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018|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駱沁]卡斯比亞之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3-17 02:11: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卡斯比亞之戀
駱沁


弟?哼!那種世俗的稱呼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東西罷了!
他只知道──他喜歡她,而且從小就堅定不移了!
如今,他已是一個成熟的大男人,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止他追求真愛!
開朗俏麗的陸羽晨一直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直到冷漠寡言的唐毅突然對她做出──愛的告白?!
不!這個消息令她驚慌失惜,倉皇躲避,
雖然她也喜歡他……但是他是她的弟弟啊!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已有 1 人評分威望 收起 理由
草薰風 + 2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威望 + 2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3-17 02:11: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

  在一幢精緻的別墅前頭,停著一輛銀白色的BMW房車,戴著墨鏡的俊偉男子斜倚車門,視線望向屋內,唇畔洋溢著幸福的笑。
  “羽晨,你一個人住真的沒問題嗎?”鏤花的鋁門應聲而開,沈關月領先走出,轉頭對身後的路羽晨問道,秀麗的面容帶著些微的擔慮。
  “天吶,關姊,這個問題從你們決定離開A省時,你就問了不下百遍了!”幫忙提著行李的路羽晨苦於雙手沒空,只能翻翻白眼以示不耐。女人結了婚都是這麼煩的嗎?連一向淡默寡言的關姊也轉了性。
  去年考上K大碩士班的路羽展因家住T市,又因學校宿舍早已額滿,不得已只好在學校附近租房子。承蒙上天垂憐,讓她遇上了對外招租的沈關月。
  在寸土寸金的陽明山上,房租超便宜不說,沈關月待她猶如對親妹妹一樣,噓寒問暖、關懷有加,連三餐都打理得好好的,實際算來,兩千元拿來當伙食補貼都嫌太少呢!
  而溫柔的關姊,原是不快樂的。會將房間出租,也純粹為了排遣寂寞,這點雖然關姊不說,但她還是看得出來。路羽晨斜睨了沈關月一眼,自己那一臉嗤嫌的表情之下,其實是隱藏著喜悅的。在關姊終于等到了武哥之後,關姊變得愛笑、會臉紅,比起初見時的沈鬱,顯得嬌媚多了。
  “我不放心吶!"沈關月又好氣又好笑。
  身為准碩士的路羽晨老實說是個家務白癡!為了使她信服,沈關月開始列舉實例以證明她做了多少讓自己放不了心的事。
  “上回你為了煎個蛋把一隻平底鍋給燒黑了;還有一次為了洗兩件衣服,竟把濃縮洗衣粉倒了半盒,弄得整個陽台滿是泡沫;前幾天還把……”
  “關姊!我至少還會泡面好不好,再不然街上也有小吃店啊!別擔心我會餓死。”路羽晨不服誣蔑地抗議著。
  說到煎蛋事件,都是關姊說蛋要熱鍋再煎才會漂亮,可是又沒告訴她要熱多久,誰知道才空燒了幾分鐘,整只鍋子就焦掉了;至於那個洗衣事件,她只不過是失手將洗衣粉打翻,想搶救已經來不及,整堆粉末迅速溶解于水,在洗衣機的助力之下,攪拌出一堆泡沫……
  一切全是不小心、不注意引起的,怎能將所有的過錯都歸罪到她頭上,甚至進而懷疑起她的生存能力呢?真是太小看她路羽晨了!
  “還敢說呢!上回是誰泡面打翻了熱水,鬧得差點兒還掛急診?是誰去買個東西,人家店員都結完帳了,才發現錢包沒帶,急忙打電話回來搬救兵的?”沈關月不慌不忙地—一反駁。這樣的糊塗房客叫她怎麼放心得下?
  路羽晨俏臉布滿紅潮,懊惱地跺腳,朝著外頭大喊:“喂,武哥,快把你老婆帶走好不好?她好煩吶!”
  一直在外頭靜候的謝武司被點個正著,無法再繼續默不作聲地做局外觀眾,只得一聳肩,朝她倆走去。羽晨這小妮子,改了關月的稱呼不夠,居然連他的也改了?武哥,五哥,聽起來活像哪個黑幫道盟在叫老大似的!
  不過,當初要不是她的臨門一腳,他恐怕不知要到何時才會跨過這個門檻,更不可能與關月結為夫妻。念在這份恩情,只得過去幫忙解圍啦!即使……他深信羽晨絕對具有毀掉這幢房子的超級破壞力。
  “關月,該走了,會趕不上班機的。”謝武司伸手接過路羽晨手中的行李,對沈關月提醒道。
  “嗯。”沈關月點頭輕應了聲,隨著謝武司走至車旁,看他將行李放入後車廂鎖上,再坐至駕駛座發動車子。她拉開車門,卻頓住不上車,回頭又看了路羽晨一眼。
  路羽晨跟在後頭,看到沈關月如此,鼻頭微微泛酸,臉色愈漸凝重。要是關姊再這麼看著她,她可會哭了個唏哩嘩啦的。她是真捨不得關姊走,方才的嘻笑全是為了讓關姊放心才強裝出來的。
  “別回頭了啦,十八相送啊!”路羽晨將沈關月一把推人車中,再將車門迅速關上,怕紅了的眼圈會讓沈關月瞧見。“快走,我迫不及待要過獨身生活了!”
  “你可以找同學、朋友回來同住的,一個女孩子獨居太危險了!我無所謂,一切由你作主,知道嗎?”車子緩緩而行,沈關月急忙搖下車窗,探出頭來喊道。
  “傻瓜關姊!”路羽晨忍不住哽咽,強忍的淚水奪眶而出。都免費將房子借她無限期使用了,還勸她帶人回來同住?這種虧本的生意只有關姊才做!而在看見一隻大手輕柔地將關姊探出的頭攬進車內時,路羽晨破涕為笑。想不到關姊也有這麼孩子氣的時候!
  直至車子消失在街口轉角處,路羽晨才緩步走進屋內,癱坐在沙發上,歎了口氣,兩眼茫然地望著天花板,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些什麼。
  “鈴……”一陣鈴聲打斷了她的呆怔。不會是不放心的關姊才出了路口,就打行動電話回來查看房子有沒有被她給毀了吧?路羽晨好笑地抓起話筒,以聲震雲霄的聲量用力地喂了一聲。
  “媽?你怎麼突然打電話來?”完了!路羽晨那惡作劇的表情立刻轉為尷尬,怎麼會是一直要她淑女一點的老媽打來的呢?“啊?沒有啦,我這支電話有點故障,所以要大聲點對方才聽得見。哦,你聽得清楚就好,呵呵……”
  母親褚尚楨辟哩啪啦地講了一堆淑女的規矩,聽得路羽晨百無聊賴地猛打哈欠,剛泡過水的眼睛很不爭氣地就快閉上了,就只剩一條縫……突然,母親的一句話令她的睡意全消——
  “什麼?媽,你說什麼?唐毅十二點幾分的火車到B市啊?喂?媽!喂——”
  褚尚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丟下一句話後立刻收了線,剩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路羽晨捧著嘟嘟作響的話筒,睜大了眼,無法接受這突來的訊息。
  唐毅……要來?

  ***
  “去,可惡!”嶄新、明亮的火車站剪票口處,一句咒罵聲突然冒出。
  身著牛仔褲、斜背著一個大帆布包的路羽晨,很不淑女地靠著牆,兩手撐住膝蓋,不悅地低聲咒罵。
  都怪老媽啦!確定的時間、地點都不說清楚,只丟下一句B市火車站,害得她只得匆匆出門,十一點半就趕到火車站剪票口傻等,南來北往的車次都不知過了幾班,還是沒有見到唐毅的身影。
  該不會是唐毅早已到達,只是……她認不出來了吧?路羽晨邊皺著眉,身子沿著牆慢慢下滑,最後一屁股坐到那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無奈地將下頜靠在置於膝部的雙臂上,低低歎了曰氣。
  她有多久沒見到唐毅了?路羽晨抬頭望著天花板上的燈,回憶像塵封的書頁開始往前翻——
  第一次見到唐毅時,是在路羽晨八歲的那年。
  當時一向野得像個男孩子似的她,被母親褚尚楨打扮得像個小公主,帶到一家豪華氣派的餐廳內。坐在身旁的母親壓低了聲音,要她乖乖地,別讓客人笑話。
  褚尚楨的口氣雖然溫和,但那隱藏不了的緊張與嚴厲,讓路羽展明白她對這場飯局的重視。
  於是,難得的,一向靜不下來的她柔順地坐在一旁,小手規矩地放在膝上,目光緊盯著面前的高腳水杯,偶爾會好奇地飄向面前空置的兩個座位,但怕被母親發現了會挨罵,總是立刻又將視線提回,專注地鎖在屬于自己的水杯上頭。
  杯內的水面在晃動,而那是母親輕顫的手所致。
  她低著頭數著手指頭,圓圓短短的小指頭扳了又扳,在她終於耐不住無聊想要開口發問時,聽到母親欣喜的聲音說道:“你們來了!”
  路羽晨一抬頭,卻迎上一雙冰冷清默的眸子。她嚇了一跳,直盯著眼前那名年齡與她相仿的男孩,不懂他的眼睛為何和班上同學的不一樣?班上男生的眼睛沒他亮、也沒他好看,他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但卻讓人看了有點害怕。
  男孩膚色白淨,英挺的濃眉緊鎖著,帶著異於同齡孩童的嚴肅與早熟,也沒有一般孩童與人初見時的怕生和羞澀,毫不畏懼地掃了她一眼。
  他不高興。路羽晨心裏想著,他雖然沒說話、臉上默無表情,但她就是知道。
  “抱歉,路上塞車,來晚了。”男孩身邊的成年男子拉開椅子讓男孩坐人,滿臉歉意地不住低頭,額上的汗水顯示了他的焦急。
  “沒關系。”褚尚楨輕笑,帶著心頭大石落地的安心,在點完菜後,推推路羽晨示意她叫人。“羽晨,叫唐叔叔。”
  “唐叔叔好。”路羽晨乖順地點頭打了聲招呼後,眼角餘光還是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男孩。
  “羽晨好乖。”唐浩軒拿出一個紙袋,抽出裏頭的禮物遞給路羽晨。“來,這個送給羽晨玩。”
  天吶,是芭比娃娃!她的玩具可是彈弓、任天堂和躲避球呢!路羽晨雖面有難色,但基於禮貌與母親的注視下,還是道謝收下。同時心裏轉的念頭是,回家就把它鎖進玩具箱內,這東西要是讓她那些玩伴看見,不被笑死才怪!
  “唐毅,叫褚阿姨。”唐浩軒對兒子說道,在看到唐毅一臉無動於衷時,尷尬地推推他的肩。“叫人啊!”
  唐毅抿緊了唇,眉頭愈鎖愈緊。氣氛頓時凝結,唐浩軒緊張得滿頭是汗,在這突發的狀況下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路羽晨偷偷覷了唐毅一眼,不懂他為何不肯開口。不過是打個招呼而已,這是禮貌啊,他們老師沒有教過他嗎?
  “唐毅!”唐浩軒音調上揚,斯文的臉帶著怒氣。“為什麼不叫褚阿姨?這麼沒有家教!”
  “沒有關系,小孩怕生嘛!”褚尚楨怕氣氛愈弄愈僵,急忙開口打圓場,剛好服務生在此時上菜,她抬頭對唐浩軒勸說:“浩軒,吃飯吧,有事待會兒再說。”
  唐浩軒輕歎了口氣,舉箸正要招呼開動時,一直沈默不語的唐毅突然開口,稚嫩平板的童音,清晰地傳人每個人耳裏。
  “褚阿姨?直接叫媽媽不就好了嗎?”這句突來的話有如平地一聲雷,將毫無心理准備的唐浩軒與褚尚楨攻了個措手不及。
  唐浩軒和褚尚楨動作一頓,相視對望,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怎麼介面。
  路羽展則是一臉茫然,不懂為何他要叫她的媽媽為媽媽?她怯疑地看了唐毅一眼,他的眼中有一抹受傷的神色一閃而過,然而在對上她正在打量他的視線時,淡然的眼神又覆蓋了一切。
  在全場默然的情況下,只有唐毅像沒事人一樣,緩緩地舉箸用菜,優雅地吃了起來。
  路羽展後來才知道,唐浩軒是母親的再婚對象。
  母親夠苦的了,當她還在繈褓時,父親就與公司新進的會計小姐發生婚外情,並堅持離婚。從小到大,她絲毫沒有任何關于親生父親的印象。身兼教職的母親,憑著自己的力量將她扶養長大。
  而當母親不畏再次被傷害的可能,決定再下一把賭注時,她著實為了母親高興。當然,在她年方八歲時,是體會不出這層道理的,她那時只知道,斯文的唐叔叔待自己極好,這對從未嘗過父愛的她而言,又怎麼可能對這場婚姻心生抗拒呢?
  體貼細心的唐叔叔怕她麻煩,還堅持不讓她改姓,怕她在學校會被不懂來龍去脈的同學取笑。在家也讓她稱呼為叔叔就好,就擔心她會為了“爸爸”這個敏感稱呼感到別扭。
  唯一曾讓她感到不安的,是他——唐毅,那個唐叔叔帶來的同齡弟弟。他的存在,讓家裏的每一個人都感到坐立不安。
  唐毅該是反對這樁再婚反對得最激烈的人,但他從不用言語或動作表示,他不多言,他只用眼神,而那冷冽的眼神就足以讓人如履薄冰。他如刺蝟一般,防備性地與人保持著距離,包括唐叔叔,他的父親。
  唐毅也曾防著她的,但漸漸地,她與唐毅愈走愈近,兩人感情好得像親姊弟似的。她小時候野得很,四處闖禍,常有人到家裏告狀,每當她一臉慘相准備領罰時,唐毅就會開口幫她頂下罪名。
  每次褚尚楨藤條高舉准備落下時,她這名死到臨頭的人犯就一定會被搶救成功。因為,對于唐毅這名繼子,褚尚楨完全不知該以什麼態度面對。雖然他只是個八歲孩童,雖然她是小孩畏懼的國小老師,但她就是拿他沒轍。
  或許,褚尚楨是藉著放路羽晨一馬的人情,來討好唐毅也說不定。
  雖然有點刻意,但唐毅對褚尚楨的態度改善許多了。雖然依然冷淡,但不至於不言不語。為何轉變,沒人知曉,或許是他親近了路羽晨,不想羽晨難過,於是收起了警備。
  而這種一家和樂的好光景,只持續到她與唐毅上了國三之後。
  邁人青春期的唐毅,像每天都在改變模樣,變得一點也不像他了。他的身高迅速抽長,她由平視對談漸漸變成得仰首看他。原本細瘦的身材因在校打籃球的關系,變得結實有型,膚色也由白淨的書生型轉成健康的古銅色澤。
  而低沉渾厚的嗓音,是讓她最難以接受的。當她看著唐毅的喉結隨著那仿佛來自遠方的語音上下滑動時,她的心頭也跟著一緊,像踉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在講話。
  盡管她覺得唐毅不再熟悉,她和他還是焦孟不離的,不顧國三的課業繁重,只要有空就玩在~起。
  課後補習?他們家才不興那一套,唐毅聰明得緊,自己在家研習就足以在競爭激烈的升學班裏名列前茅,還有空當她的小老師予以指導呢!因此,當他倆在假日拒絕參加課後輔導、老師打電話到家裏“關心”時,褚尚楨依然相當放心地任由他們自己決定讀書方式。
  那是一個秋老虎肆虐的星期日,雖然已人秋,下午依然熱氣逼人,耐不住炎熱的她和唐毅前往游泳驅暑——
  她不知道那一天,她做了什麼錯事,一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
  當她在游泳池中和唐毅玩得正興起時,他突然臉色一變,轉身跨上池畔,頭也不回地走進男更衣室裏,任她怎麼叫喚也不曾停下腳步,徑自離開她的身邊,也就此遠離她的生活。
  唐毅中途離去的背影狠狠地烙在她腦海中,只要一回想起那個片段,那種被遺棄的不安就無邊無際地向她襲來。
  自那一天起,唐毅執意參加補習,下課後又到圖書館裏,等回到家時都已十一點多,全家人皆進人夢鄉。然後失去小老師指導的她,也被逼著加入了聯考的緊迫盯人中。
  自此之後,受到唐毅冷淡另眼相看的人,反而是她了。這種情況到唐毅進了高中的第一志願,而她進了外縣市的專科學校時,還依然持續。
  求學的分隔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唐毅順利地完成高中學業,上了大學。而她,專科畢業後,插大,最後考上了碩士班,北上就讀。
  這些年間,兩人一直在錯身而過,不是她期考,
  就是他要交報告。除了過年,幾乎沒有一起回家過。而過年那難得齊聚一堂的短短幾天,大家都忙著和親友、舊同學見面,有時甚至狂歡通宵,兩人獨處的時間幾乎為零。
  而在唐毅大學畢業進了軍隊後,她已兩年沒有看過他了……
  路羽晨呆怔地望著地板,心頭沉甸甸的。那一天,她到底做了什麼事、犯了什麼錯,而讓兩人之間,隔閡分離了這麼多年?
  驀地另一雙運動鞋闖入了她的眼簾,路羽晨怔了一下,迅速抬頭,打量著眼著的男子。
  男子手勾著背包,雙眼直視著路羽晨。他身著白色襯衫,修長的雙腿在泛白的藍色牛仔褲襯托下,更顯率性帥氣。劉海下的雙眼清澈勾人,挺直的鼻樑帶著不易察覺的野性,微揚的薄唇融和了剛毅與任性的奇妙氣息。
  “不認得我了?”那充滿英氣的眉一挑,男子謔道。
  “唐毅?”路羽晨猶疑了一會兒,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輕聲問道。
  雖然他的形貌與唐毅相去無幾,像是青澀的男孩蛻變為男人,渾身散發著成熟的氣質,但他和緩的態度卻讓她不敢相信,這是那個避她多年的唐毅嗎?
  難道這些年來他的刻意回避只是她的錯覺?
  “對。”唐毅笑道,俯身伸手將路羽晨拉起,在她站起還在維持平衡時,上前扶了一把,用他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旁說道:“往後三年叨擾你了。”
  他的低語讓路羽晨傻傻地看著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知為何,眼前的唐毅帶著霸氣與自信,像在宣示著什麼。
  他,變得不熟悉了……

  “你確定是往這個出口?”這個充滿懷疑的聲音,來自繞了B市火車站地下一樓數來困的唐毅口中。
  他站定腳步,濃眉微擰地盯著還在左顧右盼的路羽晨。
  “嗯……或許吧!”路羽晨盯著上頭老大的“E出口”,小聲地、不太確定地說。也難怪,在連續闖錯了三個出口、又上又下了好幾次之後,再怎麼有信心的人也會變得懷疑自己了。“咱們走吧。”
  “等等。”唐毅急忙拉住她,扳過她身子問道:“你對火車站到底熟不熟?”
  “還好啦!”路羽晨尷尬地笑笑,繼續在前頭帶路。
  怎麼可能會熟?她可是第一次進來火車站啊!以前返家時全靠著公車坐到火車站外頭,再搭乘國光號回家,哪里進過火車站?但身為地主,怕初來乍到的外客擔心,因此就算迷路也得裝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跟著我,你別擔心!"路羽晨拍拍他的肩膀,邁步向前走。
  “等一下!”唐毅再次拉住她。"這裏我們剛剛走過了。”在三番體力勞動後,他終於確定了一件事——她是個路癡!
  “是嗎?”路羽晨搔搔頭,懷疑地看著四周。可能吧,這間書局好像看過兩次了。“呢……是這邊,我說錯了。”手往另一頭一指,企圖挽救窘境。
  “那邊走過兩次了。”唐毅平靜地敘述她再次犯下的錯誤。在看見罪魁禍首頭愈來愈低、幾乎要埋進衣領裏時,他深歎了口氣,剛開始就不該由她帶頭。“在這兒等我。”
  路羽晨微嘟著嘴,看他走近牆上的平面圖。她是路癡,這是從小大家就知道的事,是他自己忘記了的。
  “走吧!"唐毅朝她勾勾手指頭,路羽晨立刻忙不迭地跟了上去。走了一陣子,唐毅開口問道:“你怎麼會在剪票口等?我一直在大門口等你。”
  “媽沒有說清楚在那裏碰頭,所以我想在剪票口等應該會遇得到你……”路羽晨悶悶地說著,跟在他的後頭、身高差他一截的她活像個小跟班。
  “那也該在出口啊,怎麼會在剪票的人口等?”唐毅皺起了眉。要不是他察覺不對,走進火車站找人,只怕此時兩人還在異地苦苦相候。
  “對哦!”路羽晨拍拍額頭,暗罵自己愚蠢。
  唐毅搖頭笑了笑,走出火車站大門。
  “毅,站牌在那邊。”路羽晨看他走向反方向,急忙地開口叫喚。只要出了火車站,公車站牌的地理位置她可了若指掌。
  “誰跟你說要搭公車了?”唐毅輕笑,腳步依然不停地往前直走。
  路羽晨一臉狐疑。難不成要搭計程車?搭計程車上陽明山,好奢侈吶!
  聽著跟在身後的細碎腳步聲,唐毅的嘴角揚起優美的弧形。他知道她心裏的疑惑,卻壞心地不點破,任由她去想破小腦袋瓜。
  “你買車?”待唐毅的腳步停在一輛白色房車前,路羽晨終於得到解答。難怪約在火車站大門,原來他根本不是搭火車來的,火車站只是一個碰面的指標罷了。
  “軍隊裏一個學長要換車,以低價賣給我。”唐毅開了車門,見她依然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車子,他好笑地挑眉問道:“你不上車?”
  路羽晨猶豫了一下,才開門上車。她坐在前座,看著他熟練地操控方向盤,流暢地在車陣中穿梭前進,不見絲毫窒塞。她的心底在這一時半刻之間仍不能接受,印象中還定位在“弟弟”的唐毅,竟然已經會開車了!一股陌生感再次侵襲而上,她到底有多久不認識他了?
  “你會開車?”路羽晨覷了他一眼,輕聲問道。
  “不然你以為我和這輛車是怎麼到B市的?”唐毅啞然失笑。看她在心裏斟酌了這麼久,沒想到居然問出的是這種問題?“十八歲可以考駕照,我已經二十六歲了。”
  是嗎?已經二十六歲了,都服完兵役了。路羽晨一直想說服自己唐毅已經長大的事實,但心頭卻有一股排斥感揮之不去。
  “怎麼走?”唐毅優雅地握著方向盤,在停紅燈時問道。
  “呃……”這不像坐公車,可以一坐上去就什麼也不管地直坐到終點。路羽展連忙左右張望,卻悲哀地發現,每個路口看起來竟都如此相似。
  “算了。”在看到她那顆不住晃動的小腦袋瓜,唐毅心裏也有個譜了。他還奢望離家獨居多年的她,路癡的缺點多少會有點改進。然而奢望,果然只能是奢望。
  路羽晨吐吐舌,才一見面,一連串的出錯就將她的長姊地位毀滅得蕩然無存。
  在唐毅尋著路標自行辨識之下,很快的,就看到陽明山的指標在前方閃爍了。
  “你怎麼會突然想來B市?”路羽晨突然想起,開口問道。
  “媽沒跟你說嗎?”唐毅側頭看了她一眼,視線又調回前方。“我考上了K大的碩士班。”
  “什麼?”路羽晨發出驚叫,看他的眼神布滿了不可置信。“以你的能力台大都沒問題的,你怎麼會……”
  “別貶低你現在讀的、和我即將要人學的學校哦!”唐毅伸出右手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是啦!”路羽晨急得幾乎跳腳,抓住他的手臂。“為什麼?”哪有人放著最高學府不讀,卻跑來地理位置最高的K大就讀?
  唐毅挑眉,但實不語。這個問題,已經有許多人問過他了,而他只曾給過一個好朋友方擎答案——為了陽明山的卡斯比亞。
  當時方擎還皺著眉問他:“陽明山上是百花齊聚。漫天花海沒錯,但卡斯比亞?”接下來無論方擎如何逼問,他都不再多說。
  “毅!”見他笑而不答的神秘模樣,路羽晨不悅地抿緊了嘴,沒發現原先初見時那種陌生的不熟悉感,在笑鬧中已經消失了。
  “先陪我到學校附近找房子吧!”當車子來到要彎進K大路口時,唐毅開口。
  路羽晨怔了一下,心頭衡量了會兒,終于開口說道:“你再往前直開好了。”是天意嗎?關姊上午剛走,唐毅下午就來了。
  “別跟我說你在這裏待了一年後,還不認得學校的唯一道路。”唐毅雖然心存懷疑,但還是很聽話地過了紅綠燈。
  “你跟我住吧,我房東今天出國,把房子交給我全權處置,三層樓的別墅只有我一個人住也怪恐怖的,你剛好當我的保鏢,還可以省一筆房租。”路羽晨指著前面的路口,示意他彎人。
  “你……確定?”唐毅眼中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光芒,低沉問道。
  “沒關系的,關姊他們不會怎樣,她還叫我帶人回來作伴呢!”以為唐毅是在擔心她自作主張會對房東不好交代,路羽晨開口安慰。
  唐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笑了。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3-17 02:12: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

  下午一回到家後,路羽晨就忙著清出三樓的房間讓唐毅整理行李,還好原本就規劃為客房的裝滿已包含了寢具,只要稍加打掃一下就好,倒省了再去添置傢俱的麻煩。
  二樓路羽晨房間旁的書房一向是她與沈關月共同使用,剛好可把空出的另一張書桌讓給唐毅。
  當路羽晨將房間清理幹淨,唐毅將車後書籍、電腦等行李都佈置妥當後,兩人都已累得不成人樣。尤其以沒吃中餐、十一點就出發到車站苦候的路羽晨為最,直嚷著肚子餓,要唐毅出去跑腿買回晚餐。
  “我初來乍到,你好意思?”唐毅雙手在胸前交叉,戲謔地說道。真夠狠!至少也該念在他人生地不熟的份上,竟然叫他獨自出去買糧食回來?
  “不管!我會餓成這樣,不論前因後果你都有份。何況我相信你的能力,都能從B市市區找上陽明山了,這一點點小路當然就更不放在你眼裏啦!”路羽晨乾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手不住揮著。“快去快回,到M叔叔那裏買份速食回來,我要四號餐哦!”
  “吃那種東西?”唐毅原本帶笑的臉轉為暗沉。
  “那種東西?美味可口啊!”路羽晨不耐煩地翻翻白眼,率先提出警告。“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你可別挑這個節骨眼跟我探討什麼營養學!”
  被先發制人的唐毅只能不悅地看著她;然後不發一言地走下樓去。
  “耶!”贏得勝利的路羽展得意地笑著,整個身子成大字形癱在床上,打算先小小休息一下。
  就在她的意識已近一片渾沌時,聽見唐毅的叫喚聲從樓下傳來。
  路羽晨揉揉酸澀的眼,邊打呵欠邊走下樓,才走近一樓的樓梯口,就有一陣香味撲鼻而來。
  “什麼味道?”那股香味讓原本睡眼惺松的她精神為之一振,三步並做兩步急忙地跑到廚房,差點兒撞上正要出來的唐毅。
  “小心點。”唐毅端著兩盤剛出爐的成果輕巧地往旁一閃;避開了她的莽撞。“要是撞翻了,你可能會餓得只剩皮包骨!”
  “那是什麼?”食欲戰勝理智的路羽晨不顧形象地踮腳張望,在發現唐毅壞心地高舉瓷盤時,發出憤怒的怒吼。“快把東西給我啦!”
  “到了餐桌再說。”對於她的蠻橫,唐毅視若無睹,直走到餐桌邊才把東西放下。
  “炒飯!”路羽展急忙撲到桌旁,看清盤中的東西時,驚喜地叫了一聲。
  她立刻抓起唐毅遞來的湯匙,迅速地吃了起來,連唐毅幫她盛了一碗湯都不自覺,順手拿起就喝,讓自己完全沉醉在口裏的鮮美芳香之中。
  “這不是比你那四號餐來得美味營養多了嗎?”唐毅一直含著笑看著她,在她吃掉大半後,才說道。
  路羽晨皺皺眉,對他的話不置可否。毅就是這樣,不用言語跟她爭論,總以行動事實來使她信服。突然間,她停下了湯匙運送食物的動作,睜著大眼怔怔地瞧著唐毅。
  “怎麼了?”唐毅挑挑眉,也開始吃起屬於他的那一份晚餐。
  “你炒的?”路羽晨懷疑地看著他,又看看眼前所剩無幾的炒飯。
  “嗯。”唐毅淡淡地應了聲,簡短地補充道:“茄子味嘈牛肉炒飯。”
  路羽晨蹙起眉,仔細端詳那盤炒飯,然後用湯匙狠狠抄起一口,放入口中用力咀嚼,頓時,她很不高興地發現——這盤炒飯比這附近小吃店做的都還要來得美味。這層認知,讓不諳廚藝的她感到挫敗不已。
  “不好吃?”唐毅又送了一匙炒飯人口。他知道她心裏的感覺,卻故意開口逗她。
  “稱上哪兒買的材料?”路羽晨盯著他,指出這點疑問。
  剛剛她雖然差點兒睡著,可還有點時間觀念。毅才離開半個多鐘頭,光是選購材料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做得出這道美味佳餚?
  “你的房東留下了滿滿一冰箱的食物,你不知道嗎?”唐毅放下湯匙,只手支頷看她。
  他原先只是想看看冰箱有什麼材料,打算做點簡單的東西先填飽路羽晨的肚皮,阻下她打那些速食的主意,沒想到,一拉開冰箱門,滿滿的,從冷凍的海鮮到以報紙收藏防水分散失的葉菜類,統統一應俱全,儼然一副小型生鮮超市的模樣。
  於是,他在清燉牛蒡雞湯的同時,順手炒了個營養滿點的茄子味嘈牛肉炒飯,在最短的時間內滿足了佳人的需求。
  “不知道啊!”路羽晨玩弄著桌巾,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她不知道自家的冰箱擺了什麼東西,豈不是將她極少跨入廚房的事實昭然揭露?
  “只是,你的房東沒料到你根本不會做菜,要是我沒來,真糟蹋了那些食物了。”唐毅搖頭取笑道,且在看到路羽晨一臉怒目相視的模樣時,笑得更加開懷。
  他只是就她的反應猜測而已,沒想到真被他料中。唐毅眼底的笑意更濃鬱了。她離家在外了那麼多年,家事智障的毛病一點兒都沒有改進。
  “關姊她知道啊!況且,不會做菜又怎麼樣?犯法啊!”路羽晨不悅地反唇相譏,明知自己理虧,還是傲氣地不肯承認。不過,關姊的好心,讓她心底流過一陣溫暖;雖然知道她不懂烹調,但怕她餓著,還是幫她准備了材料。
  “沒事,我什麼意見也沒有。”唐毅雙手平舉做投降狀,然後開始收拾餐具走進廚房。“你去客廳等我,我弄好就來。”
  “你怎麼會做菜啊?”路羽晨不好意思將殘局丟給他,也跟著走進了廚房,隨口找話題聊著。
  “獨居在外,必須學會很多事。”唐毅扭開了水龍頭,緩緩地吐出這句包含太多涵義的話。而在看到路羽晨晶亮的大眼不解地望著他時,他只是瀟灑地一笑,然後將她往外推。“去客廳等我吧!”
  路羽晨邊走向沙發,邊玩味著唐毅的話。雖然一個下午的相處下來,她與唐毅似乎已回復到以前小時候的感情;她可以持著長姊的權杖,任性地對他發號施令;也可以輕松地與他嘻笑怒罵,只是,這種感覺並不真實,唐毅那一如童年的溫柔表情下,似乎隱藏著另一種不易顯露的澎湃情緒。
  是她的錯覺嗎?
  路羽晨斜靠著沙發,努力地想要思索出這個詭異情況的原由,但已累了一天、再加上吃飽了飯,漸漸的,她的視線開始朦朧,不一會兒便禁不住地任由睡意奪去了她的思想。
  而當唐毅洗完碗盤時,看見的就是這副模樣。
  “羽晨,別在這兒睡,會著涼的。”唐毅輕輕推著路羽晨的肩頭,柔聲喚道。
  側臥在沙發上的路羽晨不悅地咕咬一聲,然後翻了個身,將臉整個埋人坐墊,不容他人打擾地又沉沉睡去。
  這個動作讓唐毅微微地揚起了唇角。他動作輕柔地坐在她的身旁,專注地看著她羽睫低垂的嬌憨模樣,修長的手指撫過她那偏褐的短發,而在撫過那粉嫩的腮際時,視線由原本的溫柔笑意轉為深沉濃烈。
  他緩緩俯下身子,在她耳邊以暗啞低沉的聲調,吐露出他隱匿了多年的話語。
  “久違了,我的卡斯比亞。”

  唐毅抱著熟睡的路羽晨走上二樓,將她輕柔地放置在床墊上,為她覆上薄被。
  他輕輕地為她拂去散落額前的劉海,扭開床頭小燈,就著暈黃的燈光,看著她熟睡的面容,童年過往湧上心頭——
  父親再婚了。
  這個消息對年方八歲的唐毅而言,是個非常震驚的打擊。尤其是當他隱約聽見客廳外,母親對阿姨哭訴著父親外遇的話題,更是加深了他對那個未曾謀面的“褚阿姨”的嫌惡。
  打從懂事以來,他一向是獨立的。
  母親是個玩心頗重的年輕女子,不懂如何照顧孩子,也不曾想去學習怎麼照顧孩子,從他一脫離了母體後,只是一味地把他丟給保姆帶,什麼事也不管。
  有時,保姆時間到了就徑自離去。當加班加得筋疲力盡的唐浩軒回到家時,所見的是搖籃中因饑餓而哭得聲嘶力竭的兒子,而他的妻子,尚不知在哪里玩得流連忘返。因為從小就缺乏母愛的關系,造就了唐毅一向與人保持疏離的個性。
  盡管如此,唐毅還是無法因此嫌棄他的母親、否決她生下他的恩情。所以,當父母離婚、而父親將他帶往餐廳見新媽媽和新姊姊時,他的反應只有按捺著充斥胸臆的怒氣。
  雖然忙於事業的父親鮮少在家中陪著他,但總還是專屬于他的父親,如今要與人共用,不論他是多麼早熟、懂事、獨立的孩子;他還是無法接受。
  他對褚尚楨完全沒有印象,因為他一直不屑正眼瞧她,一直到婚禮過後,雙方一起生活了兩個劄拜,還是無法清楚形容出她的容貌。但是對那個初次會面就直拿著清澈大眼瞧他的路羽晨,他可就沒那麼容易說不理就不理了。
  她有著旺盛的活力,不論他的態度再怎麼拒人於千里之外,路羽晨就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依然鍥而不舍地對他示好,仗著在學校佔有一席之地的大姊地位,努力地把他這個轉學生帶人了原本極為排外的群體裏。
  當然,相對於他鄙視褚阿姨極力贏得他好感的熱絡,一開始時,他對于路羽晨所做的一切也是相當嗤之以鼻的。每次和小朋友一起玩時,他總是那個板著臉、最不合群的一個。
  小孩子是沖動的,三言兩語不合就可以吵起來,但他總不回嘴,只是拿那成熟過頂的眼神脾睨對方。對方雖因恐懼而氣勢大減,但隨即又會在同伴的吆喝鼓噪下,喳呼著開扁。
  他並不怕,但是年紀小小的他明白寡不敵眾的道理,在見到對方妄動時,早已腳底抹油預備往後溜了。充滿智慧的人知道何時該強、何時該弱,逃並不可恥,匹夫之勇才真是愚笨。
  但他的飛毛腿始終沒有派上用場,因為聞風趕來的路羽晨總像救火隊似地狂奔而至。運氣好的時候,一番勸說消弭了原本劍拔弩張的情勢;要是運氣差點的時候,免不了小孩們的粉拳小腿就開打起來了。開戰時,路羽展總細心地將他護在身後,不讓任何人碰著他分毫。
  看著對他如此的路羽晨,他依然倔強地不肯放較態度;即使是事後回去,路羽晨又挨了褚尚楨一陣責罰,那張帶傷的秀麗小臉含著淚、咬著牙,卻依然不肯抖出原因時,他雖然心顫不忍,卻不肯放任自己的好感,固執地強迫自己唾棄這對搶走他父親、破壞他家庭的邪惡母女……
  只要一想到小時候的敵視態度,唐毅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那時候的他,因父母離異才剛失去母親不久,一下子又受到了父親再娶的打擊,當然,所能抗議的就是以冷漠排外,封閉自己也封閉他人。
  不過是個孩子啊,要說懂事,又能懂事到什麼程度呢?
  但,這樣的情形,從那一刻起,一切都改觀了
  那是一個一年級下午不上課的日子,風很輕,太陽很暖,天很藍。
  幾個孩子准備溜到大水溝旁捉青蛙。那個大水溝的水很清,水面也很寬,一向是父母嚴禁小孩接近的危險地帶。但兩旁長滿了蘆葦小花,還有晴蜓、蝌蚪等生物聚集的大水溝,卻是小孩們眼中的天堂。
  一群四、五個孩童抵達水邊時,當然少不了好動的路羽晨,和被路羽晨好求歹求、強迫跟隨的唐毅。
  經過一陣忙碌後,除了站在岸上觀看的唐毅外,孩子們個個都卷起了褲管,幾近渾身濕透。雖然青蛙沒見著半隻,但蝌蚪倒是捉了不少,大家提著裝滿戰利品的桶子,還是愉快興奮地歡呼著。
  分贓不均,是事情的肇因。當路羽晨也算了唐毅一份時,另一個對她頗有好感的孩子王小瑋吃味了。
  “他又沒有撈,怎麼可以給他!”氣憤不平的小瑋帶頭指控。看唐毅那一臉白白淨淨的樣子就有氣!小瑋怒視著他,小小年紀就懂得爭風吃醋了。
  “你好小氣哦!”路羽晨皺眉。“只不過是幾隻蝌蚪嘛!算我幫他撈的成不成?反正我撈到的又不比你少。”
  “不行!”小瑋霸道地一昂頭,雙手在胸前交疊。“沒有撈的就不准分。”
  “你好過分!”路羽晨一跺腳.回頭就往岸上走。"我要回家了,不跟你這個野蠻人玩。”
  “不行吶,你的蝌蚪還沒拿走。”小偉見鬧僵了,急忙追上,將桶子遞到她面前。
  路羽晨看了他一眼,見對方先低頭,也就不再堅持著離去,可是當她拿出袋子正要裝時,小瑋突然冒出的話又讓她怒火上升。
  “這些蝌蚪不准讓他碰到哦!”小瑋指著唐毅,煞有其事地警告。
  “我不要了!”路羽晨發出一句怒吼,拖了唐毅的手回頭就走。
  這一連串的爭執中,唐毅一直靜靜地看著,他知道,只要他一插手,事情將會變得更加不可收拾。但是當路羽晨怒氣沖沖地拉著他的手時,他還是為了小瑋的尊嚴掃地,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嘴角。
  “你笑什麼?”這一笑被小瑋看見了,令小瑋更加怒不可遏,從唐毅身後握住他的另一隻手猛力一拉,不讓他離去。
  唐毅沒料到小瑋會做出這個舉動,沒有防備的他失去平衡,身子往後跌去,沿著坡度頗大的堤防咕嚕嚕地往下滾。
  在場的小孩們全嚇傻了,只有路羽晨迅速地追了上去,整個身子往前撲,在岸沿及時捉住了唐毅的手。但猛烈的速度也接連著把她的身子往下一帶,等她死命抓住岸邊使沖勢停止時,已經半個身子掛在岸外了。
  唐毅滑落的地方是水位較深的深水區,不像方才抓蝌蚪處那般清淺,他能起腳尖依然踏不著底,只能本能地抓住路羽晨的手死命掙紮,在慌亂問喝了好幾口水。
  “毅,拉著我的手,快點上來。”路羽晨不顧自己的身子也逐漸下滑,她抓住唐毅的雙手,努力不讓水位漫過他的口鼻。
  沒有著力點的唐毅只能緊張地舞動四肢,嗆水窒息的感覺讓他頭腦發脹,聽不進任何話語。
  闖禍的小瑋見路羽晨被一寸寸地往下帶,急忙叫喚身旁的同伴們下去幫忙。人多手雜,夠不著唐毅的他們只能抱著路羽晨的身子往後拉,卻沒注意到她與唐毅交握的手因水的浸濕而逐漸滑脫。
  “不要拉了,我快抓不住他了!”路羽晨驚叫著。
  小瑋等人聞言鬆手,可在見到路羽晨又往水面滑時,又急忙上前抱住。
  “不行哪,你會掉下去的!”小瑋氣急敗壞地嚷。
  “不要!”路羽晨拼命甩頭。“我不能讓毅掉下去!你們快放開我!”她那小小的心靈中只有一個想法:她絕不能讓唐毅的手自她手中滑走!
  “不行!”小偉閉緊了眼,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抱著。"你也不能掉下去啊!”
  “你們放開我啊,放開!”唐毅的手一直從她手中滑走,路羽晨驚聲尖叫、企圖抓緊,卻徒勞無功,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唐毅脫離了她的掌握,沒人水中……
  “你們這群小鬼不要命啦!”伴隨著嘩啦啦的水流聲,一聲斥喝猛烈地在身旁爆開。
  路羽晨迅速抬頭,看著一個身著釣裝的壯年男子站在水中,水深及胸,粗壯的手臂提著奄奄一息、不住嗆咳的唐毅、正往岸邊走來。
  得救了!路羽晨緊繃的心倏地放鬆,身子虛弱地任由同伴扶起,呆坐在泥地上,淚水無法控制地往下直掉。
  “要不是剛好被我看見,你這個小鬼就被抓去當水鬼的女婿啦!”男子將唐毅放在路羽晨身旁,抓起衣角擰水。
  飽受驚嚇的唐毅除了被水嗆咳出幾滴淚外,堅強的他並沒有哭,反而是路羽晨突然抱住唐毅號啕大哭,兩只小手攢得死緊,像怕他就此消失不見似地,說什麼也不放手。
  溺水時的懼怕,其實當時在一被救上岸時就已淡忘了;一直深烙在他腦海中的,是路羽晨尖叫著要他們放手的話語。
  她為了抓住他,竟不顧自己的安危,堅決要他們放手!
  從那一刻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在他的心底泛開,偏激的想法在路羽晨的環抱與啜泣聲中,隨著滔滔不絕的水流,盡數消逝……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唐毅恍惚了,在事隔多年之後,只要憶起,就猶如電影重播,每個明亮的畫面清楚在眼前交替著,藍天、白雲、綠草、清水,還有向來活潑嬌俏的小女孩兒,一切都清晰醒目,而那突然哭得天動地的聲響,似乎還回蕩在耳際。
  沉思中的唐毅猛然一震,然後發現原來是熟睡中的路羽晨握住了他的大掌。他溫柔地笑開,輕輕拉開她的手,再看了睡得深沉的她一眼,熄了床頭燈,放輕腳步往外走去。

  午後的艷陽赤辣辣地照著,渾然不符合涼爽秋季的情景,假日的游泳池裏擠滿了消暑的人群,而十六歲的唐毅和路羽晨也摻雜在人群之中,企圖尋求清涼。
  換裝方便的唐毅一下子就從更衣室裏出來了,他提著袋子在池岸找了個陰涼的角落,將浴巾平整地舖在地面,一邊戴上泳帽、泳鏡,一邊注意著女更衣室的門口,搜尋著路羽晨的身影。
  當路羽晨出現在門前時,他發現了,正要開口喚她時卻不經意地,看著她的視線由臉龐往下移。這一移,卻叫他幾乎屏住了呼吸——
  他從未發覺,她是如此地顯眼!在那保守泳衣的包裹下,是副玲瓏有致的誘人曲線。修長的腿白皙無瑕,雪白的藕臂隨著奔跑的動作,在小巧的臀側擺動著,起伏的胸線緊緊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剛出更衣室的路羽晨四處張望著,在看到唐毅時,立刻開心地朝他的方向跑來,走到他跟前,開口說了些話。但是震驚的唐毅在失神間什麼也沒聽進去,只知道她很自然地貼近他坐下,一面打理著換下的衣物,一面跟他閒聊著。
  一切都一如往常,在一個月前,他們還是游泳池的常客,水還是帶著微溫,眼前的路羽晨還是一樣的體型,沒長高也沒變豐腴。但唐毅卻發覺,他是這個熟悉場景中唯一改變的,他的心、他的眼變了,他突然驚覺,他一直把她當姊姊看待的女孩子,長大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看著她抬高手臂,將頭發塞進泳帽時,在暖陽的照射下,他只覺得他的體內,有一股陌生的沖動在血液裏蔓延,燃燒得比秋老虎的高溫還要熾人。
  “你看,那邊有個老伯伯一直盯著那個小姐看。"沒有察覺任何異樣的路羽晨輕頂著唐毅的腰側,示意他看向目標物,渾然不知自己同時也被唐毅火熱的目光包圍。
  “真是的……”路羽晨一邊鄙夷地皺眉,一邊慶幸自己尚未發育得前凸後翹,不致也慘糟毒眼肆虐。
  “游泳吧廣唐毅只覺得口乾舌燥,連忙咽了口口水,企圖輕松說道,但所發出的聲音卻喑啞異常,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他急忙看了路羽晨一眼,慶幸她並沒有發覺。
  “嗯。”路羽晨笑著點頭,跟在他後頭進了泳池。
  “我們來比誰快吧!”唐毅背著她提議道,他不敢正視路羽晨,怕體內那股沖動會如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急忙找了個拉開兩人距離的比賽,企圖緩和那狂鼓不已的心跳。
  “好啊!來回泳池一圈,預備——起!”路羽晨興奮地發號施令,“起”聲一停,立刻以優美的姿勢潛入水中,靈活地往前漩去。
  自從那次差點兒慘糟滅頂事件過後,褚尚楨堅持把他倆送進游泳班裏,如今,兩人的實力已可參加學校校隊了。
  唐毅緩慢地撥動手足,藉著劃動的水流來安撫那躁動的心。怎麼會如此?他一向是師長眼中冷靜、成熟的優等生,為何他今日見了每天都見面的羽晨,卻完全地失去了理智?她並沒有改變,身上穿的泳衣是他看過無數次的,但今日卻覺得如此明亮逼人。
  大掌抵上池畔,唐毅站起身,身高挺拔的他,淺水區的水面只到達他的胸肌下方而已。他遊得夠慢了,羽晨再慢也不可能還沒到達終點。
  唐毅摘下泳鏡,視線開始搜尋著路羽晨的身影。在仔細地看過一遍後,他只覺得他的體溫隨著池水降至低點——他沒看到羽晨!
  什麼煩惱、什麼異樣的感覺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如今恐懼感已完全攫住了他的思想。
  “羽晨,你在哪兒?羽晨——”唐毅急切地叫喚,聲音裏充滿了驚惶。
  突然——“我在這!”路羽晨由他背後猛然躍出水面,掛上他寬厚的背,不住嬌笑著。“誰叫你遊那麼慢,游泳池水那麼多了還在放水。”
  唐毅回頭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因尋她不著而幾乎停止的心才又跳動起來。
  “有沒有嚇到啊?”路羽晨還在咯咯嬌笑,為了惡作劇成功欣喜不已。偶爾讓老成持重的毅緊張一下也不錯,不然啊,總是襯得她這個長他幾個月的姊姊很不成熟似的。
  “我還擔心你是不是抽筋……”未竟的話語突然隱沒在喉頭間,半晌發不出聲響。因為他發現,她緊緊攀附在他身上的姿勢,竟是如此曖昧!
  她渾圓小巧的胸緊貼著他光裸的背,那淡雅的少女香氣隔著薄料的泳衣,隨著兩人蘊貼的體溫,悄然地估人他的鼻息,而她那修長白皙的雙腿,為了保持穩定,正環過他的臀部,緊緊地扣住他的腰……
  那一年,他十六歲,發掘了他一直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情——
  睡夢中的唐毅突然睜開眼,姿勢沒有移動分毫,只有激然的眸子在黑暗中閃動著。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後,才坐起身倚靠著床頭,沒有點燈,就著由窗口街燈透進的輕微亮光,放任自己沉浮在醉人的黑暗中。
  好熟悉的夢啊!唐毅仰首抵牆,緩緩閉上了眼。兒童期是無知的,茫然無措的青春期卻是懵懂的。
  這場由現實深烙記憶中、進而轉幻成經常在沉睡中浮現的夢,對多年前的他而言,可以說得上是一場夢魔。她純真的美,勾誘著他的情迷,而彼此之間的關系,又令他矛盾地深深自責——她是個姊姊,一個一直護他、疼他,甚至願意為他付出生命的姊姊!他怎能如此看她?
  那時的他才十六歲,首次意識到男女之分。在肌膚交觸的那一刻,他終於明白心中的不安與躁動所為何來,他的男性意識在吶喊,逼他將掩飾在親情下的好感轉為渴望,正視自己對路羽晨的感覺。
  猛然覺醒的自我意識讓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怕自己內心那洶然潮湧的情欲,也怕路羽晨那依然無辜天真的眼神——她以一個姊姊的目光看他!
  而他卻發覺,自己一直是喜歡她的,以一個異性的眼光!
  在無所適從間,腦中根深蒂固的禮教讓他只能選擇了逃避,逃開了那日漸令他狂亂的路羽晨,逃開了他在腦中無法釋放的感情。
  而這一逃,就是十年。
  黑暗中,唐毅的唇角勾起嘲諷的笑,笑當年的自己,似乎比小時候更加愚笨。小時候還懂得以冷漠來反抗,年歲稍長後,卻怯懦得只懂得逃避。
  十年,已經過了十年了。這場當初困擾他的現實之夢,不再令他感到不安;再次夢見,只有更加堅定他所要追求的目標。如今的他已不若往年青澀,不再消極地選擇逃避,他決定要踏上陽明山時,他就已立下了他所要追求的目標——
  他將以一個男人的身分,來擄獲她那渾飩未明的情!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3-17 02:12: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

  “喂,羽晨!”
  一聲叫喚阻下了正抱著書在走廊走動的路羽晨,她回頭一看,好笑地發覺死黨楊書晴正上氣不接下氣地以滑稽的姿勢向她狂奔而來。
  “什麼事?”路羽晨停下腳步,抬手看表,發覺上課時間快到了。
  教高級會計的教授姓歸,在系上以一板一眼、挑剔嚴苛的個性著稱,因為身材矮小,被同學暗地裏戲稱為小龜毛。要是開學第一堂課就給小龜毛遲到,往後日子可有得瞧了。
  “那個開車送你上學的男生是誰啊?”楊書晴努力地凋穩呼吸後,擠眉弄眼地曖昧說道。
  “拜託,原來是這件事!"路羽晨兩眼一翻,回頭就走。要是為了這件事害得她高會學分發發可危的話,她會先剝了楊書晴這個八卦女的皮。
  “別想溜啊!”楊書晴見她有臨陣脫逃的舉動,立刻攀上她的肩頭,不讓她離去。“暑假發生了什麼艷遇,說來聽聽吧。”
  “你想為了高會重修一年,我可不想吶!”路羽晨回頭瞪了她一眼,繼續快步往前走,當鐘聲響起時,開始轉為小跑步。“那種無聊事,下了課再說啦。”
  “慘了!”楊書晴跟著驚呼一聲,立刻追了上去。都忘了是那個小龜毛的課了,自己竟然還在這裏浪費時間?
  看著那個跑得比她還快的楊書晴,路羽晨無奈地搖搖頭,又好氣又好笑地跟在後面,看來她還不是天底下最迷糊的一個,光是拿書晴這個寶貝跟她比就綽綽有餘了!
  當兩人前腳剛踏進教室,一臉嚴肅的小龜毛教授後腳跟著走上了講台。剛開學的第一堂課,總免不了來段精神訓話,緊接著就是正課開始,一板一眼的,絲毫不浪費時間。
  在講台下心都還未收攏的學生們,在這一番殘酷的折磨下已經逼近崩潰了,終於下課鐘響了,解救了他們。
  一陣稀牽聲後,教室裏的學生已走掉大半。當然路羽晨也不例外,抱起了課本就要往外走,卻被楊書晴一把拉住,跌坐回原位。
  “食言而肥的東西,你還想逃!”楊書晴插著腰,沒好氣地說道。“今天沒說清楚是不放你走的。說!那個野男人是誰?”
  “你就為了這個,整節課對我虎視眈眈?”路羽晨真是哭笑不得。難怪她大小姐一別他人的委靡神態,兩只眼睛睜得老大,整節課一直對她投以關愛的眼神。“你也太誇張了吧?”
  楊書晴滿不在乎地看著天花板,當作沒聽到。要是她這麼輕易地就被擊退,她就不叫楊書晴。
  “你說的是唐毅,他跟我住在一起,他有車當然就由他負責接送啦!”拗不過她的路羽晨只得開始簡短說明。在看見楊書晴那睜得黑白分明的眼時,路羽晨立刻搶先一步捂上她已張得老大的血盆大口,便生生地將她已到喉頭的驚呼成功攔截。
  同學了一年,還不瞭解她那一點點小事就雞貓子喊叫的個性嗎?路羽晨撇撇嘴,為了楊書晴那不可救藥的行為搖頭歎息。
  “他是我弟弟,今年考上資訊系的碩士班。”在確定楊書晴聽進去了之後,路羽晨才松開手。“你呀,別什麼都不知道就無的放矢好不好?什麼野男人,難聽死了!”
  “你……弟弟?"楊書晴疑惑地看著她,然後爆出大笑。“幹弟弟吧!”
  “不跟你說了。”路羽晨書一抱,就要轉身離去。
  “別這樣啦!”見好友動怒,楊書晴改采哀兵政策。“開開玩笑而已。”
  “他真的是我弟弟。”路羽晨正色道,見下一堂使用教室的學生陸續進人,拿起書示意楊書晴走人。“到了外面再說。”
  “可是他姓唐,你姓路啊!”楊書晴跟著出了外頭走廊,邊走邊問。
  “說來話長,但是我以人格保證,他真的是我弟弟。”路羽晨舉起右手做發誓狀,她不是不願將家中情況告知,而是她懶得將一切從頭說起。從她八歲那年開始敘述?饒了她吧!
  “好吧,相信你了!”或許路羽晨家裏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糾葛,勉強要她將一切搬上臺面反而徒增尷尬。懂得適可而止的楊書晴揮揮手,不再追問。
  “謝啦!”路羽晨用手肘頂頂她的手臂。“待會兒我們要一起下山去買點東西,要不要順道送你下去?”
  “當然好!”楊書晴立刻忙不迭地點頭,不是她為了省那十五元的公車錢,而是為了這個能就近一窺“唐小弟弟”面貌的機會而高興不已。早上只是遠遠地驚鴻一瞥,除了覺得體格不錯之外,長相五官都來不及看清。
  “高興成這個樣子!”路羽晨睨了她一眼,也跟著笑了起來。

  “毅,這是我同學,可不可以順道載她回家?就在山腳下。”路羽晨來到約定的地方,低頭隔著車窗對駕駛座的唐毅說道。
  “上車吧!”唐毅對站在她身後的楊書晴微一頷首,手臂橫過座位,為路羽晨拉開了駕駛座旁的車門,待她倆都坐定後,將車平穩地駛離了校門口。
  楊書晴一坐上車,賊溜溜的大眼就一直繞著坐在前座的唐毅打轉。
  好個俊美的男子!楊書暗暗地裏喝了聲采,那冷漠有禮的氣質仿佛渾然天成,完全地將人隔除在外,卻又不致讓對方感到過於冷酷高傲。
  “楊書晴,唐毅。”.路羽晨為兩人介紹道。
  “唐毅?”楊書晴收回了不住打量的視線,擰起了眉,努力回想腦海中那迅速掠過的熟悉感。“唐……毅!那個拿到資訊系榜首的唐毅!”難怪之前聽到羽展講他的名字時,就覺得好像在哪里聽過。
  “榜首?”路羽晨挑了挑眉,早就知道唐毅程度的她,並沒有感到太大的驚訝,只是好奇地對他問道:“有沒有獎學金可以領啊?”
  “沒有。”唐毅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調回視線,低應一聲。
  楊書晴匪夷所思地盯著他們兩個。這對姊弟真是太怪異了,榜首耶!怎麼他們講起來像小學生拿到一百分那麼稀鬆平常?
  “你等很久了?”路羽晨側頭問著,見他點頭後續道:“你們新生也那麼早下課?”
  “教授指定報告範圍後就放人了。”唐毅說道,手往後座一指。
  坐在後座的楊書晴好奇地瞄了一眼,看到身旁的座位上放了一張紙,上頭洋洋灑灑地排了一堆字,拿起細瞧——天吶!資訊系的教授果然是名不虛傳,才一見面就開了一堆書單要人交報告了。
  “我可不可以發問?”車上沈默了一會兒後,楊書晴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因唐毅那股似有若無的冷冽氣質讓鮮少打退堂鼓的她有些不敢放肆。
  “你什麼時候這麼小家碧玉啦?”路羽晨回頭看了她一眼。太假了,在帥哥面前就這副德性。“要問什麼我可以代答啊!”
  “誰要問你!”楊書晴白了她一眼,身子前傾說道:“你幾歲啊?”
  “二十六。”唐毅並沒有馬上回答,視線在路羽晨身上轉了一圈後,才開口答道。
  “二十六?”楊書晴疑惑地重複。羽晨不也是二十六嗎?
  “他跟我同年生,小我半年。”路羽晨在旁補充。
  這句話讓楊書晴聽了當場愣住。路伯母是什麼怪物啊,才懷孕半年就生了第二個小孩?早產也沒那麼誇張啊!沒想到唐毅接下來的話更讓她咋舌。
  “一個月。”唐毅淡淡反駁,那低沉的語氣充滿堅決。“我只小你一個月。”
  一個月?楊書晴看著自己伸在眼前的食指。一個月?拿來坐月子都不夠!
  “那麼計較做什麼?”被當場拆穿讓路羽晨氣得嘟起了嘴,她只不過是怕天生可愛的外型無法服人,虛報個幾個月來增加說服力,沒想到唐毅竟這麼不給面子。
  “一個月。”唐毅看著前方道路,依然堅持。
  一個月的時間差就已是他說什麼也追不上的鴻溝了,又怎能容許讓她虛增時間,更加寬兩人的距離?唐毅用眼角看了她一眼,那雙湛黑的瞳眸微微染上了不快。
  路羽晨懊惱地盯著唐毅,不懂為何唐毅竟對這件小事如此固執?
  “對不起,容我打個岔。”捺不下好奇心的楊書晴將臉湊上前座中間,來回在兩人之間穿梭,最後將焦點定在路羽晨身上。“你騙我。”口氣堅定且不容置疑。
  “我沒有!”路羽晨立刻辯駁回去,然後不悅地瞪著唐毅,將人格掃地的罪過全都怪到他身上。“都是你,半年就半年嘛,聽過就算了,幹麼反駁我!”
  “小姐,半年也無法使一個受精卵長成一個胎兒啊!”楊書晴擋下了她的遷怒,有點哭笑不得。半年和一個月還不都一樣,重要的是,他們兩個絕不可能是姊弟。“老實說,你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在楊書晴的逼問之下,路羽晨只得迅速將彼此關系敘述了個大概。
  “早說嘛!”楊書晴推推她的肩頭嗔道。害她以為發生了什麼基因突變呢!
  “我懶得講啊。”路羽晨沒好氣地答道。
  這下子,楊書晴重新以另一種眼光來審視唐毅。
  很少有異母異父的姊弟感情還那麼好的。雖然唐毅的話不多,但她敢保證,他和羽晨相處時絕不可能是這種態度,由他看羽晨的眼神就可窺見端倪了。
  楊書晴以手支頷,在透過後照鏡看到唐毅瞧了羽晨一眼、然後勾起一抹微笑的淡淡表情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月……難怪他那麼執著於一個月的時間不肯妥協!霎時間,楊書晴已看穿了一切,一個人在後座開懷地偷笑了起來。
  這條路可難走嚶!羽展對於什麼事都反應聰穎,但對於感情方面可是超級遲鈍的,再加上這名義上的束縛……楊書晴看著唐毅那俊逸的側臉,默默地深表同情。
  “前面停就好了,我家就在巷子裏。”楊書晴指著前方的路口說道。在車子靠邊停下時,她用手指點點唐毅的肩。
  “你為何而來?”在唐毅回頭時,楊書晴勾起慧黠的笑,這句話不像問句,倒像在闡述她已窺悉一切的事實。
  交換一個眼神,唐毅已明白她話中有話。淡淡地笑笑,並不答話。
  “必要時候,我會幫你的!”楊書晴鼓勵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愉悅地笑著離去。
  “為何而來?來讀書啊!”路羽晨不解地喃道。還說幫他呢,資訊系的功課,她們會計系的怎麼幫得上忙?
  不知在打什麼啞謎,兩人那麼有默契?才初次見面,短短兩句話,就能夠明瞭對方的心思?看著好友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知為何,有股陌生的煩悶情緒,在她的心頭悄悄地蔓延開來。


  在短短數周內,唐毅已成為校園內的名人。
  成績優秀的他,以史無前例的新生身份,被資訊系首席教授欽點為專屬助教。這個消息,轟動了整個研究所;而這個消息也使得選修這門課的學生數量激增,出席率高達百分之百,原因無他,只是雖然無法成為同學,但至少藉著請教功課之名,多製造一些親近的機會也好,而其中又以女學生為最多。
  “唐助教!”瞧,這不就有一個笑著媚眼的美女正搖曳生姿地走來了!
  原本打算開啟車門的唐毅濃眉微蹙,將車鑰匙斂人掌中,絲毫不加以掩飾地轉過身來看著來人。
  “有事?”他冷冷地開口,日氣帶著保持距離的疏遠。
  “我有個程式跑起來很奇怪,你能不能幫我看看?”天氣熱,美女穿得也辣,拿著筆記本,憑著“請教功課”這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熱切地把裸露在外的肌膚往唐毅身上貼近。
  唐毅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的靠近,將她捧在手上的筆記本拿過,迅速掃了一眼,走到前頭以車子引擎蓋為桌,改了其中幾個錯誤的地方。
  “好了。”唐毅將筆記本拋向她後,便拉開車門坐上車,發動車子就要離去。
  “助教,天這麼熱,你不送我一程?”乘著唐毅按下車窗透氣的空檔,美女急忙俯身手臂靠著車門,媚笑著開口要求。
  唐毅的不悅躍升到了極點,他眯起眼,正想冷硬地完全斷絕她的奢望時,遠遠走來的身影讓他頓了口。
  “毅!”路羽晨愉悅地跑到車門旁,在看到半個身子幾乎都要探近車內的女孩時,不禁一愣。接著,又發現對方也在打量自己時,她的眼光開始心虛地往外飄。好個身材姣好、打扮新潮的艷麗女孩!
  “這位是……”辣妹帶笑著探問,瞟向路羽晨的眼神卻是帶著敵意,口氣中的詢問儼然以相熟者自居。
  “上車。”唐毅板著臉對路羽晨說道,對自己所期盼的她的反應感到可笑。永遠別妄想激起羽晨的嫉妒心理,她的神經遲鈍得像頭恐龍!
  該不會是好事被人撞破,開始惱羞成怒了吧?路羽晨又偷覷了那女孩一眼後,迅速爬上前座,低下頭,心情驀地開始轉差。唐毅為了一個女孩對她發脾氣……
  “以後有問題去找教授,我只是個助教,別再來找我。”唐毅丟下這一段冷硬的宣示,便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車子愈離愈遠,路羽晨還不住地由後照鏡往後看,看到那個女孩子正在原地跺腳。
  “不是說好我過去接你嗎?”今天車停得比較遠,他要路羽晨下課在校門口等他。方才那張精心刻畫的美麗臉譜完全沒在他視網膜上多做停留,他腦中想的、眼前見的,盡是路羽晨那張素淨清麗的面容,怕她在艷陽下等久了。
  “你遲到了,而且也沒多遠,自己走比較快。”路羽晨將視線捉回,指出他的不是。
  “有點事耽擱了。”唐毅抱歉地笑道。下課時教授突然把他叫住,跟他討論報告討論得欲罷不能,要不是他當機立斷直說有約,只怕現在還在教室裏頭。
  “是啊,好重要的事!”路羽晨鄙夷地撇撇嘴,口氣酸得毫不自覺。為了個美女,連和姊姊的約會都給忘了!
  她誤會了!唐毅見狀輕笑,卻故意不解釋,方才的事恰巧成功地在她心湖投下漣漪,而他也任由她心頭那點疑慮成長發酵。
  現在還不是解開誤會的時候,他必須醞釀,醞釀到她發覺自己感情,重新正視他的存在。所以,現在他只能以美食誘開她的注意。
  “今晚想吃什麼?”唐毅問道,藉以使她的心情好轉。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由她決定菜色,再一同前往采買。
  “紅燒獅子頭!"為了懲罰他的見色忘姊,路羽晨提出手續繁雜的菜式。
  “悉聽尊便!”唐毅挑眉,為了她易散的不悅感到既欣賞又心疼。
  “不要了,我現在又想吃茄子味嘈牛肉炒飯。”路羽晨推翻前議。她只是鬧著玩的,哪真的那麼惡劣啊!“我好餓,能多快上桌就多快上桌嘍!”
  “家裏有現成的材料,走吧!”唐毅將車子掉頭。
  路羽晨盯著唐毅那握著方向盤的大手,隨性、自在,透著一股灑脫;不同於他對人的態度,冷冷的,無法交出真我,只除了她——只有在她面前,唐毅才會卸下面具。
  忽然,方才那個女孩的艷麗躍進路羽晨的腦海。
  真只除了她嗎?這些年來,或許在唐毅的心目中,她已不再占著獨特的地位了;姊弟之情容易疏離,尤其是毫無血緣關系的姊弟之情……
  在夕陽餘暉的籠罩下,路羽晨的心,開始低宕。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3-17 02:12: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

  書房,一個讓人排斥卻又不得不踏入的地方。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開學典禮仿佛還在昨天,可轉眼間,期中考已近在眼前。
  路羽晨坐在書桌前,環視著這個近在房間隔壁。卻鮮少久留的房間。惰性極重的她,總是仗著與生俱來的瞬間記憶力及絕佳考運來應付一切小考,不到期考這種重要關鍵,絕不會輕易挑燈夜戰。
  這樣的得天獨厚,該說承蒙老天恩寵呢?還是老天在害她呢?瞧她,才坐在書桌前不到一個小時,雙眼就已疲累得幾近合上了。
  路羽晨偷偷瞄了坐在對面的唐毅一眼,看他低頭專心的模樣,不禁自歎弗如。他已經坐了兩個小時了耶!都不曾看他有任何妄動的舉止,就這樣坐定在位置匕
  在苦思一道編表題不得其解後,路羽晨決定放棄。乾脆以手支頷,光明正大地盯著唐毅瞧。
  有輕微近視的唐毅平時是不戴眼鏡的,只有在看書時才會將眼鏡戴上。黑眶眼鏡襯出他的沉穩氣質,隱藏在鏡片下的眼睫低垂,沉思專注的模樣帶著隱隱的憂鬱。握著筆的手顯得修長寬大,姿勢隨性自然。
  要是換在圖書館,這副模樣的唐毅早就成了目光焦點了。俊逸爾雅的他一向是個發光體,在不經意中,他的存在就是眾人眼神追隨的所在,完全無須刻意。路羽晨望著他,為了能獨自觀賞這副美男沉思圖而唇畔含笑。
  唐毅突然抬頭,看得人神的她來不及將目光移開,只得尷尬地看著他,嘿嘿傻笑。
  “明天的考試沒問題了?”唐毅摘下眼鏡,眼神微眯地看她。
  “差不多了。”只除了一道占分百分之四十的表編不出來而已!路羽晨忙不迭地點頭,想藉以掩蓋心虛。
  “是嗎?”那英挺的濃眉輕輕挑起,狀似慵懶的眸子閃過一抹了然的銳利。唐毅一隻手撐在下顎處,鏡架尾端輕點著唇角。
  音調不曾微揚的問句,卻讓路羽晨頭皮發麻。在唐毅的精明下,她永遠別想瞞天過海。
  “這一題不會。”路羽晨指著攤在桌面的原文課本,悶悶地說著。在看到唐毅詢問的眼神時,她又小聲地補充道:“必考題,占分四十。”
  “你居然想放棄?”唐毅搖了搖頭,將眼鏡戴上。“拿來。”
  “你又不學商……”路羽晨咕噥著,還是將課本遞了過去。
  唐毅只脫了她一眼,並不答話,迅速掃了題目一次後,隨手拿起一張空白的紙開始飛快地寫了起來。
  “你會會計?”路羽展驚訝地看著他。沒學過會計的人別說解題了,就連答案放在眼前搞不好還是一頭霧水呢!姑且不論唐毅寫的答案對不對,能寫得這麼洋洋灑灑就很令人欽佩了。
  “你寫的答案拿過來。”唐毅對她的疑問置若罔聞,只是向她要來她所寫的做法,仔細看著,然後拿起課本、連同他寫的答案,走到路羽晨的身邊。
  路羽晨看了那張解答一眼,上頭寫得條理分明,連計算式都詳細書明,看得她咋舌不已。毅不過瞄了一下子而已就開始動筆,甚至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多少!
  “看得懂嗎?”唐毅俯身,左手撐在她手邊的桌面,右手拿著筆在答案上隨著講解指引著。
  路羽晨不住點頭,一些錯誤在兩張答案的對照之下—一呈現。難怪有些地方怎麼算怎麼不對!路羽晨懊惱地蹙著眉,在她所寫的答案上塗塗改改。
  “你顧慮太多了。”解答完畢後,唐毅伸出食指輕點了下她的額頭。
  迷糊的她,絕對不是那種舉一反三的聰穎學生。唐毅看著她,無奈地笑著歎了口氣。她總是考慮過頭,就像是質問一加一為什麼等於二的小孩,然後在大人的解說後,還苦苦思索,再搬出一個男人加一個女人並不等於二個孩子的理論,來反駁那天經地義的常規。
  “凡事要思慮周密嘛!”路羽晨撫著額頭,不服氣地反駁。
  “太過小心反而容易流於優柔寡斷。”唐毅反身斜靠著桌沿,修長的雙腿交疊著,手撐在身側。
  低沉渾厚的語調另有所指,但他不敢抱著她會因此而開竅的冀望,果然,遲鈍的她絲毫沒有聽出任何的弦外之音。
  “你怎麼懂得會計?”路羽晨忽然憶起這個方才被打斷的疑問,開口逼問道。面對唐毅居高臨下的劣勢,她只能仰首看他。
  “阿姨沒告訴你?”唐毅一挑眉,眼中透著似笑非笑的光芒。
  “沒有。”路羽晨頭搖得像波浪鼓,緊緊抓住唐毅的衣擺,防備地盯著他。“別想逃,快說!”
  “大學時,會計系的課程我旁聽了四年,在畢業專題中,我寫了一套會計軟體,不僅以第一高分過關,還被一家廠商買走版權。”唐毅輕松說道,俯低身子看她。“我的車、我的學費、生活費全是靠著版稅賺來的,你完全不知道嗎?”為了更深的會計知識,他甚至到補習班上課。
  路羽晨搖了搖頭,表示一無所知。
  “我還以為車是叔叔買給你的呢!”自己當了二十六年的米蟲,直到現在還在跟家裏伸手要錢……在如此優秀的他面前,路羽晨突然覺得自慚形穢。
  “從大學畢業後,我就不再跟家裏拿過一分錢了。”唐毅低聲道。這是他用來證明他已成長的方式之一。
  他所寫的那套會計軟體在中小企業間起了不錯的回響,許多企業都爭相約聘他為軟體顧問,針對各家公司需求不同更改程式,造成他銀行存款節節上升,每月的所得並不亞于一個主管階級的上班族。
  “我好慚愧,都一直不思長進,成為家裏的負擔。”路羽晨問道,雙手扭絞著。或許在唐毅眼中,她只是一個敗家的拖油瓶罷了。
  “你從不是個負擔,至少對我而言自是如此。”唐毅輕輕握住她的手,給予安慰,但仍有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她的存在,是促使他努力成長的原動力。
  “那為什麼這些年來你都在躲著我,我做錯了什麼?”路羽晨抬頭望他,鼓起勇氣,將埋藏多年的疑問提出。
  她的問題讓氣氛頓時凝窒,四目在空中交會,唐毅發覺,她那雙急欲求解的晶亮瞳眸,竟明耀得讓他無法正視……
  “如我方才所說,你多慮了。”唐毅別過頭,避重就輕地虛應道。現在還不是時候,還不是讓她明白的時候。“時間晚了,我回房休息了。”
  “毅,你還在怪我媽媽嗎?”路羽晨見他手已握上門把,另一個梗介多年的問題脫口而出。
  她知道,唐毅對于父母的再婚,是持反對意見的。但這個問題過於禁忌,她一直不敢提起,所以,現在唐毅心裏怎麼想的,她完全不知道。而他拒絕接受家裏的經濟,是不是他用來反抗這場婚姻的另一種語言呢?
  “你真的多慮了。”唐毅回頭,朝她露出和煦的笑。這次他的眼神,帶著坦然與真摯。
  離婚是由他母親提出的,因為她渴望擺脫家庭的束縛。母親談分離在先,父親認識褚尚楨在後,從來沒有所謂第三者橫刀奪愛的事情發生,一切傳聞都是為了賺取他人同情,而一直扮演弱勢角色的母親是自導自演者。
  這個結論,在他心情平靜、不再以憤恨不平的眼光看這場婚姻時,將事情細細想過後,就已明瞭釋然。
  至於他對話尚幀保持距離的疏離態度,完全是因為冷漠的個性使然。早在多年前,他就再也不對褚尚楨報以仇恨的眼光了。
  “明天還要考試,早點睡吧!”唐毅拉開門把,對她溫柔一笑,走出了房間。

  在擺脫了期考的壓力後,一個秋高氣爽的星期假日,涼風徐徐,萬里無雲。大清早的,就有一部一二五CC的重型機車停在門口,上頭坐著身著T恤、吊帶牛仔短褲,外罩一件襯衫的路羽晨。
  帶著一頂全罩安全帽的她掀起護面,拍拍後座對站在門口的唐毅笑喊:“上來吧!
  一樣衣著輕便的唐毅雙手在胸前交疊,站在門口,定定地看了興致勃勃的路羽晨一眼,心口猛然一緊。看她的動作,敢情是想載他下山?
  “快點啊,不然上山的人潮一來,搞不好連騎車都下不了山了。”路羽晨催促著,俏臉上布滿了小學生出遊般的興奮神情。
  星期假日一到,山下的人兒一窩蜂地往陽明山上沖,他們反而打算離開依山的住所,到傍水的淡水去體驗一下不一樣的風情。當然,為了避免塞車敗了玩興,她特地借了輛重型機車,打算一路狂飆下山。
  “毅!還要搭捷運的,你快一點嘛!"看到唐毅還一動不動地杵在門口看她時,路羽晨不禁發嗔,安全帽下的粉嫩小臉早已問得香汗淋漓了。
  “我騎。”唐毅緩緩舉步走近,握住把手示意她將俏臀後挪。
  “我要騎!”沒想到路羽展卻一臉不從地緊霸住車頭,堅決不讓他搶走寶座。
  “我身高一八0,你身高一六三,再加上這輛重型機車的重量,你怎麼騎?”唐毅列舉實情,開始動之以理。最讓他擔心的是彎曲的山路,要是她一個控制不穩……天!他想都不敢想。
  “我的技術很好的,別擔心!”趴在車頭的路羽晨依然不為所動,執意掌握駕駛權。“我……我不敢讓人家載啦!”
  “你不信任我?”唐毅曲起食指輕敲她的安全帽,輕聲問道。
  “這不關信不信任的問題……”路羽晨抬頭還待辯解,在望進唐毅眸子裏的堅持時,她乖乖地讓出了座位。“算了,不過待會兒你可別後悔哦!”每次和唐毅對峙,她永遠只有俯首稱臣的分。
  “別懊惱,坐後座既不用花費體力心思,又可沿途欣賞風景,有什麼不好?”在看到她一臉不情不願的模樣時,唐毅口中安慰著,舉出一連串好處企圖平撫她忿忿不平的情緒,但他迅速坐上駕駛座的動作卻與語意相反,深怕不甘心的她反悔。
  “你會後悔的。”搶奪落敗的路羽晨悶道,刻意別開臉不看他那得逞的得意笑容。
  唐毅一笑置之。後悔什麼呢?不過這句話卻沒有說出口,怕在她熊熊灼燒的不悅上更火上加油。他戴上安全帽,發動引擎,手一緊,車子開始往前奔去。
  然後,在啟程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他發覺,他真的後悔了……
  “太快了,再慢一點!”身後的路羽展緊緊攫住他腰側襯衫,不停地驚叫著。
  唐毅低頭看了看時速表,箭頭正指在三十與四十之間。在避免襯衫被當場分屍的考量下,他放慢了速度。
  “我好怕,慢一點,不要那麼快啦!”路羽晨的尖叫聲已近哭音,而唐毅也感到領口正隨同她的哀嚎動作讓他逐漸感到呼吸緊迫。
  唐毅再低頭看了時速表一眼,然後抬頭望天,深吸口氣,再低頭看了一眼——二十!
  沒錯,指標明確地指在二十的方位,而且還有往下滑跌的趨勢,而她,還一直在他耳旁嘶吼著了他甚至伸出手指輕敲鏡面,懷疑表是不是壞了。
  “毅……”路羽晨的喊聲已近嗚咽,聲音斷續破碎,完全不似作偽。
  要不是看到路羽晨那眼眶泛紅的驚懼模樣,他會以為她的演技真精湛到這種地步。唐毅將車子靠路旁停下,拿下安全帽看她,一臉的啼笑皆非。這個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路羽晨嗎?
  “照這種速度,恐怕太陽下山了還騎不到山腳。”唐毅順順他淩亂的發,挪揄道。然後在接觸到她炫然欲泣的可憐神情時,歎了口氣,跨下了車。“你騎吧!"危險就危險吧,總比當場被她勒斃的生存機率來得大些。
  “我早說了吧!”一聽到這句話,路羽晨當場笑逐顏開,方才那驚魂不定的窩囊相已完全看不出痕跡。
  騎乘機車向來只有她載人的份,因為她的不安全感,會使與她同乘的人大呼受不了。時速不得超過三十不說,與前車距離五公尺她就大喊著煞車,紅綠燈還遙遙在前時又尖叫著煞車,騎者的手明明收緊了力量,坐在後頭的她卻還是直喊著“快煞啊,快煞啊”
  於是,騎機車絕對沒有人敢跟她搶駕駛位,只除了唐毅這個剛踏進地盤的菜鳥不懂這個規矩!路羽晨輕哼了聲,喜滋滋地挪坐向前,雙手握緊了把手,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唐毅無奈地搖搖頭,坐上後座。“好了,可以走了。”
  以她時速二十就尖聲驚叫的情形看來,她的速度應該也不會快到哪兒去。唐毅一邊戴上安全帽,一邊想著,孰料這個念頭還沒轉完,機車往前沖的速度已迫使他瞬間失去思考能力,只能靠著反射動作的本能急忙抓住身後的扶手,平穩那幾乎翻滾下車的身子。
  然後,很不幸的,他發覺,他又後悔了,就在交讓出駕駛權的下一刻。

  在紅霞籠罩的暮色下,唐毅走出了人來人往的捷運站,身後跟著一臉疲憊的路羽晨,腳步遲緩地跟隨著,距離愈拉愈長。
  “我好累。”路羽晨揉揉那眯得只剩一條小縫的眼,悶悶地說道。
  “回去我騎吧!”唐毅回頭走到她身邊,陪著她放慢了速度。
  這項提議不止是體貼而已,最主要的是為了不想再經歷一場驚魂之旅。
  那段下山的路程只要一想起來,就不禁讓他冷汗涔涔。不許別人時速超過二十公里的她,沒想到一握上手把,立刻狂飆到六十。
  六十!在彎曲的山路上居然飆到六十,還騎得搖晃歪斜,險象環生。
  在他開口叫她騎慢點時,她卻回頭笑著要他安心,直打包票說她的技術好得很。這個動作又讓他大驚失色,因為前方一個大急轉,她卻還看著後頭!就在他幾乎喊叫出聲時,又讓她有驚無險地及時閃過。
  看著四周飛逝的景物,他感覺自己的生命也在隨之流逝。當捷運站映人了眼簾時,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不曾如此慶幸老天爺垂憐,讓他保有了生存的機會。
  “不要。”路羽晨搖了搖頭,但是否決的語氣已不似出發時那般蠻橫有力。
  “我會騎得很慢很慢的。”走到機車旁的唐毅取出鑰匙開鎖,在斷定她已沒有精神爭執的同時,用輕柔的口氣敷衍著。
  “晤……”路羽晨微微地點了兩下頭。被睡意奪去思考能力的她已陷人任人宰割的狀態,任由唐毅為她戴上安全帽,拉她上車,甚至連他將她的手緊緊環扣在前腹亦不自覺。
  唐毅回頭,在看到她幾乎睡去的模樣,心疼地輕撫她的手;一陣柔情竄過心湖,發覺在他大手的掌握下,她的纖手竟顯得如此嬌小。她毫無防備的信任讓他既慶幸又灰心,他輕而易舉地與她有所碰觸,但這也代表了在她的心目中,他還是個沒有危險性的孩子。
  他執起她的手,使之與他的手掌交握,緊緊地,一如他被擄獲多年的心。

  提早下課的路羽晨用著輕快的腳步往圖書館前進,口中還斷續地哼著歌,因為一向不上到最後一刻不罷休的小龜毛,今天竟然提早下課了!
  今天下課後要和唐毅到B市逛街,唐毅早她兩節下課,說好了在圖書館等她的,沒想到小龜毛提早了半堂課放人,怎能不令人眉開眼笑呢?
  趕緊將東西收一收,興奮得連跟書晴解釋都來不及,匆匆丟下一句“再見”就直奔圖書館,迫不及待地想和唐毅碰面下山嘍!
  “毅……”遠遠地就看到唐毅那特立勁拔的身影站在樹蔭下,路羽晨立刻欣喜地直奔而去,卻在一百公尺外的距離停下了腳步,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畫面,不知自己該若無其事的走過去,還是就近躲在旁邊的大樹後頭。在兩難時,腳步已下意識地往村後走去。
  唐毅正和一名年輕女子站在樹下交談著,那女孩的神態愉悅,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雙手背在身後左右搖晃,像是在對著唐毅撒嬌。而唐毅,一向對女孩不苟言笑的唐毅,臉上居然露出溫和的微笑!
  路羽晨只感到心一緊,她卻天真地以為是尷尬的情緒所致。在她退到樹後沒多久,那女孩已笑著揮手道別,跑了開去。
  在那女孩離去後,路羽展並沒有立刻上前笑著逼問唐毅那個女孩是誰,她反而倚著樹幹,緩緩地坐了下來。唐毅有了另眼相看的女孩,她該關心、該認識的,但突來的鬱悶卻讓她沒有心清這麼笑鬧。
  “下課了怎麼不來找我?”唐毅的聲音突然在她背後響起,路羽晨迅速回頭,發現他站在身後笑著看她。
  剛剛就看到一抹身影像她,卻遲遲不見她過來,在查證心態的驅使下,他走近求證,發覺真的是她。唐毅曲膝坐在她的身旁,心頭微微一緊。方才的畫面不會正巧讓她瞧見了吧?
  “剛剛才來,還來不及進去找你。”路羽晨笑著答道,卻發覺硬扯出來的笑容有點勉強。
  到底怎麼了?剛剛心情還好好的啊!路羽晨問著自己,為了那種強顏歡笑的室塞感,感到不解。
  “是嗎?”唐毅挑眉,精銳的眼神直盯著她。他還看不出來她在說謊嗎?原本只是懷疑而已,現在她的閃爍更是證實了他的推論。
  “來好幾分鐘了……看你在跟……一個人說話,不敢打擾你……”在他的逼視下,她不得不誠實招認,像是偷窺被人抓個正著,吞吞吐吐地挑選著詞匯。
  果然被看見了!唐毅仰首翻了個白眼。怎麼就這麼巧,剛好被她撞見?側首看了她一眼,那怯懦的反應並不像她,她該更活潑一點,不該就這麼躲在樹幹後頭,避不見面……
  “她是我妹妹。”唐毅輕道,眼中卻閃著難以察覺的狂喜。他是否可以大膽地推論……她在嫉妒?她的反應讓他興起無限希望。遲鈍的她茅塞頓開了嗎?
  “妹妹?”路羽晨驚訝地重複了一次,這個出乎她意料的回答隔了好幾秒才傳進腦海。
  “我母親再嫁後所生的孩子,今年也考上K大,聽母親講起有我這個同母異父的哥哥存在,就興沖沖地跑來了,這種沖動的個性和你還真像!"想起剛才的景象,唐毅不禁泛起了微笑。
  突然冒出一個自稱是他妹妹的女孩,老實說,在一開始時他是相當震驚的。但在交談過後,或許是因為她甜美近人的語調,或許是血緣關系真的有所牽連,雖然不致相談甚歡,但他對她比對其他女孩的態度要好上太多了。
  像?路羽晨只覺心頭一沉。曾幾何時,在他的心目中,已經有人能跟她相提並論了?
  但是下一秒,這個在腦海一閃而過的念頭讓她大為震驚。自己怎麼變得這麼小家子氣?這種狹隘的心態是她不曾有過的!
  “怎麼了?”唐毅察覺到身旁的她身子一僵,轉頭問道。
  “沒有。”路羽晨立刻用力搖頭否認,想藉著這個動作來甩掉那惱人的想法,一個突然的念頭,又讓她停下了搖頭的動作,臉色瞬間慘白。她忽然緊抓住唐毅的手臂,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你想回到你母親身邊嗎?”
  這個可能讓她慌得連聲音都不自覺地顫抖著。這些日子她已習慣了唐毅的存在;他守護在她周圍的氣息,淡泊恒穩,那種感覺令她心安。如今,他可能離去的事實,竟叫她無法接受!
  只要一想到他會離她而去,她的心口就像被狠狠刨了一個洞般地疼痛。路羽晨懸高了心,緊張地等待他的回答。
  “你怎麼會這麼想?”唐毅先是微微一怔,然後釋然地笑了,輕道:“我從來沒有否認過我的母親,當然也不會否認這個妹妹,但這並不表示我會回到她們身邊。她們有她們安定的生活,我也有我習慣的生活方式,我們只是因為知道彼此存在而見上一面,卻不代表我或她們得改變原有的關系。”
  “所以,意思是……”路羽晨抬著眼看他,怯疑地問道。她現在沒有心情去推斷他的長篇大論,她只要他給她一個乾脆的答案,讓她慌得狂跳的心平定下來。
  “下山去吧,早就說你太多慮了。”唐毅用食指輕輕點點她的額頭,率先站起,然後伸手將她拉起。
  路羽晨茫然地任由他將她拉著走,好半晌才將他的話反應過來。他說她太多慮,那是表示……一切都是她在杞人憂天了?
  一股甜喜安定的感覺爬上心頭,她的心情,再次飛揚了起來。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3-17 02:12: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

  天空布滿雲層,陽光躲在後頭強猛地放著能量,地面上的人們雖然感受不到它的明亮,但那無法抵擋的熱力,卻穿透了雲層,賣命地烘烤著悶在雲堆下的萬事萬物。
  “到底下不下雨?”路羽晨設精打埰地倒趴在沙發上,低聲咒罵著。這種悶熱的天氣,向來是她最討厭的;要不就下場傾盆大雨;要不就艷陽高照。明明堆積了滿天的雲量,卻固執地不肯撒下甘霖,這種不明不快的步調,讓她憎恨極了。
  因悶熱而在沙發上不斷滾來滾去的路羽晨,最後乾脆一古腦地坐直了身子,拉開衣領不住用紙扇扇風。
  “你在做什麼?”剛從門外回來的唐毅,一進門就看到這副景象,看她一臉熱得幾乎發狂的模樣,不由得微微一笑。
  “好悶吶!"難耐的氣溫已經夠令她煩躁了,在看到身著牛仔長褲的唐毅,更是一股熱氣直從心坎往頭頂冒。“這種天氣你居然還穿這樣?”路羽晨翻了翻白眼,身子往後躺去。
  “要不要我把電風扇拿出來?”唐毅坐到她身旁的沙發問道,前些日子家裏的擺飾剛剛換成秋冬季,連同電扇也收了起來,誰知道居然還有一個這種悶熱的天氣藏在後頭?
  “不要!”路羽晨鄙夷地皺著鼻頭,沒好氣地說:“一吹下去全是熱風,剛好變成風幹烤乳豬!”
  唐毅搖頭笑笑,她打小就不怕熱、不怕冷,不管氣候再怎麼變化,她永遠都是活力最旺盛的一個,不過這還有個但書條件在——除了悶熱,只有這種下雨之前的無風悶滯氣候,才看得到她奄奄一息的模樣。
  “我去幫你擰一條冷毛巾……”唐毅提議著,想幫她祛祛火氣,但在視線不經意地瞄到她身上穿著時,原本平舒的兩道濃眉迅速聚攏。“你這樣穿不怕著涼?”
  斜“掛”在沙發上的路羽晨穿著一條熱褲,是那種比平口內褲長不到哪里去的那種超短迷你熱褲;上頭穿著一件細肩帶貼身短衣,隨著她仰躺著,手不住往上磨蹭的動作,小巧的肚臍在衣服下擺若隱若現。
  剛剛從一進門就只顧著跟她說話,完全沒注意到她身上穿了些什麼,現在正眼一瞧,才覺震驚。
  “感冒?”路羽晨不可思議地重複了一次,仿佛聽到的是外星語言。“你不擔心我中暑,反而還擔心我感冒?”邊說還邊將潔白無形的雙腿置於椅背上交疊,企圖減少與沙發接觸的面積。
  “去換件衣服,別穿著這樣走來走去。”唐毅臉色一沉,刻意別過頭去不看她,聲音冷硬平板。
  她知不知道在他面前做這種打扮,簡直跟在猛虎前放只新鮮味美的小羔羊沒什麼差別,同樣地美味可口,同樣地勾起心中最火熱的野性,教人克制不了欲望!
  唐毅告誡自己不可將視線投注,怕直往下腹處竄去的熱流,最後將無法抑制,但眼眸像脫離了大腦的指揮,有了自己的思想意志,貪婪地將她的一切盡收眼底……
  體態窈窕的她,在多年後更形玲找有致,修長的雙腿一向是她最引人注目的部位,在熱褲的襯托下,因悶熱而隱隱透著紅潮的雪白玉脂更刺激了人的感官欲望。
  粉嫩的雙臂在胸前交疊著,她的胸部並不宏偉,卻堅挺渾圓,在勻稱的身裁上展現了完美的比例;細致的腰肢露出一大截,帶著彎弧,訴說著她愈臻成熟的女人氣息。
  “不要,這樣穿都熱得快死了,更何況我沒有比這更涼快的衣服了。”路羽晨抗議地喊著,不懂這樣的穿著到底招誰惹誰了?
  她粉艷的紅唇上方微沁著細小汗珠,雙頰紅撲撲的,眼眸因不耐的怒火而散發著晶亮,這樣的她,襯著她的火辣打扮、慵懶姿態,竟帶著讓人不敢直視的野性美,像在引誘著邀人膜拜。
  唐毅看得癡了,腦海中閃過的畫面竟是她閉著眼,唇畔微啟的呼喚模樣……
  “去換衣服!”唐毅忽地爆出一聲吼叫。不曾大聲吼叫的他,不僅令路羽晨怔住了,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或許是他想利用音量的強勢來壓制她,也喚醒自己那愈漸旖旎的思緒。
  “不要!你如果不說出一個讓我接受的理由,我絕不換!”路羽晨做了幾個深呼吸,把被嚇傻的思緒抓回,繼續反抗。
  要是換成平常的她,別說唐毅發脾氣了,只消他聲音沉點,她就會乖乖地聽話,但如今不適的悶燥讓她也火了,愈是強硬的態度愈是讓她無法心服口服。
  “你要我說出一個理由丁’唐毅眯起了眼,刻意壓低放柔的語音,完全聞不出方才火藥味濃厚的火爆氣息。
  “對!”路羽晨用力點頭,完全沒有注意到唐毅漸漸靠近、俯低的上身,以及圖制在她身軀兩側的強健手臂。
  “你這樣穿很危險,你知道嗎?”唐毅低沉的語音帶著嘶啞,眼裏的光芒倏地閃現了毫無掩飾的欲望。他原是想再拖延些時日的,但她的遲鈍無感已逼得他想明白地點醒她了。
  “有什麼危險?”路羽晨不服氣地直視他的眼,卻被唐毅眼中赤裸裸的宣告震住了——她這才發現,他靠她有多近!
  唐毅跪俯著,將她收納在他的勢力範圍之下,雙膝跨置於她的腿側,貼壓著她,肌膚的熱力透過牛仔布料的硬質感,摩擦著她的雙腿,隨著貼合的腿部往上的是緊密依靠的身軀,他的腹部正隔著衣料蘊貼著她的。
  她不安地扭動了下,這樣的唐毅充滿了佔有欲,還有那強烈的迫切,竟將眼前的他幻化成一個陌生的人,一個陌生的……男人!
  “你這個樣子,是在引狼上勾你知不知道?”唐毅察覺到她的妄動,伸手扣住她的下頷,不讓她逃開。
  “我只在家裏這樣穿,又不穿出去外面……”路羽晨斷續地堅持著自己的立場,想要舉出強而有力的解釋。但是雙眸卻不由自主被他的目光緊緊鎖住,沉浮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中。
  她逃不開,他眼中隱隱透著的狂肆魅力讓她虛弱得無法逃開。路羽晨無助地發現這一點,但她卻只能瞪大了眼,看著他近在咫尺放大的面容,無法思考。
  “我也是匹狼啊,一匹環伺在旁的狼。你怎麼都沒有發覺,就這麼安心地待在狠的身旁?”唐毅俯頭在她耳旁低語,帶著誘導的意味。
  “你不是……”路羽晨拼命地搖著頭,想甩脫他那擾人的溫熱氣息,也為了堅決否認他誣蔑自己的話語。
  “在你眼中,我是什麼?”唐毅再次攫住她不住晃動的下顎問道。
  “涕……弟……”路羽晨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囁嚅道出這兩個字。除了這個答案,她不知該說些什麼,但她卻清楚知道,這個答案,絕對不是唐毅想要的。
  果然,她看見唐毅眼中帶著期盼的溫度在瞬間降至冰點。
  “弟弟,嗯?”唐毅輕聲反問,不怒反笑。“在你的眼中,我只是一個沒有威脅的弟弟;安全到讓你穿著暴露,誘惑地在面前行走,卻依然被認為毫無危險的弟弟?”
  不!現在的他,就充滿了危險性!路羽晨藏在背後的手,緊緊抓住身下的扶手,身子下意識地往後縮,腦中一片空白。
  “是不是?"唐毅再次柔聲通問。
  路羽晨咬著下唇,閉起眼,以赴死的決心輕點了下螓首。
  唐毅仰起了頭,不知該為她的殘忍大笑抑或大吼。
  “是嗎?”唐毅反問了一句,然後唇角微微勾起,此刻的他布滿了邪魅氣息,所有的自製與壓抑驀地棄他而去。"你會後悔的。”
  “毅……”路羽晨不安地輕喚著他的名字。
  而下一秒,在發現唐毅的意圖時,她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低呼了聲,雙手立刻下意識地抵著他的胸膛,想阻下他充滿壓迫感的靠近,卻反被他一把攫住,緊緊箍扣在頭頂上方。
  “我會讓你明白,什麼才是危險……”唐毅在她耳旁低語,順勢吻上她的耳垂,舌尖繞著那朵渾圓打轉。
  他的觸碰讓她起了一身寒顫,那種感覺並不讓人反感,反而還帶起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感覺,隨著他唇瓣的遊移,虛軟感擄獲了四肢百骸。
  但另一股漫然而升的恐懼淩駕了一切,他的宣告讓她不知該怎麼反應!
  當唐毅的唇來到她的唇畔時,路羽晨驚慌地別過頭去,對他充滿侵略的陌生舉動幾乎無措得掉下淚來。
  “毅……不要……”那微弱的聲音帶著驚懼顫抖,渾然不似她平日活躍模樣。
  隱約夾帶著哽咽的話音讓唐毅頓時停下了動作,看著路羽晨那張緊閉雙眼、眼角含淚的臉,心中自我嫌惡的憎恨感猛然而上。
  他嚇著了她,在他違反自己一貫的循序漸進的步調下嚇著了她。
  唐毅深吸日氣,平撫激動的情緒,坐直身子,伸手將她散在額前汗濕的發輕柔地撥開,將她頰上的汗水用手背輕輕拭去,然後發覺自己因欲念的焚燒,背後也已濕透。
  “我開玩笑的,怎麼怕成這樣?”唐毅輕笑道,企圖以輕松的口吻掩飾因躁進而惹出的禍端,但聲音裏的緊繃卻無法消抹。“嚇嚇你而已嘛,怎麼這麼禁不起玩鬧啊?一點幽默感都沒有,不像你哦!”
  “我……”路羽晨睜開眼,眼前所見的又是如常的唐毅,懸宕的心頭瞬間鬆懈,卻又同時有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竄過。在多種情緒交雜下,她捂著唇,嚶嚶地哭了起來。
  “好,算我錯,這個玩笑太過分了,以後不開了。”唐毅不斷地用手拭去她源源而出的淚水,低聲安慰,身子卻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敢有肢體上的碰觸,怕又引起一發不可收拾的火苗。
  “為什麼開這種玩笑?”路羽晨哽咽著質問,盈滿淚水的大眼還帶著驚惶。
  “因為你不聽我的勸告。”面對她的詢問,他只得隨便找了個理由來搪塞。
  “我是姊姊啊,你該聽我的才對。”路羽晨指控道,眼中的驚懼已被逐漸上揚的嬌憨取代。
  姊姊?這個名詞讓唐毅心中泛過一股酸澀,但立刻將之壓下。現在還不是點明的時候,有了剛剛的教訓,還想重蹈覆轍嗎?
  “好,聽你的。”唐毅再次點頭允諾,在不小心瞥見她肩帶略微滑下肩頭時,迅速別了開眼。“你去洗個澡消消暑吧!”
  “嗯。”路羽晨點頭,起身往樓上走去。
  這麼容易就釋懷了,該慶幸她的信任,抑或是怪她的心思不夠細膩?
  唐毅望著她的背影,不禁歎了口氣,深深將臉埋人掌中。


  在初秋時分,總有幾個慢了腳步的台風匆忙地趕搭最後一班列車,夾帶著囤積了整夏的豐沛風雨,在人們猝不及防之下,堂而皇之地登陸肆虐。
  “叮!咚!”豆大的雨點在屋簷敲下音階,隨著雨勢由稀落轉濃密,清脆的聲響呈現一片紛雜。
  當路羽晨身著睡衣從浴室走出來時,窗外已滿是雨煙,朦朧一片。
  山上的雨勢總像是天上整盆整盆的水往下倒似的,聲勢大得驚人。路羽晨走近落地窗,手掌平貼其上感受到由外透來的漸低氣溫,抬頭看天,除了奔騰的雨點在黑幕的襯托下更顯雷霆萬鈞外,再也見不著其他。
  路羽晨就這麼呆呆地抬頭望天,腦海裏那複雜不明的情緒讓她思路停擺,無法思考。她從來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如今卻學會瞭望雨發呆,而好動的她,竟一點也不覺無聊。
  是因為唐毅下午那鬧得過火的玩笑嗎?
  在憶起那幕畫面時,那純淨的臉龐染上了些許的慌亂。下午的唐毅太陌生、太強勢,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只能無助地哭了。路羽晨懊惱地咬著下唇,這不像是她會有的反應,讓她最震驚的,是那隱隱被勾起的悸動,把她也嚇了一跳;她怎麼會對自己的弟弟有這種感覺呢?
  正當路羽晨怔忡之際,一道青紫色的光迅速劃過天際,緊隨而來的雷聲仿佛在耳旁炸開,毫無防備的她當場被嚇了一跳。
  山上不僅雨大,連雷聲也大得嚇人。路羽晨輕撫胸口,不禁在心裏埋怨。突然,唐教那在用完餐後就說回房打報告的身影在腦海中掠過,路羽晨心頭一震——唐毅怕打雷的!
  三道雷落下,聲音大得像落在左近,路羽晨絞著手,猶豫著該不該去看唐毅,腳步一進一頓,盡在徘徊躊躇,唐毅下午那令她感到陌生的神情,又浮現眼前。
  在分隔了那麼多年後,他還怕打雷嗎?
  他還一如往昔嗎?

  一縷薄煙由敞開的窗往外飄散,唐毅坐在窗臺,長腿隨意地橫倚其上,修長的手指以優雅的姿勢挾著點燃的煙,看著外頭經過街燈照射的雨點。透過暈黃的街燈,原本急驟的雨絲仿佛被靜止了一般,輕柔紛飛。
  在落下第一道雷時,唐毅平舒的眉稍微聚了起來。
  他一向不喜歡雷,打從小時候開始。
  往往伴隨雷雨而來的,大部分是漫長的停電時刻;而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亦即是他最接近孤獨的時候.在暗寂的籠罩下,他無法再藉由任何事物去分散他對孤獨的注意力,年幼的他只能點起了蠟燭,看著牆上形只影單的巨大倒影,無法再自欺地面對自己是獨自一人的事實。
  所以,他不喜歡雷。
  但在遇到了路羽晨之後,雷雨之夜反而帶給他另一種不同的感覺。羽晨那大而化之的開朗個性下,藏著細膩溫柔的心思,他怕雷的秘密,只有她察覺到了。
  那時父親剛再婚不久,而他還處於一切排外的反抗時期。當時,一個他所厭惡的狂雷肆虐之夜降臨了。向來獨立好強的他躲在床上,緊靠著牆角,雙手環膝,縮成一團。
  而忙著驅除雨水進犯的父母哪有心思去顧慮到他們這兩個小孩子?所以當燈火隨著電力熄滅時,更沒有人發現他那倔強緊抿的下唇已咬出一排牙痕。
  然後,拿著一支小型手電筒的路羽晨出現了。她闖進他的房間,對他的一言不發視若無睹,也不曾藉此取笑他的膽小,她只是絞盡腦汁地說學逗唱,把電視學來的、學校聽來的、一切好笑與不好笑的事,不管他有沒有在聽,毫不停歇地唱著獨腳戲,企圖驅走滿室的冷清陰暗。
  在大人們成功地阻止大水淹進的危機、憶起小孩的存在時,經過一番尋找後,在唐毅床上睡得姿勢橫陳的兩個粉娃兒,總算讓他們露出會心一笑。
  自那之後,他反而盼著大雷雨的到來,因為他知道,那帶著倩笑的小小人影,總會為他持著亮光,為他點燃心中的光明。
  當然,過了十八年後的今日,雷雨對他而言已不足為懼,頂多只是讓他意識到,身旁少了那個善解人意的人兒的空虛而已……
  “叩叩!”伴隨著敲門聲,一個腦袋由門縫中鬼鬼祟祟地探進。
  唐毅保持原姿勢,沒有移動分毫,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這畫面,和她當年初次進來陪他的動作一模一樣。
  “毅,我可不可以進來?”路羽晨睜大了無辜的眼瞧他,在取得首肯後,高興地走到唐毅身旁。正當她要開口時,他手上的煙讓她臉色一驚。“你抽煙?!”
  這個發現比開車還要讓她來得大為震驚,她不排斥人家抽煙,更甚者,如果姿勢優雅,她反而認為抽煙能更加彰顯一個人的成熟氣質,但這項認同必須建立在不被煙癮所控制的前提之下。
  但……唐毅抽煙?她無法接受這個訊息,但卻又同時矛盾地發覺,點著煙的唐毅竟帶著她所欣賞的沉穩氣質。剛才在房裏好不容易捉回的空白思緒,此時又迷失了。
  “嗯。”唐毅不置可否地輕應了聲,取過桌上的煙灰缸將煙撚熄。他不抽煙,卻不想將喜歡看煙繚繞的嗜好對路羽晨解釋。
  “別再把我當弟弟看了。”看了路羽晨詫異的表情,焉有不知她腦袋裏在轉什麼念頭的道理?唐毅淡淡地說,帶著一抹難以察覺的宣告。
  路羽晨看著他稍微被雨絲濺濕的發,若有所失地軟坐在地毯上。
  別再把他當弟弟……在他找到了親妹妹之後,她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姊姊,已經不算什麼了嗎?
  “什麼事?”唐毅長腳著地走下窗臺,來到路羽晨面前。
  “沒有。”路羽晨悶悶地說。她怎麼敢說她擔心他還怕打雷的事實?看樣子是她多慮了。
  突然,一縷淡淡的煙草味隨著唐毅的靠近鑽進鼻頭,路羽晨的心猛然一震,他的臉和下午那張魅惑的表情重疊,她的心跳加快,為了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氣息感到狂鼓不已。臉,開始無法抑制地灼燒起來。
  她是怎麼了?竟然對著自己的弟弟臉紅心跳?路羽晨迅速低下頭,不敢讓他看見她異常的反應。一時間腦海中一片空白,吶吶地不知該說些什麼。
  “是嗎?"唐毅盤腿坐下,以手支顎用由下往上的角度睨她。“好個令人懷念的雷雨夜啊!”
  “你還記得?”路羽晨抬頭,眼底染著喜悅的些微興奮。“每次碰到這種天氣,我都會偷偷溜到你房間玩呢!”只有在這種夜晚,父母才會過了上床時間還沒有緊迫盯人,任由他們聊到不支倒地。
  沒想到唐毅還記得!
  “然後還會停電。”唐毅微笑地補充道。
  “對啊,整棟房子烏漆抹黑,而且每次突然停電我都會發出尖叫……啊——”
  像在應驗他們的回憶似的,原本的滿室光明立刻陷人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路羽晨瞬間噤口,睜著黑溜溜的大眼努力地看著,竟連坐在面前的唐毅也看不見,仿佛身處於一個陌生的空間,身旁所有的東西都在剎那間消失了一般。
  兩人靜默了一段時間,沒有人發出聲響,像是怕破壞了這片黑暗的靜謐似地沈默。
  “停電之後呢?”突然,唐毅那帶著企圖的聲音劃破了寂靜。
  路羽晨心一凜。是她心裏有鬼嗎?總覺得唐毅話裏的感覺不像是想重溫舊夢那般單純。
  在停電之後,他們總是手牽手,閉上眼睛聊天,聊到逐漸沉入夢鄉。她記得;但她發覺,現在的她竟做不到,光是想就已讓她心跳加快得近乎窒息!
  一道雷光閃過,點燃室內的短暫光明。在那瞬間的能見度中,她看到唐毅那晶亮的眸子緊鎖著她,裏頭包含了太多她無法瞭解的光芒,和下午的他一樣。
  路羽晨慌了,雷雨夜依然,作伴的人卻陌生了……“各自回房睡一覺,明天一早電就來嘍!”她故作輕松地回答,但心裏的不安讓她微微顫抖。
  她踉蹌地站起來,憑著直覺直往門邊退。“晚安!”匆忙丟下這句道別後,她急忙沖出門外。
  在聽到“砰”的關門聲時,唐毅知道,按捺不下感情喧騰泛濫的他,又操之過急了。
  欲速則不達啊!唐毅無奈地自嘲著,輕輕搖了搖頭。
  或許……羽晨對感情方面變得敏銳,對他是有幫助的。唐毅和衣躺在床上,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3-17 02:13:2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

  星期六上午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鐘一響,週末的校園立刻布滿了人潮,人人都面帶著解脫的舒緩愉悅。
  “楊同學。”
  “唐毅?好久不見啦!”原本走在樹蔭下與同學邊走邊笑的楊書晴一回頭,看到叫她的人,立刻笑開了眉,這種生疏的叫法,也只有他才叫得出。“距離上次讓你載回家之後,很久沒見了呢!”
  旁邊的女同學一聽,馬上露出又羨又妒的表情。被風雲人物專車接送呢!這種機會可不是每個人都遇得到的,就連要輕松對談也沒有辦法,誰叫她們與他的關系完全八竿子打不著呢?
  “羽展呢?”唐毅報以禮貌的一點頭,隨即開口問道。
  “剛才教授提早下課,她說順便要買點東西,就先到外頭的超市去等你,我跟這群社團學妹有約,沒有陪她過去。你們不是約在那裏嗎?”楊書晴對他的寡言並不以為杵,早在第一次見面就知道他的個性了,依然笑著說道。
  “我們也提早下課了,還以為可以攔截得到。”唐毅聽說路羽晨已經離去,點了下頭就要離開,但其中一名女學生的話讓他停下了腳步。
  “路口的超市?剛剛那裏發生車禍呢!”
  “車禍?”其餘的人異口同聲地大喊,隨即七嘴八舌地打聽下文。“你怎麼知道?”
  “哦剛才從公車站牌那裏走進來的啊!”
  “你說那裏發生車禍?”唐毅臉色一變。“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十分鐘前吧,我下了公車才發生的事……"女學生被唐毅眼裏的急迫嚇了一跳,幾乎是反射性地說出答案,但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見唐毅以飛快的速度往校門奔去,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
  這個突然的舉動把大夥兒弄得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覷,誰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又不是羽晨被撞,他那麼緊張做什麼?”那名目擊證人皺眉哺道,不解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其中,只有楊書晴一人知曉個中緣由。她擊掌了兩下,喚回了眾人的注意力。
  “喂,待會兒還要開會啊,先去吃飯嘍!”
  方才的頓默立刻消散,一群女孩子嘰嘰喳喳又笑又鬧地往餐廳走去。
  殿后的楊書晴回頭往唐毅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露出一抹了然於胸的笑。

  不能倒,不能倒!
  臉色蒼白的路羽晨扶著商店的牆壁,閉起了眼,極力反抗腦中那猛烈襲來的昏眩感。
  原本商機繁榮的路口,正被一群民眾圍觀著,無論是店家或是顧客,四周的人都放下了手邊正在進行的交易,全擠到了視野最佳的位置觀望;有些比較放不下心的,就在原地引頸張望著。
  而努力背對著那片目光焦點,甚至別過了頭將焦距緊鎖在眼前招牌上的路羽晨,在這群詭異又殘酷的觀望氣息中,顯得如此地格格不人。
  方才她只是要走進超市買東西而已,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劃過了每個人的耳膜,在大家都還來不及反應時,又重又猛的聲響伴隨著間或的尖叫聲傳人了路羽晨的腦海裏。
  路羽晨迅速回頭——那只是聽到巨大聲響的下意識反應——但在還沒看見狀況時,已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立刻硬生生地將轉頭的勢子扭轉,卻還是晚了一步,距離事發當場不過數來步距離的她,毫無保留地將車禍的現場盡收眼底——
  她當場愣住,胸腔裏的空氣仿佛在一瞬間被完全抽離。那一聲碰撞的聲響猶如還在她耳邊回蕩……
  不過幾秒的時間,原本散落在四周的群眾迅速聚集,當路羽展踉蹌地推開人潮往後走時,被推開的人不但不介意,反而還為了能更進一步而竊喜著。
  她從小就怕見傷,尤其是別人身上的傷。只要一見到或聽到他人形容傷口,莫名的心理因素就會讓她痛得心頭揪緊,痛得無法呼吸,即使自己毫發無傷。
  以前在護理課講解到墮胎的過程時,她著實嚇了楊書晴一大跳,因為坐在書晴身旁的她已毫無血色地捧著腹部靠在桌面,神情眉宇間盡是苦楚。想當然耳,後來播放分娩過程的錄影帶更是讓她全程以閉眼跳過,怕當場昏厥於護理教室中。
  所以每當遇到這種類似車禍的見血畫面,她絕對是目不斜視地迅速走避,更逞論如同那群好奇又該死的群眾迫不及待地沖上圍觀。
  但這次來得太濘不及防,她根本來不及避開!路羽晨接捺那股窒息感,強撐著想要走人通往學校的巷道,但那猛然躍人眼簾的畫面又浮現腦海,漫然的暈眩攫住了她的意志——
  “羽晨!”唐毅沖到她身邊,及時接住路羽晨那往後較倒的身子。
  她好像聽到了毅的聲音……路羽晨虛弱地睜開眼,唐教那焦慮關心的瞳眸立刻印人她的眼中。
  毅還是像從前一樣,總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及時趕到……路羽晨閉起眼,倚著唐毅溫熱的胸膛讓她感覺心安。
  見她還清醒著,唐毅松了一口氣。在意識到她手足冰冷得嚇人時,他當機立斷地將她環膝一抱,往對面的咖啡館走去。
  這種舉動要是在平時的此地做來,絕對引起軒然大波,但此時人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災難現場上,有誰還會去留意到他們呢?
  “喝下去。”那渾厚的聲音帶著安撫與不容抗拒的意味。
  路羽晨再次睜開眼,發覺已被舒適地安置在靠角落的座位中,一杯香味四溢的熱咖啡被高舉至鼻端,隨熱煙絛繞的鎮定芳香直人心坎。她順從地接過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輕啜著,直到指尖溫熱了,才放下杯子。
  “明明知道自己怕見傷,為什麼不躲開?”唐毅見她恢復了血色,擰著眉頭問道。
  “來不及,我也不想看啊!”路羽展委屈地小聲應道;她又不像那群又愛看又怕瞧的人們一樣做作,想看又不敢看,她是真的、極端厭惡見到那種災害現場的。
  唐毅憐惜地笑笑。他何嘗不知?只是心理的擔慮讓他忍不住開口責備。
  “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打個電話。”唐毅看了看表,對路羽晨說道。原本打算帶她下山一起去接個朋友的,但如今遇到這種突發狀況,只得跟朋友知會一聲,先將羽晨送回去休息再說。
  “嗯。”路羽晨點頭,知道他要聯絡他那個朋友。
  前幾天唐毅就跟她提起有個朋友從國外回來,要在家中暫住幾天。沒想到不輕易釋放感情的唐毅,竟也有這種相隔兩地而友情愈濃的朋友。
  而且還是個很知心、很要好的朋友哦!路羽晨斜倚著頭,望著唐毅持著話筒帶笑的溫和表情,露出了愉悅的笑。

  在一片暈黃的夕陽餘暉中,睡了一下午的路羽晨伸著懶腰,打了個慵懶的哈欠,睡眼惺松地從床舖上爬了起來。
  她揉揉迷蒙的眼,又打了個很不淑女的大哈欠,神智還不是很清醒地往樓下廚房走去,想去找杯水來潤潤乾渴的喉嚨。
  不知後毅回來了沒?路羽晨腦中一片混飩地邊想邊走,走到廚房門口時,發現有個人影彎著身在冰箱前面拿東西。
  “毅,你的朋友來了嗎……”路羽晨直覺認為他就是唐毅,邊說邊往他走去,在那人抬起臉來時,她的語音頓時一窒——
  她還在做夢嗎?她家怎麼會有長毛猩猩?
  “你好。”那人帶著禮貌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話裏帶著友好的笑意。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因為他的臉全被棕褐色的發須給遮掩了,她甚至沒看見他的嘴在動,只能經由露在外的眼眸判定他的眼神是禮貌的。
  夢中的長毛猩猩會講話!
  “你好。”路羽展帶著笑,朝他一點頭。在看見他手上拿著唐毅切好、預備拿來招待客人的西瓜時,還很好客地招呼著:“別客氣,你慢用啊!”反正做夢嘛!
  那人挑了挑眉毛位置的毛發,眼裏顯露的情緒是好笑又古怪的。視線追隨著她,直至她倒了杯水走出廚房。
  捧著水杯的路羽晨往外走去,在走廊時與唐毅錯身而過。
  在看到她目中無他時,唐毅回頭看著她的背影,感覺不對勁。
  “方擎,你見過她了?”唐毅走進廚房,對那名男子問道。
  “嗯。”正咬著西瓜的方擎沒空回答,只是含糊應了聲,以點頭表示。不僅見過,還打了招呼呢!
  “她沒別的反應?”唐毅狐疑地朝客廳望了一眼,她的反應過于平靜。
  “我也正覺得奇怪呢!你們家的素質都是這麼穩重的嗎?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好不容易咽下口中西瓜的方擎,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很少人能在第一次看見他這副樣子而不尖叫的,就連鎮定如唐毅,在分別多年見到他第一眼時,也忍不住面露詫異之色。
  該不會是中午被嚇傻了吧!唐毅眉一緊,就要往客廳走去。突然一聲長嘯以排山倒海之勢由遠傳來,唐毅與方擎對望一眼,交換會心一笑,而唐毅的笑中,還帶一點釋懷,這種正常的反應才像她。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他倆同時朝那方向看去,手持坐墊的路羽晨一臉驚懼地站在廚房門口、兩眼直勾勾盯著方擎的模樣讓他們忍俊不住。
  “羽晨……”唐毅上前一步,正要開口介紹。
  “毅,快走,我來保護你!”路羽展雙手高舉坐墊,往他們的方向沖來,然後沒頭沒腦地往方擎頭上像打蟑螂似地猛力撲打,這瘋狂的舉動讓在場兩名男士——包括受害者方擎,都怔住了……

  “唐毅,你還敢笑!”路羽晨又羞又怒地瞪著從剛剛就一直勾著嘴角的唐毅,不講理地發出警告。
  唐毅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雙臂隨興地置於椅背上,和坐在他身旁的方擎交換一眼,好不容易收斂成微笑的弧度又開始上揚。
  叫他怎麼能不笑?光是想到路羽晨那拼命三郎的模樣,就已忍俊不住,更別提她把方擎當猩猩、還把眼前所見的都當成夢境的舉動,有多麼離譜了。
  當方擎用手撥理著那被坐墊打成一頭亂草的長發,忍不住泛上的笑意讓唐毅立刻別過了頭,以咳嗽掩飾,免得更加刺激那羞愧得已臨近崩潰邊緣的路羽晨。
  “毅,你們家的待客方式好特別啊!”好不容易將發攏齊束在腦後的方擎,開口挪揄道。
  唐毅聞言只是聳聳肩,並不答話,目光看向那頭低得幾乎埋進胸口的路羽晨,將這戲謔轉送給始作俑者。
  “對不起……我睡迷糊了……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當長毛猩猩的。”路羽晨雙手扭絞著,聲若蚊蚋地說著,跟剛剛威脅唐毅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我開玩笑的!”方擎發出爽朗的笑聲。唐毅這個姊姊還真有趣!“我搭飛機回A省時,還有小孩指著我的鼻子喊山頂洞人呢!”
  “那麼慘?”路羽晨抬頭,眉頭微皺。在端詳了方擎好一會兒後,提出她的看法。“你可以把頭發剪短,鬍子剃掉,這樣看起來會清爽很多的。”
  “哦剛從非洲剛果回來,在那種地方我的模樣能好到哪兒去?而且我頭發不能剪的。”方擎對她的提議予以溫和否決。
  “為什麼?”路羽晨好奇地睜大了眼。
  “特殊原因。”方擎簡短回道,帶著笑,挑起的眉表明他不願多說。
  那抹笑,好詭詐!路羽晨看著方擎,覺得他太精明了。那智謀多端的個性從他臉上唯一可辨的眼神中就明顯表露。
  可是奇怪得緊,他那帶有含意的笑,卻一點也不讓人討厭,而且跟他相處的感覺,很輕松。
  “你要待多久?”唐毅問道。
  “明天,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到阿拉伯。”方擎輕松地說著,仿佛他明天要去的只是T市而已。他這次回A省只是順道回來看看,並沒有多作停留的打算。
  “才剛征服了叢林,馬上又要挑戰大沙漠?”真是一刻也閒不下來的傢伙!唐毅笑著搖了搖頭。
  “沙漠景致很美,想再去瞧瞧。”方擎雙手枕在腦後,在看到路羽晨一臉崇拜的表情看著他時,回以詢問的眼神。“這位姑娘,有什麼問題嗎?”
  “沙漠耶!可不可以幫我帶一把沙回來?”路羽晨雙眼眨巴眨巴的,露出祈求的神色。
  “沒問題,只是你可能要等很久哦!”方擎允諾。在看到路羽晨一臉喜悅的模樣時,和唐毅交換了個微笑,好個天真的女孩啊!
  唐毅五味雜陳地笑笑,她的天真叫他既深深被吸引而又感到無可奈何。
  “對了,陽明山的卡斯比亞在哪兒?剛剛一路上來都沒瞧見啊!"方擎突然問道。
  當初唐毅為了卡斯比亞而上陽明山的答案他一直謹記在心,所以上山的時候就一直留意著,但都沒有發現卡斯比亞的蹤跡。後來發生了一連串的騷動,直到現在才突然想起。
  唐毅聞言頓了一下。該死!沒想到他隨口回答在多年之後,方擎居然還記得!
  “卡斯比亞?"一旁的路羽晨發出驚喜的叫聲,眼中閃耀著興奮的光芒。“陽明山有種卡斯比亞?在哪兒?竹子湖嗎?我們趕快去買,買一大束!”
  方擎怔怔地看著路羽晨,剛剛她突發的叫聲讓他著實嚇了好大一跳。怎麼提個卡斯比亞就這麼興奮?難道陽明山上的卡斯比亞真那麼有名嗎?
  “呵……失態了……”在接觸到方擎那怪異的眼神時,路羽晨要地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笑得赧然。“我很喜歡卡斯比亞,所以反應才會這麼激烈。”
  一向被人拿來襯托用的卡斯比亞,卻是她最喜歡的花。每次到花店,她總會買上一大束的卡斯比亞,插在沒有放水的瓶中,卡斯比亞並不像一般的花朵會枯萎凋零,它會慢慢地變為乾燥花,然後那粉嫩的紫,還鮮活依然,不會憔悴。
  望著那片柔和人心的紫,她就仿佛沉溺於整片花海中,心情立刻變得輕松自由。她總愛在信紙、卡片、透明桌墊下隨手放上一小束,自恰恰人。
  “你喜歡……卡斯比亞?”方擎喃喃重複道,他微眯著眼、盯著唐毅,眼中閃過思考的光芒。陽明山上的卡斯比亞……然後,在看到唐毅那隱隱帶著窘迫惱怒的面容時,思潮頓時豁然開朗。“我懂了!”
  唐毅那向來冷靜穩定的眸子,開始起了波動,為了內心秘密被好友識破的尷尬。他手托著下顎別過臉,不願對上方擎那得意的笑容。
  該死的方擎,下次就別有把柄落在他手上!唐毅暗暗咒罵。
  “喂,唐毅,剛才我們看到好大一片‘卡斯比亞’,對不對?"方擎手搭上唐毅的肩,將他背對的臉強迫扳回。在接觸到唐毅那直想殺了他的眼神時,他笑得更開心了。
  “在哪兒?快跟我說,我們去搞!”路羽晨加人戰局,企盼著答案。
  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唐毅雙臂在胸前交疊,靠著椅背,冷冷地掃了方擎一眼,那淩厲的眼神寫明瞭要方擎自己收拾惹出來的殘局。
  “在一面山崖邊,好難摘的,山壁又陡峭又布滿荊棘,想摘下‘卡斯比亞’?難啊!”這番話像在回答羽晨,實際上卻是充滿了挪揄;在看到唐毅臉色愈漸暗沉時,方擎愈加開心地笑了起來。
  難得可以把一向沉穩的唐毅攻得無力招架,這種機會怎麼可以白白放過呢?誰叫唐毅居然連他這個好友都瞞,真是太不夠意思了!要不是這次在當事人路羽晨面前當場提起,恐怕他還依然繞著這個毫無頭緒的指示,苦苦思考到老呢!
  “卡斯比亞不是人工種植的嗎?怎麼會長在山壁上?”路羽晨聽得一頭霧水。而且這附近有峭壁懸崖嗎?怎麼她在這裏住了一年多都不知道。
  “你有所不知,陽明山上的‘卡斯比亞’是獨一無二的品種,而且它有點笨……還是應該算遲鈍?”方擎盯著路羽晨看了好一會兒,決定歸類到遲鈍。“如果唐毅想要靠近摘下,要是循序漸近也還無所謂,因為它很鈍嘛!一下子就手到擒來;但是如果唐毅太過莽撞啊,就算是只在咫尺、近水樓台,也會被溜走……”
  “方擎!”表情陰郁的唐毅見他愈說愈不像話,隨即低聲斥喝。
  凡事還是適可而止的好。在看到唐毅那臉色不善幾近爆發的情形下,方擎笑笑,決定先暫時放他一馬。不然,要是惹火了從未爆發過的活火山,那後果可就不是他所能承擔的了。
  “我閉嘴,聽從方才路小姐的勸告,去整理儀容。你們慢慢聊啊!”方擎優雅地行了個西洋標准式的禮,然後一溜煙地跑上樓去。一路上,還為了作弄唐毅得逞而開懷不已。
  那個被他說得滿腹疑問的“卡斯比亞”,就交給唐毅去負責吧!方擎吹著口哨,愉悅地甩著手上的毛巾,往浴室走去。

  “別理他,他說的話十句有八句不能信的。”唐毅輕咳一聲,開始挽救方擎為他捅下的樓子。
  別怪他抹黑了方擎的人格,誰叫方擎先罔顧朋友道義,也就休得怪他為了保護自己而犧牲朋友了!唐毅看了樓梯口一眼,慶幸方擎已先跑上樓去了。
  “難怪他所形容的地方都不像陽明山,害我自高興一場。”路羽晨撇撇嘴,俏臉因失望而暗沉下來。
  唐毅心裏閃過不舍,將惹出禍端的方擎在心裏暗罵了一頓,誰叫他哪壺不開提哪壺!突然心底有股熊然焚燒的沖動想握住她的手,卻又強自忍下。
  “以後別再做出那種事了。”唐毅頓了頓,低低開口。
  唐毅的話讓路羽晨一時之間摸不著頭緒,在腦筋轉了幾圈後才明白,原來他說的是攻擊方擎的那件事。
  “我又不是故意要丟臉的。”路羽晨委屈地辯解,唐毅語意中的不悅讓她覺得心好病,好像在鄙視她似的……
  看著她那張瞬間泛紅的小臉,唐毅心一緊。她誤會了!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唐毅開口輕斥。“我指的是你的保護欲。”
  “我怕你危險啊!”她只是一心一意不想讓他受到傷害,這樣也有錯?路羽晨不服氣地看著他,一臉理直氣壯。
  “還記得六年級時,有一次你搶救不及的情形?”唐毅提醒,企圖喚回她的記憶。
  路羽晨為之語塞。怎麼不記得?有一次總是考第一名的唐毅被其他同學圍住,那時她接到消息時已經太遲,等趕到時,發現唐毅除了一點不得事的小傷之外,好端端地站在中央拍拍衣上的灰塵,而其他企圖傷害他的人全躺在地上哀嚎。
  路羽晨才發覺,原來之前她所做的都只是強出頭,班門弄斧罷了。唐毅不用渾身帶傷、不用打得一身狼狽,就可以雲淡風清地解決一切。
  “我想出一臂之力嘛!”路羽晨吶吶地說,頓生的挫折感讓她好沮喪。
  “你總是這麼奮不顧身,每次有事發生時你就將我護在你的身後,你有沒有衡量過自己的力量?憑著你這柔弱的身子,怎麼去承擔一切?”
  “我有這個能力的!"路羽展抗議。唐毅怎麼可以這麼瞧不起她?雖然她的體形是瘦了點,但小時候打起架來她每次都贏的。
  她的話讓唐毅挫敗得發怒,她不明白在她身後的他心裏是怎麼想的。看著眼前矮他半顆頭的她,他很無力地發覺:在她眼中,他只是個長不大的弟弟,他所付出的努力不曾讓他的地位有所更動過。
  心頭的憤怒讓他下了決定,他今天要讓她正視事實——他不是那個一直被她認為要收納在羽翼下的唐毅!
  “有什麼能力?你連我這只手都掙不開,還想保護我?”唐毅橫過茶几攫住她置於膝上的手,隱隱使力。
  “誰說我掙不開?”為了鞏固自己的立場,路羽晨用力往回拉。然而他的箍握穩得像鋼臂一般,盡管她再怎麼使力,他依然不動分毫。
  路羽晨掙得滿臉通紅,比起唐毅那毫無變化的陰芬表情,很顯然地勝負已經揭曉。而倔強的她,力氣都已用盡,依然不肯輕言服輸,還在伺機挽回頹勢。
  “不比了。”唐毅突然把手松開,因為他看到在他的使力之下,路羽晨原本白皙無暇的手腕,被勒出了一圈又一圈的紅痕。
  該死的她,竟不會喊疼!唐毅起身就走,他不敢再看她,怕克制不了的柔情會促使他將路羽晨納人懷抱。
  “我還沒認輸呢!”不知唐毅心理變化的路羽晨見他要走,急忙拉住他的手,不讓他離去。
  盯著那覆在他手上的雪白柔荑,唐毅只覺胸口室門得無法呼吸。她要折磨他多久?她用她的純,用她對他的好,毫無心機地將他殘酷撕裂!他看著她,輕柔地將她的手反執,緩緩地用指腹輕輕摩掌她的掌心,感受她的柔軟……
  唐毅的觸摸不同於方才的角力相向,他的溫熱仿佛隱含著魔力,點燃了路羽晨體內的情潮;那夾帶著撼動的電流,讓路羽晨渾身一震!
  這種從胸口泛出的悸動好怪異、好陌生,讓她心底發慌。為何唐毅的觸碰會讓她心跳加快、口乾舌燥?
  在瞬間,路羽晨煞白了臉,為了自己的怪異反應——
  他是她的弟弟啊!
  她猛然抽回手,雙手背在身後,反射性地退了一大步。一抬頭望進唐毅的眼眸,那眼中怔愣的神色讓她胸口一緊,暗斥自己怎麼會做出這麼突兀的舉動?
  靜默的尷尬彌漫在兩人之間,氣氛凝窒得化不開。
  唐毅低頭望著自己頓失掌握的手,她的防備殘忍得讓他無力招架。低垂的眼睫遮擋了他被狠狠傷過的痛楚。他怎能怪她?先做出侵犯舉動的人是他!
  “你掙開了。”唐毅雙手一攤,輕松笑道,再次睜開的瞳眸已回復到往常的冷靜。“能力不減當年啊!”
  路羽晨並沒有這種泰然自若的本事,她只能呆滯地看著唐毅隱藏自己的情緒,卻沒有察覺她那惶然的眼神反而更加傷人。
  “我先回房了。”她的眼神讓他的面具龜裂,他發覺,他已無法再克制自己的情緒,他只能在一切假像崩潰之前,迅速逃離她的視線。
  路羽晨怔怔地望著唐毅上樓的背影,他的力量。他的氣質,都已不同於她腦中多年前的形象,他讓她明白了他已成為男人的事實,但她卻不明白,心中那股莫名讓她想要掉淚的酸楚,到底所為何來?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3-17 02:1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

  薄曙露出第一道光,襯著一片淡霧,此時的陽明山帶著另一種若隱若現的柔美,在清晨陽光乍現時,一輛白色房車駛下了陽明山。
  坐在駕駛座旁的方擎,盯著窗上剃去鬍子的倒影,忍不住用手輕撫著下頷。在剛果因為沒有器具的關系,不知不覺地這把鬍子也留了兩、三個月,現在就這麼剃去,倒還真有點不習慣。
  窗上倒影映出另一張臉色沈鬱的側臉。看唐毅那滿是陰霾的模樣,該不會是他昨天玩得太過火,反而弄巧成拙了吧?
  方擎順順那束在腦後的長發,眼球迅速轉著,考慮著該怎麼開口。要開門見山、單刀直人呢?還是迂回曲折、旁敲側擊好呢?
  “現在趕到桃園,會不會影響到你的課?”想了想,還是最基本的寒喧保險些。方擎雙手枕在腦後,一面說,一面偷偷瞄著唐毅的反應。
  “我上午沒課。”唐毅面無表情地答道,方向盤一轉,繞過一個山彎。
  方擎拉住把手,穩住因離心力而偏斜的身子。一句話,就把他的開場白給打斷了。方擎歎了口氣,決定還是直接開口算了。
  “昨天我上樓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連接風的晚宴都吃得氣氛沉重。毅,你雖然寡言,但還不至於不苟言笑,至少昨天剛見面時就不是如此。”方擎乾脆轉頭直接看向唐毅。“是我鬧得太過火了嗎?”
  唐毅依然保持一貫的沈默,那張死氣沈沈的臉讓方擎不禁為之氣結,在他決定放棄時,唐毅終於開口。
  “不,不是你的錯,問題本身就存在著。”唐毅語重心長道。
  “定位問題?”方擎收起開玩笑的輕松,頓了下,問道。
  “嗯。”唐毅點點頭,勾起的唇畔含著自嘲苦澀。“你沒有發覺嗎?在她心目中,我永遠是需要她保護的弟弟,不管事實是不是如此,我的行為都被她的認定所設限,怎麼也走不出她為我畫下的範圍。我每邁出一步,她就用她的防護將我又圈退一步;她只專心一志地把我困在弟弟的角色中,卻對我的改變、我的感情視而不見。”
  才比她晚出生一個月,他就輸在這一個月的差距上!唐毅緊抓住方向盤,修長的指節泛白,因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著。他不在乎世俗的說法,何謂女比男長?年齡對他而言根本毫無影響。
  但他只在意一個關鍵——路羽晨——她就是局限了他所有一切的主要關鍵,逼他收斂了所有放肆的佔有欲望;他過於在乎她的想法,怕她害怕世俗,害怕那有名無實的姊弟稱謂;為了她,他不得不向刻板的禮教低頭,改采循序漸進的方式。只是他發覺,這進展緩慢的方式已幾乎將他的耐心消磨殆盡了。
  “你何不把這看成是愛情的關懷?有時保護欲並不只針對親人才會發生,如同男人對女人所興起的保護心態,相對的,女人也會對男人有同樣的想法。”方擎看了他一眼,說出他的看法。“只是女人處于弱勢地位,所以表現並不明顯,大部分的女人都只能用緊迫盯人來發泄她們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保護欲。”
  “你的意思是?”唐毅心念一動,斜睨了他一眼,又將視線轉回前方道路上。
  “稱的‘卡斯比亞’是堅強的,她有足夠的能力將她的保護欲完全表現,只是有沒有用……看我現在還好端端地准備前往阿拉伯,就可以知道了。”提到她的能力,方擎還是忍不住把昨天遭到攻擊的慘況拿出來挪揄一下。
  回想到昨天那幕坐墊由四面八方打來的情景,他就不禁覺得好笑。方擎又瞄了唐毅一眼,果然那原本緊繃的臉也染上了幾許笑意。
  “我該為了這個現象喝彩嗎?”現在的唐毅已經有心情說笑了。
  “或許‘卡斯比亞’只是還沒整清自己的想法,不然的話,你不對勁也就算了,她跟著你鬧什麼別扭?"在看到唐毅那一臉雨過天晴、滿臉笑意的模樣,方擎又起了見不得人好的惡劣念頭。“或許,我說的是或許而已,可能幾率只有百分之一哦!”
  唐毅笑看著他一眼,知道方擎只是調皮的個性犯了,對於他的潑冷水並不以為什。
  “你要漂泊到什麼時候?專挑人跡鮮見的地方走,不孤獨嗎?”唐毅淡淡掃了他一眼,眼中透著關懷。
  “有時身處人群中,反而更加孤獨。”方擎斂起輕佻的笑,正色道。“這個道理,你再清楚不過了。”
  唐毅挑挑眉,並不答話。可不是?現在的人與人間全閉心相待,有多少人所言所行可以謂之“真”?在這樣的假像中,每個人都是孤獨的。
  “只要心中有情,就算是身處於廣無一人的沙漠上,亦無畏孤獨。”方擎伸長了手,往後仰去,舒服地躺靠在椅背上。
  “誰是你心中的情?”唐毅問道,想要套出他的秘密。
  “你啊,我的好友。”方擎笑著推了他一把,對他擠擠眉,故意將他的話扭曲。盡管經過空間的阻隔,每次見面,那種熟悉的相容感總是不曾改變。“別費心了,那個人還沒出現,誰知道她會是鬱金香還是大波斯菊啊!”
  “搞不好是沙漠中的仙人掌也說不定。”唐毅頂了回去。
  “那也不錯,耐看又好養,比那‘卡斯比亞’好到手得多了。”方擎忍不住又拿路羽晨來挖苦一番。
  “彼此彼此,小心你被仙人掌紮得喊疼。”唐毅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反擊。
  兩人對望了一眼,頓時一同開懷地笑了起來,跟剛下山的沉悶氣氛完全相迥。
  “說真的,其實劃地自限的是你自己,你跳脫不開你為自己所定下的角色,否則自信如你,不可能如此輕易就受到影響。”方擎拍拍他的肩。“好啦,心理輔導到此為止,接下來看你用什麼方式採集‘卡斯比亞’啦!”
  “你可別忘記答應過的沙。”他怎麼可能不懂方擎是在暗示他不要過於沖動的道理,唐毅感激地笑笑。
  “記在腦中了。”看見機場人口已近在眼前,方擎知道離別的時候到了。“走的時候‘卡斯比亞’還在睡,回去的時候記得幫我補上招呼!”
  “我會的。”唐毅點頭,兩人對視一眼,交換著內心深處最重視的情誼。

  上完最後一堂課的路羽晨,回到家時天色已暗,她一邊彎腰脫鞋,一邊按上牆邊的開關,明亮的燈光立刻驅走滿室暈黃。
  今天唐毅送方擎上飛機,所以她今天是搭公車上下課的。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習慣了唐毅接送的她,竟對以前每天搭的公車陌生起來了。
  雖然在尖峰時刻公車是擁擠的,但她知道,那種不熟悉感來自心靈;周圍人愈多,她就愈明顯意識到自己是獨自一人,唐毅那讓她充滿安心感的身影,並沒有在她身邊。
  不過今天沒有馬上和唐毅獨處也讓她松了口氣。今天的她一直心神不寧,只要一想起昨天的畫面,原本平靜的心湖馬上就波濤洶湧了起來。
  還好書晴因為社團的事請公假沒來上課,不然,在這種心慌意亂的情況下,再被她那經常上演、且百折不撓的追問一逼,哪還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但也有可能經過書晴的追問後,她那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答案會呼之欲出也說不定……
  路羽晨的動作一頓,這樣的想法讓她既期待又懷著恐懼。她怕,她怕出現的答案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或許答案本身就已存在,只是一直被她層層加鎖,埋在心的最深處,不許任何人去挖掘、去正視,包括她自己——這個念頭讓路羽晨發顫,立刻下意識地搖頭,企圖擺脫那惱人的胡思亂想。
  路羽晨將鞋子擺進鞋櫃,起身進門,才剛剛踏上玄關的木板時,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花!整個屋子滿滿的卡斯比亞!
  她看到整片的卡斯比亞在客廳泛濫,從沙發到茶几上,粉紫的色調蔓延成一片柔情,侵上她的胸口,她的心,她的眼眸,幻化成晶瑩的薄霧。
  路羽晨咬著下唇,腳步輕緩地走近那片花海,她不敢出聲,怕這是場易碎的夢幻。她走到前方,跪坐下來,目光在那片卡斯比亞上遊移,眼中蓄滿了感動。花海正中放著一張小卡,她伸手拿起,打了開來。
  峭崖邊的卡斯比亞,我披荊斬棘地為你搬來了。
  卡片並沒有署名,但她認得那剛健方正的字體,是唐毅所寫的;他在引申方擎那段另有含意的話。她怔住了,那一次,他幾乎奪取成功的吻,當時她真相信了他所辯稱的,覺得不過是個玩笑;但如今,她明白了,一切早就明顯展現在眼前,只有她,竟愚鈍地不曾察覺……
  自從她八歲那年唐毅進人她的生命以來,在她心目中,他一直是個弟弟,一個她在心中暗自許下要一生守護的弟弟。但如今,唐毅的行為,還有她的心情,都已經走了樣。
  回想打從再次見到唐毅開始,她發覺,一切都跳脫了她所知的道德觀,一切都跳脫了她長久以來所認為的角色定位。但不管內心再怎麼動搖,不管唐毅對她的態度再怎麼陌生,她一直告訴自己,她還是把唐毅當成弟弟看待。
  然而當她一旦正視了唐毅,她才無助地察覺,這個自我催眠的效力有多薄弱!唐毅眼中激猛散發的熱切,輕易地將她的設防擊破,讓她慌得不知該如何自處。
  唐毅是個男人,而她,卻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著!
  她怎麼能?路羽晨揪緊了衣角,這個強烈浮現的答案攻得她手足無措,她所習慣的相處模式變了。今後,她該怎麼看唐毅?她該怎麼辦!
  坐在滿天的花海前,她咬著唇,仰著首,任由淚水滑落……

  愈近假期的高速公路上,南下的車流量比往常愈增許多,全是些趕著返鄉過節的出外遊子們。家住T市的唐毅和路羽晨也不例外,在除夕前夕,也加人了返鄉的車陣中。
  打從一上車,路羽晨就藉著假寐的理由側躺著,背對唐毅。其實毫無睡意的她是清醒的,看著窗外飛逝景象的雙眼是失焦無神的,甚至於連倒影的視線和唐毅對上了亦不自覺。
  她知道自己這種態度很反常,但她沒有辦法,因為她不知和唐毅獨處時該用什麼表情、什麼分界去看他。她不斷地告誡自己,他是個弟弟,卻忍不住另一種奇異的感覺漫上心頭,柔化了她的感覺。
  自從方擎離去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已經沒有再好好見過一面。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期末考緊隨而來,每天晚上她都和楊書晴上圖書館討論功課,不到圖書館關門絕不離去,隔天一早就搭了早班公車到教室溫習功課。這樣的讀書約會讓楊書晴大呼吃不消,直嚷著專門抱佛腳的她怎麼轉性了?
  面對這樣帶著抱怨的挪揄,她只能苦笑地推說期中考成績不盡理想,想用期末考來彌補一下。但實際上是為了什麼原因,她心裏清楚得很。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才連回家看到隔壁書房的燈亮著,都還放輕了腳步趕緊溜進房間,深怕被聽到聲響的唐毅發現了,會碰個正著。
  她怕,她怕在還沒找到自己的定位前,她將迷失自己;或者說,她只接受在姊弟之間的定位,而她怕在還沒將自己脫絡的心捉回牢牢系緊前,她不敢面對唐毅,怕一見面,她將迷眩在他的吸引中,再也無法逃開……
  她怕這樣的結果,也怕無能的自己沒有能力去面對,所以在想到解決方法前,她只能用消極的方法一一逃,努力地避開一切!路羽晨緩緩地閉上了眼,斂緊的眉宇間,寫滿了無助。
  她開始對他築起高牆了。唐毅望了那纖瘦的背影一眼,心中布滿苦澀。以前怨自己對她沒有危險性可言,如今她的意識覺醒了,所採取的反應卻讓他無法接受。
  回想起在最後一堂考完、交了考卷的路羽晨被他在教室門口給攔截下來時的情景,他的心中仍不免閃過一絲痛楚。
  “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你了,只好到教室找你。”唐毅淡淡地說,俊逸的臉龐看不出有任何情緒波動。
  今年的寒假放得晚了,離除夕夜只有兩天的間隔,他來找她,是為了怕愈近春節愈容易塞車,打算明天放寒假的第一天就開車返家。
  真可笑,兩個住在一起的人,卻得在學校特地尋找才碰得到面。
  在他交代一切時,她一直低垂著頭,直到他交代完離去,她還是不曾抬起頭,更別說是讓他見到了她的臉。
  他沒有點明她的反常,更沒有質疑她的逃避,態度還是一如往常,只有在逼近她時,放任自己的渴望,企圖讓她感到他的存在。
  她以為她真的躲得開他嗎?
  當她在圖書館裏消磨時間時,他頂著寒風,坐在館外的涼亭裏頭靜靜地守候著。在看到她出來時,隔著遠遠的距離跟著她走到了站牌。
  一直等到她上了公車,才以超快的速度開車返家,早她一步踏入家門,沖進書房裏,就著窗口,看她躡手躡腳地走進大門,在聽到隔壁房門關上的聲音的那一剎那,他才能夠定下心開始設計程式,因為他知道,他所掛念的人已回到他的領域。
  他多想攫住她的肩頭狠狠搖晃,要她面對他,也面對自己,但他做不到。因為,他害怕,他怕輕舉妄動的後果反而讓她更否決了那正在悄然滋長的情愫,他只能給她足夠的時間、空間,任由她去思考,只是這段期間,將是他最難熬過的時期。
  唐毅將視線調回了前方的道路,輕歎了回氣。
  唐毅的歎氣聲雖輕,卻還是清楚傳人路羽晨耳裏。她胸口一緊。她……傷了他嗎?她的反應太過度了嗎?路羽晨悄悄伸出手指描劃著窗上倒映的輪廓,帶著不忍和煎熬,再次閉上了眼。她不敢再看向唐毅,怕心中那種克制不了的感情滋長,將會超脫她所能控制的範圍……
  在兩人各懷所思的情況下,已進入了T市區,熟悉的家已近在眼前。
  唐毅把車子停在巷口,轉頭想要喚她,卻發覺她眼睫低垂,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似的,朱唇微啟,輕柔呼吸著。
  多日來的逃避讓他的欲望喧囂澎湃,沖破了他僅有的理智,他緩緩俯下了頭,雙掌抵在她的兩側,隨著愈來愈近的距離,她的柔美芳香盡在鼻間繚繞,在意眩神馳時,他卻在距離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他看到她的眼瞼,正不住地微微顫抖著。
  她醒著,而且很清醒,對於目前的狀況相當明瞭,她緊張、害怕還帶著無措,隨著她繃得僵直的動作昭然揭露,卻被自己所製造出來的睡相給限制住,無法採取任何動作自救。
  唐教望著自掘墳墓的她,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笑她,也笑狠不下心的自己。如果他願意,他可以不顧一切地占領那片紅唇,掠奪那片溫熱,他相信,不知所措的她一定會保持人睡的狀態,並且事後絕對不會當面提起。
  但一向使人失了理智的感情,在此時卻讓他立刻清醒。對她放下太多感情的他,並不想利用她的慌亂來乘機進占,因為他知道,這將對她造成極大矛盾與折磨。
  他歎了口氣,重新靠回椅背上坐正。良久,覺得兩人都已從緊張的情緒中平息後,才開口輕喚:“到家了。”
  “嗯。”隔了一會兒,路羽晨才輕應了聲起身,低垂的頭仍讓人看不到表情。
  “快進去吧,阿姨等我們很久了。”唐毅手臂靠著方向盤,視線落向門外。
  沈默在兩人間交織著,誰也沒有先動作。在唐毅幾乎要再催促第二次時,身旁的路羽晨下車了。
  “謝謝。”短促的語音伴隨著車門關上的聲音響起,一如她刻意隱藏的情緒,淡化於聽不真切的話語中。
  這句謝謝,為了什麼?為了他一路開車的辛勞?還是為了他的克制力?
  唐毅怔了一下,然後閉起了眼,將額抵在方向盤上,手在頭頂的方向盤處交握,緊緊地交握。

  廚房裏傳出咚咚的切菜聲,伴隨著陣陣的菜肴香,活躍了過年的喜慶氣息。
  唐毅坐在客廳裏,聽著那規律的聲音,看著電視螢幕,心思卻不在上頭,怔怔地陷入了沉思。
  回到家中,他除下了每日洗手作羹湯的職責,反倒是什麼都忙不上手的路羽晨被請尚楨喚進廚房裏磨練。
  想當然耳,那切菜聲絕對不可能是路羽晨弄出來的,她別切到手就謝天謝地了,何況是這種迅捷的速度?唐毅想到此,臉上浮現淺笑,但隨即又被暗沉掩去。
  回家兩天,路羽晨總是藉口辦年貨、大掃除,忙這弄那地逃掉與他獨處的時間,礙于父親與阿姨都在的關系,他根本沒法子對這種狀況做出任何改善的舉動,怕被看出了端倪。
  “毅。”一聲叫喚由他背後傳來。
  唐毅聞聲回頭,看見父親正朝他走來。
  “什麼事?”唐毅將身子稍挪,讓出一個位置。
  “這個是你的錄取通知,前幾天寄到,我想跟你談談,卻一直都找不到時間。”唐浩軒將手中的信交給唐毅,往後靠向椅背,看著他。
  唐毅接過,將裏頭的信紙抽出。在看完後,又緩緩地把信紙放進信封裏,置於桌上,手在下顎處交握,臉色顯得些微凝重。
  那是一封通知信函,通知他所提出赴美公費留學的申請已獲批准,要他在期限內回覆。
  “你想出國深造嗎?”唐浩軒開口問道。
  “這是教授推薦的,一切由公費支付,他說先試試看再說。”唐毅望著桌上的信箴,臉上所呈現的不見喜悅,反而是沉慮居多。“沒想到竟然通過審核了。”
  “看到這封通知,照常理來說,我應該要感到非常高興榮耀才對。”唐浩軒頓了下,斟酌著措詞。“你一直是個不用我擔心的孩子,懂得自己該做些什麼,你的成就,也證明瞭你的能力。”
  對於這些誇贊的詞匯,唐毅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默默地聽著。
  “出國深造是你經過深思的計劃,或是為了逃避某些事而一時興起的?"唐浩軒看著眼前優秀傑出的兒子,輕歎了口氣。“你很獨立,一切都自己打理得好好的,也因此逐漸造成什麼事都不需要跟我報告的情形,而我也一直很相信你,給予你絕對的自由。就因為如此,或許你有出國的念頭,我卻完全不曾注意。”
  唐毅將交握的雙手置於膝上,低垂的眼看不到思緒。
  “我疏忽了你太久,直到如今,才發覺我對你的人生根本一無所知。”唐浩軒將手輕輕搭上唐毅的肩頭,聚緊的眉頭布滿了為人父的無力感。
  “你給我的自由就是你對我最好的關懷。”唐毅抬頭看向已兩鬢微白的父親,在父親對他吐露失職的同時,亦察覺到自己對親人保持距離的態度,竟讓父親深深自責。“你給予放任,是因為你對我有信心。如果不是因為你獨特的教育方式,不可能會有現在的我。”
  “你真的這麼想?”第一次聽到兒子對他說出自己的想法,唐浩軒激動得手都輕輕顫抖了起來。
  唐教露出肯定的微笑,點了點頭。在這一刻,不曾瞭解過對方的兩人,將自己從未表達的想法傳給了對方,也接收了對方隱藏在心中一直不知如何表現的情感。
  “我絕對尊重你的打算,只是這個決定,很可能會完全改變你的未來。”唐浩軒看向唐毅,說出他的看法。他並不認為只要放過洋就是好的,所以當他看到這封通知時,他並沒有感到特別喜悅。“出國留學,真的是你想走的路嗎?”
  “還不確定,或許。”唐毅輕道,說出一個認真思考過卻模棱兩可的答案。
  “再仔細考慮,我絕不會提出任何意見,免得左右了你的想法。”唐浩軒起身走至沙發後頭,拍拍他的肩。“留或不留,都是屬於你要面對的人生。”
  “我曉得。”唐毅點頭,沉吟了會兒,叫住准備走到樓上的唐浩軒。“爸,這件事先不要告訴羽晨。”
  這個請求讓唐浩軒怔了下,在對上唐毅那首次帶著懇求眼神時,他點了點頭。
  “選擇權都在於你,我不會干涉的。”唐浩軒使力緊握了下唐毅的肩膀,表達他絕對的支持,然後轉身緩步上樓。
  唐毅看著父親的背影,懇談過的融洽與溫暖親情填滿胸臆,但當視線調到桌上那封平放的信函時,他的臉色又逐漸沈鬱了下來。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3-17 02:14: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

  “叩叩”。門上傳來兩聲輕響的叩門聲,在路羽晨的回應後,褚尚楨開門走了進來。
  “媽,什麼事?”盤坐在床上的路羽晨,停下整理行囊的動作,抬頭看她。
  “真的明天就要回去了?”褚尚楨走到她旁邊坐下,眼中充滿了不舍。
  “我和唐毅都有報告要交,得提早回去和同組的同學研究。”路羽晨環上母親的肩撒嬌道:“這幾天回來我都一直陪在你身邊,這樣還不夠嗎?”
  “你難得和毅一起回家,才這麼幾天,又剩下我和你叔叔兩個老人了。”褚尚楨邊歎氣邊搖頭,為了這短暫的相聚時光。
  “我也很想留在家裏啊!”路羽晨咬著下唇說道。這些天她一直避著唐毅,現在要回去了,和他單獨同處於一個屋簷下,又該用什麼藉口來逃開?
  “你和毅怎麼了?”身為母親,女兒的不對勁哪有看不出來的道理?褚尚楨大概可以猜出她不想回去的原因所為何來。“你們一天說不上三句話的。”
  “媽,打從上了專科後我跟毅就很少見面了,感情都生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嘛!”路羽展微微一僵,連忙強裝出笑面掩飾。
  “有什麼事可以跟媽商量看看,別只是自己鑽牛角尖。”那拙劣的演技哪里騙得過她?褚尚楨輕輕歎了口氣,卻不點破,只是語帶含意地暗示著。
  “媽……”路羽晨絞著手,心中掙紮著,經過一場靜默後,才緩緩開口。“唐毅有個妹妹來找過他……”
  “唐教有沒有說什麼?”這句話讓褚尚楨一怔。
  “我問過他是不是想回他母親身邊,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可是……”路羽晨頓了一頓,才又續道:“可是我覺得,唐毅變了好多……”
  “什麼地方變了好多?”褚尚楨看著路羽晨緊蹙的秀眉,柔聲問道。能讓一向樂天的羽晨困惑了那麼久,事情並不簡單。
  “很多……他的言行舉止,他的看法,甚至於他的外型,第一次見面時,我幾乎認不出他了……我不知道,我覺得他好陌生……”路羽晨曲膝抱著,雜亂的思緒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覺得不安嗎?"褚尚楨問,在看到她點頭時,又提出另一個問題。“這就是你一直逃避唐毅的原因?”
  內心被看穿的路羽晨渾身一震,將頭埋進膝上,輕輕點了點頭。
  褚尚楨歎了口氣,這幾天的觀察下來,她發現,唐毅看著路羽晨的眼光,是屬于男人的眼光;而看羽晨的態度,八成也已經察覺到了。
  伸手輕輕撫順路羽晨俏麗的短發,褚尚楨沉思著,考慮該如何開解。
  這件事,並沒有讓她感到怫然大怒或者是對唐毅產生任何異樣的感覺,仿佛一切是順其自然,都在意料之中。
  “或許是唐毅……已經不把你當成姊姊看待了?”褚尚楨停了下,觀察著路羽晨的反應。
  “媽——”路羽晨迅速抬頭,對褚尚楨的一語中的感到驚慌不已。
  既怕母親對唐毅感到不諒解,在不願和唐毅獨處的同時,又怕母親不准他們再同住一個屋簷下。
  “不是你想得那樣……”怕母親對唐毅反感,路羽晨趕緊為唐毅辯解。
  “你還想瞞我?”褚尚楨對她的反應感到又氣又好笑。這個傻丫頭!明明是她自己決定開口商量的,卻在最後關頭臨陣退縮,否定一切。“這樣解決不了事情的。”
  “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路羽晨慌得都快哭出來了,她頓時後悔對母親提起這件事,深怕害了唐毅。
  “羽晨,我都還沒說我對這件事的看法,你慌個什麼勁兒?”褚尚楨握著她的手安撫道。“你能不能告訴媽媽,你對唐毅的看法?”
  路羽晨聞言一愣。她對唐毅的看法?
  她發覺,小時候的深刻回憶都已淡去,連那些曾經難以忘懷的感覺都像是泛黃的老舊照片,不再清晰,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的畫面,盡是這學期和唐毅同住所發生的點點滴滴,掩蓋了過往她對他所有感覺。
  現在的唐毅是令她心慌、心亂,卻又令她想緊緊依賴。她怕他的存在,但當她意識到她可能會被他抹去心中獨特的地位時,胸口傳來的悸動卻又讓她痛得無法呼吸。
  她躲他,卻又清楚地意識到他……路羽晨咬緊了下唇,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矛盾,連一個簡單的答案都答不出來。
  “我不知道……”路羽晨把頭重又埋回膝上,雙手緊環,捉不著頭緒的思潮讓她無助地掉下眼淚。
  “羽晨,雖然媽不該這麼說,但是……”褚尚楨停了下,她怕接下來的話太過驚世駭俗,斟酌了良久,才緩緩說道:“我看著唐毅長大,將近二十年,如果真要我說,我並不怕把你交給他。”年輕有為,成熟優秀,對路羽晨照顧有加,這樣的人選,她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媽!”果然,褚尚楨的話讓路羽晨驚訝地忘了哭泣。
  “聽我說完。”褚尚楨伸手擋下了她的打岔,續道:“你現在還整不清自己的感情,或許是唐毅一直以來的年幼形象在你腦中根深蒂固,多年未見,突然的改變讓你無所適從。媽不是你,不懂你真正的想法,可能現在的你也不懂你自己的想法……”
  路羽晨只亂得不知該做何反應,母親那出乎意料的說法把她給弄糊塗了,令她好像有一種被陣前倒戈的背叛感,覺得全世界的人都認同了唐毅,卻只有她在唱反調。
  “我和叔叔不會插手的,不管怎麼樣,你們都永遠是我們的孩子。”褚尚楨看出她的多慮多惱,開口給予支持。“唐毅懂得安排自己的人生,你也該開始學著自己下決定了。”
  “他……他是我弟弟……”路羽晨頓了半晌,只能說出這句話。
  “當初我和叔叔結婚時,都未曾將你和唐毅的父母欄做過更改,若真要就名義上來說,你們是毫無關系的。”
  沒想到當時為孩子們著想的舉動,好處能延續到現在。如今,褚尚楨很慶幸當時的明智之舉。
  “我想說的就到這裏,其餘的看你怎麼下決定了。”褚尚楨拍拍她的手,起身離去。
  路羽晨抓緊了手中待收的衣服,抱在胸前,視線沒有焦點地懸在半空中,母親這番話讓她更加不知所措了……

  “叮咚——”門鈴聲響,正大掃除掃得灰頭土臉的楊書晴立刻放下手邊掃到一半的掃地用具,慌張地拔著手上的橡膠手套。
  “叮咚——”來人又按了一聲。
  “來了!”楊書晴朝著門口大喊,口中則不斷咒罵著這個不速之客。
  她一年難得大掃除幾次,這次還過完年才掃,偏就給碰上了,還挑她掃得正順手時來!好不容易除下了手中的手套,隨手往水桶裏一甩,立刻跑去開門。
  “羽晨?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一見來人,楊書晴訝異地叫了一聲,下意識地頭就往外探。“唐毅呢?”
  “他沒來。”路羽晨低低地回答,走進房。“我自己從火車站坐公車來的。”
  一大早時,她就留了張字條,搭著早班車北上,昨晚和母親的那番談話,讓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唐毅,更別說是跟他兩個人關在一個小小的車子空間裏,相對無語了;總不能叫她把回來時裝睡的方式再如法炮製一次吧!
  “他沒載你回來?”楊書晴把門關上,隨著路羽展走到了床沿坐下,看著她一臉落寞煩惱的模樣,心裏有了個譜。“你和唐毅怎麼了?”
  路羽晨咬著下唇,不知該從何說起。從唐毅的陌生,還是從她理不清的心思?卻又隱隱擔憂,這件事一說出口,不知書晴會用什麼眼光看唐毅?
  “他向你表白了?”看路羽展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楊書晴嗤哼了聲,由她開口還比較乾脆。
  “沒有!但是……”路羽晨急忙否認。唐毅哪有機會?那次他送的卡斯比亞也不算是真的講明瞭啊!突然,她睜大了眼,直看著楊書晴,一臉訝異。“你怎麼會知道?”
  “拜託!”楊書晴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樣遲鈍的嗎?早在第一次見到唐毅時我就看出來了,他看你的眼光並不尋常。”
  路羽晨怔住了。難道每個人都知道了?書晴、母親甚至於方擎,每個人都發覺了唐毅對她的感情,就只有她傻傻地被蒙在鼓裏而毫不自覺?
  “你都知道了?”路羽晨哺道,一股被騙的受傷感轉變為想哭的沖動,她一直被唐毅排除在外……“毅寧願選擇告訴你們,也不肯讓我知道……”
  “羽晨,你公平點!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看出來的。”楊書晴忍不住為唐毅叫屈。“更何況……要他告訴你?你何不先想想你察覺到他的感情之後的反應?我相信從期末考那時候事情就不對勁了,你每天都拖著我留圖書館留到那麼晚。”
  被說中事實的路羽晨緊抿著下唇,不敢反駁。
  “從那時候起你採取了什麼態度?你在逃避,一直逃到現在,居然還自己坐車回來?不但如此,到了B市也不直接回家,跑來我這兒打算再拖延點時間?”楊書晴氣得直想搖醒她,居然還敢怪人家瞞著她?“你可以接受,兩人快快樂樂地面對這段感情,也可以給予否決,言明彼此做姊弟就好,但你什麼都沒有做!就這麼逃避著唐毅,路羽晨,你好殘忍啊!”
  “我不知道……”路羽晨將臉埋進掌中,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書晴,我好亂……”
  “你對唐毅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楊書晴看著她,正色問道。
  “我不知道……”路羽晨慌亂地搖了搖頭。心中那種痛是什麼感覺?她對唐毅感到異樣的又是什麼感覺?她不敢去理清啊!
  “別說你不知道!”楊書晴氣得大吼。“你為什麼逃避唐毅,別盡是搖頭,說啊!”今天不讓路羽晨認清自己的心她就不姓楊!
  “他看我的樣子……好霸道……看得我、心裏發慌……”路羽晨拭去頰上的淚,開始試著描述。只要一想起唐毅那炙熱的眼光,臉就不可遏止地灼燒起來。“有很多事……他一點也不像我記憶中的唐毅了……”
  “什麼事?說出來啊!”楊書晴繼續逼問,她絕不讓羽晨再退縮回去。
  路羽晨遲疑了一下,開始將那些對母親說不出口的事情,對楊書晴原原本本地吐露。
  “羽晨,你是個傻子!”楊書晴聽完後,低低地歎了口氣。
  路羽晨睜著一雙茫然的眼,不懂為何書晴要罵她。
  “你怎麼會分不清你的感覺?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楊書晴只感到無力,她怎麼會有這種愚魯至極的朋友呢?但是,見到羽晨依然一臉不解,她也只得按下怒氣,詳加開導。“我有個弟弟,不管他去到哪里,只要我知道他還好好的,我絕不會擔心他。”
  “然後呢?”路羽晨聽得專心,但還是不懂唐毅和楊書晴的弟弟有什麼關系?
  “然後?我的意思是一般的姊姊不會那麼害怕弟弟離自己而去啊,你這個白癡廣楊書晴氣得跺腳。“光是想到唐毅會回母親身邊你就慌成這樣了……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唐毅結婚呢?他有自己的家庭,更不可能會一直待在你身邊。”
  唐毅結婚?路羽晨腦中一片空白,她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以為她和唐毅會一直這樣過下去的,卻沒有想過,他們都有畢業的一天,都有各自成家的一天,他會有他所想要守護的妻子,在他的心中,她再也不是唯一能開啟他笑顏的人……
  回想到有一天唐毅會離她遠去,甚至會逐漸將她淡忘,她的心就掀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羽晨,你還不懂嗎?”看著路羽晨那張瞬間慘白的臉,楊書晴知道她下對了藥。“唐毅之於你的重要性,不亞于你之于唐毅的,只是唐毅及早察覺,而你非得等到有人點明才會瞭解。”
  路羽晨咬著唇微微發抖,雙手絞得指節發白,雙眸怔怔地看著楊書晴,心思卻還陷在被人剖析內心的震撼裏。
  “你在害怕什麼?你怕你母親不同意嗎?”楊書晴握住她的手,柔聲問道。
  “我媽說……她毫無意見,一切由我決定……”路羽晨蹙著眉低道。
  “那你到底在意些什麼?天時、地利、人和,所有的機會條件都在促成你們,你還在猶豫些什麼?”楊書晴不解地問,完全沒有障礙的情況下,為什麼羽晨還不肯敞開心扉,正視自己的感情?
  “他是我在心裏許下要永遠照顧的弟弟啊……我怎能又把他當成……”路羽晨突然咬住下唇,不讓那禁忌的字匯出口。“情人”?多危言聳聽啊!
  “你知道嗎?為何當初唐毅會如此在乎你們之間一個月的差距?因為,你在乎。”楊書晴終於明白,問題症結原來在女主角身上。“唐毅的心智、思想都比你來得成熟許多,你何必苦苦介意他小你一個月的事實?弟弟,這個名詞是你自己設下的,但現實呢?在比較之下,反而是你處處顯得都要比唐毅來得還要不懂事。”
  是她多慮,是她太鑽牛角尖了嗎?路羽晨迷惘地看著書晴,不斷思考著書晴的話。她分明是明白自己的心的,卻一直強迫自己假裝不懂。
  “既然來了,就幫我一下吧!"楊書晴停下了開導,她該給羽晨時間好好想一想的。她將手邊的掃把遞了過去,吆喝著:“這種不花大腦的工作,最適合你一邊動手一邊思索了。”
  路羽晨接過掃把,緩緩地掃著,腦中不停轉的是她和母親、她和唐毅、還有方才和書晴所說的話……

  夜裏,只有路燈還亮著,山上住宅區的燈火都已熄滅,一抹嬌瘦的人影手腳輕柔地開了門,鐵門關上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寂靜的環境裏卻顯得異常清晰。
  幫書晴打掃了一天後,良心發現的書晴請她一頓晚飯做為補償,或許是還沒做好心理准備,路羽晨一直拖延著回家的時間,直至最後一班車快過了;才被書晴催著離去。
  “不准再逃了!”把她扔出門外的書晴丟下這句話後,將她趕上了公車。
  路羽晨歎了口氣,走進客廳,見屋內一片黑暗,正党懸在心頭的大石安然落地時,燈突然亮了,斜倚在開關旁的唐毅直視著她,那張沒有表情的俊秀面容,正在醞釀著一場風暴。
  “時間很晚了,我要休息了。”路羽晨不敢正視他那因憤怒而燃得熾熱的眼,低著頭就要從他身邊走過。
  突來的拉力讓她驚呼一聲,失去平衡的她往旁跌去,跌入溫厚的胸膛中,被緊緊鎖住。她想要掙紮,一抬頭,立刻被唐毅那火熱的唇給攫取了呼吸——
  他的大手扣在她的腦後,強橫地不讓她再次逃脫,力量是恰到好處的,不曾弄疼了她,也成功地將她因制在懷中。他的唇柔軟溫熱;霸道的張狂中,又帶著柔膩的憐惜,不斷地以唇與舌尖輕喚著她的回應。
  之前她怎麼逃得過他的進占?唐毅那渾身散發的渴求連她都明顯感受到了,帶著迫切的、壓抑已久的欲望,排山倒海地朝她猛烈撲來。她的心狂跳著,她卻無力制止,虛軟地沉溺在唐毅狂熱又溫柔的吻中,完全無法思考……
  先是一早被遺棄的發現讓唐毅感到憤怒,在等到夜晚還見不到人影時,怒氣的灼升更是逼近臨界點。而羽晨給他的無力感,還有面對那封錄取通知的抉擇,都讓他無法再冷靜自持,加上羽晨一進門就急忙想逃上樓的態度,更是將他累積許久的情緒一次引燃。
  “天……我要你,我要你的心……要你的相守承諾……”唐毅在她唇畔喃道,手小心地捧著她的臉,滾燙的唇瓣在她頰上、鼻翼不住摩拳。“你要折磨我多久?別在我付出了多年的感情之後,你卻連個確切的答案也不給我。要或不要,別再讓我在猜測中,心力交瘁……”
  唐毅語中的哀傷絕望刺痛了她。她真如書晴所說的那麼殘忍,將一個昂藏偉岸的男子折磨成這樣?路羽晨的淚,決堤湧出。
  唐毅再次覆上她的唇,緊密地將她攏在懷抱中,將她環制在胸膛之中,手順著那細致的背輕撫而下,吻由輕柔轉為狂炙,情焰開始漫然灼燒。
  他拉開她身上的大衣,隔著厚厚的毛呢膜拜著她的圓潤,在她發出驚喘時,舌尖迅速進占,吞噬了她的喘息,也尋著了她小巧的丁香,與之交纏,不讓她有絲毫清醒的機會。
  火熱的吻順著她細致的頸項蜿蜒而下,在耳垂與鎖骨間徘徊,陣陣的酥麻感引起路羽晨不住戰栗,虛軟的雙腿無法支撐她的重量,她只能緊緊攀緊了唐毅的肩,接受他那狂熱的炙焰。
  唐毅的大手從她毛衣下擺侵人,覆上她胸前的渾圓,而此時的路羽晨只能無助地抓緊唐毅頸後的衣服,任由他在她胸前逗弄愛撫,感受他在她身上所撒下的體溫;心中雖然有股抗議的聲音微弱地響著,但她卻無法開口遏止他的舉動,只有虛軟短促的喘息聲回蕩在兩人之間。
  “我要你……”唐毅在她耳邊低語,帶著誘哄,伴隨著心中最真摯的情感請求著。
  神智銷溶的她根本沒聽進他的話語,她只能本能地隨著唐毅遊移的手,初次嘗試到親見接觸的甜美。
  路羽晨輕吐的火熱喘息,是誘惑唐毅的最佳語言。他輕輕除下了她的毛衣,突來的室溫讓她起了輕顫,唐毅察覺,立刻緊抱住她,將胸前的溫熱蘊貼著她,將滑落肩頭的大衣重又為她覆上。
  低領設計的襯衣將她雪白的酥胸顯露大半,隨著她升高的體溫染成撩人的粉紅,唐毅輕嚙著她圓潤的肩頭,隨著逐漸往下的吻,將襯衣褪下,首次裸露在人前的雪白凝脂奪去了他的視線。
  路羽晨羞慌地想伸手遮掩,卻被唐毅輕輕攔下,低頭吮住她那細致的蓓蕾,連帶地奪走她幾已脫口的抗議,化為嬌綿的呻吟,任由他狂熱地撫弄。
  他的手、他的吻,帶給她從未體驗的快感,路羽晨閉緊了眼,明確地感受到自己體內不曾發掘的欲望,被激狂地點燃了——她要他,一如他對她的渴望!
  他的舌尖在她胸前撩撥,他的手解開了她牛仔褲的鐵扣,慢慢地輕撫而下,牛仔褲滑落臀際,他修長的手指隔著棉質的布料輕緩撫弄著,撩撥著她深沉的呼喚。
  路羽晨微微地開啟眼睫,對上的是唐毅那情欲氤顯的眼,一如之前那次他想要吻她時的眼神,只是那次他隱藏下來,而這次他明顯宣告,並賦予行動意欲征服。
  輕覆著的大衣在兩人的廝磨下,悄悄滑落地面,寒冬的低溫驀地侵上路羽展白嫩的肌膚,亦同時喚醒了狂猛燃燒的火熱情欲。
  “不……我不能!”路羽晨猛地將他推開,慢慢滑坐在地,雙手緊環著衣衫不整的胸前,無法抑制地顫抖著。
  她怎麼如此自私?在還沒理清自己的決定時,卻沉醉于唐毅的觸撫中而無法自拔?路羽晨將臉埋於膝中,懊悔與雜亂布滿了胸臆。
  唐毅臉色沉痛地看著她,緩緩地閉起了眼。
  在他努力地使自己成長為一個可以守護她的男人時,她給了他答案;她的動作,劃分了兩人的分界,她將他當成弟弟,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亦是,永不可能改變。
  明白了她的回答,而自己竟還對她做出這種不被允許的舉動……
  唐毅苦澀一笑,臉上的表情卻是比哭泣還更哀傷萬分的心冷。
  他將她滑落地上的大衣撿起,輕輕覆上她,然後走上了樓,一步步走出他所執著于路羽晨的等待中……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3-17 02:14:2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

  “唐毅,開門哪!”楊書晴不住地拍著門板,急切叫喚,惹得過往的行人都忍不住朝她看上兩眼。
  對於人來人往的詫異眼光,楊書晴絲毫不引以為意,還是用著嘶吼的聲音大喊著:“唐毅,開門!”
  就在她打算要破窗而人時,門開了。
  “羽晨去學校了,你來晚了。”神情陰暗的唐毅拉開了門,看清來人時,說完了這句話就要把門關上。
  “等一下!"楊書晴連忙從門縫中硬擠了進去,眼睛直盯著唐毅。“你真的要出國?”方才在社團從在學校工讀的學妹口中得到了這個消息,她立刻奔出校園,連公車也來不及等,跑過了三個站牌的距離,直沖到路羽晨家中。而唐毅居然還想把她關在門外?
  “你知道了?”唐毅倚向背後的牆,用淡漠的眼神看她。
  “社團學妹講的,她說你昨天遞上回覆函。”楊書晴氣急敗壞地問:“怎麼會這樣?你走了羽晨怎麼辦?”
  “對她而言我只是個弟弟,之前我們從上了高中就很少見面,這十年她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在往後十年、甚至二十年,她更可以一如往常地度過。”唐毅看著她,浮現嘲弄的微笑道:“你何必為她擔心?會有照顧她的人出現的。”
  沒想到,出國深造,一個他從未動過的念頭,如今卻成為他唯一的一條退路。父親猜得沒錯,他是為了逃避事情而選擇了出國,但他不得不,在感情已宣洩而出後,他要如何再去面對羽晨?
  在一切希望都已幻滅後,他已經沒辦法再像從前一樣,退回誘導守候的位置,再等待她的覺醒,因為他明白,那一天已永不可能到來。
  “弟弟?”楊書晴睜大了眼。羽晨那小笨蛋又臨陣退縮了嗎?“她心裏不是這麼想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認為她自己是這麼想的。”唐毅搖了搖頭。“弟弟,她用這個名詞劃下了我倆之間的隔閡,我永遠也無法跨越。”
  “羽晨她知道嗎?”楊書晴問道。可別跟她說羽晨知道卻默不作聲,否則的話,她會先殺了羽晨再說。
  “知不知道又能改變什麼?”唐毅不答反問,眼中盡是沉痛。
  “會有改變的!”楊書晴連忙肯定地直點頭。“羽晨她只是不到最後關鍵不肯正視自己,你要給她機會啊!”
  “懷抱著希望,再換來另一次絕望?”唐毅搖頭笑笑,他已無法再去承受又一次的回拒。
  “你不能就這麼走了!”楊書晴著急地想盡說詞勸道:“別把一切想得那麼悲觀啊!”
  “別再費心了,你說過幫我;而也已實現。”唐毅看著她,表明感激。“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幫我照顧我‘姊姊’。”
  “唐毅!”楊書晴瞭解“姊姊”這個名詞,代表了他的絕望。她難過地看著唐毅,不明白為何事情會走到這種地步?
  看著唐毅那一臉堅決,楊書晴下了決定,她拉開門,快步地奔出了門外。

  “路羽晨,你給我出來!”楊書晴虎虎地插腰站在圖書室的門口,對著裏頭大嚷。來回跑了幾近一公里距離的她,已沒有耐心再到裏頭慢慢尋人。
  大聲嚷嚷的她立刻成了注目焦點,雖說寒假時留在校內的學生不多,圖書館裏只有小貓兩三隻而已,可這種事情還是丟臉得緊。但是情勢急迫,見沒人反應,楊書晴又扯開了喉嚨喊:“路羽晨你快出來啊!”
  正當管理員已經准備出來制止這名喧鬧人士時,路羽晨已從裏頭跑了出來,臉上掛滿了尷尬。
  “書晴,你幹什麼啦!”在和管理員致歉後,路羽晨不禁開口怨道。居然把她的名字在這裏大聲放送?想讓她急速成名也不是這種做法啊!
  “你還有心情做什麼勞子報告?”楊書晴將她拉到走廊外頭,嚴肅地看著她。“唐毅要出國了,你知不知道?”
  “出國?觀光嗎?去哪里?要去幾天?"路羽晨愣了一下,立刻反問。沒聽唐毅提起啊!
  “觀光?”楊書晴大吼,為了她的遲鈍氣到幾乎腦溢血。“要是真的出國觀光我就不用這樣跑來跑去了。他是要出國留學,一去要去很多年的那種,你知不知道啊!”
  這個消息像個巨大的炸彈,炸得路羽晨腦中一片空白,所有動作全都停頓。出國留學?為什麼這件事她完全一無所知?
  “還站在這兒幹麼……”看她還傻愣愣地站著,楊書晴急得用手推她,沒想到才輕輕一推,竟將路羽晨推倒在地。“羽晨,你怎麼了?”
  她急忙彎腰相扶,卻發現跌坐在地的路羽晨兩眼空洞,眼淚不住地自眼眶汩汩流出,滑落了整個腮際。
  “你又何苦?”看到路羽晨這樣,楊書晴滿腔的氣憤也霎時化為烏有,她蹲踞在羽展面前,拂開她額前的發歎道。“你放了那麼深的感情,卻為何固執地不肯承認?”
  而路羽晨此時已聽不見楊書晴的安慰,兀自沉入深深的痛苦自責中……
  她看見,當年棄她而去的唐毅,如今又將再一次地離開她。在游泳池旁那幅深烙在腦海中的景象,一直在眼前播放。路羽晨閉緊了眼,發覺胸口好病好痛,那股被遺棄的孤獨感再次籠罩了她,而她卻只能在這裏啜泣著,無計可施。
  在明白了唐毅對她的感情時,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保護者自居的長姊心態有多傷人!直到如今,唐毅將走出她的生命時,她才明白她對唐毅已到了無法分離的地步,而之前的她,竟還以逃避為方法,任意地折磨唐毅。
  那一夜,她又怎麼傷了唐毅,竟讓他絕望地想離開這片土地?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殘忍,路羽晨就心痛得無法自己!是她弄砸了一切,她逼走了唐毅,也逼走了自己的心……
  “你去攔他啊!別做會讓你們兩個都後悔的事!”楊書晴的催促喚醒了思緒紛亂的路羽晨。
  “他不會理我的;我對他做了這麼過分的事……”路羽晨搖頭,哽咽得無法言語。
  “知道過分你就試著去補救啊,光在這兒哭有什麼用?你的心聲又不會傳到他耳裏!”楊書晴抓住她的肩頭搖晃。“他會走全是因為你,現在就只有你能讓他留下,你別等他離開了才後悔啊!”
  路羽晨緊咬著下唇。她怕、也不要唐毅不顧一切地離她而去!
  為什麼唐毅能在被她一而再地傷害過後,還鍥而不舍地靜候著,而她在從未試過努力,就已被害怕失敗的恐懼打敗?路羽晨突然驚覺,發現自己是一個不懂得行動的人。
  這種裹足不前的個性,傷害了唐毅,最後也造成了對自己的傷害。
  “羽晨……”見路羽晨還呆呆地坐在原地,楊書晴忍不住開口,卻被她突然站起的動作嚇了一跳,差點跌坐在地。
  “我要去找唐毅!”路羽展眼中閃著堅決的光芒,她不再猶疑,立刻跑出了圖書館。
  “太好了!”楊書晴拊掌大笑,終于沒有白費她這一番跑來跑去的勞動了。

  一回到家,空著的車庫顯示著唐毅外出的事實。
  心慌的路羽晨立刻沖上他的房間,看到他的東西並沒有短少跡象時,才松了口氣,緩緩走下樓,笑自己的傻。毅怎麼可能開著車出國呢?真給慌得亂了頭緒了!
  以前的她是大而化之的,如今的她卻是動不動就掉淚的;以前的她是乾脆果決的,現在的她卻是猶豫難斷的……路羽晨嘲弄地苦笑著。過去,她難以理解為何等待武哥出現的關姊一直是鬱鬱寡歡的?她不相信愛情真能改變一個人至此,但如今讓她碰上了,卻是不由得她不信。
  客廳正中的地毯散滿了唐毅送她的卡斯比亞,已經乾燥,卻絲毫沒有褪減色彩。路羽晨在外圍緩緩坐下,看著這片剛從房間搬出的花海,怔怔地發愣。
  他怎麼知道她最愛卡斯比亞?路羽晨撥弄著花,認真地回想著。
  在家時,她從未買過花,她是在外住宿時才開始買花的,而那時她和唐毅已逐漸疏離。可能只在偶爾的隨口閒聊時,不經意地透露的。
  路羽晨感動地閉起了眼,唐毅一直注意著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喜悅,她的恐懼;他用他全部的心思來默默地愛她寵她,卻得到她如此的回報。
  以前她怎麼就真這麼傻?以為她和唐毅之間,是濃厚的手足之情,卻沒發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將對方的身形烙人心坎;而她,竟駑鈍得不懂察覺,更甚者,竟排斥著察覺。
  而對名義上的束縛,該是她不敢正視的最大主因。如今回想,才發覺,只不過是自己在鑽牛角尖罷了!唐毅說的沒錯,她太多慮了,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卻還是耐心地等她覺醒,卻等到心冷……
  晶瑩的淚順著側躺的臉頰緩緩滾落,人身陷迷局時往往無法看清真實,直到退出的那段時候,才發覺那時不容人撼動的堅持,是多麼愚昧可笑!
  希望……一切都還得及!

  在太陽隱落的時刻,到市區內采買出國所需品的唐毅,拖著長長的斜影走進家門。看到屋裏沒有點燈,他以為屋裏是沒有人的,一時,心頭又閃過黯然失望……她,依然持續著逃避。
  唐毅提著登機箱開門走人,正想上樓時,客廳散落卡斯比亞的景象讓他停下腳步,走近才發覺路羽晨沉睡在旁,純淨得猶如被貶的滴仙,墜落人間,跌人了漫天花海中。
  那雙英挺的濃眉立刻聚緊。這麼冷的天,她居然就在客廳睡著了,連外套也不曉得加!
  唐毅直覺地除下身上的大衣,正要為她蓋上時,手忽地停頓在半空中。他還能對她做出這種守護的舉動嗎?布滿關懷的眼眸微微一沉,卻依然輕輕地將大衣細心地為她覆上,他還是無法狠下心漠視她的存在。
  唐毅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才放輕腳步,轉身走去。同時,從他身後傳來悉卒的聲響,以及路羽晨那帶著睡意的嬌憨叫喚:“唐毅?”
  路羽晨從睡夢中醒來,手觸摸身上還帶著體溫的大衣,迷朦的眼睫眨動著。她揉揉眼,發覺唐毅的背影正離她而去,她以為是夢,帶著剛醒的遲緩動作坐起,不確定地喚了聲,發覺唐毅的背影迅速僵直。
  唐毅回來了!“毅!”路羽晨欣喜地叫了聲,殘留的睡意迅速驅散。但隨著目光在看到唐毅手上的登機箱時,臉色瞬間慘白——唐毅要走了!
  唐毅的動作頓住了,他仰首閉眼,不知該如何和她面對面?他略一遲疑,正要繼續邁步時,卻被猛撲面上的路羽晨一把抱住腰際,動彈不得。
  “不要走!”路羽晨驚慌地喊,死命地以全身的重量阻止他。
  唐毅要走了,他要離她而去了!
  路羽晨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在淚眼模糊間,下意識地把唐毅的身影與那時游泳池旁的他重疊,被遺棄的苦痛朝她強烈地撲來——她不要再獨自一人了,她不要!
  “你在做什麼?”她的舉動嚇了唐毅一跳,在瞄到自己手上的登機箱時才恍然大悟:她以為他要離開。唐毅無奈地搖搖頭,她這莽撞的個性叫他怎麼放心得下?
  唐毅輕輕拉開她的手,卻又被她緊緊抱回。他無計可施,只得低下身子單膝著地,手伸至她腋下將她托起。
  “你先放開好不好?我不會走的。”唐毅輕哄道,在看到她還是手臂緊鎖著不放時,他索性坐在地毯上,將登機箱推得老遠。“我沒有要現在走,你先放手。”
  路羽晨滿臉淚痕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在確認他手上的箱子已經離手時,才放鬆了箍制,緩緩坐起,但手還是緊鎖著唐毅的衣角,怕他突然離去。
  “楊書晴跟你說了什麼?"唐毅手順過額發,歎氣問道。看她奇怪的反應,就已猜出了大概。
  “毅,你別丟下我,別去……別離開我……”他的問話路羽晨根本沒聽進去,她一心想要留下他,但卻發覺自己只要一開口,滿腔的話都碎成片斷,哀傷化為便咽湧出,淚水不斷地滑落,雙眼更看不清唐毅的身影。
  她雙手抓緊了他的衣角,泣不成聲。
  “別到國外去……K大的研究所有什麼不好?陽明山的風景比美國的景色還美,你別走啊!”路羽晨握住他的手,哭泣已讓她的聲音哽咽暗啞。“你走了誰教我會計?誰煮飯給我吃?誰幫我整理家務?誰接送我上下課?你叫我一個人怎麼生活,別離開我……”
  “你要我怎麼做?你不肯接受我,卻又不放我離去,你以為我還能一如往常,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再退回到弟弟的角色嗎?”唐毅反握住她的手腕,她對他的折磨已經夠了!
  他沒有把握守護著她,卻還能平心靜氣地看她終有一日為他人披上嫁紗;他做不到,他沒有辦法做到這種無私的境界!
  “毅……”路羽晨哭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搖頭。
  不是的,她不要他退回弟弟的角色,她不要啊!
  “你放了我吧!”她的淚眼讓他痛苦地閉上了眼。“‘姊姊’!”
  他從來不認為國外的月亮比較圓,放過洋的學位在他眼裏並不算什麼;國外有的學習環境,並不足以造成吸引。兼之日新月異的科技,任何創新資訊只要時時留意網站,所接收的速度並不比外國落後。因此,他從來沒有考慮過留學這條途徑。
  如今,卻是她逼他走上這條路;她的不斷逃避,造成他下了這個決定。他不想再為難她,也不想再殘害自己,於是他選擇退出她的生命,還給她從前,一如他還沒踏上陽明山前的平靜生活。
  可在此時,她卻堅持不讓他離去;她用他的關懷來突顯他的不舍,藉著不舍做為羈絆來留下他,她怎麼能?在他終於狠下心放棄的同時?
  “不要叫我‘姊姊’!”路羽晨哭喊。她聽得見隱藏在這兩個字後的強烈痛苦,他是在怎麼樣的絕望下才喊出這兩個字?他從不叫她姊姊的!
  她顫抖地伸出手,想要觸撫他的臉,卻被唐毅側頭避開。
  “別再折磨我了,你的手足之情,反而讓我更……”唐毅語音漸微,緩緩閉起眼,不想再把心頭的脆弱顯露。她明白了他的悲哀又如何?更讓她為難罷了!
  “我……我愛你啊……”路羽晨顫道,將心思完全表露。“這絕不是手足之情,我用我全部的心思感受你的存在,我不能沒有你……你走了,我的心將不存在……求你別丟下我……不要——”這段話講完,她已哽咽得無法自己,只能將臉埋人掌中,不可抑制地啜泣著。
  路羽晨的話,讓唐毅整個震住了。他睜開眼,看著眼前哭成淚人兒的路羽晨,這畫面像場騙局,又像是最不可能成真的夢幻,只有不可置信的感覺充斥在他腦海中,呼喚著一切是假,全出自於自己幻想……
  路羽晨抬頭凝望著他,看到他面無表情的模樣,心猛然一慟,發覺她竟一點也察覺不出他的感覺。唐毅總是注意著她,她的微小動作,她的情緒波動,只要她有一點點不對勁的地方,他馬上就能察覺。
  但在這片關懷下,她付出了什麼?她看不到他的痛苦,她看不到他的毫無把握,她看不到他的傷——就連現在的他,她都無法看清看透!
  她用她的毫不在意,傷害了唐毅多久!
  “毅……”路羽晨伸出手,繞過他的頸項,將身子偎近,緊緊地把他抱在懷裏。“別在我明白了對你的感情之後,你還要將我丟在這片與你重新相逢認識的地方,讓我被懊悔與孤獨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的淚,溫濕了他胸前的衣服,層層穿透,化為陣陣暖意,喚醒他那已槁木死灰的心。唐毅看著在他懷中不住抖動的肩,輕輕地將她鎖進懷中,深怕這樣的她會突然消失不見。
  “你不能這樣對我啊……”路羽晨泣道。
  “你都這樣殘忍對我了,卻可惡地不許我這樣對你?”唐毅輕哺地說道,然後猛地將她抱緊抱緊,緊得她無法呼吸。“我是做不到啊!”
  他原諒她引路羽晨喜極而泣,淚水洶湧而出,激動得無法言語。
  “不抬頭看我?看重新被你定位的我?”唐毅在她頭頂輕道,大手溫柔地撫著她的頸後。
  路羽晨吸了吸鼻子,一抬頭,卻被唐毅吻去了所有意志,原本已半睜的眼又重新閉上,感受唐教那異於上次的吻,溫煦澎湃的柔情,如輕緩的浪,藉由他溫熱的唇瓣,一波波傳遞著情感。
  好不容易,唐毅才有辦法說服自己離開那誘人的紅唇,但在看到她雙頰暈然的嬌媚模樣,忍不住又輕啄了下才肯罷休。
  “你不走了?”路羽晨依偎在他胸口,紅著臉,低頭偷瞧著他。
  “在被你冠上了這種‘嚴重遺棄’的罪名之後,我還走得成嗎?”唐毅輕笑著,胸口盈滿了柔情蜜意。他不敢相信,在他歷經挫折終於決定放棄後,卻意外地全部復活。
  “毅,我們結婚好不好?”靜靜地靠在唐毅胸口好一會兒,路羽晨突然冒出這句驚人之語。
  唐毅訝然地看著她,勾起她的下顎,專注地看進她的眼。
  “你確定?”怕自己聽錯了,唐毅再問了一次。
  因嬌羞而赧紅了臉的路羽晨,雖低垂羽睫,螓首輕點,然而眼中所散發的堅定卻是無庸置疑的。在經歷過幾乎要失去唐毅之後,她發覺,他的存在猶如她的氧氣;他離去了,亦意謂著她失去了生命力。因此,她要用指環,緊緊地將他圈在她的身旁。
  “除非你嫌棄我雙手笨拙,不想討個家事萬難的閒妻。”路羽晨玩弄著他胸前的鈕扣,企圖驅散緊張的心情。
  “你不怕褚阿姨反對?”唐毅再確定地問一次。這種消息,他可不保證褚尚楨能欣然接受。
  “我跟她談過了,她不反對。”路羽晨改為輕戳他胸前的肌肉,一想到他打算跑到國外,就忍不住想泄憤一下。“你出國留學都不怕唐叔叔反對了,你還擔心這個做什麼?”
  “你不怕太急了點嗎?我們直到剛剛才確定了彼此的感情。”唐毅將她攬貼懷中,溫柔細哺。
  “我們談了十幾年的感情了”路羽晨不依地反駁。只不過一直都在撲朔迷離間,如今投雲見日,才發覺自己白繞了好大一圈。
  “你研究所還沒讀完……”唐毅又提出一個問題。
  “結了婚,我們還是一樣住在這兒啊!跟之前的狀況又有什麼兩樣?只不過,從兩個房間變成了一個房間……”講到這兒,路羽晨語音漸微,忍不住嫣紅了臉。
  “那——”唐毅還欲開口,卻被路羽晨猛力一推。
  “你還想要多少個理由?不要就直說嘛!”路羽晨羞惱地紅了臉。開口求婚就已經夠羞人了,竟然還被推三阻四的!
  “我怎麼可能不要?我求之不得啊!我盼了多久?就等著這個將你貼上所有權的時候。”唐毅將她抱人懷中,在她耳旁溫柔低語。“我只是怕你是因為一時沖動,更怕你為此而不被諒解,反而令你受苦。”
  他克制了難以安撫的欲望,卻反被她誤解。唐毅懊惱地苦笑。早知道就直說無妨了!
  “所以,你的回答是?”這一刻,路羽晨緊張得連自己的心跳聲之大都能清楚聽見。
  “我是你的了,我的卡斯比亞!”唐毅輕柔地說出相守一生的誓言。
  在整片卡斯比亞淡紫的環繞中,兩人緊緊擁抱,交出了最真摯的心。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5-10 18:2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