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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鈴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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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決明] 幽魂淫豔樂無窮系列番外篇~5推倒皇帝【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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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2 21:25: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過期的麻沸散讓莫晚艷足足昏睡三日才清醒過來,她睜開眼後的頭一件事便是從床上猛跳起來,拉開木櫃,掃出一些輕便衣物胡亂塞成包袱,扛了雙錘往門外跑。
  雖然剛醒來是頭昏目眩,但她腦子裏不斷盤旋的是穆無疾最後那句話。
  為了你。
  可惡可惡可惡!這麼要緊的事為什麼連半個字也沒跟她提?!還騙她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要她別操心!結果情況已經演變成如此不可收拾,他還想粉飾太平將她蒙在鼓裏?!
  “馬借我!”莫晚艷跑了一段路,終於被她看到小太監牽著駿馬要牽往馬廄。管那是哪個大宮的寶馬,她搶了就騎,騎了就跑,將嚷著“搶馬呀—”的小太監遠遠甩在身後。城門口有禁衛兵,她伏低身,加快馬馳,駕的一聲,胯下駿馬奮力飛躍禁衛兵反應不及的包圍。
  她憑著記憶裏的路線,連夜趕路,幾天幾日不吃不睡,只偶爾遇見幹淨溪流會舀些水來飲,順便抹抹手臉,讓自己打起精神。
  她搶來的馬在跑了一天半之後累到虛脫,她只好棄馬改用雙腿奔跑。
  她數不出來自己趕了多久的路,是幾天?還是幾個月?她最擔心的是自己再晚片刻,戰事已告終結,而李鳴鳳的下場淒淒慘慘。
  來到兩國最鄰近的小村,這處,她曾與李鳴鳳在多年前落過腳,小村的改變不算大,與她記憶中如出一轍,這並非讓她特別留意小村的理由,她會多瞧它幾眼是因為—
  “兩國不是宣戰了嗎?怎麼…這裏看來還如此寧靜?”
  田裏有男人在割麥,田邊有女人在捆麥,一邊五六名小孩童圈著嘻嘻嚷嚷,樹下有黃犬在優閑午睡,尾巴漏呀瘺,好不快意。
  “請問…”她攔住提著涼茶往麥田走去的年輕婦人,“近日不是有戰事發生嗎?”
  “戰事?是有聽村長說過,但好像沒有吧。”年輕婦人也說得不確定,“瞧我們村子裏,若是有戰事,我們還能像這樣悠哉嗎?應該是誤傳才是。”
  “你有見到軍伍經過嗎?”
  “十幾日前有,但…那不是尋常的邊關防守嗎?”他們在村子裏還是安寧過日子呀。
  “方便告訴我軍伍紮營的地方嗎?”
  “這我也不怎麼清楚,大概是南方吧。”她瞧見的軍伍是朝那裏移動的。
  “多謝。”
  “姑娘,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這裏有茶,你要嗎?”年輕婦人喚住莫晚艷。會這麼問,是莫晚艷著實太過狼狽,她一臉疲倦,腳上的布履已經磨破,隱約露出腳趾,腳趾又是污泥又是嚴重破皮,教人看了也覺得於心不忍。
  “不了,我沒時間休息。”莫晚艷對年輕婦人的善意扯出笑,這個笑容也用了她好大的力氣才能維持在唇邊。
  累,餓,痛,是她目前最清晰的感覺,但是她可以克服它們,拖著又酸又痛的雙腿繼續走,抱著餓到連咕嚕聲也發不出來的肚子,踩著每走一步腳掌的水泡就好疼好疼也不能阻止她。她也想休息,也想狼吞虎嚥填飽肚子,也想乾脆平躺在地上將腿伸直,任性不再多走半步,也想好好睡上三天三夜,不過,這些事,都必須等她見到李鳴鳳平安無事之後再說。
  離開村落,又不知向南方走了多久,原本頂在頭頂上的烈陽化為溫暖的夕日,天色橘暗下來。
  夜,即將降臨。
  “是軍營…”莫晚艷終于看到前方火光,她奮力躍起,跑得更快,在夕幕的半空中飛揚著的旗幟,繡著展翅的鳳。
  她邊喘邊笑,但在軍營最前頭就被士兵擋下來,前線的士兵自然不會識得遠在皇城裏的貴妃—尤其這位貴妃邋遢得像乞兒。
  “這裏是軍事重地,老百姓不能隨意進出,走走走!”士兵驅趕她。
  “李鳴鳳在裏頭吧—”
  “大膽!竟敢直呼吾皇名諱!”
  莫晚艷才不害怕在鼻前晃來晃去的大刀,“你去跟他說,莫晚艷找他!”
  “你以為吾皇說找就找,想見就能見嗎?!唔嗚嘔—”士兵腹間中了一拳,若非莫晚艷餓了許多日,力道比平時小了點,否則這一拳會讓士兵不單單只是跪在地上幹嘔。
  “抱歉了,我很忙。”第二個上兵見狀也對她發動攻擊,莫晚艷第二拳也毫不手軟。
  “嘔…是敵、敵襲…嘔嘔咳咳咳…敵襲—”被打倒的第二個小兵扯開喉嚷。
  “我不是敵。”她啐聲。也罷,跟他們沒什麼好解釋的,不過…引出一大堆小兵對她沒半點好處,當務之急還是先找李鳴鳳。
  然而她還沒跨進軍寨,幾百名小兵已經聞聲而出,她暗叫了聲糟,但就在此時,有道重嗓喝住小兵們的攻勢。
  “都退下去,我來!娘的咧,來得正好,我正好捉來嚴刑拷打!”
  聲若洪鐘的吼音,沒讓莫晚艷頭痛,反而咧開放鬆的笑。
  是伏鋼,至少可以認出她是誰的傢伙。
  “伏將軍!伏將軍!”莫晚艷興奮揮舞雙臂,伏鋼也看見她了,虎眸圓瞠。
  “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你怎麼這副慘樣?!你不會是一路從皇城走到這裏來的吧?!”他盯著她的破鞋愕然問。
  “不是,我還騎了一天半的馬。”簡言之,其他數不出來的那幾日就全靠自己的雙足。
  “你—”那是一段多遠的路呀?!
  “先讓我見鳴鳳,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鳴鳳呢?他在哪個營帳裏?”莫晚艷急於先看見李鳴鳳,沒見到李鳴鳳朝她笑,沒聽見李鳴鳳喚出她的名字,她一顆心都好不安穩,飄浮在半空中,無法落地。
  “你跟我過來。副將,打盆清水來,還要些傷藥,再找套小兵的幹淨衣裳過來。你…你有吃東西嗎?”
  “有,幾天以前吧。”樹上隨便摘的青果子。
  “再拿一鍋飯到我帳裏來!”
  丟下交代,伏鋼拎著她進一處營帳內,她本以為營帳裏會有李鳴鳳的身影,但沒有,裏頭空空如也,只有一張床及兵器堆。
  她翻開被衾,還是沒找著李鳴鳳。
  “伏將軍,鳴鳳呢?”
  “我也很想知道鳴鳳呢。”伏鋼心浮氣躁地大嘆口氣,逕自坐在床上。
  “咦?一莫晚艷原本有笑容的臉龐怔了怔,“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鳴鳳不見了。”
  “咦—?!”
  “噓—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你小聲點!要是皇帝失蹤這件事一傳出去,整個軍寨裏的士兵們會躁動。”
  “什麼時候的事?!”
  “用完午膳左右。”午膳時還見到李鳴鳳優雅地在喝湯,過了半個時辰要找他商討些軍事,卻遍尋不著他。
  “那已經是好幾個時辰前的事了!”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小聲點!”伏鋼吼得比她還要大聲。
  “那怎麼辦?!”
  “我也想問怎麼辦呀!要不要快馬加鞭叫人回去問問穆無疾?!”這種時候只有大宰相能冷靜下來,並思索良策了。
  “問穆無疾?!他要是聽到李鳴鳳失蹤了,一定樂歪了立刻自立為王!不行,要瞞著他!”莫晚艷立刻否決伏鋼的這個決定。
  “穆無疾…自立為王?”咦?這句他學過,但…好像不該用在這裏吧?記得娘子教過,自立為王是指野心者企圖謀奪皇位,自己稱帝。嗯…他確定莫晚艷的文學造詣比他還糟糕。
  莫晚艷壓根沒看見伏鋼的吃驚,她撫著下顎在沉吟,不斷思索著李鳴鳳可能去的地方。“有沒有可能是他想去哪里散散心,所以…”
  “沒有。我讓人問過東西南北四處的寨門守兵,沒有人看見鳴鳳離開,鳴鳳又不懂武,不會無聲無息溜走。再說,他知道現在是緊要時刻,也知道大盛王朝的目標是他,他不可能讓自己陷入危險—”
  “不是自己走的,也就是說他是被人帶走羅?!”
  “軍寨裏守備森嚴—”
  “皇城裏守備森不森嚴?李鳴鳳還不是曾被我叔父給擄走了!”她嗤笑伏鋼那句守備森嚴。
  伏鋼無言反駁。
  “呀!還有一個可能性!”莫晚艷忿忿掄拳,在營帳裏踱步,“一定是穆無疾!他派人埋伏在李鳴鳳身邊,趁他不注意,將他帶往荒郊野外去殺掉!”
  “等等!這個可能性完—全沒有,你可以直接跳過去,想下一個。”
  “為什麼不可能?這是最最有可能的!”年輕皇帝沒有子嗣,他一駕崩,最大受惠者是誰?當然是大權牢牢握在手裏的惡宰相!左想右想,除穆無疾外不做第二人想!
  “穆無疾雖然只有三個親生孩子,但實際加上李鳴鳳根本就是四個,他對任何一隻都沒偏心過,你說穆無疾會派人對李鳴鳳不利?這是我伏鋼這輩子聽過最離譜的笑話。要是穆無疾想自立為王,十幾年前就篡了,還客氣什麼?當時的李鳴鳳是個用手指就能擰死的小娃娃,他幹嘛還費勁教他養他幫他十幾年,浪費米糧呀?”
  “但是鳴鳳說—”
  伏鋼一逕搖手。誰都有嫌疑,就是穆無疾不會有。“要是說有哪個見鳴鳳貌美又想來染指的傢伙偷偷綁走了他還合情合理些—會不會是你叔父又來同一招?!”
  “我叔父沒那個膽了吧?”上回那次教訓還不夠嗎?
  “那還有誰有膽?”伏鋼環著臂,又努力在想。
  兩人同時陷入沈默,又同時瞠目,再同時大嚷—
  “那只肖想李鳴鳳很久的大盛王朝混帳君王!”
  
  真熟悉的橋段,受害者都一樣是他,唉。
  李鳴鳳很撩人地被縛綁在床上,他已經認命不掙紮。
  如果他這次能平安回去,他定要再頒布一條嚴令—以暴力強擄人,企圖玷辱劫色,無論是男是女,唯一死刑!
  只要他能回去的話。
  頭好暈,八成是床頭邊那盆裊裊生煙的香爐有古怪…
  他閉閉眼,雖然要自己別睡,但是困意累積的速度很快,他不敢合眼太久,怕會不小心睡去。閉了片刻,他眯眼,眼前淨是迷濛,他試圖定晴,目光落在門扉間。
  那時,莫晚艷就是劈壞了門板來救他的,在濛濛視線裏,有個小姑娘,一臉正義凜然又矛盾存在著“死定了,闖下大禍”的後悔,站在破門前,像一絲曙光,像一線生機,像…一個英雄。
  他本來想咬舌自盡也不讓莫聖雙碰他半根頭發,是她劈開了囚困住他的門,將他帶走…她救下的,何止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命吶。
  門扉傳來聲響,讓他神智一振。
  “晚艷…”
  只是這一次,他失望了,門扉開啟,出現的卻不是勇敢的小女孩,他蹙眉,任性撇開臉。
  “生氣了?”
  有只炙熱的手掌撫摸他的臉頰,沈笑問。
  “如果換成是你被南鄰王綁在床上,看你氣不氣。”李鳴鳳反唇相稽,一點也不想正眼瞧他。
  “拿我跟南鄰王那老傢伙比?”他可不讓李鳴鳳順心如意,手掌加了幾分力道,將那張漂亮無瑕的臉孔轉向他。
  “對我來說,你也是個老傢伙。”李鳴鳳瞪他,無奈眸光渙散,凝不出氣勢。
  “牙尖嘴利。”床墊陷了陷,來者坐在他身旁不遠,對于李鳴鳳的嘲弄,完全沒有動怒。
  “當年姓莫的這樣對我,最生氣的人是你…你現在卻做著和他一樣無恥的事。”那時要不是他不斷安撫大盛王朝君王,最想宰了莫聖雙的人,可是他。
  “這種事,由別人做當然會激怒我,但由我做又不一樣。”
  “說穿了,你不是氣他對我無禮,而是氣他搶了你一直很想做的事!”只許州官放火,不容百姓點燈!
  “哈哈哈,聰明。我還以為穆無疾會養出一個無能儒弱的傀儡皇帝,不過,我反而比較喜歡現在的你。”
  “再怎麼喜歡,我也不會變成你大盛王朝的王后。”想都別想。
  “我只要留下你就心滿意足了。”
  “…”
  “感動得說不出話?”
  “我是無言以對。”很想打人的無言以對。“你想強暴我嗎?”
  “你如果心甘情願的話,就不叫強暴。”
  “我會死給你看。”
  李鳴鳳的輕笑威脅讓大盛王朝君王臉上的微笑凝住,微微的薄慍襲上深眸,隨即又緩緩露出笑,他從床上起身,打開香爐,舀了一匙粉末進去,不久,香味改變了。
  “不,你不會,你會很乖很乖的求我佔有你。”
  他低頭要吻李鳴鳳唇辦,李鳴鳳費了很大氣力甩開頭,不讓他碰。
  “你再倔強也沒多久了,我晚點再來。”飽含深意一笑,話裏的暗喻夠清楚明白了。
  門扉重新關上,隱約聽見大盛王朝的那混蛋交代左右將他看牢。
  呿,他還比較欣賞當年的堂堂大盛王朝聖主,說不欺負小孩就不欺負小孩,多豪氣,現在竟變成一隻老色鬼…
  而且還是打不過人就要賤招的老色鬼…
  “真是討厭的味道…”
  好熱。
  好香…
  “晚艷…晚艷…晚艷…”
  李鳴鳳的呻吟,全數化為這兩個字,就連後來“晚點再來”的大盛王朝君王本想好好享用他之時,也無法忍受李鳴鳳滿嘴喊的全是別人名字,憤而拂袖離去。
  連著幾日,香爐裏的粉末,燃了至盡,盡了又燃,李鳴鳳身在輕蒙煙香的房裏,幾乎沒真正清醒過,宮婢端水來替他拭身,他喚她晚艷,宮婢拿飯菜來喂他,他也喚她晚艷,大盛王朝君王鐵青著臉站在床畔瞪他,他還是喚他晚艷,好似他眼前出現所有會動會走路會呼吸的生物全都是晚艷,他喚這兩個字的時候笑容可愛,眼神彎,唇角揚,連聲音都沈甜了些。
  大盛王朝君王氣得砸了香爐,弄了滿地灰燼。
  “晚艷,這麼生氣不好哦,你乖乖的,我哼曲兒給你聽…”李鳴鳳咯咯直笑,眸兒沒睜開,但甜言蜜語滔滔不絕,說畢,當真哼著有些淩亂不全的怪曲調。
  “把他弄醒!可惡!不要再讓我聽見晚艷這兩個字!”
  兩名宮婢急忙擰了浸在冰水裏的布巾,替李鳴鳳擦臉。
  “晚艷,好冰。”他靠在其中一個宮婢的肩上,身軀軟軟的。
  “把她拖下去砍了!”大盛王朝君王火紅著眼怒喝。
  “聖主饒命—聖主饒命—”淒然的求饒聲被拖遠,下場可想而知。
  另一名宮婢見狀,雙手雙腳抖得厲害,孰料李鳴鳳又枕過來,“晚艷,你在發抖耶,會冷嗎?來,我抱著你就不冷了…”
  大盛王朝君王這回眯細了眸,不用開口,左右侍衛立刻會意,迅速拖走第二名宮婢。
  “你這個傢伙—”他上前,擒住李鳴鳳的手臂,將他拉近自己,李鳴鳳卻對他露出笑靨,這笑靨,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麗,也是他唯一一次在李鳴鳳臉上看過最真誠且不帶任何虛與委蛇的燦爛笑花。
  “晚艷。”
  這個笑靨,是給莫晚艷,而非他的。
  “李鳴鳳!你看清楚我是誰!”大盛王朝君王已經盡了最大努力控制鉗拙在李鳴鳳雙頰的手勁而不捏碎他。
  “你是晚艷,我心愛的晚艷,呵呵呵…”
  “你該死!”
  李鳴鳳被狠狠推倒在床,發出像埋怨又像撒嬌的“哎唷”聲,然後趴著一動也不再動。
  “該死!該死!該死!”大盛王朝君王一拳打斷雕著龍圖的床柱,扯裂流溢而下的薄紗床幔,怒氣難消,又很火大踹壞幾個衣匣櫃子,他知道現在想強占李鳴鳳易如反掌,李鳴鳳根本無力抵抗,甚至還會因迷藥的效用而變得熱情主動,但、是—
  對李鳴鳳來說,他抱著的,吻著的,偎著的,喊著的,凝眸覷著的,都是那個叫晚艷的女人!
  他,大盛王朝尊貴的一國之君,是個何等自傲的男人,又豈能咽下這口成為替代品的鳥氣!
  “晚艷,過來,陪我一塊睡。”癱軟的李鳴鳳揚高一隻手掌,在枕被裏朝他招了招。
  他陰鷙著臉,不為李鳴鳳此時煽惑妖魅的模樣所迷惑。即使李鳴鳳現在再怎麼美,他也性致全消了!
  “哼!”
  大盛王朝君王第五次甩門拂袖而去。

  # * ※
  
  這、這副酒池肉林的美景是怎麼回事?!
  莫晚艷傻愣愣站在床畔,雙眼發直地盯著睡姿挑逗迷人,臉色鮮紅似蘋果,雙唇微微開啟的李鳴鳳。他側著俊顏,呼吸均衡平穩,柔亮長發披在枕上,枕布是亮緞的月牙色澤,襯著墨黑的青絲,強烈對比牢牢咬住了任何人的視線。
  混進大盛王朝的皇城裏,找了好幾日,憑著嗅覺專往有迷香味道的方向找,果真讓她找到李鳴鳳。她賭對了,大盛王朝從君王到臣子,會用的手段大同小異,這…大概也是國情的一種吧。
  莫晚艷爬上床,拍拍李鳴鳳的臉,喚醒他。
  “鳴鳳!鳴鳳!快醒醒!”
  “唔…”李鳴鳳低吟,很困難地破開眼瞼,“晚艷。”
  “對,我來救你,先離開這裏再說!”莫晚艷拉他坐起,准備將他扛在背上。
  李鳴鳳一沾上她的肩,發出滿足淺笑,“晚艷…我喜歡你今天的味道,前幾天的你聞起來不太對,抱起來也好怪吶…我比較喜歡今天的你。”他蹭了好久,捨不得離開她。
  “你在說什麼呀?什麼今天的我前幾天的我…呀,你又被當成蚊子一樣給熏到發傻了吧?”真可憐,李鳴鳳印證了一句話—美麗真的是一種錯誤。
  扛起李鳴鳳,他手長腳長,她手短人矮,扛起來就像只小蟻拖著大蟲一般突兀。幸好比起一隻石獅,李鳴鳳還算是輕巧,她抱牢他,准備要離開這處寢宮,才跨出第一步,大盛王朝的君王也正好踏進寢宮,兩人四目相交。
  “你想幹什麼?!”他一眼就瞧見她背上的李鳴鳳。“把他放下來!”
  “不要!”莫晚艷回絕得快狠准。
  “你這個賤婢,也膽敢垂涎他的美色?!”大盛君王沒猜出她的身份,以為她也是大盛王朝裏某個垂涎李鳴鳳的小婢。
  “這種話你也有臉說?”罵她賤婢?那他自己呢?賤中之王?
  “把她拖下去斬成十八段!”他一喝,身後侍衛街上前來,他冷笑,“現在放下他,我還能留你全屍。”
  “我莫晚艷不是讓人嚇大的!”
  “莫、晚、艷?你就是莫晚艷?!”大盛王朝君王死瞪著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瞪出幾個洞才能罷休。
  “我就是莫晚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你—長這副德行為什麼能讓李鳴鳳對你念念不忘?!”
  “什麼叫長這副德行?我長怎樣了?”厚,那種鄙視的口氣、鄙視的眼神是啥意思?!
  “一點也不美!站在李鳴鳳身邊像個小賤婢!我還以為他看上的,應該要是個絕世美人,現在瞧見你…李鳴鳳的眼光似乎有待加強!”他無情攻擊她,妒意,讓男人女人都輕易猙獰了嘴臉。
  莫晚艷原本就不是吵架的料,尤其他又踩在她的痛處上,讓她想反駁也開不了口。她是不美沒錯,她站在李鳴鳳身邊是像個陪襯小婢沒錯,她離絕世美人還有一段很遠很遠的距離沒錯,她幾乎想點頭附和他的話了。
  “誰說我的晚艷不美?我的晚艷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她破門來救我那時,我就迷戀上她了…她是我的英雄吶…”李鳴鳳笑得好含糊,擺明還受迷香所左右,換言之,這番話,是在神智不清之下的囈語。
  然而,即使在神智不清中,他嘴裏仍滿滿是她的名字。
  相較于大盛王朝君王難看的臉色,莫晚艷氣勢整個膨脹起來,連下巴都不自覺越揚越高。
  有李鳴鳳的話當後盾,她臉了起來,“聽見沒,對你而言,我不美,但對他而言,沒人比得上我。你認為我在乎你還是在乎他?”她又不嫁大盛君王當妃子,管大盛君王嫌她矮嫌她醜嫌她上不了臺面,李鳴鳳不嫌就好呀!
  大盛君王寒著臉,口氣更冷,“你以為你能活著走出這裏嗎?”他抽出腰際長劍,打算親自動手拈除她,拈除這個霸佔了李鳴鳳的賤丫頭。
  莫晚艷抿抿唇,該糟,她手上沒有武器,背上又馱了個李鳴鳳,情況大大不利。
  “伏、伏鋼將軍也潛進這處皇城,他很快就會過來和我會合,你別輕舉妄動!”她出言恫喝。
  “蹩腳的謊言。”他冷冷扯唇,逼近,她大退幾步。
  “伏鋼將軍!”莫晚艷驀地驚喜大叫。
  “以為我會上當嗎?”大盛君王又不是傻子,會讓這種破爛招給弄分心,他非得親手將她砍成破布才能消心頭之恨,只要她死,就沒人占著李鳴鳳不放!
  肩上傳來手指頭的輕敲,他動肩甩去,以為是下屬。“別吵!安靜看著!”
  這回一隻指頭輕敲改為五隻指頭的拍擊,並且加重了力道。
  “該死的賤奴,你聽不懂人話嗎—”大盛君王火爆回頭,順著大掌延伸望過去,最末端,除了伏鋼,不做第二人想。
  伏鋼咧出雪白的牙,卻忘了要咧出和善的笑容,使得此時看來有些像齜牙咧嘴的野獸,而在他獸爪—不,是厚掌下按著的肩胛,則是鮮美可口的瀕死獵物。
  “欺負我家小舅子?看來你是忘了當年我接我愛妻回去時挨的那一拳有多痛了,是不是?”
  “你怎麼會在這裏出現—”大盛君王面色大變。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我家鳴鳳會出現在你這裏—”伏鋼在扳指骨了,卡!卡!
  “呃—”不能在人家姊夫面前說因為你家小舅子長得又美又艷又秀色可餐,所以我忍不住滿腔獸性將他從你家營寨偷回來想霸王硬上弓—
  “你,先把鳴鳳帶走。”伏鋼拎著大盛君王閃到一邊,讓出走道要莫晚艷先走。
  “慢著—唔痛痛痛…”大盛君王還想囉唆,肩胛上的大掌卻毫不留情地加注九成力道,幾乎要擰碎他的肩胛骨。大盛王朝侍衛見狀,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紛紛讓開,眼睜睜看莫晚艷將人帶走。
  伏鋼勾住大盛君王的脖子,狀似哥兒倆好,實際上那只臂膀可是緊緊勒在他脖子上。
  “老傢伙,咱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你要這招實在是太卑鄙無恥,喜歡鳴鳳就遠遠欣賞著不就好了嗎?我這邊還好打發,傳回把李鳴鳳當兒子疼的穆無疾耳裏,嘖嘖嘖,你可怎麼辦呀…”伏鋼當然沒有半分真心在替大盛君王操心,這種自作孽的蠢事,誰會去同情呀?死好。
  “我…”脖子被勒著,無法開口。
  “你忘了我娘子當年幫著你將你弟弟囚起來的恩情是吧?那個忘了沒關系,你不會連後頭他重新回來想剁了你,而咱們又伸出援手那樁事也忘得一干二淨了吧?”
  “呃…”
  “沒咱們幫忙,你這個王位坐得安穩嗎?我看,你就意思意思割個幾塊地來賠罪好了。”跟在穆無疾身邊久了,多多少少也學得穆無疾吃人不吐骨頭那招。
  “你—”
  “不然我下回奉穆無疾或鳴鳳小子的命令再來,就不是幾塊地能打發掉的,你考慮考慮吧。”
  “…”
  “聖、聖主翻白眼昏過去了—”
  “嘖,勒太緊。”

  # * ※

  “你有沒有感覺好些了?”
  莫晚艷用手掌替李鳴鳳抹掉鬢發間的汗水,她暫時將他安置在一處茶棚,叫了壺茶,讓他靠在她身上,他吐納聲雖然有些急促,但還算清淺,反而是她喘氣聲比他更大,以前扛著他跑下覺得特別累,現在是她體力變太差了嗎?
  “嗯,好多了…”他抬起手,也替她擦拭額心晶瑩剔透的汗珠兒。
  “我們休息一下,喝口茶,再回營寨去。”因為沒有追兵,她也就沒有太謹慎。
  “晚艷,你不覺得很像嗎?”李鳴鳳笑問。
  “像什麼?”
  “像當年呀。你救了我,我又因為迷藥而渾身發軟,你背著我跑,一心想要帶我回去,好像。”
  “嗯,是有點像,唯一不同的是你變好高,好難扛。”她細聲抱怨,端起杯遞到他嘴邊喂他喝。
  “我沒這麼虛弱。”他接過茶杯,雖然手腳仍有些虛浮,但不礙事,捧碗拿杯這種小事難不倒他。
  “誰教你爹娘給你生了這樣一張臉蛋。”怨不得別人,就是他自己太美味可口,逼得人為他犯下淫業。“我還叫了一些肉包,快吃吧。”
  “我不太餓,倒是你,好像餓了許多天,都瘦了。”拿指按按她的臉頰,都看見凹陷—嘖,把他那個可愛又軟綿綿的晚艷還給他呀。
  “你失蹤了,我有什麼心情吃?”現在他安安穩穩偎在她身旁,讓她一顆心踏實了,此時才真知道什麼叫餓,也才真知道什麼叫腿酸—之前為了找他,一整天在大盛王宮裏又跑又找的,都沒這種感覺哩。
  她大口咬肉包,只用了三口就啃光一顆,吃完更餓,繼續進攻第二顆,顧了自己的肚子,卻也沒忘記他,塞了顆肉包給他,滿嘴全是咀嚼食物的含糊要他別發呆快吃快吃,吃飽了好趕路。
  李鳴鳳被她的吃相逗笑,傾身吻吻她鼓脹的臉頰,她臉頰浮起一絲潤紅,但沒什麼掙紮。
  “晚艷,咱們別回軍寨。”
  “別回軍寨?”這句話倒讓她吃驚,莫晚艷困惑偏頭覷他,“不回軍寨要回哪里?”
  “回皇城。”
  “先回軍寨,再跟大夥一塊回皇城呀。”有軍伍送,不是省時省力又安全嗎?
  李鳴鳳淺笑,笑容稚氣,如果不是那張俊顏早已不屬于一個孩子所有,她會誤以為兩人回到過去。
  “不,就你和我,我們像那時一樣,沿路邊走邊玩,看見小溪就跳進去泅個過癮,看見果樹就爬上去摘來嘗,遇見大雨就藏在芋葉底下,兩個人…一塊回去。”
  莫晚艷聽懂了。
  他說的那些,也是她曾經好幾回在夢裏不斷重溫的回憶,她總是夢見兩個人好開心好快樂,她喜歡李鳴鳳在夢中笑的模樣,也喜歡李鳴鳳在夢中說話的溫柔,睡醒之後,她都是掛著笑意的。
  原來,不只有她在懷念那些,連李鳴鳳也一樣。
  “你是指重溫記憶嗎?”聽起來讓人好心動。
  “不是重溫記憶,而是上回我們沒有定完。”這叫繼續行程。
  “沒有走完?明明就—”
  “我沒有摘下那花替你簪發,沒有親自帶你去看獅,心裏好遺憾,這一次,我們走完它,花多久都沒關系,要是你覺得哪處山坡上的花開得真好,想多留,我們就多留,要是你喜歡哪家店的食物,我們也可以多吃幾頓再走。”李鳴鳳拉起她的手,輕輕搖晃,那柔軟的力道,幾乎讓她以為兩人已經手牽著手漫步在歸程的小徑上。
  “那會很辛苦耶,而且我身上沒有帶太多銀兩,也沒有馬…”
  “這種小事,不用擔心。你忘了大盛王朝裏還有我國的使節嗎?我記得也還是薑清呢。”
  “又要去叫他打理東西了?”她噗哧一笑。
  “誰叫我國的官總是愛民如子呀。晚艷,怎麼樣,要不要?”
  “好,當然好。”這次,她沒有遲疑,點頭。
  她也好想念那些。
  “伏鋼那邊不用先知會他一聲嗎?”莫晚艷突然想到。不先讓伏鋼知道他們的打算,又會以為他們失蹤而急乎乎的。
  “知會過的話,咱倆就走不掉了,絕對會被姊夫一手綁一個給架回皇城去。”李鳴鳳和伏鋼認識太久了,對伏鋼會有的反應一清二楚。
  “以伏鋼的個性,確實會這樣做,所以不能跟他多說。那…我們還等什麼?”莫晚艷咧開嘴笑,雙眸閃著光輝,一臉躍躍欲試。
  李鳴鳳與她一樣笑得雀躍,但是他的笑容裏還多了一絲寵溺包容,看見她的笑容,他竟忍不住也很開心。
  你快樂於是我快樂,原來就是這麼理所當然而簡單的道理。
  寵愛一個人,等同於寵愛自己。
  他與她十指交握,放輕了嗓,“不等,馬上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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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3-12 21:26:31 |只看該作者
終章   

     兩只一丘之貉,手牽手,心連心,遊山玩水為正業,返鄉歸途為副業,邊走邊玩,邊玩邊吃,不管皇城及軍寨那裏會為皇帝下落不明而鬧個滿城風雨。
  當年走過的景色已不盡相同,遇著了以前沒有的茶舍,兩人花一整個晌午坐在裏頭聽茶舍主人說故事,一杯粗茶,也有好香的茶味。
  進到了以前就吃過的野店,就叫了那時點過的食物再嘗一次,當過鹹的面條一入口,兩人面面相覷,同時噗哧一聲笑出來,當年只有李鳴鳳一個人開口嫌棄這碗湯面,這回莫晚艷也加入,異口同聲嚷嚷:“太鹹了啦!”,然後,被揮舞著菜刀的老闆又給轟了出去。
  老當益壯的老闆吼聲同樣是那般中氣十足,說不定再過十年她與他連袂再來,老闆還是有體力追殺過來。
  兩人遇過半途殺出的山賊,也遇過市集裏的扒手,更遇過專剝小羔羊的黑店,林林總總,驚險刺激,不勝細數,但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奸快樂,與彼此在一塊,好快樂。
  兩人都不曾問過對方是否喜悅,因為臉上的笑容就是答案。
  然而有句俗話說: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三個月後,他們走回了皇城,等在那裏的,除了伏鋼,還有穆無疾,伏鋼的不悅很清楚寫在臉上,但是穆無疾就高深莫測許多,因為他始於掛著淺淡微笑—在應該想要扭斷他們兩人頸子的時候還能維持這種笑容,任誰都會覺得心裏發毛吧?!
  果不其然—
  “穆叔,你不會真這樣對待我吧?”
  李鳴鳳瞪著癱放在面前的那本奏摺,如見鬼魅,偏偏就算合上它,穆無疾隨之而來的補充也不留情殺進耳裏。
  穆無疾仍是用著淺笑的聲音在說狠話,“反正我是個惡宰相,區區此等小事對一個惡宰相而言還算是這個。”他伸出小指,動了動。
  “你果然在記恨這個…”李鳴鳳按著額際,無力沉吟,“好,我坦誠,我對晚艷扯謊,讓她誤解你,好將她留在我身邊,但我心裏可真的沒褻瀆你的意思。你教過我的,有時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像前些年想叛變的高世,咱們不也用了這種欺敵之計…呃,我錯了。”在穆無疾含笑的目光中,李鳴鳳知道自己還是甭多言,直接道歉比較快。要是穆無疾那雙眸越笑越彎,他就該糟了。
  “穆叔不會小心眼與你計較。”穆無疾無限寬容,兩人情如父子,他又怎會為這種小事而掛記於心呢?他伸手去拿那本奏摺,攤開,“你還是先簽一簽。”
  “還說不計較…”李鳴鳳咕噥。這本一休就要求休五年的告假折,他哪可能下得了手,此時還是趕快轉移話題,“是說大盛王朝那邊,你後來怎麼處理了?”順手蓋住奏摺,推到一邊去。
  “原來你也還記得這樁要事?我以為你玩得樂不思蜀,不打算回來,也不打算管後續發展。”
  “是玩得很快樂沒錯,如果不是還體認到自己的責任,我真有些不想回來。”李鳴鳳開玩笑道,但穆無疾知道他說得很認真,若非自懂事來就不停被灌輸他是一國之君,他肩負著一國之責,根深蒂固的責任感讓他不能輕易拋
  “關於這點,我就無法站在你的立場鼓勵你。”穆無疾公私分明,不該感情用事時,他近乎冷血,即使情如父子也要明算帳。“既然你主動問及大盛王朝之事,也好,我本也准備告訴你後續,因為我將要告假五年,這些事你總是得清楚明白才好處理—大盛君王送了百來樣的珍稀物品當作賠罪,也希望兩國恢復友好,又要送個公主過來和親。”
  “哦?這樣就想打發我們?他以為他做的是什麼小事而已嗎?”李鳴鳳冷笑。
  “我當然也不准備讓他如此好過,但是…有消息走漏,西鄰國得知大盛君王的行徑,似乎…發了頓火,也舉兵要去打大盛王朝。”畢竟,小皇帝親衛隊可不只大盛王朝裏有,西鄰國也有好大一團,以西鄰女皇為首。
  “消息走漏?我看是穆叔你故意派人傳到西鄰國去的吧?”
  穆無疾只是笑,而不證實。
  “那我們就暫且隔山觀虎鬥吧,鬥完再去棒打落水狗。”再補踹大盛君王一腳,踹得他這輩子都沒種再肖想他!
  “如此甚好。好了,正式商討完畢,請聖上准奏。”精明如穆無疾,哪可能會讓李鳴鳳輕松唬弄過關,奏摺又挪到大桌正中央,攤開。
  李鳴鳳嘆氣,“穆叔,意思意思半年就好,行不?”
  “惡宰相這三個字,一字算一年,最少三年。”要討價還價,行,但得按他的方法算。
  “穆叔,一年半,一年半我就准奏。”就當是為了獎勵大宰相十幾年來的鞠躬盡瘁,放個大假又何妨。
  “三年。”
  “兩年。”再加半年。
  “三年。”說什麼也不再減。
  “穆叔…”
  “反正您已經不是小孩了,能獨當一面,有識人之能,又有用人之仁,臣的存在,只是為當年那位不懂事的年幼皇上治理朝綱,現在,實權應該要完完整整還給您,讓您一展所長。”
  “又‘您’啦…”這個字一出來,又堵死了他的嘴。“不過穆叔你真狠,這樣的理由…讓我怎麼反駁呢?”
  李鳴鳳沈默片刻,像妥協了,主動接過奏摺,續道:“好吧,你就好好去陪穆嬸嬸吧,這十幾年來,也算是我拖累你,教養一個像我這樣的麻煩小子,夠辛苦你了。如果七哥當年挑中的人不是我,你或許就能輕松些吧。明明還有那麼多位皇兄,為什麼偏偏是我…”
  “鳴鳳…”
  “穆叔,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不用說,真的—”
  “不是,我是要告訴你,我看到你方才偷偷將奏摺的‘年’改成‘天’了。少要這種手段,給我改回來。”
  “被發現了…”
  # * ※
  “晚艷,安慰我,快點。”
  進入內室,李鳴鳳頭一件事就是將莫晚艷撈進懷裏,將她抱緊緊的,莫晚艷不明所以,但仍如他所願,也反手抱著他。
  “發生什麼事了?”
  “我接下來的日子難過了。”唉。長長嘆口氣先。
  “是穆無疾的關系嗎?”
  “你從哪里聽來的?”他驚訝覷她。
  “哦,早上在校場和伏叔練身手時遇見他的,他跟我說要懲治你說謊騙我。”雖然之前去大盛王朝救李鳴鳳時從伏鋼口中聽到片段,讓她對于穆無疾的野心一事生疑,但在那當下她一心顧著李鳴鳳安危,就沒再多探問。後來救出李鳴鳳,兩人沿途玩瘋了,哪有空閑想到這回事,是一直到回了皇城再遇見穆無疾時,疑惑才完完全全冒出頭來,所以當在校場一見到穆無疾就坐在校場外與李淮安對弈時,她立即衝過去,劈頭就直接問穆無疾:你到底是好宰相還是惡宰相?你到底有沒有想欺負李鳴鳳?
  “晚艷—你沒有替我說話?你沒有阻止他?”
  她理直氣壯地搖頭,“因為你真的騙我呀。”誰教他有錯在先。
  “我—真的騙你沒錯。”他坦白了,能否從輕量刑?
  “沒有惡宰相,也沒有惡千金,更沒有楚楚可憐的傀儡小皇帝。”
  “對,沒有惡宰相,只有一個待我如親爹的好穆叔,也沒有惡千金,只有一個嬌滴滴如親妹妹的好箏兒,更沒有楚楚可憐的傀儡小皇帝,只有一個城府很深的李鳴鳳。”他全招了。
  “還有一個蠢到相信你的莫晚艷。”
  “你也氣我嗎?”
  “不知道。”
  “這種事哪能不知道?”越是說不知道反而讓人越擔心,怕她真的在心裏埋怨他。因為太在乎她,所以害怕被她討厭。
  “鳴鳳,跟你在一塊我覺得很開心,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對著一個人真誠在笑,我以為自己把自己打點得很好,外人看起來似乎也是,說不定我自己真的也會甘於那種無趣生活,可是和你在一起,我沒辦法再過那樣的日子…你騙我是事實,但是留在你身旁很有趣也是事實,氣你嗎?我真的不知道。”莫晚艷有絲茫然寫在臉上。李鳴鳳是騙了她,為了將她留下。然後留下她之後,他待她不好嗎?沒有,相反的,他待她真的好,是她從失去雙親之後所過過最喜悅的日子,她要氣什麼呢?氣他給她的這些嗎?
  若真有氣,她現在就不會如他所願地反摟住他,而是直接雙錘伺候了。
  她嘴上雖說不知道,心裏及行動卻早洩漏了真實的答案。
  “十五歲那年的相遇之後,我常常想起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又被人欺負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想起你,哼哼你教我的曲兒。那時也怨過你那樣對待我…原來怨與想,可以同時並存,一邊怨你一邊想你,而現在,一邊氣你又一邊抱著你,你不覺得我很矛盾嗎?”
  “我也總是一邊不想干涉你的人生,卻又一邊好想將你攬在身旁陪著我,也是一邊說不思念你,又一邊夜夜想起你笑起來臉頰鼓鼓的模樣,要說矛盾,我也不輸你。”
  “他們說你喜歡我,是真的嗎?”他們指的是伏鋼和穆無疾。
  “你真這麼遲頓嗎?”
  “感覺你應該有。”她偏頭,說得不太肯定。
  “我確實有,從十二歲那年就開始了。”
  “沒騙我?”是不是又是另一個謊言?
  “我都把身子給你了,你還懷疑我?”
  “一國之君後宮三千是常有之事,你身子會給多少個人誰知道呀?”皇帝,是天底下最淫最縱欲的人。
  “你是我第一個女人,在你之前我可是俗稱的童子雞。”
  “那我們誰也沒占到誰的便宜呀。”她聳肩。
  “你口氣就不能別說得像在和我討論今天天氣很好嗎?”
  “我們討論的事,很嚴肅嗎?”再說,她也是就事論事呀。
  “當—”
  “不就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很嚴肅嗎?”她反覆喃著。她想,她是喜愛他沒錯,他是唯一一個會讓她擔心安危的人,對任何事都抱持著不愛理睬的她,獨獨對他不淡漠,她關心著他,在意著他,不見他時老是想著他,被他抱在懷裏好溫暖,反摟住他時又覺得好滿足,在他身邊才知道,原來快樂是件很容易的事。
  她的反問,顯得李鳴鳳太介意太鑽牛角尖。她說得對,談感情這種事,不該嚴肅,不就是他喜愛她,而她也…喜愛著他嗎?
  呵,她說,她喜歡他。
  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他好開心,比任何人說喜歡他還要開心。
  “不嚴肅。我們兩個談情說愛,當然不能嚴肅。這是很簡單的事,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就是這麼簡單的事…”
  “嗯。”她點頭,同意。
  他低頭,親吻她的唇,神聖得仿佛以吻立誓,她對於回應總是笨拙,卻眷戀他的味道。
  “晚艷…你真的一點也不氣我騙你嗎?”他仍是擔憂著這點,在愛情面前,難免小心翼翼。
  “如果我說氣,你會讓我一拳揮在你肚子上發泄怒氣嗎?”
  “不會。”那會鬧出人命的。一拳下去,他的腸呀胃呀骨幹呀,全會被打破打斷的。
  “不給我打又愛問。”她呿他。
  他笑,湊著她的耳,“不給打,但給親,行不?你不是一直很想在我身上啃出‘莫晚艷’三個字嗎?”
  她瞠著眸,不敢置信,“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她不記得跟他說過這個野望!她一直只曾在心裏俏俏奢想過!
  “你夢囈時說的,一邊噘著嘴,一邊說的。”那時表情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你…”她努力想在他臉上尋找出一絲絲他誆騙她的痕跡,但只看到他笑得好曖昧,又曖昧得好美…
  “你說:李鳴鳳,我要推倒你。”他字字句句低低喂進她耳膜內,他模仿不出她那時說話的嗓音,但句子透過他的喉,變得好沈,在她耳裏回蕩,酥酥麻麻的,令她戰栗。
  “呃我…”她真的說過這麼無恥的話?真的說要推倒他嗎?!
  好像是曾經有作過這種夢,夢裏對著那具完美無瑕的軀體無限踩躪,踐踏得好愉悅…
  “來呀,晚艷。”他撩撩長發,對她伸來邀請的手掌,半依臥在枕際。“推、倒、我、呀。”迷人的氣音,字字都輕吐著魅惑,將她給吸引過去,雙手按在李鳴鳳的胸膛,她不用傾注太多力道,輕而易舉就能推倒這名比她高挑許多許多的男人。
  他的笑容,鼓勵她,也蠱惑她。
  她跨坐在他身上。如果記憶力沒出錯的話,那個夢裏,她是先從他的雙唇吻起的…
  美夢,成真。
  原來是件這麼甜美的事。
  尤其…看見她的名字咬在李鳴鳳漂亮的身軀上,讓她又累又滿足地癱死在他胸口。嘴很酸,也痛恨起自己的名字筆畫那麼多,但是,一見到美麗的成果,什麼都值得。
  當然,李鳴鳳也不是待宰羔羊,他立即教會了她,一個被推倒的人,是如何利用弱勢扭轉乾坤,因為有些事,她在上,他在下,還是可以很盡興來玩的—
  結束了讓彼此都倦累饜足的遊戲,兩人偎在一塊,像取暖的小貓,即使身子都還熱呼呼地帶著薄亮的汗珠,也捨不得分離。
  “留在我身邊,是你的人生目標了嗎?”李鳴鳳撥撥她的蓬發,笑問。
  “不是。”她回答得很狼心狗肺,尤其在不久前才將他使用得如此徹底,此時的“不是”兩個字,簡直冷血。
  “你知道穆叔是好人,也知道箏兒不是什麼監視我的人,你留下來的目的消失無蹤,你會想離—”
  她翻身,正巧打斷他的話,她揉揉眼,沒張開它,但身子靠得他更近。
  “我新訂的目標是向伏叔學武,練得強乎乎的,最好能連劈一千片石瓦。”她擠擠手臂上的小小賁起,有些不滿意它還那麼小一團。
  “你還不夠強嗎?”他可不想看她手臂上的肌理像伏鋼那副誇張模樣,像現在有些軟又有些硬多好,多可愛,啃咬起來多帶勁。
  “不夠,還要再強,因為要保護你。以後你不知道還會變得多美,不強不行。你要是醜一點,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她睜眼,像怨懟他的美貌而睨向他,說完,眸子又合上,打個呵欠,好想睡…
  失去了李鳴鳳撒謊想留下她的理由,卻又有新的理由成形…她說想向伏鋼學武時,李鳴鳳有些失望,但她隨後闌珊補上的那句,像暖陽,溶化了失望。
  她的人生目標裏,有著他的存在。
  原來,一直都有。
  “那麼,嫁人呢?”這是莫晚艷之前訂下的目標,雖然她不曾向他提及介紹俊傑才子給她挑選之事,但掛在他心裏仍是小疙瘩。
  “那是寂寞時胡亂訂下的目標啦…”她困得不想睜眼。
  “現在…不寂寞了?”他探問。
  “跟你在一塊,哪會寂寞。”她埋在枕間,滿足的笑鑲在唇邊,是滿足於此時舒服的伏臥,抑或是滿足於兩人依偎時的不寂寞,教人分辨不清,但唯一可以篤定的是,她笑起來,真甜美。
  真高興兩人彼此有共識。
  李鳴鳳不再問了,將她抱進臂彎裏。
  她不寂寞,他亦然。
  她是寂寞的半個圓,他同樣也是。
  寂寞加上寂寞,卻不是兩個寂寞。
  一加一,不等於二。
  圓滿,就是這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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