我想的一樣?”
  大家都點點頭。
  也不曉得是誰先開始動作,總之,有些淩亂地,所有人都開始爭先恐後地跑下去,咚咚地跑步聲,好像要把整個房子給弄倒似的,眨眼間便只剩下華琳和仲凱。
  “琳,你還不走嗎?”仲凱輕柔地問道。雖然不信鬼神,但他也知道華琳是不會無的放矢。
  華琳楞楞注視那個搖椅半晌,眼神仍充滿震驚,然後搖頭笑道:“我想她是以她自己的方式在守護這間旅館。”她只是很驚奇,倒不會覺得恐懼。
  “可能是吧!”
  華琳拾起白布將那張搖椅蓋上。“再見了!表姑婆。”她輕聲說道,輕輕將門關上,和仲凱一道離開。
  也不知道是不是門關上所引起的風,白布被吹開落下地,搖椅再度開始搖了起來。
  我們絕對會“再次見面”的,我會耐心等著你的!

  在“伊甸園之館”所有員工的揮手道別中,仲凱和華琳踏上了歸程。
  看著那幢歐式建築物愈來愈遠,直到看不見了,華琳才將目光收回,眼角有些濕潤,喔!天呀!她居然會覺得依依不捨。
  雖然在那裏的人行徑都很怪異,可是在相處後,才發現他們實在怪得可愛,令人又氣又好笑,會不由自主地喜歡他們。
  不過那個地方的確有些古怪,一想到方才的震撼,便不由得吞口口水。
  回想起瑪麗蓮曾經跟他們所提過有關李夫人的故事,她來台灣找到的是她丈夫和兒子,但爺爺卻是她的表哥?可是爸爸說得很清楚,親族中沒有一個人認識這個“表姑婆”,除非……
  “仲凱,我有個感覺。”她突然開口說道。
  “什麼?”
  “那個李夫人可能不是我的表姑婆。”
  “哦?那她會是誰?”
  “我覺得她是我的親奶奶。”
  “咦?”仲凱吃驚地望了她一眼。“何以見得?”
  “只是有這種感覺,倘若她真的是我爺爺的表妹,那這幾年來,大家同在台灣,沒理由不相互往來,雖聽說她跟我爺爺不和,但怎麼會突然這樣冒出來,並把旅館給了我?”華琳把她的困惑說出來。
  仲凱沉思了一會兒。“倘若她真是你的親奶奶又如何?你打算放棄還是要繼承這間旅館?”
  “我……還在想。”
  “我承認那是間很‘特別’的旅館,但那些員工,我可不敢恭維。”
  “他們做得很好,雖然有點怪。”
  “還有一點別忘了。”仲凱看一眼後照鏡,確定已經距“伊甸園之館”有段距離後才開口。“它也是間‘鬼屋’。”
  “‘她’不是惡鬼啦!”她忍不住為“她”辯白!
  “無關善惡,不存在我們這個空間的物體,就不應當來干擾人。”
  她沈默不語,話雖沒錯,但想到那位老婦人說的那些話,卻字字珠璣,切中要點,遏她不得不正視現實。
  如今他們人已經離開伊甸園了,現實也正如潮水般的湧上來,接下來,又該如何?
  隨著距離臺北市愈來愈近,仲凱的心情也愈發沉重,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想要逃避面對即將到來的事情,自從兩年前,不!更正確一點來說,在那段婚姻當中,他很害怕同時面對那兩個女人對決的時刻。
  但再怎麼逃避,依舊無法躲過那份快將他整個人啃蝕殆盡的歉疚和痛苦,時間只能將之沖淡,卻無法完全抹殺,但再度面對時,傷痕仍是那樣深刻、疼痛。
  這三天,和華琳在一起的時光,他都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好像長久以來,那有一缺口的靈魂得到了治癒,再次找到了生命中的歡笑與陽光。
  華琳,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她呀!他緊緊握住方向盤。
  在沒有華琳的指引下,他熟練的將車子開到她住的公寓前。
  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兩人心中都有同樣的不舍和疑問。
  “你……知道我住的地方?”華琳勉強開口說道,緊緊握住拳頭,希望能延長和他在一起的時間。
  “我一直知道,只是不敢來找你,因為我不確定你想不想見到我。”仲凱雖然面無表情的說道,但他握住方向盤的手卻已緊得發白。
  過去是連想都不敢想,兩人會有再度交會的時刻,如今有了,而且是歷經如此親密的三天,那——又該如何?
  她無法回答,甚至發現自己根本無力舉手拉開車門,緩緩轉過頭,卻發現他眼神充滿痛苦地凝視她。
  喔!老天!
  也不曉得是誰先伸出手,不過他們不在乎,兩人緊緊相擁著,像是要溺水人般牢牢攀著彼此,深怕一放手,就會永遠失去對方。
  藉著親吻,把所有的愛戀、渴望和挫敗傳達給彼此。
  他們是如此相愛呀!
  仲凱氣息不穩地將額頭抵住她的。“我無法就這樣分開。”
  “我也不想。”她含著淚顫聲地說道。
  仲凱深吸口氣。“告訴我,我們還有機會能夠複合的。”
  複合!這兩個字眼如冷水般澆熄了她熱烈的情感,她全身微微發抖的推開他。
  看到她的遲縮,他立刻伸手抓住她的雙臂。“我們可以再試一次的,好嗎?”
  她悲傷地望著他。“你還想跟我說,有‘愛’就可以解決一切、面對困難嗎?我們試過了,你忘了嗎?我可以為了愛你忍受所有一切,包括承擔你母親對我的怨恨,但是久了,光是‘愛’真的不夠了,我無法不去想,為什麼‘愛’你要受那麼多痛苦,也看到你在痛苦的撐著,你不覺得這份‘愛’好沉重嗎?”
  仲凱臉色發白的看著她,該死的!她為什麼什麼事都可以糊裏糊塗,惟獨對他們兩人的關系可以如此理智地看待?
  “要複合不是不行,可是你有辦法回答我出的問題嗎?”
  “什麼問題?”
  “一個我兩年前不敢問也不願問的問題。”那是個會讓她害怕知道答案的問題,她深吸口氣。“你是要我還是要你媽?答案只能二選一,沒有其他的可能。”
  這個問題瞬間讓他臉色變得慘白。
  看到他這模樣,她恨不得拿把刀殺了自己算了,他痛她亦痛!顫抖的手將車門打開,背對著他。“你不要勉強回答,兩年前我沒逼你做選擇,現在更不會,所以維持現狀就好了。”
  “為什麼,你跟我媽都要我從你們兩個中作選擇?”
  他的聲音輕如低吟。
  她聞言全身僵住,原來他母親也這麼做了,那他的回答呢?
  不!她不想知道,她就是因為不想知道,所以兩年前才會主動的提出離婚。
  不再說任何一句話,她快速地離開車子,快步地跑進她的公寓。
  仲凱木然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內巨大的痛苦讓他無法作出反應,難道世上所有的事情就只能二選一,不能有另外一種選擇、解決方式嗎?
  默默地,他重新發動車子。
  你是要我還是要你媽?
  他咬牙踩上油門,讓車子如箭般飛馳出去,去他的二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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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2 03:21: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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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媽媽,還是您煮的菜最好吃。”于伊露出欽佩的神情。
  仲凱的母親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哪有呀?煮這些粗食淡菜,就怕你們這幾個吃好嘴的大律師吃不慣。”
  粗食淡菜?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看著桌上那道道珍肴:東坡肉、螞蟻上樹、脆皮烤鴨、鹵雞腳凍、麻婆豆腐,倘若這些叫粗食淡菜,那他們真的不知道什麼才是山珍海味了。
  今晚是事務所合夥人每個月固定的聚餐日,于伊、尚勤、孟軒、羲雅等今晚全都跑到仲凱家打牙祭,—改往常到臺北各處有名餐館的習慣。
  第一次來任家的孟軒和尚勤全都被屋內的一塵不染、幹淨整潔的情形給震懾住,幾乎是抱著戰戰兢兢的態度待在這間房子,深怕隨便亂動,會讓身上的灰塵落下弄髒了屋子。
  任母比他們想像中還年輕,雖已上了年紀,但風韻猶存,不過雖然對他們是笑眯眯的,可是當正經著一張臉時,看起來就相當嚴肅、銳利,是個給人感覺很厲害、強悍的女人,尚勤和孟軒都不禁想到仲凱離婚的原因——婆媳問題,從這整個屋內給人的感覺,以及在待客方面的講究,他們都有同感,這個婆婆不好侍候。
  此時羲雅笑著開口。“任媽媽,我們最羡慕仲凱了,他天天都有這麼好的口福,難怪他連午餐時都常跑回來,我們也好希望是您的兒子喔!”
  仲凱露出淡淡的微笑。
  任母笑得更開心。“你喔!就是那張嘴會說好話來逗我、以後等你有老婆燒好菜給你吃時,你就會忘了任媽媽。”
  “不會啦!任媽媽,要我娶老婆還久得很。”羲雅連忙搖頭說道。
  任母引所有人至客廳坐好,仲凱在幫忙將餐桌上的碗盤收拾好後,便從廚房端出一盤水果。
  此時于伊推了孟軒一把。“你知道嗎?就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會吃到老闆親自端來的水果。”
  仲凱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並無慍色。“若是你那麼喜歡我端水果給你吃,我天天端給你。”
  “不敢!不敢!”于伊連忙告饒。“你別折煞我了。”
  任母坐定後,看著眼前這幾個出色的男子好一會兒,不禁搖搖頭。“我說呀!你們這幾個人條件都挺好的,怎麼不趕快娶老婆呀?”
  人人都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還沒遇到好對象呀!”
  “就是呀!我們還要靠任媽媽幫我們介紹。”
  羲雅看一眼仲凱,一提到這個話題,仲凱眼中就罩上一抹陰雲,自從一個多月前,梅華琳再度出現他們的面前,仲凱就像變個人似的,那天下午,他蹺班失蹤了,三天後再見到他,雖然眼中有抹拭不去的陰鬱,但整個人容光煥發,不時發出輕笑聲,連上庭時,在一切寂靜的情況下,所有人都很嚴肅的傾聽案情的發展,而他臉上居然還會出現那種夢幻似的微笑,在對手的眼中,那可能是抹不以為然的冷笑,可是身為同伴的他,卻不由得提心吊膽,怕他中了什麼蠱似的,那一天,仲凱還能講出精彩的結辯辭,漂亮的打贏官司,令人……無話可說。
  之後,那笑容漸漸不見了,進而經常若有所思望著窗外,完全不復過去兩年那個一味埋首工作,無視一切拼命三郎的模樣。老實說,他們也樂意見到這種比較有人性的仲凱。
  毫無懷疑,這個改變是梅華琳所帶來的,但之後卻無進展,他們也清楚,問題的症結在哪?
  羲雅眼中閃過一抹光芒。“任媽媽,其實仲凱都還沒再婚,我們又怎麼敢輕舉妄動呢?”
  果不其然,這話像是炸彈般投進客廳,氣氛乍變,任母臉上笑容倏地不見,仲凱丟給他一記足以斃命的厲視,其他三人則倒吸口氣,不敢置信瞪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任母才開口,她冷哼道:“我也不知道催過仲凱幾回,叫他再娶個老婆,偏偏他還是忘不了那個女人。”她的語氣有若零下十五度,冰得讓人覺得室內空氣好似要凍結。
  那個女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吞了口口水,仲凱則面露痛苦望著母親,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那麼厭惡華琳呢?
  羲雅沈默了一下,最後決定繼續捋虎須。“任媽媽,既然仲凱一直忘不了華琳嫂子,那您同不同意他們複合呢?”
  任母臉上立刻罩上一層寒霜。“哼!當初提出離婚的可是她自己,是她自己要離開任家,可沒人逼她走,不過我們任家豈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她霍地站起身。“抱歉,老人家年紀大了,我先進房休息去了,你們自個聊吧!”
  所有人,除了仲凱以外,全都膛目結舌的目送任母的背影,雖然沒明說,但他們都可以感受到她對梅華琳的深惡痛絕。
  于伊轉過頭瞪著羲雅。“你在幹麼?好端端幹麼提這個話題?你腦袋壞了?”
  羲雅沒有理會,他直視仲凱。“別怪我多事,倘若你自己沒有行動的話,情況永遠不會有進展,永遠只能陷在泥沼當中,動彈不得。”
  其他人聞言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原來羲雅是這麼打算。
  仲凱陰鷙的眼神瞪著他,該死!不用別人來提醒,他自己也很清楚,母親是一切事情的關鍵點,但他真的不願傷到母親。
  “這件事你們別插手。”他陰鬱地說道。
  熟知仲凱的人,一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說話時,便明白是閉嘴的時候,羲雅聳聳肩。“是不關我們的事,畢竟幸福、人生都是你自己的。”他站起身。“我想,今天晚上的氣氛已經被我破壞了,看我們要不要到‘Ring’去,由我請大家小酌一番。”
  于伊眼睛來回望著仲凱和羲雅,迅速做了個決定,一邊向尚勤和孟軒使眼色。“好呀!我們這就去,仲凱!要來嗎?”
  “你們去吧!”他頭也沒抬地說道。
  瞬間,四大天王撤離任家客廳。

  一出任家大門,孟軒立刻發難。
  “你是哪根筋不對?哪壺不開提哪壺?哪有人在別人家吃完飯坐不到半個小時就出來的?”
  羲雅只是將外套脫下,甩在肩上,露出瀟灑不羈的模樣。“水都已經燒沸了,若再不提開,難道要任它燒幹、燒焦嗎?”他反問道。
  水?燒幹?
  眾人靜了一下,心思細膩的尚勤開口:“你是指仲凱大哥的感情嗎?”
  “賓果!”羲雅伸手搭住尚勤的肩膀。“學弟,還是你比較有前途。”
  于伊點點頭。“雖然我們不該插手的,不過看老大變成這個樣子,偶爾插一下手也無妨,我實在不想看到仲凱兩年前那副鬼模樣。”他和羲雅交換個只有他倆才明白的視線。
  又來了!孟軒不滿地瞪他一眼,又再提兩年前的事,也不說清楚,光是會在那裏吊人胃口,這次學乖了,絕不主動開口問。他面無表情,未展現任何興趣。
  “想不想聽呀?”于伊刻意逗弄道。
  “你們想說就說囉!”孟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尚勤則是隔岸觀虎鬥。
  于伊發現這次捉弄不到孟軒,覺得有些無趣;果然,同樣的招數絕不能用三次以上。“好罷!我就說給你聽。”
  兩年前,仲凱簽下離婚證書沒幾天,立刻反悔,想要找華琳再試一次,沒想到佳人早就跑到國外去“散心”,他本來也要出國去尋她,沒想到任母在知道他的作為時,發了很大的脾氣,嚴重到差點中風,因而進醫院。
  而自那次以後,仲凱像變個人,絕口不提華琳,向來不喝酒的人,居然夜夜都拉羲雅和于伊上Pub喝酒,連家都不怎麼回,每晚都醉得一塌糊塗,吐得亂七八糟,看到仲凱那副自虐的模樣,差點沒嚇壞他倆,怎樣都沒想到,看起來外表冷靜自若的仲凱,體內居然蘊藏有如此激烈的情感,梅華琳的離去,對他的打擊居然會如此大。
  夜晚的仲凱像墮入地獄,自我懲罰般的過日子,白天,卻像是座冰山,有段時間,幾乎盲目地在接案子,不再像過去有選擇性,無論黑與白、對與錯,他都一定會在法庭上勝訴的。
  也就是在那段時間,事務所員工紛紛受不了求去,現在的員工都是另外再招募的,而于伊及羲雅也幾乎快忍受不住。
  後來,也不知怎地,仲凱突然又變回正常,與其說是正常,倒不如說是恢復他們所知道那個剛正、沉穩、富有正義感的律師,晚上雖然不再流連酒鄉中,天天回家吃晚餐,生活恢復正常、更加孝順母親,但同樣地,卻成了個工作狂,成天埋首在工作,整個社交範圍維持在最基準,不再與其他女人接觸。
  雖不明白他為何會有這個轉變,但只要他不再自虐,身為他的好友都樂于見到此景,只是他們也同樣感受到,仲凱體內的某一部分,已經關閉了,讓人再也感受不到那光和熱。
  尚勤和孟軒沈默地聽完這一段,雖然很震驚,因為他們怎樣都無法將仲凱和“為情所困”這四字畫上等號,因為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強。
  “那……你們現在覺得仲凱?”
  “是的!梅華琳再度出現,就像一把鑰匙一般,開啟了仲凱的另一道心門,雖然外表看不太出來,可是我想你們應該都有感覺到了吧?”羲雅說道。
  尚勤和孟軒點點頭,仔細想想,最近的仲凱……
  看起來更像個十幾歲的青少年,眼中多出一抹過去他們從未見過的光芒。
  沒想到男人真的可以為女人改變如此多!
  “所以,你才會在任媽媽面前說那些話?”尚勤深思地望向羲雅。
  “沒錯!任媽媽一直是個關鍵點,梅華琳也是,但兩年前的問題並沒有解決,若仲凱想要再跟華琳在一起,這個問題還是得要面對。若是這次還是沒辦法的話,那我要辭職。”羲雅信誓旦旦地說道。
  “咦?”孟軒和尚勤發出驚呼。
  孰料,于伊也點點頭。“我也要。”
  “你們兩個?”孟軒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倆。
  羲雅拍拍他的肩膀。“我想你也會的,因為絕對沒有人願意跟一個失了心的魔鬼共事的。”
  “是呀!那是你一輩子都不願再想起的恐怖回憶喔!”
  盂軒吞口口水,有那麼嚴重嗎?但,但他們臉上的沉重表情,又不像是在說笑,這就意味著,若是仲凱和梅華琳真無法複合的話,他們將來就沒有好日子可過?
  天!梅華琳.你為什麼要再度出現,難道所謂的“紅顏禍水”就是指此?
  一陣晚風輕拂過,雖是初秋,孟軒仍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倘若真這樣的話,那他們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仲凱全身靠在椅背,心情有若發酵的酒,處於又苦又澀的狀況。
  自己的幸福?自己的人生?說得多容易,曾經奪去別人幸福的人,可有資格再享有幸福?他澀澀地自問道。
  就像那個二選一的問題,他無法有其他的答案。
  這時,任母房門打開,她一臉肅穆的站在門口。
  “媽?”
  “剛剛羲雅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那個姓梅的女人?”
  他吞口口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是不是最近跟她見過面?”任母嚴厲地問道。
  他沒有說話,下顎繃緊。
  知子莫若母,任母臉色霎時變得慘白,心頭不由湧起一股怒氣,真教人傷心,看到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居然還念念不忘那個女人,實在是……
  “你那音訊全無的三天就是跟那個狐狸精在一起,是嗎?”
  “媽!”仲凱痛苦地望著母親。“您不要這樣看待她好嗎?”
  任母深吸口氣,不發一語坐在兒子面前,她已經無法開口罵他,也不能說那個女人的不是,更不能“再”逼兒子在她和那個女人之間作選擇,兩年前,在離婚後沒多久,他反悔欲再找回那女人時,她就曾做過,結果幾乎害死了他,甚至讓他不願回家面對她,藉酒澆愁,完全變了個人,再也不是她的兒子,若非她抬出他死去的父親出來,只怕還喚不回他。
  她厭惡梅華琳。
  梅華琳不是她理想中的媳婦模樣,太自傲也太強悍了,更不若她那麼能幹,可以給仲凱一個完美、毫無後顧之憂的家,想到仲凱居然還得幫那個女人做家事,而那是她從沒捨得讓他做的,想來就火大。
  更不該的是——她奪去了仲凱的心。
  男人不像女人,是不該娶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因為這樣會讓他們無法專心在事業上打拼!
  仲凱在婚後的一年就變了個人,便是最好的例子,他還得分神去看顧、呵護他娶的那個女人,這是不對的,甚至還會為那個女人頂撞她!害她氣極了。
  即使離婚了,那個女人仍占著他的心不放,她不知催了他多少次再娶,誰知他只是淡淡應道,他已經有老婆了——擺明這輩子就只要梅華琳為妻,逼她不得不面對事實,倘若她再繼續逼他放棄那個女人,她將會永遠失去兒子。
  唉!這倔性,可是遺傳她的?
  靜了半晌,她才開口:“既然碰面了,你有何打算?”
  仲凱抬起眼睛,望向母親,眼中有猶疑,但也有股不容忽視的決心,剛剛羲雅的話,有若響鐘般震醒了他。“媽!我想跟華琳再來一次!”他堅定地望向母親。
  什麼?任母慘白著臉瞪他,從心底湧起最深的恐懼,兒子……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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