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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狂情阿哥][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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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6:34: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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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江南風光多明媚呀!
  姐兒花俏妹兒媚,斂眉低笑一秀花顏,波光綠意不勝春色。
  秋風輕拂,兩岸的楊柳瀟灑地一揚,戲弄平靜的溪流,蕩漾著無限羞色,一波波向著東邊潛逃。
  美人如星,江山多嬌,偏偏有個不解風情的男子眉頭緊蹙,怒目以視,似要將前行的一對「璧人」給拆散,以成就自己的私慾。
  「月姐姐,他……是不是在生氣?」吐吐丁香小舌,一位少年裝扮的小娃兒不解地發問。
  同樣是男裝的美人兒巧眉一舒。「別理他,有人天葵不順。」
  「咦?男人也有葵水嗎?」小娃兒不輕不重的語調,適巧飄向身後生悶氣的男人。
  「男兒,把那個小笨蛋帶遠些。」藍衣男子青筋微爆,兩掌握成拳。
  「風旋兒不是笨蛋。」眉一斂,鄭可男笑中帶著危險的警告。
  對,是愚蠢。「只是多餘的人。」
  「煒烈——」
  「你忽略了我。」
  一臉怨夫模樣的貝勒爺煒烈,也就是二阿哥手底下四大將之一的南火朱雀,此時心情已經非常不悅到喉嚨口,不吐不快。
  娘子是他的,忙公事之餘已鮮少有時間談心,這會平白又冒出個不男不女的同門師妹,叫人看了咬牙切齒,只能捶心又捶肺地讓出懷中人。
  想他們經歷過一場錐心刺骨的生離死別,好不容易老天給了他們再次相愛的機會,但他總是得不到好處。
  先是仁心愛民的英明皇上給了男兒一隻令牌,從此天下任意游,除貪官、斬不平;清強權、肅紀律,為漢人福祉奔波。
  簡直比身為月剎的她更加忙碌,甚至還差點趕不上自身的婚禮,在行禮前一刻才匆匆套上鳳冠霞帔,紅巾下素著一張只有他清楚的美顏,來不及妝點。
  這點他認命了,不管是濃妝或是淡抹,他的男兒是天人轉世,同樣美得出塵,兩人恩愛了一整夜。
  但是不到三日好光景,閒不下來的男兒無意間聽到西金鋒的娘子銀舞提及某一官吏強搶漢女一事,捺不住的怒氣遮蔽了新嫁娘的喜色,官服一換,挽起七尺綾紗便下江南。
  原本她還要慫恿好友們的妻子「出走」,適得剛下朝的他們尋妻而來,幾個大男人先是縱容娘子們一時的談論,而後各出奇招,安撫小娘子驛動的心潮,打消她們同行之念。
  他本以為可像先前那般貪歡,一邊鏟奸除惡一邊暖玉中溫存,誰知——
  「我是你拜過堂的交心相公,難道比不上一個莫名竄出的小師妹?」討人厭的小鬼。
  好笑的鄭可男拍拍身邊娃兒的手轉向丈夫。「貝勒爺,要有容人之量。」
  好深的怨懟!
  「我還不夠容忍她嗎?白天霸著你不放,晚上還得陪她賞月,這置我夫權於何地?」慾求不滿的煒烈,脾氣暴烈的瞪向猶不知死活的小身影。
  「月姐姐,他好可怕哦!」身一縮,趙曉風偎向鄭可男袒護的手臂。
  「不准叫她月姐姐,你賺她命太長呀!」可恨的小鬼,居然說他可怕。
  趙曉風滿臉疑惑的問道:「為什麼?」
  「月剎已死,她是鄭可男,滿清貝勒的妻子不是亂黨。」他可不想又興起一陣反清風。
  少了女諸葛月剎的神機妙算,反清的力量大為消減,尤其是受世人尊崇的日月神教也因日魂、月剎的消失而瓦解,令朝廷鬆了一大口氣。
  在二阿哥胤的瞞天過海下,死而復生的月剎已不存在,她成了鄭可男——他的妻子,恪恭郡王府的少福晉。
  月剎未死之事不可張揚,畢竟是罪誅九族的亂黨之首,朝廷饒不了她,民間反清份子更是極力招攬,兩股壓力會分割她,使她再度陷入當初的兩難。
  即使兩人已成親月餘,她仍不敢將未死之消息告知親娘,每日下江南只敢遠遠一視,聊慰思親之緒,就怕連累了已放棄國仇家恨的母親。
  他是心疼她無奈,苦在胸口不能言,誰願棄親而不養,徒然只是遠望親容?
  「可是月姐姐明明沒有死,你為什麼咒她死?」睜著無垢大眼,趙曉風不知人心險惡。
  「你……」煒烈的眼底冒著火。「男兒,你教教她人情世故,免得我失手殺了她。」
  揚揚手中扇,一派書生模樣的鄭可男笑了笑。「有何不好,世間總得留清蓮。」
  她不認為小師妹的天真更有何不妥,人世間存在太多貪婪邪惡,不需將純淨的靈魂染成污濁不堪。
  一份天真是一份良善,何必多了塵氣。
  「我看是不解世事的小傻子。」他沒好氣的一瞟,飽含怒色。
  「聰明人煩惱不請自來,何妨傻一回。」她就是做不來絕對寡心,人總是貪情貪慾呀,
  煒烈滿心不甘地戳戳趙曉風的腦袋。「你還要纏我們多久?」
  「月姐姐——」
  「是男姐姐,鄭、可、男,不要讓我再重複一次。」老是教不乖的小鬼。
  「有……有什麼差別?不都是同一個人。」她囁嚅地瞄瞄氣正當頭的男人。
  長年居住在長白山太白峰頂,渺無人煙的仙境讓趙曉風心如白雪般單純,清麗無邪的水眸不見半絲屬於人的心機,乾淨得叫人自慚形穢。
  十六年前一場文字獄,她的雙親和家人一夕遭變故,慘遭九族之滅門大難,甫初生不久的她因奶娘的捨命相護而逃過一劫。
  後由生性孤僻的南疆第一美人花姑,亦是人稱辣佬佬的師父聽到嬰兒啼哭聲,循聲踢翻奶娘的屍體才尋著人。
  辣佬佬雖已年過半百,但一張花顏猶勝二八少女,膚細如脂,皆白似雪,唯獨一頭白髮洩漏了年齡,不再青春年少。
  「山上下來的人都這麼笨嗎?」煒烈不耐煩的睹了挽住妻子臂彎的小手一眼。
  「我才不是笨,月姐姐說你人太狡猾,要我少和你打交道。」人家是謹言慎行。
  山下的人都好壞喔!欺她年幼不懂事。
  還好一下山就遇上英氣過人的大師姐,教導她一些做人處世的小訣竅,不致老是遭人白眼。
  「男兒,為夫的不曾對不起你吧?」兩人重逢之後,他可是忠貞如一,不敢有二心。
  鄭可男飄逸地一旋扇。「防著總是好,你讓人不放心。」
  「不放心?!」
  「探子營的頭頭心機較深沉,未雨綢繆是人之常情,我擔心你會勾引涉世未深的風旋兒步入小奸細的行列。」
  他為之一哂地鐵青著臉。「朝廷多得是人才,我會利用她?」簡直是侮辱。
  「相公,你敢發誓她的單純不是一個好誘餌?至少無知是秘密的保護色。」她的眼底有著犀利的洞悉力。
  「瞞不過你,我聰穎過人的好娘子。」他是有此打算。「她有很不錯的發展空間。」
  漢人探子一向短視,重利無誠信,為了功名利祿寧可出賣祖墳,其心可議,不得重用。
  所謂非我族類的牆頭草只往利我處倒,今日能背叛自己的族人,他日定受金錢引誘而反噬一口,他在用人之際不免多加提防了些,絕不輕信利字能收買的手下。
  但是趙曉風的天性純樸,毫無防人之心,一張童叟無欺的天真臉孔,在探查消息當中無往不利,不會有人想要去防備她。
  但前提是,她得受些訓練,長長心眼,免得未成探子先洩口風。
  「別算計她,你會先氣死自己。」抿著唇淺笑的鄭可男,以扇柄輕敲小師妹的肩膀。
  風旋兒是她奇、怪兩位師父的師姐所交託,她得負起看護之責。
  煒烈瞟一眼毫無自覺性的小娃妞。「說得有理,她的『蠢』有氣死聖人的本事。」
  「煒烈,收起你輕蔑的口氣,不要讓我瞧見你鼻孔噴出的氣。」他這樣顯得氣度狹窄。
  「娘子,她要纏到幾時?」他覺得被冷落了。
  自從兩人之間多出個小燭台,他多少情話蜜語直往腹裡吞,稍微親暱的小動作也硬生生的忍住,折了英雄的銳氣,他不知還能撐多久。
  他為何不能親近自己的娘子,這是身為丈夫的權益,偏偏有個不識相的人來攪局。
  「月姐姐,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趙曉風不笨,只是遲頓了些。
  「風旋兒乖,你煒烈哥哥生性脾氣暴躁,有如三月天氣時陰時晴,你儘管安心地待下。」
  「可是……」她不安的斜瞄他一眼。
  煒烈正想冷哼一聲反駁愛妻,前頭忽而傳來陣陣馬蹄聲,他神色一凜,一手按住腰間的軟劍。
  「咱們要挑了嗎?」
  冷靜的鄭可男素手一回,雪白綾紗捲向趙曉風腰際,順氣一扯,將她送上樹,以免遭波及。
  雖然是師出同門,但是趙曉風是所有師者的敗筆,她能文能武,通劍術、音律、女紅、刺繡、烹飪,但樣樣會卻無一精通,永遠只學個皮毛。
  劍能提,馬步不穩,刀有力,腰桿不直,十招有七招砍向自己,令人看得心驚膽跳。
  煮了一桌好菜,色澤、香味誘人食指大動,但一入口甜酸不分,生熟各半,氣煞了用心教導的辣佬佬,直呼上當拾了個笨娃娃。
  鴛鴦繡成水鴨不打緊,厲害的是一入水,線全飄在上頭;縫個衣袖會少個袖口,叫人哭笑不得。
  不過她尚有一項奇才,一本武學經典數萬字,她能過目不忘,只需看一遍便能倒背如流,謹記在心。
  算是上蒼補償一時的錯手,還她一分靈慧。
  「王太傅搜括了濟南百姓的血汗錢,我能坐視不管嗎?」鄭可男最痛恨欺壓善良的無恥之徒。
  同是漢人不知羞,骨肉相殘為私慾。
  「所以說,不是我們滿人好戰,而是你們漢家子弟自腐之心作祟。」女更皇帝為了大業,一統江山非過也。
  鄭可男眼一笑。「你想先挑起滿漢之爭嗎?」她骨子裡還殘存著反清意識。
  「你拿的是皇帝爺的御賜金牌,除的是不肖漢官,還分自己這身是滿人或漢人?」她可別忘了自己已是御封的端儀郡主呵!
  「唉!我都忘了我已非月剎,老是當自己還在翻皇帝老子的底呢!」她習性成慣。
  一劍恩怨消,她已是死過一回,前塵舊事當拋腦後。
  「娘子,別急著出手,先讓為夫的活動活動一下筋骨。」煒烈馬一勒,擋在路中央。
  與大皇子交好的王太傅一向盛氣凌人,目中無王法,快五十歲的身體還不知節制,妻妾上百不滿足,以權勢強娶汾縣知府年僅十四歲的幼女。
  馬車內哭聲不止,淫穢的老頭正趴伏在粉嫩兩腿間衝刺,低嗄的喘息聲幾乎要蓋過車軸滾動的聲音。
  「不……不要呀!老爺,倩兒好疼……嗚……」
  「爺的小心肝,把腿張大些就不疼了。」多甜的可人兒。王太傅淫笑地抓捏身下女孩的玉乳。
  當王太博性致正濃之際,馬車突然打住,他才想高聲斥責馬伕,陡地馬車往一側倒去,嚇得他抱住新納的小妾直打顫。
  一會兒,門遭外力擊碎,他畏畏縮縮地先將小妾推出去試探,見無危險才跟著爬出翻覆的馬車,不知死活地大罵一干奴僕。
  「王太傅,你口不幹嗎?」
  一定神,王太傅立即善鑽營的認出馬上之人。「原來是煒烈貝勒爺。」
  「你好大的興致,回鄉一趟,人、財兼得。」瞧這馬車十多輛,多半是民脂民膏吧!
  「呃!貝勒爺兒見笑了,是鄉紳們的好意,給大阿哥的小小禮物而已。」他諂媚地彎腰弓背。
  以為招出大皇子胤的名號就能唬弄得了他?「可是我聽到的卻是百姓們的申訴,說你仗勢奪取莊人的辛勞。」「那是有人眼紅我是大皇子的太傅故意造謠,英明如貝勒爺應該不會聽信讒言才是。」
  「你在說我是非不明?」煒烈略微調高冷冽的喉音。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哪敢說貝勒爺的不是。」王太傅表面恭敬,但心底咒罵不已。
  為了皇位之爭,幾位阿哥私下較勁得厲害,身為大皇子的親信,他豈會不識二阿哥旗下四大貝勒之一的煒烈貝勒。
  台面上大家維持假意和諧,但是私下彼此心知肚明,遲早會有兄弟鬩牆之舉,他自然偏向大阿哥那邊。
  「你們閒話家常讓人心頭躁呀!」
          ☆           ☆          ☆
  這等貪官污吏,只需一隻七尺綾紗便足夠矣!何須多費口舌。
  揚揚扇,故作風流的鄭可男眼尾斜睨樹上搖搖欲墜的小師妹,擔心她一個使不上力跌下樹,決定速戰速決清除此貪官。
  身為漢人不為族人謀福利已是犯了她的大忌,如今又為了私慾欺壓良善百姓,直接強取財貨以入私庫,置人民生計於無物,實罪無可赦。
  「放肆!在太傅面前豈有你開口之理。」一旁家僕目中無人的大喝。
  她低笑地搖搖頭。「好個狗奴才,嫌活膩了是不是,我倒樂於送你一程。」
  她手一揚,白光初現,一具屍體便往後仰。
  「你……你竟然敢當著本官面前殺人,來人呀!給我拿下。」王太傅一驚,連忙傳侍衛擒犯。
  「得看你命夠不夠長。」不管煒烈氣急敗壞的勸阻,鄭可男的奪命綾紗已舞出袖。
  一時間,紅與白交錯,無憐憫之心的她手下不留情,不予人活路。
  主子是貪官,手下是狂徒,一樣草菅人命,枉顧濟南百姓的血淚哀求,那麼就以血償還,將民脂民膏一塊塊地刮下來。
  王太傅車陣裡不乏一等的大內高手,在刀光劍影下你來我往,其中一名高手為閃避白綾而撞上樹幹,恰好把在樹上觀戰的趙曉風給撞下樹。
  另一名負傷的侍衛機伶地以染了自身血液的長劍抵在她頸項,以她生命威脅。
  「月姐姐。」
  一句低喃的月姐姐止住了鄭可男的招式,她白綾倏地一收,笑容冷殘。
  「放了她。」
  王太傅冷汗一抹,面色青慘。「你……你到底是誰,膽敢誅殺朝廷命官?」
  他邊說邊看冷眼旁觀的煒烈,期望他能出手相救。
  而煒烈之所以靜如磐石不移轉,全是因為愛妻殺意正濃,容不下他湊湊熱鬧,反正她的武功不在他之下,根本用不著擔心。
  就讓她玩玩也好。
  「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放開她。」寒肅之氣上了她天人般的姿容。
  「開……開玩笑,本官為何要聽一個市井小民之言,何況你要殺我。」他怕死地抽出小刀,在趙曉風心口比畫著。「不放她,我要你生不如死。」她有把握救得了人,可是會留下一點小傷。
  天山與長白山雖相距千里,但是拜兩位師父的怪性與師姑的不安分,她們師姐妹倒是熟稔得很,恍如親人般貼近。
  這回師姑終於「又」受不了風旋兒的笨拙,二話不說的收拾包袱要她下山歷練。
  之前已經有多次類似狀況,每回總是師姑放心不下,不到三天工夫便嫌山上悶,又把人拎了回去,週而復始地玩著相同遊戲。
  不過,這次師姑似乎狠了心要她成長,都快半個月還不見關切,身為師姐的她只有多費點心,把人看緊些,免得師姑找她霉氣。
  「笑話,放了她我還有命嗎?她現在可是我的護身符。」王太傅得意的笑聲中有一絲懼意。
  看看二十幾個侍衛、僕從死了一大半,不死的也負傷在身,叫他不緊抓著救命符怎成!
  「王衍,你不到黃河心不死,好日子該終結了。」鄭可男如冠玉般的臉龐露出親善笑弧,任手上的白綾垂地如蛇身。
  一位見多識廣的大內高手不由得驚呼。「你是月剎?!」
  話方完,煒烈一劍穿了他的心窩。「多話。」
  月剎未死一事只有皇上和五行諸好友得知,在世人眼中的月剎早在一年多前已亡故。
  此事關係到朝綱,以及流竄江南仍不死心的反清份子欲尋新領導的問題,因此月剎的存亡是件大事,絕不可能輕忽待之。
  「貝……貝勒爺,你殺了我的手下。」手抖得厲害的王太傅害怕極了。
  「他該死。」
  至此,王太傅明白了一件事。「貝勒爺是來殺下官的?」
  「多行不義必自斃,不要頑強抵抗,我會留你個全屍。」夠寬容了,未罪及全族。
  「你是為了二阿哥殺我?」王太傅的腦中只浮起這個理由,未曾深思自己的過錯。
  「憑你?」煒烈仰天大笑。「二阿哥是何等人物,你連替他倒痰盂都不夠資格。」
  王太傅心驚膽戰,生怕性命不保,畏縮地說道:「小的命賤,會污了貝勒爺的寶劍,就饒了小人一命。」
  「我很想饒了你,可是我的愛妻卻非常喜愛你的項上人頭。」
  「端儀郡主?!」他冷抽了口氣,不敢相信皇上親筆御封的平民郡主如此狠心。
  「你殘害嶺南祈家十八餘人,只為一隻家傳玉盤,復又追殺欲報父仇的出閣女兒夫家三十條人命……死在你貪婪之下的冤魂何止千百,我不能取你性命以正天理嗎?」
  「你真是……端儀郡主?」幾乎要軟了腳的王太傅,顫著手指向一身白衣的美男子。
  鄭可男冷冷一笑。「想留男丁承繼香火就放了她,不然……」
  「你想怎麼樣?」王太傅整個背全都被冷汗給濕了衣。
  「皇上雖然仁慈,但是聖旨一下,財產充公,男丁發配邊疆鏟土,女眷紅帳裡伺候,你想,這樣可快活?」
  「大阿哥不會縱容你們目無法紀,我……我就是不放人。」他仰仗著背後有大皇子可依靠。
  「很好,你惹惱了我。」不需要御賜金牌,她要他的命。
  風,詭異得燥熱。
  王太傅和僅剩的三、四名侍衛寒毛直豎,兩眼不敢眨地直視。
  突然——
  一道銀蛇吐信而來,直逼趙曉風。
  眾人一驚,急忙鬆手紛紛避之,誰知銀蛇一幻竟成白綾,宛若有生命似的騰空飛舞,攻向逃脫的數條人影,綾紗一落命歸陰。
          ☆           ☆          ☆
  「月姐姐,我好崇拜你喔!」驚魂未定的趙曉風,撫著鎖骨上方睜大了眼。
  煒烈一把推開她,直指她的鼻頭。「是男姐姐,要是再讓我聽見一句月姐姐,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月……呃!男姐姐是女中英豪,我愛死你……」的英姿煥發。
  但她下文還來不及出口,愛妻心切的煒烈即狠吼一頓,把她吼得耳朵轟隆隆,十句有五句不外乎娘子是他的,有他的愛就足夠,叫她少做夢,早點回長白山種人參……
  「可是滿山都是上百年的野生人參,我為什麼還要種呢?」趙曉風不解的偏偏螓首。
  鄭可男好笑的拍拍她。「他在吃醋。」
  「男兒。」煒烈臉微潮紅的發出警告聲。
  「煒烈哥哥幹麼吃醋?酸得牙都快掉了。」她還是不瞭解男女情事,當是喝了酸掉的酒。
  長年居住在與世無爭的桃花源仙境,使她的七情六慾猶如一張白紙,完全不染垢,哪知醋意橫生的男人已用眼刀殺她不下千刀。
  「烈,她還小。」鄭可男安撫的柔荑接下他噬血的拳頭。
  「十六歲的姑娘滿街跑,她大得足夠擺脫你這位奶娘的保護。」他不是味道的說。
  大男人還這麼孩子氣。「風旋兒的心性是樸實了些,你別和她一般計較。」
  「我哪有計較,是她老霸著我的娘子,我沒扭斷她的脖子已算氣度好。」他狠瞪著趙曉風說道。
  「你喔!」她微笑地撫撫小師妹的頭。「風旋兒跟著我們不安全。」
  她的武功不濟,逃生技能不足,遇事只能傻愣愣地仰仗他們庇護,遲早會出亂子。
  「我就說嘛!把她送走才不會拖累我們。」他嘴上說得可毒。
  「月……男姐姐,我拖累你了嗎?」抽抽鼻頭,趙曉風一副泫淚欲滴的模樣。
  鄭可男以眼神責難丈夫。「沒有的事,師姐是擔心江湖凶險會傷了你。」
  「我什麼都不會,你一定覺得我是累贅。」她不安地摳著大拇指。
  知道自己是累贅就快滾!別妨害我和男兒恩愛。煒烈在心裡不屑的默念著。
  「胡說,風旋兒是個幸運姑娘,師姐可羨慕得緊。」一個令人折服的好命兒。
  此話說來一點不假,自幼她就好運隨身,即使樣樣不專精,逢凶化吉的本事可無人能及,所以師姑才敢一再地「逐」她下山。
  「是嗎?」趙曉風轉憂為喜,笑瞇瞇的不見沮喪。
  「恢復得真快。」煒烈悻悻然的說道。
  「為了避免風旋兒遭遇危險,我們先回恪恭郡王府安置她再說。」她已考慮良久才下此決定。
  「不游江南?」
  「江南四季皆美,人間絕色不會因此少了詠贊。」四季輪迴,來日再賞今日美景。
  「男姐姐,你要帶我回家呀?」她喜歡有一個家。
  「是的,回家。」
  有愛的地方便是家。
  鄭可男深情地望著丈夫,卻燃起了他心底的熊熊慾望,他手一指,點住了趙曉風的穴道,隨即抱起嬌妻往林間深處走去。
  「煒烈哥哥,男姐姐,你們要去哪裡?」為什麼要點住她的穴道?
  煒烈邪笑道:「我們要去做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人家不是小孩子啦!我十六歲了。」她不依地想跺腳,只可惜被定住了。
  回答她的只是一記得意的笑聲,以及無奈的女子嚶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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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宮廷鬥爭層出不窮,無關於哪個朝代,嬌媚的江山人人欲得,而龍椅只有一把。
  龍子龍孫們為高高在上的帝位相互殘殺,早已失去骨肉之親,五倫大亂,殺子殺父者大有人在,可見權力利慾之毒猛大過於天道倫常。
  位於深宮內苑的昭陽殿,康熙皇帝的眾位皇子在初秋時分齊聚一堂,絃樂一撥,舞孃揚袖,滿樽美酒虛復盈,婀娜多姿的波斯美女身著薄紗提著壺倒酒。
  看起來多麼和諧的太平歲月,底下卻暗潮洶湧,各懷奸檜。
  「我說二皇弟,你在府中的舞妓個個妖嬈嫵媚,父皇可真偏寵你呵!」眼露色淫的大皇子胤十分嫉妒的說道。
  「大皇兄若中意就收了去,異族女子的風騷程度可叫人咋舌。」二皇子胤故作輕佻地挑眉。
  「包括你懷中的南蠻美女?」他試探的問道。
  胤手一推,美人兒立即易主。「玉奴兒,好生伺候大阿哥,別丟我的臉。」
  「爺。」她輕嘖一聲地偎入大皇子胸前磨蹭,眼底有淡淡遭棄的輕愁。
  自古紅顏多薄命,美麗只是一種宿命的痛楚,既為君主進貢天朝的美女,她的命運已在定任人狎玩。
  原本以為跟了二阿哥可以從此尋得依靠,一顆芳心暗自傾注,怎知,轉眼間的恩情成空,不到三月的寵愛便轉手讓人,叫人心口一痛。
  昨夜枕畔的激烈歡愛猶存淤痕,今日隨即情斷義絕,毫不憐惜地將她贈予生性暴戾的大阿哥,她除了強顏歡笑以獲一時之寵幸,再無自我。
  「嘖!多俏的美人兒,你一點都不心疼?」胤淫邪地咬咬艷紅檀口。
  「美人何其多,區區一個蠻女能討皇兄歡心,吾當忍痛割愛以示兄弟情。」胤秘瀟灑地環抱另一名侍妾入懷。
  女人對他而言不過是工具,一是洩慾,用來撫慰身心上的壓力,一是為己,是藉以軟化對他深具敵意皇子們的棋子。
  「二皇兄不公平喲!我也想嘗嘗蠻女的胭脂味。」藉酒裝瘋的胤乘機調戲胤的小妾。
  不動聲色的胤笑笑地使使眼神,貌美的小妾即故意腳一顛地跌入八皇子懷中,一副醉意酣然地送著秋波。
  「看來我的愛妾較屬意八皇弟,真叫人傷心呀!」他一臉唏吁地輕拍小妾圓渾的玉臀。
  「嘻……嘻……爺好死相,人家不要跟你了。」塔拉眉眼含媚地勾著八皇子,魅惑他向二皇子索人。
  美人在懷,心旌動搖的胤不禁意亂地覆上她胸前柔軟揉捏。「二皇兄,你意下如何?」
  「像這般喜新厭舊的浪婆娘我不要了,八皇弟不嫌棄,就帶回去調教調教。」胤不在意的揮揮手。
  「謝了,兄弟。」胤輕狎的揚揚唇。
  「不客氣。」
  眼底有抹陰影,處於爾虞我詐的大環境中,胤的笑意從不抵達眼中,只虛應地掛在兩嘴角上,冷眼看著兄弟掠奪他的女人。
  十數個皇子中以大阿哥的野心最強,毫不掩飾地欲與他一爭天下。
  鋒貝勒征西有功,棣樊貝勒掃蕩沿海流寇立下威信,海灝貝勒驅逐海上浪人,深受地方百姓尊崇,煒烈貝勒平複數起反清力量,朝廷正打算加以封賞,而四人出色的政績也引來了不少妒恨目光。
  只因他們是他麾下四大將,直接聽命於他,而且受皇上賞識,為他穩固的皇太子之位立下根基,不易動搖。
  皇上因他們的傑出作為而龍心大悅,諸如進貢黃金、珠寶、衣帛、美女大肆賞賜,連帶著對他也讚美了兩句。
  然樹大招風,在多變的帝王之家,鋒芒太露並非好事,反惹來無窮盡的殺機,人人想取而代之。
  四人皆為多情種,但各自有所鍾愛之妻,對皇上賞賜的美女不敢推卸,可卻一古腦地全轉贈予他,使得怡心殿鶯燕滿巢,不過,他是無福消受。
  於是,他便挑選了其中幾名姿色上等的美女侍寢,大部分則送給有功戰士為妻為妾,只留一部分聰穎美貌並存的女子加以訓練,作為拉攏、打探諸皇子的暗棋。
  塔拉便是其一。
  「四皇弟,你瞧上哪位伶妓直說無妨,二皇兄不是小氣之人。」一回頭,胤迎向兩道冷厲視線。
  刻薄寡恩的四皇子胤禎眉頭一蹙。「我沒有穿破鞋的習慣。」
  一言既出,眾享美人風情的皇子們皆面上一尷。
  「四皇弟此言差矣!二皇兄只有一人,哪應付得了宮中數百美妾、艷婢,尚未破身的處子可不在少數喔!」他小心的斟酌用詞。
  除了大皇兄、八皇弟之外,他最憂慮的對手便是深沉、擅謀略的四皇弟,恍若一條隱身在陰暗角落的赤鏈蛇。
  「是嘛!四皇兄就是顧慮大多才錯失美人香涎,瞧我懷裡的可人兒多妖媚。」十一王子胤禧樂得多一侍妾服侍。「就怕牡丹花下死,風流不過卯。」一群醉生夢死的傻子,受人操控猶不自知。
  「四皇弟說得有理,美麗的花兒都是帶毒的,二皇弟不會是想藉著美色腐化我們的心志吧?」胤淫邪的眼中有抹精光。
  胤放聲大笑地招喚舞妓斟酒。「豈敢,父星還仰仗各位兄弟為大清盡一份心力,休讓四皇弟的醉言擾了酒興。」「是或不是大家心裡有數,二皇兄的心機怕是白費了。」詭笑的胤禎蓄意要破壞他的算計。
  「我的一番好意卻遭污蔑,四皇弟的妒心未免表現得太明顯。」胤佯裝薄怒的沉下臉。
  「你認為我因嫉妒而口吐不實之話?」胤禎眼冒微火,頗為惱怒。
  「非也、非也,就當我以美人為手段好了,何必損及手足情呢!」他語含譏誚的一諷。
  胤禎怒目橫視。「坐好你的皇太子位,小心跌下椅來。」
  揚袖一揮,他頭也不回的離開昭陽殿,留下恣意暢歡的眾皇子。
  天下何其壯闊,人人貪之。
  「四皇弟的脾氣真拗,不懂得享受二皇弟刻意安排的美人恩。」不懷好意的胤捻弄城府。
  「美人恩,英雄塚,皇兄是醉不醉?」似笑非笑的胤一謔。
  胤侷促的舉起酒杯遮掩忿色。「呵!呵!我醉了,我醉了。」
  尋常人家的兄弟宴會到了帝王家竟是勾心鬥角,相互猜忌地提防,得時時謹慎一言一行,以免落人口實,成為莫須有的話柄。
  你虛我偽不見真心,以言語測試彼此的實力,挑釁底線在何處。
  眼前是一片歌舞昇平的盛況,誰知出了昭陽殿卻是無盡的殺戮和相殘;帝位令人泯滅天良,失了理智,不復上天賜予的清明。
  女真民族性的驃悍已根深入骨,刀刨錘銑湮沒不了大漠兒女的狂野氣味。
  血親戮伐之戰避無可避。
          ☆           ☆          ☆
  一身酒味,三分醉意的胤走出昭陽殿,他摒退一干忠心的侍衛,本想回怡心殿稍作休息,但一想到四位好友兼手下的惡意捉弄,被眾美糾纏的畫面徒地令他心寒的一栗。
  他不禁苦笑著。
  美人雖多嬌,但是一爭風吃醋可叫人吃不消,他不是重欲好色之徒,適當的宣洩是需要並非刻意,他厭倦無意義的肉體之歡。
  看東木、南火、西金、北水都已見得終身伴侶,那份濃情蜜意他是羨慕得多。
  反觀自己侍妾、侍婢、伶妓多不可數,可是無一人能入得了他的心,皆是金玉其外的庸俗脂粉,不由得令他有些可悲地搖搖頭。
  在變幻莫測的皇位爭奪中,誰能真心相傾?要的不外是虛名。
  以前他還能與煒烈他們一同風花雪月一番,如今一個個成了妻奴,整日繞著妻子轉,連他隨興上府飲口淡茶都遭人白眼,好似他是多餘之人。
  昔日眾好友暢飲好酒、坐擁美女的日子已不復見,如今獨留他一人猶在花叢中覓食,尋不著心中空置的佳人來填補寂寞。
  是呀!寂寞。
  此言若傳入平民百姓家必遭恥笑,一個位高權重的阿哥居然學深閨怨女吟春悲秋。
  「二阿哥,你要出宮嗎?」明德門的禁軍統領趨前一問。
  意思是應否派禁軍隨護一側,以防意外。
  「不用了,我上恪恭郡王府一趟。」胤佯裝無心地說出目的地,予有心人利用。
  方出明德門,後方即有數名鬼祟的人影異動,冷笑的胤不想傷及無辜百姓,遂繞遠路引開追兵,故意走入恪恭郡王府圍牆邊的小胡同。
  後腳一踅,仕女扇面的折扇一開,他狀若無事的輕搖,一派清風流水般逍遙自在。
  「你們不太聰明,傷害皇親國戚罪誅九族。」他不急著出手。
  蒙面黑衣人眼一凜,不置一語地拔劍相向。
  「好身手,可惜跟錯了主子。」身一閃,胤將扇當劍接招。
  來者武功不弱,身無護衛的他游刃有餘地應付著,以輕鬆的態度迎戰。
  長劍泛寒光,招招陰狠,短扇旋招一化,處處戲耍。
  「是誰要取我的性命?」
  一回身,胤避開胸口致命一劍,又搖扇揮落背後一擊,倏然他長腿猛地側踢,對方一下閃避不及,結實接下重擊,一口紅血差點污了他銀繡緞面鞋,幸好他縮得分寸適宜,原本戲諂的表情轉為認真。
  「大皇子還是四皇子?」
  「二阿哥是個聰明人,下地府問閻王老爺好了。」玉枕穴受創的黑衣人拚死要達成使命。
  他劍招變得凌厲,以命相搏的狠勁讓胤不敢輕心的沉著應付著,還不時分心地注意胡同口戲玩的幼童是否誤入劍光中。
  青翠的樹葉在劍影下不規則地掉落地面,只見滿地殘缺的綠色和……鮮血。
  一個不慎,上臂被劃了個小口,痛感激怒了自負的胤,他眼神倏地一冷,手中的折扇似有生命般飛旋而出,看似無奇的扇骨銳如刀面。
  一時間,哀號聲頓起,黑衣人使劍的右手齊腕而斷,血花噴濺。
  「你……你砍了我的……手。」
  面上一肅的胤冷酷的說道:「回去告訴你的主子,要我的腦袋不容易,叫他下回挑個像樣的手下,別貶低了我的尊貴。」
  「你不會……得意太久,我的主子會……拉下你的皇太子之位。」說完,他用力一咬牙,頓時臉色泛黑。
  「服毒自殺?」
  不需細察,這是宮廷裡不時上演的戲碼,為了避免宗人府逼供時招出幕後主使者。
  死人才不會洩密。
  「真以為我查不出你是誰嗎?我只是不想親手毀了父皇的期盼。」他輕喟一聲。
  如何做到手足相親,毫無芥蒂地共為大清一統而努力呢?他不抱任何希望。
  手臂傳來痛感,胤低頭瞧瞧仍在冒血的傷口,一個躍身飛過高牆,落定在恪恭郡王府的璃花閣。
  「啊!有鬼。」
  突然的尖叫聲引來他的低頭一視。「天呀!這是哪來的小花貓?」
          ☆           ☆          ☆
  驚惶未定的小人兒捂著怦怦跳的胸口,不相信大白天會見鬼。
  正確說法應是近黃昏時分,申西交替時辰。
  偌大的恪恭郡王府比她自幼生長的長白山複雜多了,一大票人跟前跟後不知要幹什麼,而且左一句「小姐不可無禮」,右一句「小姐不可以失禮」,攪得她渾身不對勁,坐立都像多了根刺,手腳擺弄得僵硬不已。
  雖然月姐……男姐姐叫她別拘謹,就當是自個家的後山隨便逛,可是,她就是不習慣有人在一旁伺候。
  尤其是巴圖管家爺爺老睜著一雙略帶紫褐色的眼盯著她,追著她學習大家閨秀的琴、棋、書、畫,宛如不把她教化成郡主、格格般高貴誓不甘心。
  兩人你追我跑奔波了一整天,她好不容易趁他打盹之際才由書房窗戶逃脫。
  沒人看管的感覺真好,趙曉風樂得光著腳丫子滿府飛,至少她的輕功還算不錯,這是在山林裡抓鳥雀時練來的成果。
  不過,師父老說她不長進,三番兩次氣得皺紋直冒,總要勞煩奇師叔和怪師叔送來天山雪蓮才得以恢復滑嫩的肌膚。
  然長白山上除了獵戶和少數挖山藥、人參的大夫外,鮮少有江湖人士涉足,她不懂學那麼多武功要幹什麼,又不是要找人拚鬥,揚名立萬。
  雖然每次她都很用心的學著師父教的招式,可是往往記了上一招就忘了下一招,口訣背熟了卻搞不清該先出左手還是左腳。
  奇師叔和怪師叔總是取笑師父後繼無人,讓她有些慚愧!
  但是笨手笨腳不是她的錯呀!她只是下意識不想學害人的功夫,所以……就顯得笨拙。
  不過男姐姐似乎看出這一點,規勸師父別強求,她才「再」一次下山,體驗人性的黑暗面,也許這會激起她學武的決心。
  有了男姐姐的照顧,她相信師父不會再因擔心她的天真容易騙,而拎她回山上去。
  「小花貓,你剛從山裡出來嗎?」多有趣的小人兒,胤露出興味的笑意。
  趙曉風左右瞧瞧,困惑的指指自己。「你在和我說話嗎?」
  「可愛的小花貓,我是在和你說話。」瞧她迷惑的模樣真像初生的小花貓。
  「我不叫小花貓呀!」她啄著紅通通的小嘴,無垢的雙瞳水靈靈地望著眼前高大的男子。
  「那小花貓叫什麼名字?」他當是逗弄寵物般撫亂她的發。
  「你別這樣啦!管家爺爺會不高興的。」她很自然地拍開他造次的手。
  管家爺爺?「你知道我是誰嗎?」胤故意板個威儀的形象嚇她。
  「人呀!」鬼不會有影子。
  不過,他剛一躍下時,她真嚇了一大跳,以為恪恭郡王府裡鬧鬼。
  後來才想到武功絕頂的高手能足不沾泥地立於草葉上,就像兩位師叔和師父,以及男姐姐。
  至於男姐姐愛吃醋的相公就不行了,輕功比她還糟糕。
  多巧妙的回答呵!不是皇子,不論富貴,單單是人而已。「對我不敬可是會誅九族喔!」
  「我沒有九族吶!可不可以只誅一族?」趙曉風苦惱地垂眉擰鼻。
  「你…!哈……哈……真是頑皮的小東西,告訴我你的名字。」她不懂「誅」字是砍頭的意思嗎?還敢大膽的討價還價。
  「我叫趙曉風,男姐姐叫我風旋兒,你別亂叫人家小東西。」她都滿十六歲了。
  她天生個頭小不是吃得不夠多,她師父也不高呀!
  「你及笄了嗎?」後宮收藏只小貓必定很熱鬧,不會老嫌無聊。
  「什麼是及笄?」不懂耶!好深奧,管家爺爺還沒教到。
  鮮少對人有耐心的胤和善地解釋道:「女子年滿十五是謂及笄,意味著可以出閣。」
  「喔!我去年就滿十五了,可是我不想嫁人呀!」出閣的意思她懂。
  「為什麼不想嫁人?」小小年紀就學人抗拒婚姻?他不自覺的眉頭一斂。
  話一落,他忽聞遠處傳來巴圖的呼喊,習武者耳朵特別靈敏,為了避開不必要的干擾,胤技巧性地將她帶離,繞著即將休眠的荷花池畔。
  驚見小小的人兒有一雙討人歡心的俏眸,靈動中帶著嬌憨,這讓他無暇去探究其容顏,只想沉溺。
  此時,讓他陡升的念頭是——寵她!像豢養只寵貓。
  「男姐姐說男人十個有九個風流,且從骨子裡壞到腳底,她說我比較笨、一定會被人欺負。」
  男姐姐?「總有一個好男人吧!」如他便是。
  非他自誇,由王公貴族們的千金對他所迸發的愛慕眼光,已足以省卻一年的燈油,同儕間尚無人能出其右。
  趙曉風搖著頭說道:「男姐姐說剩下的那個男人是太監,不行了。」
  「太……太監?!」不行?胤驚訝的眼有如駝鈴般瞠大,是誰教她這些似是而非的渾話?
  突然,他想到一個惡毒的女人,但是又不確定,因她們兩人性情相差如雪泥。
  「嗯!有錢有勢的男人妻妾成群,一定不會專寵我,所以,嫁人只會多添怨懟。」她很怕夫婿都不理她。
  「無錢無勢的男人呢?」她說得不無道理,權高富裕之家大都如此。
  「男姐姐說養不起我。」她很難養嗎?她又不挑食。
  「嗄?!」換他迷糊了,不解其意。
  「喂!你是誰?」
  不做多想的胤摸摸她的柔細髮絲。「胤·愛新覺羅。」
  「愛新覺羅?你的名字好奇怪哦!有四個字耶!」趙曉風稱奇地眨眨眼。
  這可愛的小動作叫他看傻了眼,胤差點忘了糾正她的口誤。
  「愛新覺羅是國姓,是皇族才有的尊榮,胤才是我的名字。」
  「皇族?」
  「就是當朝皇上的親人、子嗣,懂了吧!?小花貓。」他等著她露出驚惶、恭敬的態度。
  可是出人意表的,他收到的是憐憫眼神。
  趙曉風歎息地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當皇帝的兒子一定很可憐。」
  「可憐?!」她在說……什麼?
  人人欣羨的地位竟得到她同情的目光,這小腦袋瓜盡裝稻草不成?
  「你們每天都被無形的規矩束縛,沒有自由,不能飛,表面看來是擁有天下權勢,其實貧乏得好可憐,因為你們是權力慾望下的奴隸。」
  要是她一定會悶死在深宮內苑,光是管家爺爺就夠她叫苦連天了。
  「很有智慧的一番話,我記下了。」面露深思的胤收斂著王者尊氣。
  打從一出生,他的生命中就只有一連串的宮廷爭鬥,因弱勢者無法生存於帝王之家,所以他必須強悍,以護自身權益。
  但他從未由另一面去著想,到底是人支配權欲,還是權欲控制了人心?
  其所爭,不過是百年後的青史一頁,而他曾有過自由嗎?
  沒有。
  「呃,你不要皺著眉頭嘛,看起來好醜。」趙曉風踮起腳尖抓抓他的皺眉。
  她是打算抓花他的俊臉嗎?這麼用力。「我是在思考。」
  「騙人,男姐姐人稱女諸葛,她在思考時好美哦!我都看呆了。」簡直美若天人下凡。
  男姐姐著男裝時俊逸非凡,好似翩翩貴公子,好些姑娘都被迷得暈頭轉向,老是跟在後頭想偷看她。
  大膽一點的女人就直接黏上來,含羞帶怯地自願獻身為妾呢!
  而換上女裝的男姐姐又是風情萬種,勾得男人魂都掉了,還傻呼呼的膜拜她走過的泥土,盛在手上細聞。
  當然登徒子更多,但是怕死的人也不少,因煒烈哥哥只消一抽劍問候他們的咽喉,個個便脖子一縮地連狠話都不敢撂下白著一張臉。
  「你的男姐姐該不會是鄭可男吧!」這女人家剛烈得有如男子,機智過人。
  「你認識男姐姐呀?」她興奮地抓住他的手蹦蹦跳跳,活像個孩子。
  原來……「你沒穿鞋?」他責備地瞪視她沾了泥土的小腳。
  略帶著羞怯的趙曉風捲卷腳指頭。「新鞋咬腳嘛!」
  「不像話!」他一把將人橫抱置於懷中一蹲,拉起她的裙擺露出小腿於池中浸洗。
  「我看不像話的人是二阿哥你吧!」譏諷的噥軟女音在他後領響起。
  「男姐姐。」
  比起小師妹無男女之別的興奮,鄭可男的臉色可是不怎麼和善,她如刀的眸光正射向那雙男人的手。
  「二阿哥的教養忘了帶出宮了嗎?我家小風旋兒可是你碰不得的女娃兒。」
  「天底下有我碰不得的人?」眉一挑,胤仍漠不在乎地為趙曉風淨足。
  鄭可男不悅地瞇起眼。「她不是你寢宮裡的鶯鶯燕燕,勸你分寸最好拿捏好。」
  「你未免過度緊張了,真當我胃口不挑,意圖染指你的小師妹?」他冷嗤的一諷。
  「不是嗎?那不知你尊貴的龍手在摸哪兒?」這個小笨蛋,人家在非禮她還笑得開心。
  「你的眼睛沒瞎!何必多此一問。」甩甩手,他將人抱起,直視不贊同的鄭可男。
  無節操的男人。「風旋兒,你不乖喔。」
  「男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她被抱得很舒服,沒有察覺不合宜的舉止。
  「師姑一定很傷心,養大的徒兒竟賴在陌生男子懷中,你的貞操將要不保了。」她故作遺憾的歎了一口氣。
  「啊——」趙曉風臉一紅地掙扎要落地。
  「不要動,小心摔疼了。」像是和鄭可男作對般,胤的手不鬆反而勒緊。
  「你會比她先疼。」
  即使受封為滿清郡主,她對二阿哥的尊敬猶不見長進,冷笑一睨,隨即揚起暗袖水綾攻其面,逼他不得不放手。
  一回一避的胤顧忌行動不便,他知道她不會傷到懷中的小花貓,但仍是為保萬一地揚聲制止,輕柔地將人放在柔軟的綠草上。
  一落地,趙曉風不顧裸足的疼痛,笑中含歉地奔向鄭可男,撒嬌地挽起她的手輕搖。
  「瞧你,花臉貓似的,又玩墨汁了。」她的手輕劃著那張滿是墨痕的小臉。
  趙曉風摸摸自己的臉。「男姐姐,我臉髒了嗎?」
  「自個去池面瞧瞧。」後知後覺的小天真。
  聽話的趙曉風像是林間雀鳥般飛躍到池邊一照,接著尖聲大叫。
  「啊——你好壞,居然沒告訴人家。」嘴一嘟,她狠瞪悶不吭聲的胤,轉身氣呼呼地掩面踏草而過。
  無憂的鳥兒飛入繡閣中,煩惱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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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不流通的氣流悶得叫人氣結,冒著白煙的香茗碧螺春熱得燙嘴,而靜默的偏廳死寂一片,唯一的聲響是瓷蓋碰瓷杯的清脆聲。
  想笑又不敢笑的煒烈清清喉嚨掩飾笑聲,覺得這情形詭異得令人發噱。
  「娘子,喝茶呀!」
  「哼!」鄭可男將景德瓷杯重重一放,但茶液未濺。
  「爺兒,你真的調戲男兒的小師妹呀?」不會吧!眼光放這麼低?
  「嗯哼,我是寵幸她。」當他是採花狂蜂不成,眼神曖昧得刺眼。
  「寵你的是非根!風旋兒可不是你後宮嬪妃,少用『寵幸』這污蔑性的詞兒。」簡直是羞辱!
  「端儀郡主,請注意你的用詞,不是每個女子都有幸受我一寵。」這女人高傲得無法無天。
  淺眉斂笑的鄭可男平靜地端起茶。「少端架子,我不是你底下媚主的弄臣。」
  煒烈一嗆的噴出茶水。
  這分明在隱射四行嘛!
  「煒烈,你該休了辱夫的端儀郡主。」他們不惹他生氣已經萬幸了,怎有可能媚主。
  「我……」關他何事。
  鄭可男也不甘示弱,「相公,你該重新考慮效忠的對象,被女人寵壞的二阿哥已逐漸失了人性,你瞧他獸性刻在額頭。」竟敢鼓動她相公休妻!
  「我……」煒烈不好意思地望向胤。
  「鄭可男,你太不把本皇子當一回事。」可惡的女人!以言語羞辱皇室宗親。
  她冷哼。「胤阿哥,我是把你當淫賊,希望你滿意這稱謂。」
  「你……放肆!」胤氣得捏碎手中杯。
  喲!挺激烈的。「來人,替二阿哥換只玉杯。」
  「煒烈,為什麼我覺得你在幸災樂禍,看我笑話。」什麼態度,一對目無法紀的惡夫狠妻。
  「咳!爺兒,我不想打擊你的自尊心,但若是動起手來,我家娘子小指一動就……你知曉的,她脾氣不好。」
  「你想偏袒她?」胤音一冷的蔑視。
  能不袒護嗎?「夫妻本一體,自然死活共進退。」
  意思是要他自個保重。
  「叛臣!」
  「你誅我九族好了,我認罪。」賴皮到底的煒烈迎向妻子含媚的嬌容。
  「見色忘義,我識人不清錯信了你。」臣不敬君,五綱難振。
  「我愛妻無牴觸大清律法吧!男兒的絕色足令英雄氣短,你別嫉妒我有妻子抱嘛!」他嘻皮笑臉的調侃主子。
  「相公,人家二阿哥的妻雖未娶,可妾妃、婢使多得淹沒怡心殿,你還擔心他缺女人嗎?我看該請太醫多開兩帖補氣聖藥才是,免得縱慾過度而早衰。」
  她最瞧不起輕賤女子身軀的男子,縱使高貴如皇子,一樣不可取。
  大明江山雖落於女真之手,但朝代替換仍改不了帝王之家的爭權奪利,而受寵的二皇子的確獲得康熙爺不少賞賜,美女則是其中之一。
  不過,由於蝶希、夢雲、銀舞及她的小小抗議聲,原本送到四行貝勒府邸的舞妓、伶妾還沒有機會跨過門檻,原轎便悉數地回轉皇宮,全送入怡心殿伺候了。
  雖然後宮皇子的敦倫事不值得她費心思,但多少會有風聲流入民間。
  胤不重欲卻以肉體之歡蠱惑女人為他效命,實在是要不得的行徑,早晚會毀在女人的反噬怒火中。
  「你們夫妻倆耍夠嘴皮了吧!不嘲笑我於心不安嗎?」怒極反平息的胤抿抿薄唇。
  「只要你心不邪,不動我家小天真的腦筋。」她也很好商量,不欺到她的頭上便成。
  「你不是她娘。」他為之一訕的說道。
  鄭可男掐撫杯緣,威脅氣味濃厚。「正所謂『長姐如母』,未開化的蠻族沒學過孔孟之說吧!」
  「我可以因你的無禮入你罪。」簡直膽大包天,公然詆毀當朝。
  「套句我相公的話,你誅我九族呀!皇上亦在九族之內喔!」一筆滅江山,何須反清。
  「無恥。」
  「閣下在反省自身嗎?」她反刺一刀,好似將恥字刻在他難看的臉皮上。
  「你……」
  煒烈忍俊不住地為愛妻倒茶。「爺兒,女諸葛的美稱不是憑空杜撰,你就認了吧!」
  「我發現你娶妻之後變得聒噪多了。」像只報憂不報喜的烏鴉。
  「我幸福嘛!」他一副志得意滿地撩撥愛妻的雲絲。
  「嗯哼!」真是自甘墮落。
  「爺兒,別在心裡罵我。」察言觀色是他的本行,探子頭可不是虛有其表。
  笑意虛假的胤眉掀眼挑。「我雖然不能誅你九族,但是我可以上表請命,將你調至邊關牧羊。」
  「呃!我說爺兒大人有大量,拆散別人美滿的家庭很不厚道。」這招下得狠。
  「我眼紅呀!見不得一張張囂張、跋扈的幸福嘴臉。」一干忠心不貳的鉅子全毀在情字上。
  海灝每回上船都不忘把嬌妻帶在身邊,往往把兒女情長置於國家大任之上,甚至將海盜一事拋在腦後,幾次差點誤了他的大事。
  回京後更老是膩在府邸不進宮面聖,只想恩恩愛愛地做人,期與鋒結兒女親家。
  而鋒則為了補償先前對銀舞的傷害,這陣子勤快地為她進補,跟前跟後生怕妻子動了胎氣,根本視軍令於無物,還三番兩次拒絕接受主帥印璽。
  他唯一的借口卻是手生瘡,握不住殺敵的戰槍。
  天曉得他「第三隻手」長在何處,哼!這借口還不如棣樊一句「要帶娘子回家省親」來得有力。
  然混血美女徐蝶希的父親是位外來傳教士,一趟尋親之旅可是耗費多時,如今滯留意大利不歸,大概是忘了被賦予的使命,得再寫封信催催。
  而眼前這一對更是狂妄。
  因為鄭可男曾是南方反清力量的領袖月剎,基於「已亡」的緣故不便出現在昔日戰友面前,煒烈也由著她諸多留情,未再趕盡殺絕。
  現在的探子營等於公器私用,讓鄭可男拿來探查何處有貪官污吏,對於民間的反清份子只以應付了事,隨便打幾個小賊交差。
  他這個二阿哥當得滿窩囊,無力管束下屬的怠職,只能暗自咬牙。
  「烈,二阿哥不可能放你去塞外逍遙的,此時正值用人之際,他不會傻得斬足削臂。」
  胤眼光一閃。「有你在,勝過東木、南火、西金、北水。」
  「少利用我,本郡主不在乎下一任帝位由誰坐。」終究是滿人的天下。
  「你做不到無動於衷,煒烈也牽扯在這場動盪的政局中。」他一點都不懷疑她能抽得了身。
  「我喜歡當寡婦。」話完,鄭可男腰間倏地一緊,逼她面對一張笑得冷厲的俊顏。
  「娘子,你多慮了,相公可要愛你生生世世,不會捨得讓你空度春宵。」唉!寵妻過溺是英雄墳。
  「哼!你乾脆邀二阿哥進房觀看我們溫存,說得不怕羞。」她輕啐一句橫睇。
  情話露骨就顯得矯情,而且還放蕩在二阿哥面前,她以後見不見人呀!
  真是不知禮,北方蠻子。
  胤撫撫下巴惡意的說道:「很有意思的建議,拒絕女諸葛的邀約實屬不智。」
  「爺兒,你還想永保千秋大業吧!」心中不悅的煒烈狠瞪向安適飲茶的胤。
  「兄弟,你挑錯火了,慣妻也請有個分寸。」唉!沒救了。
  「你不知道千錯萬錯,我娘子絕對不會錯嗎?」煒烈一副理直氣壯地護妻。
  「愚蠢。」胤冷冷一哼。
  「你在罵我嗎?」
  此時,內室走出一位身著黃衫裙的清麗女子,迷惑的水瞳閃著秋桐顏色,螓首微偏。
  「她是……小花貓?」
          ☆           ☆          ☆
  真是醜得一塌糊塗。
  望著銅鏡內遭墨染黑的臉,想掩面嗚咽的趙曉風接過丫環擰乾的毛巾覆面,洗淨污濁還以素淨。
  「跟你說過多少次,姑娘家要秀氣些,瞧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枉費我一片心思改造你成為名門閨秀,太令我痛心……」巴圖語重心長的訓誡。
  趙曉風亂了的發像是無生命地任人扯梳,清淚直在眼眶內打轉,不是頭皮痛得想哭,而是慚愧得無顏見人,她居然頂著一張大花臉到處丟臉。
  記得在書房畫梅描菊時,只沾了一點點水墨在筆上,她還特別挽起袖子避免按壓到畫紙,小心翼翼地挺直身子離開桌面,怎麼護了衣裳卻護不住巴掌大的小臉。
  難怪被人取笑是小花貓,她都覺得難為情。
  羞人哦!
  「看看你的腳,大內繡坊出來的軟緞鞋全給你糟蹋了,你聽過哪家千金小姐光著腳丫子行走,像個山林野婦……」
  趙曉風縮縮腳指頭藏在襦裙中,她已經很後悔這不智之舉。「管家爺爺……」
  「是總管大人,管家是尋常百姓家的稱謂,你要我教幾遍才記得起來。」巴圖翹起小指一比。
  「還不是一樣。」她小聲地嘟嘟囔囔,管家爺爺比較親切嘛!
  嗲著嗓門的巴圖,食指和拇指挑夾著一件小兜衣。「姑娘家要懂得打扮自己,不然會找不到好夫家。」
  「管家爺爺,那是人家的……人家的小衣服啦!」她羞得滿臉通紅。
  「舊得花色都快瞧不出來,你還當是寶來搶?換這一件牡丹繡兜。」好花得襯好衣裳。
  「太艷了,人家不敢穿啦!」好討厭,還在人家胸前量來比去。
  羞怯的趙曉風護著胸,酡粉的玉腮如火燒,堅決不讓巴圖近身。
  「唄!你在矜持個什麼勁,光著身子的女人我見多了,我們都差不多。」他動起手來要幫她脫衣服。
  嗄?!「不……不要啦!小春、小月,快攔住管家爺爺。」
  丫環們邊笑邊阻擋,不太用心地嘻嘻哈哈。
  「死丫頭,我以前在宮裡伺候各宮嬪妃時,你們還沒出生呢!快給我讓開。」巴圖蓮花指外加小跺腳的嬌態連真女人都比不上。
  「宮裡?!」他……他是太監?
  「要不是恪恭郡王的福晉和莊妃娘娘是好姐妹,我才捨不得好日子出宮來,看管這幾個小毛頭。」
  當年莊妃娘娘正受寵,剛淨身的他因為長得討喜,而被分配到慈心宮當個小太監,從此榮升為莊妃娘娘的專屬太監,地位僅次於服侍皇后的太監總管。
  後來莊妃娘娘體恤他年事漸高,便奏請皇上賜他宅邸、奴僕以安養天年,不用時時提著腦袋與眾嬪妃周旋。
  可是他推辭了。
  他認為自個兒的身子還算硬朗,恪恭郡王的福晉嫌原來的總管手腳不乾淨,會壞了王府的名聲,於是向莊妃娘娘商討他來處理王府瑣事,所以他便來了。
  一晃眼,十個年頭過去了,郡王偕同一干女眷、庶子前往郡地,莊妃娘娘也已年老色衰而不再受寵,病故慈心宮。
  「公公又如何?我這雙手比女人還巧,隨便梳個牡丹髻、蓬鬆扁髻都沒問題,小姐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攏個流蘇髻吧!」
  他這一指指點點,讓趙曉風有著羞作女兒身的窘色。
  「來來來,女孩子家總是較放不開,我先幫你打理這頭雜草,待會你再到屏風後換上新綢衣。」
  「呃!好。」她憨直的點點頭。
  巴圖如他所言地非常靈巧,舞動脫了水的筍手撥整她的齊腰長髮,象牙骨梳輕滑地在如瀑烏絲上穿梭,接著將髮絲往上攏於頂,手指一繞挽成圓形髮髻。
  一隻墜飾銀釵由中心綰住,再於梳髻的根部繫上粉黃色長絲帶,飄逸地垂肩。
  在兩位伶利的丫環半強迫半要求的情況下,無助的趙曉風勉強穿上一襲新衣,鵝黃色的短襦內是件粉蜜色兜衣,下裙則是完全的青翠氣息。
  深綠色的穗帶掛了個淺紅佩玉,小巧玉足套入繡著雙飛彩蝶的緞鞋。
  三分姿容七分裝扮,巴圖一聲令下,胭脂水粉全用上了,誰都不准反對。
  兩刻鐘後——
  巴圖點頭微笑,「嗯!水鴨也有七彩顏色。」不錯,不錯。
  這……這是我嗎?
  驚艷不已的趙曉風以為有人在戲弄她,先是以指輕觸鏡面,復撫自己似乎換了一張臉孔的白嫩肌膚,然後——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我看到一個妖怪。」她拉起裙角飛奔出門。
  她要去問問見多識廣的聰慧男姐姐認不認識附在她身上的妖怪。
          ☆           ☆          ☆
  「風旋兒,你妝化太濃了。」
  鄭可男笑笑地起身,以絲帕沾茶水為她抹去艷麗的胭脂,還原她素淨的清妍嬌美。
  並不是不好看,而是不符合她的本性,強要空谷幽蘭染上玫瑰嬌氣,便失了純真,容易凋零。
  「那我不是妖怪?」趙曉風害怕的問著。
  的確天真。「不,你是風旋兒,長白山上太白峰的小旋風。」
  「吁!還好,我還以為真被附了身。」男姐姐的話不會有錯。
  厚厚的粉一卸,她頓時輕鬆地想浮上天。
  「我倒覺得她剛才的妝化得很美,四大名妓都得甘拜下風。」煒烈怔愕地當是昔日的風流情債找上門。
  「煒烈——」
  兩道斥責的冷音來自嬌妻和頂頭主子。
  「你們不認為美嗎?」
  見仁見智,脂粉堆滾久了,鑒賞力會大打折扣。
  鄭可男假死養傷的那段日子,他悲痛淒絕斷了情愛,行屍走肉地在街上躕行,只要見到神似她的女子必強取豪奪,以貝勒的身份搶回府裡溫存。
  那一年,毀在他身下的清白女子不知凡幾。
  若非巴圖處理得妥當,他絕無此刻的優閒日子,所以他總是會有點心虛,憂心一時的貪歡種下惡因,在他幸福盈身之際,報應會當頭來襲。
  「端儀郡主,你家相公又犯淫戒,四大名妓與你共事一夫。」不願天下太平的胤灑油丟火。
  鄭可男微微一瞟。「他沒那個膽,我會先閹了他。」
  「斷了自個幸福?」胤一挑眉。
  「下堂求去並不難,以我的姿色還怕乏人問津?」自節烈婦守的是專一的執著而非浪子。
  「說得有理,我受教了。」他故作謙卑地一猾。
  當他死了不成。「爺兒,自重些;娘子,我還活著好嗎?」
  煒烈的不滿全被忽視掉,兩人的注意力移至清麗的小佳人身上。
  「小花貓,過來。」
  「我?」趙曉風沒啥心機的一怔。
  「風旋兒,還不拜見二阿哥。」想在她面前使心眼?自取其辱。
  「喔!好。」
  趙曉風還不知該如何行拜見禮前,微惱的胤即風似地握住她的手一拉。「你適合我的懷抱。」
  「二阿哥,兔子不吃窩邊草,想想你的皇太子位正在動搖。」一個踅身,鄭可男打散他的奢望。
  「男姐姐,你好厲害哦!」叫人好崇拜,身手快如閃電。
  她碰碰小師妹興奮的桃頰。「知人知面不知心,二阿哥是毒蛇猛獸,避之、躲之、絕之。」
  「他會……傷害我?」趙曉風疑惑地望望似笑似怒的偉岸男子。
  「會。」水與油,難並容。
  「鄭可男,做人適可而止。」維持皇族尊嚴的胤冷眼一視。
  「只要你接近她,危險同樣逼近,你是沒有愛人資格的皇子。」帝位的爭奪會波及無知的她。
  「我說愛了嗎?你可別想多了。」只是多了一份疼惜而已。
  身處於冷血的宮闈,他的命運早已注定,沒有情愛存在的空間。
  對她,是一剎那的悸動,她讓他覺得自己像個人,不用處處提防有人在背後放冷箭,毋需步步為營地工於心計,單純得只是一個過客。
  過客?
  這兩個字讓他心頭不舒服,他想像抱只純白小貓似地擁著她,撫摸不沾塵氣的清新小臉。
  染黑的容顏是一種逗弄,他喜歡那雙信任、純真的瞳眸。
  而上了濃妝的她讓他心口一震,差點做出輕薄舉動。
  不過,抹去胭脂的麗貌最是動人,細小的脈絡微微跳動,宛若一朵百合在他眼前綻放,迎風數著季節微笑。
  愛嗎?
  不。
  那是純粹的佔有慾,她有他的世界中所沒有的無垢氣質,足以洗滌他的狼戾和血腥味。
  他不愛她,只想擁有她的純淨。
  「更可恥,二阿哥,你讓人失望。」聲調冷如冰,鄭可男的言談中字字寒冽。
  眉一挑,胤無謂地看著被奪回的小女人。「小花貓,要不要跟著我?」
  「不要。」鄭可男堅決的代替她回答。
  「貓兒長大要離巢,你無法護她一生一世,端儀郡主。」她是他的,不准有不。
  「至少讓她無憂吧!你的兄弟不殺你了嗎?」風旋兒應付不了多變的深宮內苑。
  「男兒,直不如迥。」神色認真的煒烈提醒她別說得太直接,怕有心人藉機斷章取義地告上一狀。
  即使在恪恭郡王府中,誰知有沒有其他欲取二阿哥生命的探子在?金錢的魅力永遠大過忠貞度,一個不慎全盤皆輸。
  舉凡各位阿哥為了皇太子位用盡心思想除掉二阿哥,他臂上猶帶血塊的傷口便是證據。
  為了鞏固二阿哥的皇太子位,一言一行都必須斟酌再三,以防外人滲透。
  「烈,你多心了,四周的一蚊一蠅都難逃我耳力。」她不會不識大體地落人話柄。
  「總要把萬一算計在內,自信有時是習武者的致命傷。」他相信她的身手,但凡事就怕有個意外。
  神色一柔的鄭可男看向胤。「我家相公為你鞠躬盡瘁,別忘了積點福澤。」
  她意指手下留分寸,別染指了風旋兒。
  「回頭我命人把怡心殿的美人送上你相公的床,如何?」夠厚道了吧!
  「你……」她忍氣一舒怒色。「好呀!反正我剛好可以帶小師妹同游江南,順便找個好男人把她嫁了。」
  和我鬥?周瑜之鑒源於孔明之智。
  「算你狠。」胤退一步的苦笑。
  鄭可男微牽紅唇,「承讓了。」
  這就是風雖急,雲不動的道理。
  「男姐姐,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她很用心聽,卻句句深奧。
  「在聊公事的小插曲,你乖乖地坐著喝茶吃點心。」她用哄小孩的口氣說道。
  趙曉風聽話地坐在她左側,可隨即又發現什麼似的說:「他很孤單,我可不可以去陪陪他?」她指指獨坐上位的胤。
  「不行。」
  「好。」
  詫異的鄭可男和驚喜的胤同時出聲。
  她兩眉向額心擠。「男姐姐大還是二阿哥大?」要聽誰的話?
  好困惱哦!
  「當然是我。」
  「當然是我。」
  鄭可男的清靈美眸對上胤的炯炯黑瞳,互不認輸。
  「男姐姐有煒烈哥哥,可是他孤零零的沒人要,會不會寂寞得想哭?」她看見尊貴身份後的落寞。
  「沒人要?!」煒烈當場噴出一口茶。
  多可怕的聲明,果真是小蠢蛋。
  當朝皇太子會落魄到沒人要?擠破頭為求一夜恩情的千金小姐豈不無形!全都死絕了。
  鄭可男神情一戒。「風旋兒,二阿哥的寢宮有無數的美女陪他作伴,絕對不寂寞。」
  有時同情會衍生成愛,她連開始都不准有地斬斷微妙情愫。
  對於愛情,風旋兒太稚嫩了。
  「可是……」
  「女人都愛吃醋,你靠太近會使他的妻妾們難過喔!」她太瞭解醋意傷人這道理。
  我沒有妻,但是受挫的胤卻開不了口反駁,因為他雖然無妻卻有眾多美妾、嬌婢,事實勝於言語。
  「男姐姐也會?」
  「我是女人呀!」她當然會捻捻酸、吃吃醋。
  每日下江南辦事,不時有煒烈的舊愛相好大施媚功,說不介意是故作大方,心底則嘔得要命,但礙於顏面不好發狂,索性等到關起房門再算帳。
  他對她的愛不容質疑,有時還會愛得令她心疼,尤其是看到他因她自殘的手臂,淚便會無聲的流下。
  她愛他的癡、憐他的傻,兩人注定情纏到死。
  「男兒,我愛你。」煒烈毫不掩飾眼中的深情擁著愛妻。
  「我也愛你,烈。」愛不該藏心底,歷經一番生死離別,他們更懂得知足、惜福。
  感動不已的趙曉風也好想有個人來愛,她不自覺地看向正望著她的胤。
  四目相望,純真和城府似乎遠離,只有彼此眼底的倒影。
  「風旋兒,你忘了男姐姐的教導嗎?」
  喝!
  溫柔的軟噥嗓音一起,啪地斷了所有的遐思,趙曉風臉一赧的低下頭。「男人都是壞東西。」
  「嗯!很好,要記牢。」她得看緊點。
  「是。」趙曉風吶吶地玩著手指頭。
  氣惱的胤瞪視愛破壞的鄭可男,心生一計地揚起詭笑。
  權勢可是一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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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6:36:32 |只看該作者
第04節

  千算萬算,不及女諸葛掐指一算。
  低咒不已的胤收起意氣風發的笑臉,不敢實信的雙目微瞠,他居然被鄭可男擺了一道,狠狠地從雲端上摔下來。
  兩腳踩空,筆直往下墜的滋味不好受。
  機關一撥,命探子營放出假消息矇騙,江西巡撫查顎素私吞賑災黃金三十萬兩,囤積官糧高價販售以利私庫,造成江西境內民不聊生,路有餓死骨。
  其中雖然誇大,但相距不遠,查顎素確有貪污舞弊之實。
  正氣凜然的女中豪傑鄭可男一聽怒氣衝天,當下收拾行李、束起發,一身白衣為救世,他賭她不會帶著小花貓……曉曉上路,以免拖累行程。
  因這來回少說也有上把個月,再加上搜集罪證和執行制裁之間,沒兩個月是完成不了,所以……
  他贏了鄭可男,但也敗得可笑。
  是贏也是輸。
  「爺兒來找煒烈嗎?他出遠門去了。」鋒笑笑地剝滿一盤蟹肉。
  大腹便便的方銀舞和何夢雲連忙起身一福,趙曉風還傻愣愣的翻翻烤蝦。
  「免了,不在宮中就少了這些俗禮。」海願和鋒太現實,只顧著扶自己的妻子。
  「我記得大門口掛的是恪恭郡王府匾額,幾時成了市井小販的彙集所?」
  不知內情的鋒和海願望向心愛人兒,對他的疑惑無從解釋。
  兩日前的深夜,煒烈和鄭可男連袂來拜訪兩人的妻子,三個女人私底下不知協議了什麼,隔天就打包地住進恪恭郡王府。
  身為愛妻的丈夫,他們也跟著來幫人「看家」,順便烤烤魚蝦輕鬆一下。
  秋天的大閘蟹肥又鮮美,正是大啖之季。
  「胤哥哥,你要不要吃蟹腳?好甜哦!」熏得一臉煙的趙曉風拎了兩隻烤焦的蟹腳走過來。
  「胤哥哥?!」
  多令人震驚的稱呼,所有人都怔忡地忘了動作,只有胤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收起你們的癡呆樣,別嚇壞了曉曉。」大風大浪都不放在眼裡的他們,現在卻全成了活雕像。
  「曉曉?!」
  更大的衝擊反映在震耳的尖喊聲。
  「不可以嗎?」
  為了稱謂問題,他趁鄭可男和煒烈不在府內之際摸黑進璃花閣,和不開竅的小人兒「溝通」、「溝通」,終於找到雙方都滿意的定位。
  可惜他們回來得早,他不得不暫時打道回宮,靜待母獅子離巢,然後才能好好地引誘他的寵物。
  誰知才一踏進恪恭郡王府,總管巴圖就送上他家福晉的一封親筆信,寥寥數句寫著:
  玩弄吾家貓妹,死不足惜,阿哥慎之。
  對這威脅信他是貴之不理的一笑泯之,但是每個家僕和侍女卻都用防賊的眼光盯著他,好像他會無恥地來偷「貓」似的,他就有些不是味道了。
  但最可恨的莫過於在璃花合看見兩對不該存在的夫妻,他們破壞他逗「貓」的樂趣,實在太不該了。
  而且還堆起桂木、枯菊瓣煮菜燃香,叉著時節海鮮高笑分食,太不把他放在眼裡。
  「爺兒,你的舉止令人猜疑,該不會看上……」欲言又止的鋒看向忙碌的趙曉風。
  「咳!我記得你病得很重,準備康復了嗎?」探索的眼光讓胤大為不豫。
  聞言,將軍因此折腰。「我什麼都沒看見,最近眼疾的老毛病又犯了,得休養好『長』的一段時間。」
  「你幾時染上眼疾這毛病,我怎麼都不知曉?」謔笑的海灝搭上他的肩一勾。
  「因為你忙著照顧『貼身小廝』,船長。」他沒好氣的回道。
  海灝訕然地以溫柔眼神往視著心愛的娘子。「你又何嘗不是沉溺於溫柔鄉?」
  「銀舞的善良軟化了我的戾氣,所以,鐵漢也會變成繞指柔。」群鋒即將成為父親的驕傲溢滿眼底。
  「夢雲的嬌俏可人比大海還迷人,明知醉了還想一飲再飲。」甘醇得仿如仙液瓊汁。
  曾經叱吒沙場西方之虎和稱霸海上的北方之龍,如今精厲盡收,為其所愛展露不為人知的一面,剛悍的氣勢柔似流水,傾注在巧笑倩兮的嬌妻身上。
  如此溫和的口氣讓胤大為歎息,那昔日狂霸、豪情的男子被兒女情長磨去了剽色,是幸或是不幸?
  「你們怠職已多時,是不是該回到各自的崗位上?」他們「婚假」也未免過長了些。
  鬆弛的兩人倏地一凜,表情過於驚愕,他們猶自迷戀美滿的婚姻,誰在乎國家大事。
  「呃,銀舞快生了,我這段期間不方便離京。」
  「夢雪的身子較虛,等太醫調理好她的健康我就上船。」
  胤好笑的一嗤。「堂堂鋒貝勒和海灝貝勒,居然像個娘兒們似的找起借口。」
  「爺兒。」
  「堂兄——」
  他們的抗議聲不被接受。
  「府中若無人手可由我宮中調派,相信能伺候得兩位夫人服服帖帖。」免去後顧之憂。
  「嗄?!」
  「哈薩克一族正蠢蠢欲動,屯兵屢釁我邊關城都,鋒你意下如何?」
  「他們又不安分了,五城兵馬可是白領薪餉嗎?」他眉頭一皺,不自動請纓。
  「最近海面不太平靜,聽說有支船隊遭海盜洗劫,我說海灝堂弟,你忍心看百姓受苦嗎?」
  海盜?「聽說不盡實際,瓦爾台帶領的海師足擔大任,你多慮了。」
  「聽兩位之意是不願意動身嘍?」溫情使男人失了萬丈豪氣。
  兩人互望了一眼,沉著以對。
  「前些日子你『又』遇刺,此敏感時刻不宜出京。」群鋒斜睨他手臂上的白布。
  「打從我受封皇太子以後!諸如此類的暗殺行動就不曾斷絕,你的關心也未免來得遲。」
  「遲到總比不到好,請爺兒多保重。」他說得毫無誠意。
  璃花閣的梧桐花正落,三個小女人在樹下翻烤香魚,時而輕笑、時而專注,偶爾會將視線轉向涼亭中的三道人影。
  丫環們遞巾拭汗,男僕捧薪柴待用,巴圖尖聲細語叮囑著夫人、小姐宮廷禮儀不可廢,有如母雞一般咕咕叫。
  「你們不想輔佐我了?」胤故意說得語重心長。
  驚覺事態嚴重的海灝連忙開口道:「你說哪兒話,我們是待在京裡保護你的安危。」
  「喔,是嗎?」他用懷疑的眼神在兩人臉上巡禮。
  「棣樊偕同蝶希嫂子返鄉省親,煒烈和女諸葛下了江南,當局情勢不定,需要有實力的親信給予正面聲援,我們不能走開。」
  「海灝,口才練得不錯嘛!真叫為兄感動。」好大的謊言。
  若本身沒有一些力量在,他早亡於各皇子的爭鬥下,哪能屹立在此,成為手足的眼中刺。
  海顯略微悒鬱地一笑。「根據探子的密報,此次的暗殺行動來自大阿哥唆使,你要提防點。」
  「皇兄善嫉,多次因懷恨父皇廢長立次而攻訐,我早已習慣提著心的日子。」胤說得苦澀。
  這是身在帝王之家的悲哀。
  「富貴、權勢令人沉迷,你的處境危險重重,我不好在這時機出海。」說穿了,他戀妻成癖,戒不了。
  「很好的說詞,可我怎麼感受不到你的貼心呢?」他困惑的勾唇一盹。
  「因為你的心打掉了。」海灝自若的一說。
  「掉了?!」他在說哪門子的鬼話?
  鋒斂眉眼神一利。「你是滿清皇朝的二阿哥,什麼樣的美女得不到,別再盯著端儀郡主的小師妹不放,她入不了帝王門。」
  「誰說我對她有意思?」胤懊惱的撇清。
  「你的眼睛。」
  「哼!你看錯了。」他絕不承認對她有好感,那有損星子尊嚴。
  「儘管嘴硬。」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反常。
  胤還想為自己的不動心辯解,趙曉風卻沒給他機會地仰著臉,十分可愛的噘著小嘴。
  「胤哥哥都不吃,曉曉烤得不好吃嗎?」她委屈的水眸寫滿傷心。
  出人意料的,胤無法在她面前板起臉。「我對魚蝦類過敏。」
  「什麼叫過敏?」師父沒教過。
  「這是一種病,吃了或碰了不適合自己體質的東西會發癢或起紅疹,嚴重一點會導致死亡。」
  「哇!這麼可怕,你真沒吃的福氣。」她憐憫的取走他手中已冷的蟹足。
  他不忍心她失望的說道:「你可以烤些肉呀,或是面疙瘩。」
  「啊!你好挑剔吶!廚房離這裡好遠好遠,而且我們都吃飽了。」她已經漲得塞不下食物。
  趙曉風一句天真的話語,逗笑了兩位貝勒夫人,這大概是二阿哥有始以來頭一回被嫌棄。
  「叫下人去拿。」他彈彈手指,命令巴圖喚人去執行旨意。
  「你要自己烤呀?」趙曉風側著頭發出疑問。
  大笑聲由奎鋒及海灝口中爆瀉,一發不可收拾。
  而恪恭郡王府一干僕從也因她的無知而驚惶不已,個個眼露如喪考妣的恐懼,兩隻腳直打顫地只敢看向鋪陳的石板,擔心二阿哥會不高興。
  出身高貴的龍子自然有專人服侍著,誰敢讓他紆尊降貴親動龍手?簡直是冒犯天威的大罪。
  「鋒、海灝,你們覺得很好笑?」哼!再笑就一個派上山抓虎,一個下黑龍江捕龍。
  「呃,我又說錯話了嗎?」不安的趙曉風玩起手指頭,不知笑得捧腹的貝勒們所為何事。
  胤狠瞪著笑到說不出話的兄弟。「沒事,是他們決定替我去苗族一趟,太過興奮而笑得不止。」
  嗄?!多狠的懲罰,兩人果真笑不出來的僵著臉。
  「爺兒,你的安危重於個人生死,恕我不能接受此次調派。」
  「堂兄,我來升火烤肉,你愛吃多少我就烤多少,絕對不會掃了你的興。」
  「阿諛,諂媚。」瞧他們態度變得多快。
  鋒雙手抱拳。「為爺兒盡鉅子一己之力,死而後已!」
  「是嗎?」
  「兄弟情義可比天之無涯,海之無邊。」冷汗微冒的海灝苦笑地說道。
  「真動聽的詞藻,不過……」胤留著下文吊胃口。
  「為什麼我覺得你不安好心?」有點算計意味。
  胤撫撫下巴,「如果你準備好要就任……」卑鄙些才能成就大事。
  識時務者為俊傑。「饒了我吧!說出你的目的。」
  「她。」胤俯視只到他肩頭的女娃兒。
  「她?!」
  大家心裡其實有個譜。
  「恪恭郡王府小了一點。」他輕手地拭去小臉上的一小處煙污。
  「你的意思?」海灝故作恭敬的拂拂衣袖。
  幽邃的眸中透著狹色,胤不疾不徐的說道:「帶著你們的妻子離開,有空別來串門子。」
  「還說對人家沒意思,根本……」趁「大人」不在家行誘拐之實。
  「海灝——」
  「別惱羞成怒,我會有節制地……嘲笑你。」用盡心機就只是為了一個平民女子。
  「你……」
  海灝莞爾一勸。「玩玩可以別認真,你的身份不同於常人。」
  沉思的胤以靜默回應。
          ☆           ☆          ☆
  「回去?!」
  撫摸著圓滾滾的凸腹,益加美麗的銀舞不解地問著丈夫,十分艱難地在鋒的支撐下坐直身子。
  「瞧你滿頭是汗,累了嗎?」他不該一時心軟地答應她挺著八、九個月大的肚子過府一敘。
  「我答應可男要好好照顧她的小師妹,不好失信置之不理。」她憂心地望著和胤交談的趙曉風。
  滿漢聯姻不是件輕易的事,尤其對方是權貴之家。
  當初為了父親與吳三桂餘黨來往密切而入獄,她在百般求助無門的情況下委身於他,本以為今生將與愛絕緣,抱著心碎終老於古寺暮鼓。
  在經過一連串的打擊和傷害,甚至犧牲掉腹中胎兒後,他們好不容易才在寬容中放下自尊,換來今日的幸福。
  貝勒的婚姻大都不由自己,幸得康熙皇的仁慈,她才能與心愛男子相守。
  但是阿哥的情況和貝勒大不相同,就算是一個侍妾也得家世清白、出身名門,講究門當戶對,更何況是當朝皇太子。
  曉風質樸、天真,心是純然如水般透明,絕無法適應醜陋、齷齪的後宮生活。
  難怪可男離京前一再托付,二阿哥的企圖太明顯。
  他要掠奪。
  「娘子,我的好銀舞,你當真為了守女人間的承諾讓我領軍苗夷?」狂妄的鋒采軟化攻勢瓦解妻子的心房。
  妻子臨盆在即要他出征是萬萬不可能,而她也不方便隨他遠行,唯一的方法是背信女諸葛,以成全爺兒的私心。
  「這……會不會有危險?」銀舞遲疑的一句,下意識撫撫肚子。
  「兩軍交戰必有死傷,苗人善使蠱毒,我沒有把握贏得此役。」他刻意說得很嚴重。
  一顆大石就這樣壓在銀舞心口上,令她左右為難。
  丈夫是天,朋友是義,她該如何是好?
  「趙姑娘相貌甚佳,若能真得爺兒疼寵納為側妃,以後你生下孩兒若是無聊,亦可入宮找她解解悶,況且有端儀郡主這座靠山,誰傷得了她。」
  可男的聰慧……「唉!希望我不會助紂為虐,毀了曉風的一生。」
  「爺兒可不是暴虐無道的商紂王,你大可放心。」鋒安撫的說服愛妻。
  「可男會罵我的。」她低歎了一聲,可她也不願孩子出世時見不到親生父親的面。
  「我會為你阻擋她的怒火,我愛你,銀舞孃子。」他放肆地在眾人面前親吻她榴色小口。
  「我也愛你,爺。」
  在另一旁,海灝也放下身段哄騙他迷糊、好動的小妻子。
  「回家?!為什麼?」
  「你不是一直嚷著要有艘自己的船,我特地命人專程為你打造了一艘夢雲號。」
  回頭得叫侍衛長尹殿安將舊船重新漆上油彩討好她,免得穿幫。
  「真的?」
  不疑有他的夢雲興奮地抓住丈夫的手,兩眼發亮地期待首航之旅。
  但……「可男要我看好風旋兒,我們可不可以帶她上船見識見識?」她也有伴好聊天。
  當然不成。海灝佯裝好色的低啄她的粉頰。「你要陪我……」
  夫妻間的私語讓她紅了兩腮,嬌嗔的一瞅。
  「好羞人是吧!這種床第事不好介入第三者,咱們只好捨下她了。」他輕咬她的耳骨挑逗著。
  「你知道可男很聰明,而且功夫又好得嚇人,她一定會怪我貪玩不負責。」好想上船玩喔!
  好個鄭可男。「反正還有個認真的銀舞在,要是全靠你這個小笨蛋,趙姑娘鐵定被你玩丟了。」
  「討厭,人家哪有那麼糊塗。」夢雲生氣的嘟起小嘴正好叫他偷了香。
  「要不要去玩隨便你,機會只有一回,過些日子我會忙得抽不出空陪你喔!」他略帶恐嚇的說道。
  「我去。」但是……「風旋兒怎麼辦?」
  好煩惱哦!
  前些天她還豪氣地拍胸脯保證,絕對「完璧」歸趙,矢志保護可男小師妹的貞操,不讓好色的二阿哥染指一小根頭髮。
  誓言猶在耳邊如打雷般震耳,如今卻為了玩興而背信,她好慚愧。
  可男,我對不起你!
  海灝好笑地瞧著妻子藏不住心思的小臉。「擋人姻緣會倒霉十八代,你不想將來的兒子怨你吧!」
  「嗄?!」是這樣嗎?
  於是,夢雲傻傻地任由丈夫牽著走。
          ☆           ☆          ☆
  「咦!銀舞姐姐和夢雲姐姐怎麼要走了?」
  腳步尚未跨出,即有一股力量拉住瘦弱的趙曉風往後傾,正好倒向胤的懷抱。
  「小東西,你在急什麼?」
  「我要去追銀舞姐姐和夢雲姐姐呀,她們答應陪我玩一天。」她喜歡兩位姐姐,可是她們的丈夫就……
  有點過分了。
  「我陪你不好嗎?」他一手摟著她的腰,寵溺地撫著她泛紅的桃腮。
  趙曉風食指輕勾要他彎下腰。「管家爺爺會罵我。」
  「巴圖?!」嗯!這個老太監是滿棘手的。
  他的忠心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可卻固執、傲慢得不可理喻,以恪恭郡王府為畢生責任,極力守護府裡的每一個人,包括初來乍到的小娘子。
  他比大內密探還恐怖,瞇起的小眼睛精鑠如箭,無所不在地探查恪恭郡王府內的秘密。
  也許是少了「寶貝」的緣故,個性陰柔難測,有時像個女人喳喳呼呼,有時卻又一表正經地數落下人的疏忽,但對少福晉是一徑的尊崇,奉如神人。
  而日月神教的餘威猶存,連身為八旗子弟的巴圖也免不了受到影響,真當月剎鄭可男是天人轉生。
  不,月剎已死,應該稱呼端儀郡主。
  然她實在美得不像人。
  不過,心動是一時的,眼前人兒的嬌憨笑容才叫他喜悅。
  「管家爺爺說男女授受不親,你不可以動不動就隨便抱我,老天會響雷劈我腦袋。」她好怕打雷閃電。
  胤抱緊趙曉風急於隔離的身子。「他騙你的,陰無陽不生,陽無陰不長。」
  「管家爺爺那麼老了還會騙人?」她聽不懂陰不陰、陽不陽的兩儀卦法。
  以前師父是教了很多,可是她忘性快,只記得什麼陰陽調和,天脈不衰,氣運丹田,滋陰補陽……
  「騙人沒有年齡之分,因為你單純可欺。」這是好也是憂。
  「那你也會騙我嘍?」舉一反三是她唯一的專長。
  呃!他微微一怔地摔擰她的鼻頭。「騙你有好處嗎?」
  「男姐姐說你是壞阿哥,要我離你一丈遠。」一丈有多長呢?她得量量看。
  「她說錯了,我是最和善的阿哥,只會疼愛你。」胤不一下子打翻鄭可男下的迷咒,試著一步一步誘導她。
  「男姐姐是全天下最聰明的女子,她不會弄錯。」趙曉風堅定的點了個重頭。
  他取笑地一握她的粉腮。「瞧你,中她的毒太深了。」
  鄭可男的聰明才智毋庸置疑,她是他這一生中唯一佩服過的巾幗英雄。
  反應靈敏,手段圓滑,機智過人,擅於利用人性的弱點,即使少了絕頂武藝和天仙般容貌,她的成就一樣令人折服,可就是性子激烈了些。
  很高興她已和大清化敵為友,不再處處與朝廷作對,不然大清基業恐有不保之虞。
  「我哪有中毒,胤哥哥你捏痛我了。」趙曉風揉揉臉頰,表情一怏。
  「呼呼就不痛了。」他以扇面遮住巴圖的視線,一親她豆腐白的玉腮。
  「啊!你……」她臉發燙地摀住他唇落下的地方。
  「還痛嗎?要不要再呼一下?」一口根本止不了饑,胃空得很!
  後知後覺的小丫頭這才知羞地推推他喊不要,纖柔的臉蛋酡如晚霞,連耳根都火得快燃燒起來。
  「真可惜,我還想好好疼疼你呢!」胤的唇有意無意,在滑過她的耳朵時伸舌一舔。
  嚇得快跳起來的趙曉風,緊張地抓住他的領口。「男姐姐會殺了我。」
  她說得都快哭出來,模樣楚楚動人。
  「怎麼說?」她設了什麼門檻?
  「男姐姐說誰都可以碰我,唯獨你不成,不然她要罰我在太白峰的反省洞裡待一個月。」
  「反省洞?!」青色的怒氣隱隱浮動在胤的頸項。
  「那裡又黑又冷,還有小老鼠咬指頭,每天只能吃餿掉的硬饅頭。」她說得好可憐,彷彿親身經歷過。
  「是她關了你?」火苗頓時上了他的黑色瞳孔。
  趙曉風用迷惘的大眼瞅著他瞧。「我又不是壞孩子。」
  意思是她未被關過,純粹只是聽人描述。
  「曉曉,你很頑皮喔!」他居然被戲弄了,而她毫無自覺性。
  「對呀!師父也常被我氣得臉發白。」她有些沮喪地纏耍著食指。
  不做作的純真表情在一瞬間撞擊著胤的心窩,令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貼近,擷取她無邪的粉色花瓣。
  「二阿哥,這裡是恪恭郡王府,請你自重。」不知何時竄出的巴圖,對他當頭一喝。
  偷香不著的胤神色一惱。「巴圖,你不想壽終正寢了嗎?」
  「回稟二阿哥,惹惱我家少福晉才會大禍臨頭。」他就是想活久些。
  「嗯哼!不在恪恭郡王府就可以為非作歹,偷香竊玉是吧!」他表情邪惡極了的說道。
  「只要對像不是曉風小姐。」突地,巴圖有一絲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胤低頭吻吻趙曉風的額頭。「想不想進宮去逛逛?」
  「不成呀!二阿哥,少福晉……」
  「多話,巴圖。」
  揚袖一揮,胤足下一躍,便挾帶恪恭郡王府的嬌客離去,留下怔愕不已的巴圖。
  「慘了、慘了,少福晉可別怪罪老奴,是二阿哥太蠻橫。」土匪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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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6:37:10 |只看該作者
第05節

  太和殿有批閱不完的奏章和文件,內容大略是長江水患告急、百姓流離顛沛、蘭州大旱、牛羊無水枯渴而亡、屍臭綿延數百里……
  歸結起來,一是水滿成災,一是水虛招禍,兩相比較都是上天為難人。
  而蒙古喀爾喀族日前呈表聯姻,意欲迎娶大清公主、格格為妻,這令胤想到開朗、活潑的和孝公主。
  端敏和曉曉同歲數,皆是年方十六歲的芳華佳人。
  而回部和西藏的藩王也派遣使臣前來洽談和親之事,似要藉著美麗多嬌的公主鞏固自己的地位,期望大清皇帝能減少賦收,免年年進貢。
  父皇要他自個斟酌斟酌,若不反對就許了兩地使臣的要求,先立數位側妃。
  雖然他已送走了一大半的妾妃、婢嬪,可怡心殿的女人仍嫌過多,若不是顧忌其中有十數名侍妾是籠絡各皇子的籌碼,他早一迸逐出了。
  他不敢讓曉曉住進自幼生長的寢宮,就是怕褻瀆了她的清靈之氣,平白沾染污濁的淫穢氣味。
  而太和殿是父皇賜予他處理公務的私人寢居,亦即是皇太子專有的御書房,兩側相連著十來間房,專供宮女、公公們休息,以便隨傳隨到。
  唯獨書房後方是他的私人天地,有一人造天池,終年溫熱的冒著煙。
  「曉曉,你很無聊嗎?」
  打了個盹的趙曉風連忙睜大酸澀不堪的眼,以手背抹去嘴角的白涎,不好意思地拉著袖子磨墨。
  「我知道悶壞了你,等我看完桌上這些奏章就帶你去上林苑賞花。」她這雀鳥的羽翼己叫他給扭曲了。
  看完那堆山,那還要多久?「我不要看花,我想回恪恭郡王府。」
  她想念小春、小月的嘻嘻哈哈,想念管家爺爺的嘮嘮叨叨,還有璃花閣的梧桐花。
  「不准。」
  「那我可不可以出宮上貝勒府找銀舞姐姐玩?聽說她生了個胖小子。」一定很可愛。
  「她在坐月子,鋒貝勒不會准許毛躁的你靠近他妻子半步。」嗯!做得好,值得嘉獎。
  趙曉風失望的吐吐氣。「夢雲姐姐真幸運,能乘船到外海看大魚噴水。」
  「洋人說是鯨魚。」他們行得愈遠愈好,免得刺眼。
  胤大筆一批,拒絕回族和西藏和親的提議。
  「好羨慕哦!她們可以玩兒子和看魚,我卻只能磨墨。」啊!手指頭又沾墨了。
  「你不想磨墨?」他一副好脾氣地寫下災銀五十萬,大開官倉放糧。
  由於皇上日理萬機,夜寢美人膝,有些不太重要的奏章就放手給他這個皇太子處理,以訓練他獨當一面的果斷決策,以接續日後的大統基業。
  而黃河年年水患,防不勝防,已派有工部侍郎前往疏浚,但績效未見改善,無法引疏長江之水,只能任由潰堤。
  適巧康熙爺下江南遊玩去,此奏章才來得急;皇上手諭明白寫於其上角,命胤阿哥以急件處理,勒令即發放賑災銀南下,以解百姓之苦。
  「你看池子裡的錦鯉多無助,小鳥兒在籠子裡垂頭喪氣,一個屬於天空,一個屬於湖泊,豢養使它們失去了天生的野性。」變成只是一群服從的活動鳥獸而已。
  胤帶笑的眼眸轉為深沉,原來她並不若外在迷糊。「為什麼喜歡裝傻?」
  「咦?我聽不懂。」她不笨呀!只是不愛習武、背書而已。
  「宮裡這麼舒適,還住不慣吧!」是他多慮了,她是深海明珠,只在夜裡大放光彩,並非是山林野石,而是懂得生命的智者。
  何必要個清淨靈仙看遍世間醜惡,只需悠閒自在地隨閒雲野鶴放縱,不理紅塵俗事,天地間只她一人。
  塵埃向來是自招來。
  「討厭得要命。」哎呀!墨又沾到小指了。
  「討厭?」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竟讓她心生厭倦?
  「以前在恪恭郡王府有小春、小月和管家爺爺跟前跟後地說這不可以、那大失禮,現在……唉!我好可憐喔!」
  從不歎息的無憂女孩不快樂了。
  那一句輕輕淡淡的歎息聲,擰疼了胤的心。「有人欺負你?」
  「不是。」她淡淡說道。
  「那為何自怨自艾哩?」錦衣玉食樣樣不缺,她還不滿足?
  「我好寂寞。」說著,趙曉風的眼中少了生氣,這令他一驚。
  「是賺伺候的宮女太少嗎?我立即要查公公多派些人來陪你。」他揚手吩咐殿前太監去張羅。
  寂寞是一種虛無,是一種可怕的病,但又找不到症頭,就像心口破了個洞,怎麼塞也塞不滿,茫然得不知身是誰。
  而通常,他用女人的身體來打發一時的空洞,疲憊的心會因為勞累而獲得暫時休息。
  見母后為了爭奪父皇的寵愛與各宮妃子鬥狠,將全部心思都投注在排除異己、裝扮自己上,努力地維持逐漸色衰的容貌以免失寵。
  但後宮美人眾多,誰有幸能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短暫的恩愛期一過,母后也落得和先她入宮的嬪妃一般處境。
  若不是懷有了他,此刻少得令紅顏白頭的寵幸怕是虛幻,她根本早被遺忘在深宮內苑,與半百宮娥數著日子話當年風光。
  所以,他成了政治籌碼。
  他從未一日享受過母愛的滋味,有的是母舅權欲的奉承嘴臉,和母后拿他當牽制後宮美人的武器,以及眾多排斥及嫉妒的目光。
  而手足雖多卻各自猜忌,鮮少有交心的兄弟情義。
  幸好他擁有四位忠誠的下屬兼好友,陪他度過動盪不安的宮廷生活。
  寂寞便是一切代價所堆積的果實。
  「不要啦!胤哥哥,宮裡的人都好嚴肅,我會怕。」趙曉風連連揮手阻止,忘了手中握著一隻墨石。
  「曉曉,你灑到我了。」他為之失笑地望著一大片迅速污沁的黑漬。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兩手齊下要搶救地一拭。「呃……好像更糟糕了。」
  胤抓住她慌亂揮動的雙腕,拉坐在大腿上。「別急,不礙事。」
  「可是……」她好差勁吶!笨手笨腳的,本來只有一邊黑污,經她一擦,整件錦衣都毀了。
  她愧疚地將臉埋在他的頸窩,無辜的墨石被丟棄在書桌一角。
  「沒關係,污了洗淨就好,不過是一件衣服罷了。」好香,她身上有一股雪花的味道。
  清新如梅。
  趙曉風摟著他的頸項一咽。「我要回恪恭郡王府等男姐姐,這裡不好玩。」
  「皇宮內苑不比尋常人家,你多忍耐一下。」久了自然就會適應。
  「不要,我討厭皇宮,討厭被關在冷冰冰的地方,我會死的。」她無助的嗚咽。
  胤語塞地拍拍她的背。
  紫禁城成了她口中的大冰牢,世人恐怕不認同吧!但他無力反駁。
  只有住在高牆裡的皇族才體會得出她的辛酸。
  「在這裡,我都不敢大聲說話,因為回音會招來別人鄙視的目光,每天還要學習一大堆規矩,一個做不好就惹人笑話,身上就像綁了四根線,手腳都無法自在的擺動,我好難過。
  「而吃東西原本是件快樂的事,可是一桌數十道菜實在太浪費,而且在吃之前還要用銀針戳來戳去,我寧可上城西大街吃個窩窩頭來得自在。」
  其實,也不是皇宮內苑不好,而是好得叫人吃不消。
  一早起床洗個臉、換件衣服是件輕鬆的事,可是在一干宮女的堅持下,化簡為繁地非得磨蹭半天才出得了門。
  本來還要穿上花盆底鞋,不過她穿上後,就一路跌跌撞撞,索性小性子一使便光著腳丫子任意行走,因此引來不少側目的蔑光,讓人更加難受,有種格格不入的排斥感。
  這樣一舉一動都遭人「監視」的感覺悶得很,所以,她好想飛過那道牆,去呼吸自由的氣味。
  「別任性,等我忙完了就帶你出宮玩。」胤端起阿哥的架子一訓。
  趙曉風覺得委屈地扁扁嘴。「又不是我自己要來,你凶我。」
  「皇宮有什麼不好?珍禽異獸,瑪瑙珍珠,還有一大堆人供你差遣。」
  「你覺得她們是真心的在服侍我嗎?你看不到的時候,她們可是一張張嘲弄的笑臉。」她們當她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姑野婦,老用她聽不懂的言語在背後指指點點。
  「我……」他一開口就被打斷。
  「長白山上有更多珍奇的鳥獸,不怕生的任由我觀賞而不是珍藏,瑪瑙珍珠於我有何用,山上又用不著……」
  「閉嘴!」胤凌厲一喝,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和怨言。
  「你吼我?」
  冷吸了口氣,他緩下語氣說道:「是我疏忽了,沒注意到下人的態度。」
  「她們都對我好壞,說什麼我是成不了鳳凰的烏鴉。」她好傷心,她從來就沒有當鳳凰的意願。
  烏鴉不好嗎?還不是一樣棲息在枝頭上。
  「我會懲罰她們為你出氣,以後便沒人敢在我背後搞小把戲。」他知道那是女人的妒心作祟。
  原本伺候他的宮女都妄想能得到他的一夕憐愛,以提升在宮裡的地位,進而母憑子貴地成為他的侍妾,甚至是側妃。
  殊不知,他雖縱慾卻從不留龍種,與他有過一夜恩情的女子都必須飲下去胎的藥水。
  而大部分他寵幸遇的宮女會轉送給官中侍衛,另一小部分未被寵幸遇的宮女才得以留置太和殿伺候。
  他不會讓自己過去的女人傷害她純潔的心靈。
  可沒想到萬般計量,她還是受了無形的傷害。
  「為什麼要說為我出氣呢?是你帶我進宮,是你讓我不自由,你不該讓我為你背罪,那是不對的事。」
  男姐姐說他是壞阿哥,果真不假,明明欺侮人的是他,卻還遷怒旁人。
  為之一愕的胤深深的望著她。「曉曉,你不喜歡我嗎?」
  她頓了一下,偏過頭思考。「我喜歡在恪恭郡王府出現的胤哥哥,不喜歡在皇宮裡不快樂的胤阿哥。」
  「不快樂?!」我?
  「恪恭郡王府的胤哥哥會笑會生氣,比較像個人,可是皇宮內的胤阿哥老是皺著眉,上揚的嘴角像是壓著千斤石,笑得好不真心。」
  他微之一悸地軟下嚴厲,輕手撫觸她圓潤的唇瓣。「我也不喜歡皇宮裡的胤阿哥。」
  「真的?!」哪有人會不愛自己呢!真奇怪。
  「我一生下來就是個阿哥,即使不願亦無從選擇。」此時他才深覺身為皇子不是幸福而是枷鎖。
  江山真的美麗嗎?
  胤頭一回審視自己的心態,大清有眾多皇子,真無一人可擔起重任,非他不可?
  是他自負還是自大?
  人,可以有不同的活法。
  像她。
  「所以我才覺得你很可憐,不聽男姐姐的叮囑陪你進宮來呀!」她要走其實也很輕易。
  雖然武功不濟,但輕功行呀!不怕跑不贏他。趙曉風在心底得意這點。
  男姐姐?喔!他都快忘了這根刺。「想不想出宮玩?」
  「可以嗎?」她小聲、興奮地問道。
  「有何不可。」瞧她此時的小臉多明亮。
  「你的……公事不用處理嗎?」她指指一桌的奏章,渴望的眼神透著一絲不確定。
  「人總要休息,我可不想累死在一堆公文中。」他輕笑地點點她的鼻頭。
  她高興地跳起來歡呼。「走走走,我們去王大嬸的攤子吃豆腐腦。」
  「等等。」他出聲拉住她急躁的身子。
  「你後悔了?」小小的光亮倏地從她眼底消失。
  「總得讓我換下這一身衣服吧!」胤好笑地比比她糊塗釀下的傑作。
  嬌憨的趙曉風露齒一吐舌。「骯髒的阿哥一定很引人注目。」
  「你……」霎時,他被她這不經意的小動作給吸引住,眼神熾熱地盯著她的唇。
  「你在看什麼?我臉上很髒嗎?」她反射性的要用一手墨去撫摸臉頰。
  而胤輕巧的一握將之放在嘴上一啄。「我要吻你。」
  「嗄?!」
  「閉上眼睛,我的小花貓。」她澄淨的眼眸令人自慚。
  「喔!」
  她聽話的合上無邪的眼眸,不解世事的仰著頭,當他溫熱的軟唇貼上她的處子甜口,她驀然一驚地張開口,隨即他的滑蛇便順勢攻佔了丁香舌,與之交纏不休——
  火之熨處,情愫運轉,入了心。
          ☆           ☆          ☆
  「走慢點,小心撞了人。」
  一出宮門,趙曉風的世界豁然開明,像只不安分的小兔,睜著圓亮的大眼睛瞧著人來人往的市集,無一刻安定的橫衝直撞。
  雀躍的心一直有一抹古怪,她偷偷回覷始終微笑以待的尊貴男子,胸口怦怦然的直跳。
  原來嘴巴碰嘴巴叫做吻,感覺很奇妙。
  男姐姐還說不准他的手接觸她身體的各部分,包括寒毛,那嘴巴算不算呢?
  好討厭哦!她似乎喜歡上他吻她的感覺,舌頭還可以吃來吃去,現在嘴巴裡都是他充滿陽剛味的涎液久久不散,好羞人。
  男姐姐說不可以喜歡上他,因為他會傷女人的心。
  那麼愛呢?應該沒關係吧!
  「曉曉,別邊走邊吃雪花栗子糕,嘴角沾到白芝麻了。」胤此刻不是阿哥,而是疼寵她的平凡男子。
  趙曉風沒有女孩嬌態地伸舌一抹。「好好吃,你要不要吃一口?」
  「好。」
  他吃的不是她手中的甜糕,而是直接吻上她的唇。
  「你……你欺負我啦!」她羞赧地遮著面,逃避路人不以為然的注目。
  「是你要我吃一口,我不好拂逆你的好意呀!」他狡猾地眨一眨眼。
  「人家指的是雪花栗子糕,又不是我的嘴。」她不服氣地撒嬌說道。
  胤氣定神閒地拉起她的手閒逛。「下回記得說清楚,不然我很吃虧。」
  「你哪有吃虧,這……這種事姑娘家……姑娘家才吃虧。」趙曉風含含糊糊地叨念著。
  「是不是在偷罵我呀!壞女孩。」胤暗笑在心,她的一字一句他都聽得分明。
  她陡地抬頭瞪他。「男姐姐說得一點都沒錯,你是滿清最壞的阿哥。」她才不是壞女孩。
  「噓!我們說好出宮不喚我的稱謂,你不乖呀!小花貓。」他俯在她耳邊一喃,給人曖昧的聯想。
  「對不起,我不是存心……咦!不對,我在生你氣,怎麼反過來向你道歉!」她好像受騙了。
  他忍下大笑的衝動,一表正經地摸摸她的頭!像在撫順貓咪的毛髮。
  「曉曉是溫柔、善良的好姑娘,一定不忍心生我的氣。」
  「我……」被他這麼一說,趙曉風頓時洩了氣。「你好無賴哦!」
  「可是你就是喜歡我。」他自信滿滿地輕擰她的鼻頭。
  她啞口無語的低下頭。
  好像有一點被他吃定的感覺,是她太天真了,還是他城府過深?總覺得不安,卻仍迷迷糊糊地順著他的心意。
  男姐姐肯定會罵她笨,說她不懂得強硬說不。
  「是耍雜技的,你來瞧瞧。」胤以凌人氣勢為她開路,眾人紛紛一讓。
  不認真的一瞟,趙曉風說了句氣死人的話。「好爛的功夫。」
  「你說什麼?敢瞧不起我顏嬌嬌。」一道嬌小的身影,倏地由十層疊椅上縱身而下。
  「我……我沒有。」趙曉風嚇了一跳,往身側的胤懷中偎去,怎麼有個女人突然跳下來?
  「你還敢狡辯,明明是你說我功夫很爛還不承認。」江湖兒女多驕縱,顏嬌嬌更是其中之最。
  趙曉風微微一縮地說道:「我指的是功夫不夠俊,又不是說你。」
  她對事不對人,是無心之詞。
  「你還在侮辱我?表演者是我,你以為誰聽不懂你的嘲笑。」顏嬌嬌咄咄逼人的食指差點戳到她的額頭。
  「胤哥哥,我有嘲笑她嗎?」那功夫真的不好嘛!簡直就像她三歲時學基礎的扎馬步。
  胤朝她一笑,隨即面色一整地冷肅。「姑娘未免盛氣凌人,當真天下沒能人嗎?」
  「我……我是一時氣不過嘛!公子別和小女子一般見識。」顏嬌嬌一見他的俊逸容貌和尊貴氣度,就嗲呢的嬌柔幾分。
  「你的功夫是很爛,說實話不犯法吧!」做作!他毫不留情的批評。
  眼底一惱,她把怒氣轉嫁在他身側的趙曉風。「再不濟也勝過愛說大話的無知賤人。」
  「你該死!」胤舉起手要擊向她的天靈蓋,忽地一隻小手求情的包住他一根手指。
  「胤哥哥,是我不好,你別生氣。」她不要他因她一時失言而殺人。
  眼神轉柔,胤一味的疼寵。「曉曉絕對不會有錯,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
  「你剛剛說我是壞女孩。」她反應極快地重複他先前說過的話。
  他為之一哂,接不下話。
  一旁遭冷落的顏嬌嬌可不許有人忽略她,從南到北耍著家傳武學混飯吃,幾時能遇著如此出色的男子?她一顆心全偏轉向他。
  嫵媚的理理雲鬢,她故作嬌羞地搭上胤的手臂,露出自以為迷人的狐笑。
  「爺兒難得來看奴家的表演……」
  「放手!」胤不假辭色地斥喝她。
  嗄?!表情一愣,顏嬌嬌當沒聽見地更加在他手臂上挑撫,「奴家一向敬仰英雄好漢,所謂英雄配美女……」
  「無恥。」
  他內力一使,攀著的人兒隨即飛跌出去,圍觀的群眾連連拍手叫好,當是行走江湖表演中的一項。
  一口血含在嘴裡硬吞下肚,顏嬌嬌滿臉跋扈。「你敢傷了我!」
  「小小一個無知賤人我還不放在眼裡,殺你會弄髒我尊貴的手。」意思是不屑。
  「你……」她怒極地指向趙曉風。「她還不是小家子氣地裝白癡討人歡心,我會比她更不堪?」
  容貌嬌艷,身段窈窕,一雙鳳眼微帶春色,被人吹捧慣了的顏嬌嬌一向自視過人,不曾為男人動過心,驕蠻得令人生畏。
  她原本是武師的女兒,因家道中落而賣藝以求溫飽,一心巴望釣上個多金的富家子弟好終止流浪的生活。
  剛才她在一層層的椅子上頭,瞧見人群突然散向兩旁,一位氣度宏偉的男子出現在眼前,她當場芳心暗許地滑了一下手。
  適巧那礙眼的女人無意的一句給了她機會,她順勢藉故教訓而靠近,心想他是識貨人,應該會拜倒在她的羅裙之下,誰知——
  這口氣她嚥不下,非要索討不可。
  「你真的很不怕死。」胤的臉色出現駭人殺氣。
  她一驚,退了兩步。「各位鄉親父老,小女子不過出來討個生活,你們來評評理,我的武功真的很差嗎?」
  顏嬌嬌一個梨花春帶雨,兩眼盈淚滿眶地振動群眾情緒,狡猾地營造出悲苦女子的假象博取同情。
  週遭儘是不識武學的平民百姓,又以男子居多,一見她淚眼含波的媚態就酥了心,不明就裡一頭熱,鼓噪的以言語聲援起來。
  不過胤兩道冷冽的視線一掃,眾人立即噤聲不語地吞了吞口水,面露懼意。
  「你的武功不是差,而是爛得丟人現眼。」想在他面前使手段?
  異想天開。
  「是嗎?會比她爛?」顏嬌嬌凡事要與人爭強,了心要將他身側女子給扳倒。
  美人多妒心,不甘屈就。
  眼一冷,他陰鷙地說道:「十個你都抵不上她的一根頭髮。」
  「欺人太甚,有本事你叫她舞弄兩招,空口說白話只會惹人奚笑。」她才不信一個瘦巴巴的小驢蛋會武功。
  「沒必要。」她是什麼東西!敢要他的曉曉以武取悅這些市井小民。
  胤不是擔心小娃兒技不如人,而是不高興將她美好的一面展現在眾人面前。
  她是他的私藏,絕不與人分享。
  「我看是軟泥巴裝閨女,沒有那口氣就別吭聲,徒惹人笑話。」顏嬌嬌打蛇隨棍上,硬要咬上一口。
  「你是灶口點火,愈燃愈熾。」小小的賣藝女也敢挑釁,不知死活!
  要不是不以阿哥身份出遊,她豈有命大放厥詞,早已當街立斬。
  她用譏誚的口吻斜蔑趙曉風。「你屬烏龜嗎?敢說不敢承擔。」
  「我……我不想讓你難過。」和男姐姐相比,她的武功是差多了,但是和一般習武者相較,三流招式尚不輸人。
  辣佬佬是武林數一數二的高手,放眼江湖的新一代盟主還不及她的一半,身為她的徒弟,素質當然不至於太過虛浮,好歹十招學個一招就夠闖蕩了。
  她呢!雖是招招都會、招招不精,但是應付場面的一招半式倒還練得有些火候。
  因為師父會「考試」,她怕師父太傷心收了個懶徒弟,所以刻意背了幾招以緩和師父的怒氣,免得老是怪罪白髮因她而長。
  「少吊高話,你別摔成碎觀音才是。」哼!憑她會有什麼好身手。
  趙曉風好聲好氣的說服胤,笑笑地走向中間。「抱歉了。」
  她純粹腳勁一一將椅子往上踢,再使傲人輕功躍上,單足立於十張椅子的一腳,贏得滿堂喝彩。
  妒恨萬分的顏嬌嬌不甘被她搶走風采,暗地取出腰際風凌鏢一射,趙曉風翻身一閃地踩著鏢面一點,身形如雪花飄落般瀟灑立於地面。
  「對不起,讓你難看了。」趙曉風是真心地不想出風頭。
  「你在譏笑我。」她含恨的咬著銀牙。
  「不,我……」
  「曉曉,咱們上北大院聽說書去,別讓不自量力的蠢女人擾了興。」胤倏地一出手,快得無人知地廢去顏嬌嬌賴以維生的武藝。
  「說書?!」
  眼一亮,趙曉風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往北大院走去,無暇顧及顏嬌嬌突然虛軟的身子跌落在地,一口紅血由嘴角溢出。
  這是得罪大清皇子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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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6:37:51 |只看該作者
第06節

  望著那張日益紅潤的嬌顏,胤無限感慨油然而生,曉曉畢竟適合高牆外的世界,做不了華麗籠子裡專為他吟唱的金絲雀。
  他放下皇太子責任不顧,日日陪她遊遍北京城,她寵物的身份雖已逐漸淡化,但他發現一件可怕的事實——他居然迷戀起她的笑臉,一日不可或缺。
  當初他嘲笑過四行的癡情,為了女人甘願拉下貝勒的自尊,軟化身段哄心愛女子開心。
  如今他遭到報應,身陷其中,一心要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只為她一個回眸輕笑。
  他甚至還把恪恭郡王府的忠婢小春、小月接進宮,外帶不請自來的看門大巴圖,摒退所有曾經暗地嘲諷過她的宮女,由臨宣王府的侍女來替代。
  海灝雖有微辭但不阻攔,直道他病得不輕,需要太醫診診脈。
  月餘來他未曾點召任一侍妾陪寢,禁慾的日子本不難過,反正他曾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不近女色,是鋒、海灝、棣樊和煒烈四位貝勒拚命出清府中的美女,他才不堪其擾地接納。
  但是不解世事的她似乎對他的吻上了癮,動不動就把身子偎過來,踮起腳尖吃起他的嘴,並像蟲子般在他身上蠕動不停。
  他不是聖人,柳下惠的節操做不來,瞧著日漸嬌美的曉曉,他常一柱擎天,睜眼到天明,只能以冷水降溫。
  而秋天的氣溫已有些寒意,他未受涼倒是稀奇。
  他一心只想寶貝她、寵溺她、眷戀她,她在他心中的重量已非言語可形容。
  因為珍惜,所以他不動她,寧可忍受慾火的焚燒。
  想想多可悲,阿哥的婚姻自主權掌握在皇阿瑪手中,他不想委屈了曉曉為妾,卻又無力為她打造一個平穩的安樂窩。
  如今,唯有保全她的清白,日後怕是心碎地見她別嫁,也是身為阿哥的無奈,這全都只為憐惜她。
  「胤哥哥,你睜著眼睛睡覺嗎?」好厲害,不知她學不學得成?
  他抓住眼前揮舞的小手輕握。「頑皮,有人能睜著眼睛睡覺嗎?」
  「有呀!怪師叔就會,可是他小氣得不肯教我。」她求了好幾回。
  男姐姐說她求錯人了,應該拜託奇師叔才對。
  可是奇師叔又不會這門功夫,求他有效嗎?她一直不敢嘗試。
  「你是說端儀郡主的師父,天山二佬之一的怪佬佬?」還真無緣一會。
  唯一一次聞聲不見人的機緣,是月剎以身殉義「死」在煒烈劍下那一回。
  「端儀……是男姐姐啦!啊!我一時忘了皇上賜給她的郡主封號。」真是沒記性。
  「小糊塗蛋,你不會也忘了叫我所為何事吧!」胤提醒地剝了顆花生放在她嘴裡。
  微微一怔,趙曉風當真忘了這件事,小腦袋擠呀擠地,五官全糾結在一起,好似形成個愁字。
  忽聞一道悅耳的清唱如暖陽襲來,她驟地一舒愁色,笑顏璀璨地拉著他的大手一搖,胤為之迷眩地在她唇上一啄,眼底藏著柔情。
  「你又偷親我,男姐姐會割了你的唇肉。」反正不吃虧,她也常常強親他。
  「你捨得?」
  她小臉一垮。「捨不得也不成呀!男姐姐的功夫比我好太多了,我還沒開口她已經動手了。」
  「你認為我贏不了她?」男人的面子問題讓他開口一問。
  「不是……你輸定了。」聞言,剛丟了粒花生入喉的胤,差點因她的下文而梗住。
  「曉曉,你太高估鄭可男了。」他在心底咒罵,眼眸變得深黯。
  「我聽說男姐姐曾傷了你一劍。」趙曉風不加掩飾地看向他受過傷的手臂。
  因為真,所以她不懂婉轉暗示,明目張膽地一視。
  他低啐。「是她太狡詐,趁人不備時偷襲,算不上大丈夫所為。」
  「男姐姐是女人呀!」她用奇怪的眼神睨他,覺得他也犯糊塗。
  「嗄?!」要命,瞧他用了什麼蠢語。
  「你們不是常說男姐姐是機智過人的女諸葛,怎麼她又變狡詐了?」好亂哦!到底何者為實?
  是機智過人,還是狡詐小人?
  唉!太深奧了,頭好疼,不要想了,反正男姐姐是最愛護她的人,所以是……唔!
  好人。
  胤被她的天真考倒了,趕緊轉移話題。「你剛才喚我何事?」
  「唄!」她眨了眨眼看向客棧下唱曲的姑娘。「她唱得很好聽。」
  「還有個『可是』對吧!」他完全摸清她的性子了。
  趙曉風一臉崇拜的模樣。「你怎麼知道?」
  「你有一張藏不住心事的老實臉。」像銅鏡一般清澈無垢。
  「喔!」
  「喔?你不準備說你的『可是』?」他知道她是個憋不住話的小雀鳥。
  「她雖然唱得好聽,可是小師妹唱得更好,還彈了一手好琴。」她身邊的人都很厲害。
  跑堂的店小二端了盤小魚乾走過,聽了她一句「小師妹」,差點把盤子砸在她頭上。
  店小二道了句,「宋憐星。」明末知名學者宋應星的後人。
  「哇!你認識我小師妹呀!她長得很漂亮對不對?以前還當過妓女。」她興致勃勃地說道。
  店小二握盤的手氣得直顫抖,極力抑制往她臉上送的衝動。
  宋憐星亦是一年多前聞名江南的第一名妓沈戀心,因為愛慕煒烈貝勒未果,身為探子的身份外洩,遭當時仍為月剎的鄭可男下令,命日月神教的弟子搗毀她的妓閣——醉花塢。
  雖一把火燒掉了醉花塢,但她有幸逃脫。
  而在因緣際會下,她成為天山二佬的徒弟,就入門時間的長短而言,武功不濟的趙曉風在輩分上仍佔了上風,貪了個師姐的口頭便宜。
  「好姑娘不該把低俗的字眼掛在口上,她從良了。」胤糾正她不雅的用詞。
  「妓女是低俗的字眼嗎?小師妹還是很喜歡男人呀!」無心的一句話由她口中說出,聽在有心人耳中已是侮辱。意指宋憐星自甘墮落,風騷淫蕩。
  「姑娘要喝茶嗎?」
  趙曉風心口一訝地看看長相平凡的店小二。「我是不是認識你?」
  「沒有。」「他」口氣惡劣的丟下杏仁糕。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她歪著頸項用力地想。
  「姑娘大概是曾來過小店聽過小曲、用過膳吧?」小蠢豬、小笨雀,你認得出來才怪!
  「是嗎?」
  胤不高興她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男人身上,便點了一壺龍井打發「他」走。
  「胤哥哥,你不覺得他很面熟嗎?」她理所當然地以為她認識的人他也認識。
  「不會。」
  「可……」「他」真的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的可是還真多,上回去看波斯人的吞火插劍表演,你怎麼說的?」她永遠有個「可是」可用。
  「我說兩位師叔更厲害……」
  真的嘛!吞火插劍哪有什麼稀奇,而隨手變出花和兔子也顯得好小氣。
  人家奇師叔右手一揮,整座山谷的野花就全往上空飄,還有山鼠、野兔滿地跑,有的還笨笨地撞在一起,被奇師叔抓回去醃成肉乾。
  還有怪師叔只消把手往河裡一擱,七彩的魚群就全躍上河面跳舞,一條條排列整齊地躍入竹簍,自願當盤中菜。
  「師父可以一口氣吹熄上千根蠟燭又點燃,將一百多把劍往她身上插會自動彈開,所以……」
  那叫內功,趙小笨!店小二躲在樑柱後偷聽。
  「好好好,他們都是武林奇才。」胤有些不是滋味的說道。
  「胤哥哥,你在生氣嗎?」表情好難看。
  他在吃醋!無聊的店小二打了個秀氣的呵欠。
  胤「和顏悅色」的揉揉她的頭,「我是在羨慕你有好師父、好師叔。」
  「真的呀!他們真的很好哦!」趙曉風沒有心機的臉看起來特別的「純」。
  「嗯、嗯!聽小曲。」好得令人恨!
  清瘦的老叟拉起二胡配合唱小曲的姑娘,兩人邊應和著向各桌爺兒、夫人、姑娘們索討賞金,邊一步步往樓上雅座走。
  飛絮晚悠揚,斜日波紋映畫梁。
  刺繡女兒樓上立,柔腸。
  愛看晴絲百尺長。
  風定卻聞香。
  吹落殘紅在繡床。
  休墮玉釵驚比翼,雙雙。
  共唼蘋花綠滿塘。
  一首南鄉子猶在繞樑,討賞的精緻木盤即落在他們眼前,胤探入懷中欲取出一錠銀子打賞,一道銀光倏然引起他高度的警覺心。
  身一側,抱起他的愣佳人往後一移,只見一把落空的匕首握在唱曲姑娘的手中。
  店小二身手極快地丟出托盤,打中她的手腕。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憐星小師妹。」
  趙曉風快樂的尖喊聲令人傻眼,難道她不知道危險當前嗎?
  「閉嘴,趙小笨,我不認識你。」一個氣惱,口稱不識的店小二喊出她的姓氏。
          ☆           ☆          ☆
  去你的鄭可男!最好死在江南回不了,她落得清心。
  被識破身份的宋憐星,在心底罵遍千萬回狠話給害人精,她是一時不慎叫豬油蒙了心,居然打了個不會輸卻輸得一塌糊塗的賭。
  她篤定高高在上的大清皇太子不可能瞧上小笨妞,自願來見證自個是贏家,可以好好嘲笑自以為識人無誤的女諸葛。
  可在跟蹤了大半個月後,她真的很火大,也輸得很不甘願,他怎麼會神志不清地戀上這半調子的趙小笨?
  實在太詭異了,她有種被命運戲弄的錯覺。
  「小師妹,你的易容術好厲害哦!我都看不見那條連縫耶!」好神奇喔!
  「別叫我小師妹!我是店小二。」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就像是變音期的童男。
  「好吧!小二師妹,你易容一定是不想讓人認出你,我不會告訴人家你是宋憐星,也是昔日的江南名妓沈戀心。」她真的不會說。
  「趙小笨,你是豬來投胎的呀,可不可以學聰明點。」真會被她氣死,
  趙曉風無辜的嘟著嘴。「我是你師姐,怎麼老叫人家趙小笨。」
  「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我這輩子一定不要認識你。」宋憐星自我催眠地念著,希望能成真。
  若不是大敵當前,胤真會為這段可笑的對話大笑出聲。
  他的曉曉純真得令人心憐。
  「你們太不把嶺北七聖放在眼中。」二胡一抽,老叟一變成了中年漢子,一把彎刀閃著寒光。
  「是嶺北七妖吧!你們也太不知羞的自捧。」不屑的口氣出自宋憐星。
  「無名小卒莫要強出頭,給我閃遠些,爺兒不想浪費力氣殺你。」中年漢子眼神狠厲一拋,彎刀冷冷。
  宋憐星甩甩不沾灰塵的抹巾。「愛說大話。」
  「你……」
  「大哥,別和此人嗦,我們的目標是胤阿哥。」賣唱女握著發疼的手腕,狹長的細眼透露殺意。
  一、二、三、四?
  眼觀八方,客棧裡手持利器逼近的惡徒有四名,既是嶺北七妖,應有三名隱於暗處欲乘機出手,他得小心提防。胤一手護住急於認親的小佳人,一邊如此暗忖。
  她雖然有點小功夫,但是未與人正面交手過,他不放心將她置於危險中,而且對方是狠毒、陰險的難纏角色,絕非單純的她能應付。
  「哼!胤阿哥,把你的人頭送上來吧!」他彎刀一劈,隨即鏈矛、長槍和銀刃齊飛。
  狀若無事的宋憐星拉過不知發生何事的趙曉風窩在牆角,還一盤花生一盤菜地邊吃邊討論各自使出的招式,甚至不時發出叫好聲,好似見人賣藝娛樂她。
  嶺北七妖中的四妖出招陰厲,每一式都似不要命地攻向要點,武功路數古怪而難防。
  捉襟見肘的胤只能閃躲,一時半刻還瞧不出他們的弱點,眼神犀利的在視一來一往的矛、刃兵器,身上難免帶點小傷。
  「胤哥哥,鏈易放難收,借槍使力斷其勁,矛震自傷。」
  及時雨來得正是時候,胤一個回身側踢,抓住嶺北三妖的長槍刺向迎面而來的鏈矛一絞,內力加注在槍與矛上,當場鏈斷回傾撞向嶺北四妖的胸口,一口鮮血噴得老遠倒地不起。
  「刀彎封刃,截長槍以收其勢,兩儀分,歸太極,去之心脈斷,無回勢……」
  趙曉風的武學根基扎得是不好,但是背口訣、內功心經的本事是一絕,駕輕就熟地不費心力。
  她常看師父和師叔這些高人過招,對習武是沒耐心,但是喜歡研究解招,因再高深難測的武功都有破綻,不可能十全十美。
  所以,她只要一看到舞刀弄拳的身影晃動,便很自然就能說出其缺點所在,一一解破。
  「可……可惡……」斷了半截的長槍,正插在嶺北四妖的腹上。
  其他兩妖也身中重傷,被胤借力使力的內力震碎五臟內腑,命在旦夕。
  隱身在屋樑的其他三妖見狀,怒氣衝天地縱身而下,目標是多話的小雀鳥。
  宋憐星揚巾一甩,意圖阻擋。
  一時低估了嶺北七妖的狡猾,不防白色粉末在空中一灑,挺身護住趙曉風的兩人吸入了些香氣,頓時氣血逆行地提不起勁。
  「是十香軟筋散?」胤懷疑地試圖逼毒。
  「不,是西域迷香。」宋憐星封住奇經八大穴,阻止毒入經脈。
  「胤哥哥,小師妹,你們怎麼了?」他們臉色好難看,全都白成一片。
  「我會被你害死,趙小笨。」有夠倒霉,幹麼和奸詐女打賭!
  「我是趙曉風,曉風不是小笨,你老是念錯我的名字。」好像人家真的很笨。
  胤微冒冷汗的扶著趙曉風身後的牆。「有機會就跑,別顧忌太多。」
  「可是……」
  「別又可是了,不要讓我分心擔憂你的安危。」他評估仍有幾分生機。
  自從上回他遇刺受傷,煒烈達調派了四到八名探子跟隨在後保護他,所以一直未再遇上驚險畫面。
  而這些時日陪著曉曉遊遍京城各大景點,敏銳的她老覺得有人在身後窺伺,他才縱容地以手勢解除他們的任務,以為自己能應付突發狀況。
  但自信往往流於自大,一時疏於防患惡匪使計,終食惡果。
  「一個都別想逃,我要拿你們的血祭我兄長七妹。」三妖之一聲音一出,一隻渾天錘當頭罩下。
  急中必有臨危一搏,天真、善良的趙曉風奪過胤手中的飛虹軟劍,將僅存於腦中的三招式旋舞一揚——
  似幻似真,雪花如絮。
  飄落一地化成紅血,點點滴滴艷得刺目,三妖來不及哀號,睜眼未閉卻少了生息,好像不瞭解為何無痛感的一劍足以致命。
  「你會雪花劍?」宋憐星嫉妒極了,她百般哀求不得的絕世武功,居然讓小笨雀給學去了。
  「我只會三……三招。」她囁嚅的吐出實情。
  「什麼?七十二招雪花劍你只學會三招?」天呀!那她的小命等於是撿回來的。
          ☆           ☆          ☆
  妒呀妒呀!她妒恨萬分。
  怎麼有人天生的好運兒,遇凶化凶,逢劫化劫,幸運得有如神助。
  明明是個蠢到極點的小笨蛋,為什麼運氣好得叫人吐血,一路都有貴人助其成長?雪肌冰膚的她,半點傷疤殘坑都不存。
  撕下人皮面具的宋憐星恨恨地啃著進貢紅棗,像在咬食某人的肉。
  怡心殿裡的鶯鶯燕燕全送入十阿哥允福宮中,殿裡的宮女、太監全都換了新的一批,一律是宮外剛挑選入宮,肖未染上宮中各種惡習的奴僕。
  難怪他們個個顯得有點笨拙,就像那個哭得丑斃的笨妞!
  「你夠了沒?趙小笨,他還沒死透。」她也受了傷呀!怎麼不來關懷一下。
  望著小指不小心勾到碎盤子的小傷口,宋憐星哀怨得眄人。
  趙曉風抽噎地抹去眼角淚滴。「我殺了人。」
  嗄?!
  好一句叫人絕倒的話,哭了老半天,大家都當她心疼胤阿哥而淚流不止,原來她無情得很,只是罪惡感作祟。
  胤細聲哄她,「曉曉乖,你殺的是十惡不赦的大壞人,他們死有餘辜,與你無關。」她的淚比傷更傷人。
  「可是……」她沒殺過人。
  胤輕握她包紮著的小手。「你是為民除害的女英雄,想想有多少人因你而免於一難。」
  「真的嗎?」止住了淚,趙曉風的眼底有著不確定的疑惑。
  「當然,不信你問問小師妹。」他用凌厲的眼神警告宋憐星。
  「是,趙小笨是好人,千年難見。」她哪有那麼大的福分能當起皇太子爺的小師妹。
  踩在人家的地盤上,頭能不低嗎?
  千年難見的大蠢蛋!
  胤又哄。「瞧,你是做善事,不會有人忍心責備你。」
  「可是……」趙曉風覺得自己於心有愧。
  被她的軟性子磨得有些火氣的宋憐星低聲一吼。「你再說一句『可是』看看,我毒啞你!」
  「我有解百毒的玉露丸。」天真的趙曉風掏出先前為他倆解毒的小瓶子。
  「天呀!真敗給你了。」宋憐星橫眼一睇。「二阿哥,你的眼光有問題。」
  居然挑中迎風彎腰的小野花。
  以前的她就是太不知變通,傻傻地癡戀一個男人,到最後人心兩傷,差點活不下去。
  不過,自從當了奇、怪師父的徒弟,心境已大不相同!她學會為自己而活,不再貪戀不屬於自身的情愛,讓昔日隨風飄逝。
  然而,人與人相處會被帶壞,她就是一例,變得不馴多了。
  好聽一點是隨和,但真正意思是古怪。
  「宋姑娘,你傷得不重吧?」胤問得很輕。
  很重,是自尊。「還好。」
  「需要休養嗎?」
  「人家留我就住,人家不留我就走。」多明顯的企圖,更可鄙。
  「我想你很忙,無法待、很、久。」胤的笑意非常冷。
  「再忙也要抽空來探望趙小……師姐,我可不想她死於非命。」她是賴定了!
  絕非自願。
  因為賭注就是寸步不離的保護小笨雀。
  保她性命、保她貞操,也保護她那顆純淨的心不被染黑。
  「沒人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傷害她。」
  「今天呢?」自大!
  「意外。」他一句帶過。
  過了幾日無波無浪的清閒日子,幾乎要以為天下太平,手足不再為帝位相殘,他可以任意地行走天子腳下,毋需防備奪魂之手。
  可天總是不遂人意,在美夢正濃時敲下響雷,打擾一夕安穩。
  如果只單單針對他,容忍的限度足以寬懷。
  若是傷到他心底的人兒,他決計不輕饒。是該集五行之力予以反擊,不能再縱容兄弟間的殘酷手段了,他已是只甦醒的豹。
  「趙小笨……小師姐,教我雪花劍吧!」他不留,自有人留。
  可是……呃!小師妹說不能再「可是」。「人家只會三招。」
  「哪三招?」寥勝於無嘛。
  「風起雲凝,雪中……飄花,還有……融雪化水。」在宋憐星的雙眼逐漸瞠大的瞪視下,聲大漸虛的趙曉風有些慚愧。
  「你就只會前、中、後這三招?」她在搞什麼,七十二招哩?
  趙曉風哂然一尷。「師父抽考時,我使出這三招,還是有從頭舞到尾呀!」
  通常,一開始先練第一招「風起雲凝」,表示她沒忘本,一步一步從根基學起,師父說她有天分,足以擔大任,繼承她的衣缽。
  然後招招相連扣的劍法很吃力,她略過,努力地背著第三十六招的「雪中飄花」,師父的表情就開始沉重了,但還是稱讚她練得有模有樣。
  而第三十七招以後手會酸,她本想放棄,但是師父的臉很臭呀!她只好死記活背地把第七十二招「融雪化水」獻給師父,師父當場眼翻白地厥過去。
  不是她有心要氣死師父,她也真的很有心地從頭練到尾啊!中間省略幾招有什麼關係?她又不當武林奇俠。
  「趙小笨,我看天底下找不到比你更笨的人,你是豬來投胎的呀!」宋憐星氣得朝她大吼。
  雪花劍——
  武林人士爭相掠奪的絕頂武功,居然遭她如此摧殘,天理何存乎?
  妒呀!
  恨呀!
  這個不知福的趙小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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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節

  巍巍的紫禁城關住了多少白髮宮女的辛酸淚,無聲地被人忽視在偌大卻冰冷的皇宮內苑,以生命來了結無情的歲月。
  一座高牆阻隔了兩種心。
  有人用盡心機、散盡萬財想進來一伴君王側,有人卻心冷的倚窗望斜月,等待不再有的風光。
  足蹬三寸金鏤鞋,運步款款的玉奴兒深受大阿哥的寵愛,金鈿、玉珥、銀簪、燕尾釵等首飾多不可數,照理說她該知足了。
  但以色侍人的悲哀,終是蝕空了她的心。
  疾步前往昔日和胤恩愛的怡心殿,她是憂喜參半,愁色堆滿芙蓉面。
  「你對我是有情或是無心呢?」
  每每在夜深人靜時分,她便反覆地陷於兩種相拉扯的情緒中,不知身是誰。
  大阿哥待她雖好卻心胸狹隘,老是質疑她的忠誠度,粗暴的在床以外的地方強要了她好幾回,表示他在「那方面」勝過她心儀的男子。
  姑娘家求的不外是一份溫柔真情,他的粗暴反而讓她更思念起二阿哥的溫和懷抱,總在和大阿哥歡愛後難以安寢,望著燭火到雞鳴。
  二阿哥對她可有一絲情意?為何輕易將她轉送予人,不顧她的意願?
  女人真如草芥嗎?竟如此不值一惜。
  「玉奴兒夫人,別忘了你的身份。」一旁的侍女青泥輕聲提醒著。
  她巧然一盼地拭去多餘淚水。「我是大阿哥的寵妾,特來探望二阿哥的傷勢。」
  「你知曉就好,大阿哥對背叛者的手段,你不是沒有親眼目睹,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聞言,嬌美清艷的玉奴兒打了個冷顫,手底頓時冒起寒意,一想起枕畔人的殘酷,嚇得她連連做了三天的惡夢。
  那起因是一位早已失寵的侍妾與禁軍一員私通,珠胎暗結想削髮為尼逃避事跡敗露,可沒想到孕吐一事竟傳到他耳中。
  即使是他不要的女人,也不許任何人染指,於是命人棍、棒齊下地集中於侍妾的小腹,硬生生地把五、六個月大的胎兒打出母體。
  一團血肉模糊的嬰胎猶自蠕動了下,尚未死絕的貓嗚著,似在控訴他的無情。
  畢竟是未足月強行降臨的生命,在他下令以巨石壓碾前已回歸渾元,無法控訴人間之殘忍,她掩面欲嘔地無力救助已奄奄一息的母親。
  為求生路的侍妾苦苦哀求,仍逃不開悲慘命運,被丟入久未近女色的士兵中,活活遭輪姦而亡,死時下體大量出血,屍體依然遭人蹂躪,直到冰冷僵硬。
  胤阿哥瘋狂地要他所有的女人目睹一切過程,意在警示她們背叛的下場。
  那晚,有十個侍妾、寢婢上吊身亡,餘下皆惶惶度日,惡夢不斷,終日淚洗花顏。
  但她沒有多少心寒的機會,貪慾重色的大阿哥幾乎夜夜來索取她的身心,一夜數次猶不知足,連她的侍女青泥也一併佔有,二女一男裸身床第間,鶯喘燕呻。
  情愛看不破,身又不由己,她看不見未來的顏色。
  「青泥,你後悔入了這座華貴無比的大牢籠嗎?」她的心好累,前進已無路。
  「玉奴兒夫人,你想心生二心?」她揚高音量地以示忠誠。
  沒有人敢違背大阿哥的旨令。
  微微一僵,玉奴兒無助一歎。「你、我同是殘花之身,為何你肯認命?」
  「我是大阿哥的人,除了效忠他之外,我的心容不下其他。」她說得堅決。
  「你……唉,大清皇子不是卑微的我們可以評論,你比我勇敢。」她做不到忘情。
  高偉的樓閣一幢接一幢,水榭相連。
  綠葉因秋氣而泛黃,三三兩兩凋零的荷花出水而樓,水面下的游魚時而探頭呼吸,鴛鴦不成對的各自另覓伴侶,在非求偶期野合。
  怡心殿的宮門大敞,玉奴兒手持大阿哥的通行令牌未受禁軍阻攔,主僕兩人各懷心思地走入花團錦簇的花園。
  由於新進的宮女、太監尚未熟知宮裡的規矩,言行舉止顯得隨和多了,皆以笑容送予來客。
  在一番指點後,玉奴兒走向太和殿,她以為怡心殿內還留著昔日伺候爺兒的寵姬,故不願入內徒增傷心。
  「誰允許你到太和殿?」
  一道尖銳的男音喝住了兩人的腳步。
  玉奴兒疑惑問道:「你是新來的太監?」短短時日,二阿哥的寢宮多了些新面孔。
  「無禮,是我在問你話,你是什麼身份敢來太和殿放肆?」後宮這些女人真是愈來愈膽大妄為,也不瞧瞧這是誰的宮殿。
  青泥驕傲地代主回答。「她是代大阿哥來探視二阿哥的玉奴兒夫人。」
  「夫人?」巴圖不屑的冷嗤一哼。
  夫人早晚成了昨日之花。
  「你是什麼態度,不怕二阿哥生氣砍你的頭!」好倨傲的狗奴才。
  仗著被大阿哥寵幸遇,昔日伺候人的青泥一反溫馴地趾高氣揚,不當同是婢僕身份的太監有資格盤問她,自以為高人一等。
  殊不知她不過是個狎玩的對象,大阿哥早不記得她的容貌,還妄自奢望攀上龍子享受榮華富貴。
  「賤婢,敢對著咱家鼻頭罵的沒幾人,你真當自己是皇親國戚嗎?」瞇起眼,巴圖秀氣的拈著蓮花指。
  「你才是死太監,我可是大阿哥最寵愛姬妾的侍女,得罪我休想在宮中有好日子過。」
  「哈!一個小小丫頭氣焰如此高,可見王子疏於管教,可憐讓下人爬上了頭頂。」妾嘛!又不是正室,得意個什麼勁。
  「你……」
  玉奴兒輕斥一聲命她退下。
  「這位公公,玉奴兒關切二阿哥的傷勢,勞煩通融讓個路。」她語氣輕柔有禮的懇求著。
  「你是大阿哥的寵妾,於禮不該見其他男子。」板著臉,巴圖不放行。
  她愁容滿面的輕輕一喟。「不瞞公公,奴家原是二阿哥的侍妾,聽聞他遇刺受傷,奴家難忘舊情地前來一探,望請體諒。」
  二阿哥的女人?「你愛二阿哥?」
  「是的,我愛他。」她毫不保留地說出真心話。
  以前,她總以為有的是機會,才不曾直接表明愛意,相信時日一久,爺兒必能感受她的深情。
  怎知一夕變色,她來不及開口的濃郁愛戀就此夭折腹中,而今深藏心底多時的話語終能吐出,也許能喚回二阿哥一絲的眷念。
  「有意思。」若有所思的巴圖撫撫光滑的下巴仔細瞧她。
  怎麼看她,都比他家的曉風小姐來得謙恭有禮。
  「公公可否憐恤奴家的一片癡情,讓我送盅魚湯給爺兒補身?」近在咫尺,她才知思念有多深。
  「你不會想舊情復燃,腳踏兩條船地來往兩位阿哥的床吧?」多有心呀!還煮了魚湯。
  反觀曉風小姐……唉!真是天壤之別。
  此時,在太和殿後側和宋憐星一同泡澡的趙曉風,突然打了個噴嚏。
  玉奴兒羞愧地眼一黯,「奴家自知身份低微,不敢玷污皇子的尊貴。」
  「不要妄自菲薄,說不定二阿哥一瞧見你的媚態就酥了心,後悔把你送人。」他在使著壞心眼。
  「公公……」
  「我是恪恭郡王府的太監總管巴圖,你別再叫我公公。」他刻意區分等級不同,以倨傲的眼神蔑視不知本分的青泥。
  「原來是巴圖總管,請恕奴家眼拙。」難道煒烈貝勒已回來?
  「無妨、無妨,是我越權。」真悅耳的銀鈴聲,不像曉風小姐老是管家爺爺地喚個不停。
  真是大不敬。
  「那我……能進太和殿嗎?」她懷著戰戰兢兢的口吻問道。
  巴圖大方地揚揚手。「去吧!別讓湯變涼了,折了你的心意。」
  「嗯,多謝總管的成全。」
  玉奴兒心切地挽著裙擺走進太和殿,隨後是捧著盅湯,一臉悻悻然的青泥。
  「是該謝我,少福晉該不會怪老奴未盡看護之責了吧。」巴圖一臉狡猾的低語道。
  他是存著私心,讓她去翻天覆地一番,好冷卻冷卻曉風小姐的天真,別當二阿哥是純情漢子,傻傻地愛上他而不自知。
  感情中若加了變數,兩人便可能因第三者的介入而出現裂痕,然後他就能漁翁得利,乘機把呆呆的曉風小姐帶回恪恭郡王府,以完成少福晉的托付。
  二阿哥對曉風小姐的疼寵雖是有目共睹,但是帝王之家的專寵能有多長?處在環肥燕瘦的後宮中,女人的凋落比四季變化得還快,誰敢保證二阿哥的情能一生一世?
  少福晉說得好,不同世界的人就該回歸原位,牽扯不清只會徒增一樁情傷。
  曉風小姐雖然傻傻愣愣的,可是無邪得惹人憐惜,怎麼能白白地讓二阿哥給糟蹋掉,她甜甜地喚他一聲管家爺爺的模樣多嬌俏,讓人生不了氣。
  「別怪我棒打鴛鴦,二阿哥,誰叫你生在帝王之家,是個一國儲君。」
  巴圖快樂的哼著小曲,準備回怡心殿打包行李,一會兒接曉風小姐回府。
  多好呀!
          ☆           ☆          ☆
  「鋒,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推開如山的奏章,胤氣惱地起身踅步。
  鋒似笑非笑的勾著唇,藏不住眼底的興味。「我是來保護爺兒的安危。」
  「哼!想笑就笑吧,反正沒人尊重我這個阿哥。」他窩囊極了!
  由於皇阿瑪剛回宮,暫時不想理朝政,便由他代為批閱來自各地方官員的奏章,忙得他一個頭兩個大,撥不出時間陪伴他的小人兒。
  海灝和夢雪正由海上回航,近日可回。
  煒烈及女諸葛提早懲戒了貪官污吏,近期內應該會抵達北京城。
  而省親已久的棣樊和蝶希也正在回家的途中,五行即將聯合共抗來自宮內的力量,他應該高興才是,而不是一臉怒意,徒惹風月。
  「你是鋒的主子,下屬豈敢嘲笑爺兒的求愛之路坎坷,豈不找死。」鋒涼涼地飲著香片。
  「你愈來愈不怕我了,是我太縱容的結果嗎?」他面露威脅的一瞪。
  「不,是爺兒體恤鋒妻美子幼,一時動了凡心罷了。」爺兒要個民間女子易如反掌,何需顧慮。
  將來爺兒登基後,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姬妾無數,多個漢女並不為過,看在煒烈妻子的份上,封個妃位算是抬舉了。
  只是時局尚未穩定,各宮阿哥野心勃勃地欲除爺兒以爭其皇太子位,兒女情長不適合在此時發生,那會讓他們有機可乘。
  尤其是端儀郡主鄭可男護短得要命,要下手得趁早,生米煮成熟飯,她不認成嗎?
  「鋒,我發現你最近油嘴滑舌多了,你的狂傲霸氣哪去了?」故意挑他痛腳踩,可惡!
  鋒得意的笑笑。「我娶了個貞烈、溫柔的妻子,又添了個嬌兒,總不好一天到晚擺個將軍臉嚇人吧。」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奚落我?」哼!不過是個女人,他一聲令下就夠貝勒府邸雞飛狗跳。
  「有嗎?是爺兒多疑,鋒絕不敢拿昔日爺兒戲弄我一事來報復。」他可是謹記在心。
  「你……你未免度量狹小,我不過是假意要人,欲逼出你的真情意。」記恨到現在,實有失大男人氣度。
  「的確是件小事,只是每回一想起來就冷汗涔涔,差點錯過今生所愛。」固執的自尊讓他貶得難看而已。
  回想當日,他死不承認愛上銀舞,沒安好心眼的二阿哥竟故意在他不肯向自己認輸的時候,開口要她陪寢,害他一顆心揪得難受。
  礙於面子拉不下來,他只能故作大方地允諾,其實心口在滴著血。
  結果只是一場玩笑罷了,卻讓他嚇得落荒而逃,生怕爺兒後悔來索討他的女人。
  「鋒,愛上一個女人是什麼滋味?」
  鋒沒好氣地一瞟。「你不會等煒烈回來再問他?他自殘一年多的手臂會給你答案。」
  「我愛上曉曉了,怎麼辦?」眷戀已昇華成愛,刻在骨子裡。
  「收入房呀,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人教。」才分開一個時辰,他已經開始想念愛妻和嬌兒。
  「哼!知易行難,頭一個拿劍砍我的便是端儀郡主。」哪能說收就收,太輕賤曉曉了。
  她可是宮廷內的一股清流,值得更好的對待。
  「你是個阿哥,當朝的皇太子爺,鄭可男不過是個平民郡主,你怕她不成?」想太多了。
  胤冷冷地一視,「你沒被她砍上一劍不痛快是吧?皇阿瑪可疼她疼得緊。」
  「這倒也是,皇上難得在棋藝上輸人,而且是個女人。」也正因為這樣,她博得了康熙爺的敬佩,被寵愛如親女。
  鋒繼續啜飲香片,煙霧繚繞。
  此時的趙曉風被心存惡意的宋憐星拐進後殿泡澡,不便進入的胤只能乾瞪眼,聽著遠處傳來的潑水聲和女子嘻笑聲。
  他想,如果沒有那個黑心鬼破壞,此刻與他心愛曉曉戲水的便是他,而不是趕不走、厚著臉皮留下來的「小師妹」。
  正當他煩躁不堪時,兩道裊娜的人影走進太和殿——
  「爺,別來無生心。」
  飽含濃蜜情意一喚的柔濃女音使人驀地回視,輕鬆調笑的鋒收起謔色露出精厲,神色複雜地望向一臉嚴肅的胤。
  「玉奴兒,誰准許你踏進太和殿?」殿外的侍衛、太監們全死光了嗎?
  玉奴兒舒眉一笑,嬌艷如燦。「聽聞爺受了傷,妾身特煲了盅魚湯給爺補身。」
  終於得見思思唸唸的尊貴身影,喜悅遮蔽了她的理智,看不清他眼底的疏離和防備,只一味傾心。
  「你已是皇兄的寵妾,怎知我宮中之事,莫非刻意打探?」此事他已下令全面封鎖,不該外露於一名女子。
  「這……」她的燦臉頓時轉為憂悒。「無意間聽大阿哥提起,妾身掛懷。」
  「奇怪了,我與皇兄素來不和,他哪裡得知我受傷的事?」胤在試探她是否如昔的忠心。
  嶺北七妖一死,煒烈的探子就查到此次的主使者是八阿哥,胤禳的陰險眾人所知,若與狡猾無比的大阿哥聯手,他的處境堪慮。
  畢竟逐一擊破,他尚有餘力應對,可力量一聚就顯得吃力,不曉得他們又要使什麼暗招對付他。
  「呃……是……是八阿哥……」
  青泥突然輕咳一聲以肘輕頂主子一下。
  「八阿哥怎樣?」好個奴才,敢當他的面使小動作。
  欲言又止的玉奴兒眼神不定的說道:「是八阿哥來找大阿哥下棋,他身邊的公公聽人說的。」
  「皇兄待你不錯吧?」胤笑無真意地一眄,溫和中帶著無形壓力。
  多可笑的搪塞之詞,謊話說得別腳,向來縱情聲色的皇兄及八皇弟會對奕?何不說他拈花弄草、不問政事還來得貼切。
  玉奴兒究竟不是塔拉,承受不起兩面人的生活,所以他當初才未訓練她成為密探。
  塔拉跟隨八皇弟已有一段時日,這期間不斷傳來枕邊人活動的消息,無一隱瞞地展現她絕對的忠誠度,是個可造之材。
  她猛地一驚。「爺兒在怪罪妾身輕易變心?」
  「女人心向來難以捉摸,伺候皇兄本是你職責所在,心偏是正常之事。」他說得毫不在意。
  「爺兒誤解妾身了,妾身的心只在爺身上,不曾有二心。」心急如麻的她忙著解釋真心。
  「不曾?」胤飄忽的笑笑,「大阿哥知道他的女人對別的阿哥獻殷慧嗎?」
  「妾……嗯,他允許妾身……來探望二阿哥的傷勢。」說是命令才是。
  「據我所知,皇兄可不是量大的人,該不會要你送來下了毒的湯肉吧?」他以玩笑式的態度說道。
  雖不中亦不遠矣!
  神色閃爍的玉奴兒唇瓣微顫,「爺懷疑妾心的一片癡情?」
  「你的癡情真令人感動,不辭辛勞地擅闖我號之為禁地的太和殿。」除了曉曉和厚顏無恥的小魔星,還未有其他女子進駐。
  「呃……妾身急於見爺,因此忘了規矩。」她說得一往情深,略微一愧。
  太和殿是爺處理公務之地,向來不許侍妾、寢婢進入,以免洩漏朝廷機密,她豈有不知之理。
  只因相思太切,才一時大膽的闖入。
  「一句忘了就想抹去擅闖之罪?天真也該看場合。」他冷地一睥,語氣輕慢。
  「爺兒向來寬大,請原諒妾身對您的冒犯。」玉奴兒身子一抖,遍覺寒意。
  「心不在我身上就別假意承歡,看在大阿哥的份上就饒你一回,走吧!」暫時不適合開罪皇兄,明知他暗藏禍水。不甘心意遭誤解的玉奴兒,逾矩的握住他的手,纖纖柔荑包裹著曾撫慰她週身的喜悅來源。
  「妾身對爺是真心真意的愛慕,絕不會轉移半分。」
  「放手。」胤冷冷的說道。
  面色一黯的玉奴兒眷戀不捨的望著他。「讓妾身回來侍奉爺好嗎?」
  「送出去的禮,斷無回收之理,而且……你髒了。」他冷酷而絕情地甩開手。
  「不,爺……爺怎能如此說妾身?」她心裂欲絕的抱住他的腰身。
  是他狠心將她送人,今日竟嫌棄她是不潔之身?
  經歷兩位阿哥的寵幸非她所願,豈能責備她已污穢的身子,君要妾死,妾焉能活命。
  她是非罪之身呀!
  「別逼我動怒,玉奴兒。」一股怒火隱隱在他眼中跳躍。
  「請爺憐憫妾身卑微的心,讓妾身回到爺的身邊。」同樣溫暖的懷抱,卻心狠如狼,她不想放手啊。
  「放肆,你……」
  胤正想以眼神示意閒適旁觀的鋒將人扯離,一道奚落的諷聲已先行響起。
  「嘖!好個美人恩,皇太子爺好福氣,公事之餘不忘來個消遣。」瞧!多令人心寒的男子。
  不過泡了個澡嘛,他就不甘寂寞地把人帶進議事廳,若是出外遊蕩個兩、三天,豈不鶯燕盈室,淫聲穢語不堪入耳?
  「宋憐星,你少興風作浪。」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倒真挑了個好時辰撥弄是非。
  她可不再是楚楚可憐的煙花女沈戀心。「嗟!趙小笨,你看清他的為人了吧,用情不專的風流鬼哦!」
  「我……」心口好痛,趙曉風呆立不動,茫然的雙眸承載著她不懂的陌生情緒。
  「還好你還沒成為他的人,來得及後悔。」真好,她可以解脫了。
  一旦斷了情,絕了緣,她就功德圓滿可全身而退,不用再陪著小笨雀身陷皇子的鬥爭中。
  胤眼一瞇的拋開身上負累。「曉曉,眼見非實,你要相信我。」
  趙曉風的思緒好亂,理不清那股酸酸澀澀充斥在胸口的味道為何,只是難過的想哭。
  「如果連眼睛看見的都不真實,那天下還有什麼值得信任的,你說對不……趙小笨……你……你居然給我哭了?」
  慘了,她已脫不了身,現實擺在眼前像場惡夢。撫著頭呻吟的宋憐星不由得同情起自己。
  慌了手腳的胤連忙將心愛女子擁入懷中輕哄,「別哭,我沒有亂來。」
  「好臭。」趙曉風抽抽鼻頭,眼眶紅紅的不看他。
  「臭?」他不解的聞聞。
  「別人的味道。」不是自己,也不是他,是淡淡的蘭芷香。
  他了悟的拍拍她的背脊,「等會兒我把它洗淨,只留下你一人的味道。」
  含著淚,趙曉風抬起朦朧水瞳,「為什麼我的心好痛?」
  「曉曉,我的小女人呵。」他的悅色顯然可見,眉、眼都染上了笑。
  唉!沒救了,她已經隔離得夠徹底,還是防備不了小笨雀的失心。輕吁短歎的宋憐星瞪著害人阿哥不放。
  「爺兒,她是誰?」莫名的妒火醜化了玉奴兒嬌媚的臉孔。
  「你沒資格過問。」對於她,胤的神色十足不耐煩。
  心口一刺,委屈湧上她眼底,「妾身為爺失了身,丟了心,難道不能有一點點奢望?」
  以前爺也有許多女人,所以當內室走出兩位美麗各裡一的女子她不以為意,當是一時興起的寵伴而已。
  照理說,先開口的女子應該是受他寵愛的類型,艷美、高挑而身段玲瓏,酥軟的嗓音能在床畔挑情魅欲,使男人不能自己的馳騁慾望之中。
  但是——
  她難以接受一位貌不及她的青澀丫頭,竟然佔據他的心,那一句句呵護的溫柔語言多令人妒恨。
  他不該獨愛一人,阿哥是高高在上的神□,露雨均沾的對待他所有的女人,不應該有例外。
  心好酸呵!
  「進了宮,你還不懂女人的價值只在於服侍主子嗎?你不是無可替代的嬌嬌女。」胤一語傷透了她的心。
  「她……比我更愛爺嗎?」是呀!後宮的美女眾多,她算什麼。
  他面色一柔地注視著懷中人兒。「我愛她即可。」
  「你……」哀莫大於心死。
  再多的痛也抵不上心碎的聲音。
  女人可以多情,也可以絕情,玉奴兒眼神一轉,溫柔瞬間成哀戚。
  「妾身不求爺憐惜,可否讓妾身為爺服侍這最後一回?」她接過青泥手中仍冒著熱氣的魚湯。
  胤看看趙曉風小臉一黯的低落神色,心口一疼地親吻她白裡透紅的雪額。
  「拿下去,我不喝湯。」
  「爺不成全妾身僅有的心意?」雙手漸漸發燙,玉奴兒走到他身側。
  「退下,別讓我說第二次。」
  手一拂,她指間勾繞著幾根胤的細發,「爺無視妾身的愛意,有一天您會後悔的。」
  愛的另一面是恨。
  匆匆地丟下魚湯,垂泣的玉奴兒轉身離去,陰謀的開始由她手中啟動。
  女人的武器是——
  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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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6:40:03 |只看該作者
第08節

  「曉曉,你在吃醋。」多可愛的人兒,眼淚是珍貴的晶玉。
  「吃醋?!」
  這種莫名其妙、心口悶酸的感覺叫吃醋?
  太明園裡的竹桂樹芽花初綻,小小白嫩地吐蕊芬芳,在枝椏間微笑,為秋分帶來一絲絲季節的涼意。
  位於太和殿旁的御花園植滿各式珍奇花卉,大部分嬌柔的植物已進入休眠期,少部分在冬雪來臨前,妝點著稀疏的美麗。
  微風輕送,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蕭颯味。
  即使貴如皇子也無法變更四季的輪替,為心愛的女子掬一朵早春的桃花。
  「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會吃醋。」心溢滿濃濃愛意,胤笑擁著困惑不已的佳人。
  趙曉風一臉迷惑,「我也喜歡師父呀,還有師叔、師姐他們,我的心口不會酸得發疼。」
  「喜歡不是愛,他們對你而言是親人,是可以依賴的手足,和對我的感覺不盡相同。」
  「哪裡不一樣?我不懂。」愛是什麼?
  他輕聲的引發她的情感,「你看到煒烈和端儀郡主抱在一起會難過嗎?」
  「不會呀!他們是夫妻嘛。」她好愛看他們兩人親暱的小動作,好像滿山的花都開了。
  「如果煒烈抱著你的小師妹呢?」她舉一反三的聰明勁哪去了?
  她用力思考了一下,心口不會發疼呀,好奇怪。
  「你愛我,因此看兒有個女人在我懷中會不舒服,會生氣得落淚,會想把我藏起來。」
  咦?他怎麼知道?
  三日前那一景就叫她有種喜歡的東西被奪走,而她無力挽留的恐懼,那時她即不知不覺心痛地流下淚,胸口像被刨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
  他的胸膛應該是她的,她不要他身上有其他女人的香味。
  「我愛你?」
  胤把她的自問當成肯定,「我也愛你,小東西。」
  「你愛我?」趙曉風清澈無垢的瞳眸反應出驚訝。
  「是的,我愛你。」她的天真、她的無憂、她的笑容,都是他收藏在心中的愛戀。
  「你是滿清的阿哥,怎會愛上無父無母的鄉野小民?」多崇高的地位,她攀不上呀!
  開朗的小臉抹上薄愁,她學會了輕歎。
  「傻瓜,阿哥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情不自禁的就讓甜美的你勾了魂。」魂丟魄離,他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人人都道他心智不清,千嬌百媚的異族公主不屑一顧,偏偏眼拙地挑上這朵小雛菊,分明是病入膏肓,藥石罔救。
  他在殿上抗旨,拒絕接受納入暹邏及安南王國的公主為妃,惹得皇阿瑪龍心大怒,差點要因他破壞各國聯姻結盟的大計而廢了他這個皇太子。
  可與她相處愈久,他的心境也就愈開闊,不再汲汲於權力慾望,因為她的純真教會了他知足常樂。
  一國之君又如何?庸庸碌碌的為百姓禁錮一生,縱有多嬌江山及三千美女在懷,心若不圓滿,那還不是一樣空虛,無快樂可言。
  近日來,他發現自己竟對皇太子之位倦了,老是提不起勁。
  或許,江山並非得他承繼不可,十四星弟的謙和仁厚不外是個明君,值得提攜。
  「可是小師妹說男人都很花心,身為阿哥可以擁有無數的嬌妻美妾,我只是你一時興趣的小遊戲。」
  暗自咬牙的胤笑得不真切,「別聽她胡說,她在嫉妒。」
  「為什麼呢?」小師妹人長得美,又彈了一手好琴,怎麼會嫉妒凡事不如人的她?
  「因為她沒人愛,所以嫉妒你覓得良緣。」該死的女人!存心要他難看。
  花叢中有個掙扎的美女怒目以對,被臨宣王府的侍衛長尹殿安,以及鋒的貼身護衛王羽給壓制住,不致跳出來指著胤鼻頭大罵無恥。
  「可是阿哥能娶平民為妻嗎?小師妹說皇親國戚的婚姻都由皇上欽點。」她苦著一張小臉說道。
  宋、憐、星可惡!胤在心中暗咒一聲。「曉曉未免太多可是,一切由我擔之,少亂用你的小腦袋胡思亂想。」
  「可是——」
  「嗯。」他不悅的一哼,低頭吻住她的桃紅小口。「乖,聽我的話。」
  「男姐姐什麼時候回來?我好想她哦。」
  「快了,就這一、兩日。」一個小魔星已經夠頭大了,再加上個女諸葛,他的日子又要難捱了。
  根據塔拉傳回來的線報,大阿哥和八阿哥私下聯結一些八旗子弟欲推翻他的皇太子位,秘密進行一些不為人知的勾當,她尚在探查中。
  他無力一手獨撐大局,只得快馬加鞭地催促四行盡快回來,因他有預感就要有事發生,局面將有一番新氣象。
  這幾天監視太和殿的提騎明顯少了許多,就好似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氣氛低得駭人,他在等待爆發那一時刻的洪流。
  但是,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善良、可人的曉曉,他不該將她捲入黑暗的宮廷爭權中。
  想送她離開,心捨不下。
  不送走她,整日憂心。
  唉!情字擾人。
  「你好像不喜歡男姐姐回來看我?」敏感的趙曉風扳正他的臉,直視他眼底尚未藏妥的情緒。
  胤牽強的一笑,不想隱瞞她,「端儀郡主不看好你我之間的未來,只怕會多加阻攔。」
  「男姐姐向來聰穎、明理,也許我們……真的不適合。」她吶吶的說道,心中卻苦澀不堪。
  「曉曉,你真要把我讓給別人嗎?」胤生氣地握住她的雙肩。
  她疼得眉一緊。「我不……不要。」
  「你是我要的伴侶,這一輩子我不放你走,你最好給我認命。」他鬆了鬆手,改握為扶。
  「你能一輩子只有我,不再有別人嗎?」她也會害怕阿哥無情。
  不去聽、不去看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多少從宮娥竊語中聽到一些。
  她不貪榮華,不求富貴,只求能像男姐姐一樣有個疼寵的人真心為伴,一生了無遺憾。
  此時,她真想念長白山上的花花草草、飛禽走獸,還有氣得滿頭斑白的美麗師父,真想縱情山林高聲一呼,驚嚇林中的鼠、狸們。
  「曉曉,我是個阿哥,又是皇太子,有些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你要體諒。」他說得十分無奈。
  「那我呢?你都不顧慮我。」趙曉風一副想哭的模樣,眼眶微紅。
  胤溫柔地挑起她的下顎。「我保證這一生只愛你,絕不變心。」
  「愛的力量有那麼大嗎?我想我做不到看你懷抱其他女人而無動於衷,我寧可不要愛你。」
  一時的痛可以借由時間撫慰,但一生的痛卻要以無盡的生命來承擔,太累了。
  「曉曉,不許你任性。」一時間,他感到恐慌,為她一句「寧可不要愛你」。
  像是突然長大般,趙曉風散發出智慧光芒的說:「如果做不到只有我一人為伴,請收回你的愛。」
  「曉曉——」好美,她在發亮。
  「給我快樂,不要給我眼淚,我是無憂的小雀鳥,只愛飛翔。」皇宮太狹小了,飛不高、飛不遠。
  「我是皇太子呵……」他無法允諾。
  「這是借口,你也可以不當皇太子呀,滿清少了你會滅亡嗎?」她不懂,生命是可以選擇的。
  草叢裡突然傳來兩道輕微的抽氣聲,為她的不敬語。
  這話如雷貫耳,讓胤不禁片刻失神,她說得不無道理,皇太子之位坐得如針刺臀,他又何必戀棧不休,了心要登上帝王之位?
  滿清少了他依然萬世太平,而他卻少不了她。
  「你……」
  突然,一陣刺痛襲向胤的大腦,當場痛不欲生的白了臉,冷汗直淌。
  「胤哥哥,你怎麼了?」驚慌不已的趙曉風連忙扶他坐在大石上。
  「痛!」他勉強的擠出一句。
  她急得快哭了,「我去叫人來幫忙。」
  「不……」他痛得快失去知覺的緊抓住她的手腕。
  「胤哥哥你別嚇我,曉曉會怕。」他的臉色好慘白,像死人一樣。
  「曉……乖……」
  強烈的劇痛幾乎要撕裂他的頭,胤發狂似地扯著自己的發,指上有斑斑血跡
  他對天狂嘯,舉止瘋癲,眼神失去焦距地微露癡呆狀,無理智地推倒任何想拉住他的人,力壯如牛。
  趙曉風拉不住他的跌在地,肘邊擦到石礫破了皮,染紅了絲織官衣。
  「不要呀!胤哥哥,你會傷到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此時,聽聞異響的眾人紛至,尹殿安和王羽拚命的阻止胤自傷,而一干侍衛、宮女、太監們皆驚得不知所措,個個瞠大惶恐的眼,以防護之姿圍成半圓。
  胤似乎變了個人,拔起侍衛的劍就亂揮亂砍,心急如焚的趙曉風想去搶下他的劍,可他內力一使,便強震開尹殿安和王羽的拉扯,只差半分就劈向他心愛女子的正面。
  征愕的宋憐星根本救不了她,胤的武功比她好太多了。
  突然一道白綾凌空而至,捲走了險成劍下亡魂的人兒,而另一道白影則迅速地奪劍點穴,接住胤一倒的身體。
  「煒烈貝勒——」
  「男姐姐——」
          ☆           ☆          ☆
  即使在鋒、煒烈、棣樊及海灘強力的壓制下,仍有小道消息傳出太和殿,鬧得後宮紛擾不已,互相交頭接耳地低聲傳道二阿哥瘋了。
  皇上親自去探視,太醫也換了不下十數位,皆無人能診其病因,只是搖頭歎氣地向康熙爺告罪,千篇一律是——老臣無能。
  天下之大,竟無人能解皇太子的瘋症,叫人唏吁。
  「鄭可男,你到底瞧出是什麼毛病沒有?一根一根的銀針扎得人心慌。」
  冷眼一射,鄭可男拔出一根銀針探查。「我是女諸葛不是女神醫,鋒貝勒未免太抬舉我。」
  她急忙趕回是為了小師妹的貞操,不是為治二阿哥的病,他真當她會妙手回春不成……
  沒毒?
  怪哉!二阿哥的氣血橫行逆流,奇經穴位為之轉移,本該是中毒或受重創之跡象,但是他身上既無傷亦無毒,真叫人匪夷所思。
  「端儀郡主,你在江湖走動必見多識廣,可有腹案?」憂心忡忡的海灝不免問道。
  「天下武學何止千百種,為難人也請有個分寸。」別當她是救命神仙。
  「但是你會銀針探穴,多少有個譜在。」是誰下的毒手呢?
  大阿哥?八阿哥?還是四阿哥?
  她輕歎了一口氣,在胤耳後扎入一針,「治標不治本,僅能壓抑他氣血充腦,狂性大作而已。」
  煒烈也感焦心地道:「男兒,我知道你心中有幾個可疑目標,說來聽聽吧。」知妻莫若夫。
  「烈,苗疆有一教派擅養蠱以控制人心,而蠱毒無形無色,除了施蠱者無人能破。另外,西域有一邪僧專門以鈴聲奪魂,百里之內能操縱其意志,不過……」
  喝了口茶,鄭可男慢條斯理地翻看胤的眼球。
  「拜託,都什麼時候了還吊胃口?」爾雅溫儒的棣樊急得失了鎮定。
  「我擔心是山西白雲觀的茅山道士玩的把戲,下咒施法逼瘋二阿哥,從此不再清醒。」
  「你……你是說……爺兒將瘋癲一生?」
  鄭可男苦笑的塞了粒以天山雪蓮煉製的丹藥,施以內力催化流入胤喉中入胃。
  瞧瞧曾經是意氣風發的二阿哥,如今像個活死人似的躺了三日,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弱起伏,誰知曉他仍一息尚存的活著。
  風旋兒連續數日未合眼地守著他,是憐星看不下去她硬撐的醜樣,一掌劈暈她,現在躺在另張床休息,沒十二個時辰是醒不了。
  「四位貝勒若想二阿哥復原,最好找到施法者,取回二阿哥的生辰八字和被施法的貼身物。」
  「例如?」
  「頭髮、指甲、血塊、有靈氣的玉,或是跟在他身邊超過十年不離身的飾物。」
  她邊說邊抽出剛紮在胤耳後的銀針,從懷中掏出一烏黑小瓶放在他鼻下一嗅,不一會兒工夫,人已悠悠醒來。
  「爺兒醒了。」
  四行興奮地圍靠至床邊,狂張不馴的動作差點把鄭可男擠扁。
  所幸她相公煒烈在高興之餘,不忘以眼角注視妻子,及時伸出一手相護,將她擁入懷中。
  胤緩緩睜開眼睛,虛弱的一笑,「你們……回來了?」
  「再不回來,你會把命玩掉。」輕喟一聲的海灝親身扶他背靠著床頭半坐。
  「我怎麼了?總覺得虛脫無力。」連抬個手臂都嫌沉重。
  「你瘋了。」
  一語既出,鄭可男如願以償的接受各方瞪視,她在挾怨以報。
  「我瘋了?」他當她是開玩笑,無傷大雅,「是我中毒了還是遭人暗算?」
  「瘋了就是瘋了,別天真地自找借口。」忘得一乾二淨倒是省事。
  「男兒。」
  「鄭可男——」
  「端儀郡主——」
  「男姐姐。」
  咦!她……「風旋兒,你怎麼……起來了?」還不到三個時辰。
  「我擔心胤哥哥。」好過分,人家不累嘛!幹麼劈她一掌疼死人了。
  在胤以眼神示意下,四個魁梧的大男人讓出一個位置讓趙曉風容身。
  「愛情的力量真偉大,我小看你了。」鄭可男以略帶激賞的語氣說道。
  「男姐姐,胤哥哥沒事了吧?」他臉色蒼白得好像沒元氣。
  沒事?說得真輕鬆,「現在沒事。」
  四位貝勒都聽出她話中的意思,唯獨那對情侶旁若無人地手心相握依偎在一起。
  「海灝,你有話要說?」眼一睨,胤看出眾人眼底的憂慮。
  莫非他傷得重?
  「呃……我想堂兄還是多休息,把心放寬別胡思亂想。」他言盡於此。
  「鋒,你們是不是有事瞞我?」不對勁,為何他們一個個不敢在視他的眼。
  「沒有,你多慮了。」他倏地一眼看向窗外。
  太不尋常了,莫非……「煒烈,我當真瘋過?」
  「這個……」要他如何回答?
  「一群縮頭烏龜。」不屑的鄭可男嗤鼻一哼。
  大家敢怒不敢言,不是怕她女諸葛,而是為了胤設想。
  「端儀郡主,你來說說。」眼前只有她肯說實話,即使傷人。
  無視警告目光如箭,鄭可男開口言之。
  「你不是曾經瘋過。」她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
  眾人鬆了一口氣,但……松得太早了。
  「而是會再瘋,一瘋無止境的六親不認,直到死亡的來臨。」她像是善心人士嗎?一群拙夫。
  先發出哭泣聲的是無助的趙曉風,趴在他幾乎撐不住身子的胸前嚎啕大哭,毫無節制。
  「我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方法治你,最短七天,最長四十九天,如果在這段期間找不到破解方式,你會成為滿清第一位瘋皇太子,而日子已過了三天。」
  隱瞞不見得是件好事,無知反而是種傷害,她不贊成凡事太為對方著想的作法,人有知的權利,因這關係到當事人的死活。
  有時傷害反而來自身邊極欲保護他的人。
  「原來我真瘋過。」他苦笑地撫撫心上人的背,思忖了一下,「我一天能保持清醒的時辰大約多久?」
  頗有自覺,「半個時辰。」
  「我瘋起來時,可會傷人?」半個時辰,多珍貴呀!他沒有時間自怨自艾。
  趙曉風用眼神懇求鄭可男,不要把她差點死在他劍下一事托出,不想讓他不安的心懷愧疚。
  可是鄭可男為了保護她,不得不據實以告,即使會惹來眾怒。
  「我只能說,如果我來遲了一步,風旋兒已是一具屍體。」怪她吧!總要有個壞人。
  「男姐姐——」
  胤撫動的手一僵,眼底有震驚的恐懼,他差點殺了他心愛的女子?
  真正的愛不該是痛呀!
  違背承諾,他的心比誰都不甘,他是如此地深愛她。
  可是,他還是得……放開手。
  「鋒,把曉曉帶到府中暫住,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離府。」
  「是。」鋒遲疑了一下點頭。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離開你……」
  忍著心疼,胤閉了閉眼,一睜開,鋒利無比,「把她帶走,現在。」
  領著旨意,鋒點住趙曉風的穴道,不顧她的哭喊帶回府中,準備交給妻子開導再返回宮中保護胤。
  「煒烈負責去探查施法者,勢必在四天內找到破解方法。」
  「是。」
  「海灝,由你去評定星子中有誰能承繼皇太子位,派人保護之,別遭人算計。」
  海灝一驚,「你……你在說什麼喪氣話,你會平安無事。」他分明抱定最壞的打算。
  「總要未雨綢繆一番,棣樊,小心監視大阿哥和八阿哥的動向,必要時搜集證據呈交皇上。」
  「是,我會盡力。」
  像在交代遺言,胤的視線落在鄭可男身上。
  「別看我,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何況我們不熟,別想編派任務給我。」
  「我是……」
  「我困了,看顧你這個瘋子三天三夜沒合眼,妾身要去補眠,沒死別叫我,去通知史官登錄你卒歿的時辰。」
  她揮揮手轉身要離去,有妻如此不馴的煒烈莫可奈何地牽絆住她的腳步。
  「讓爺兒把話說完。」
  鄭可男眉頭一皺,以不耐的眼神睇。「最好言之有物。」
  「端儀郡主,倘若我有個萬一請好好照顧曉曉。」他說不出口幫她找個男人嫁了,因為割心太痛。
  「你……」她深深的歎息,「你們五行哦,個個是情癡,真應了個服字。」
  東木、南火、西金、北水,現在再加上個中土,五行成陣,情字在其中。
  貴為阿哥又如何?還不是勘不破情關,在情愛面前表現得像呆子,以為果決地把人放走便無後顧之憂,其實傷的是相愛的兩顆心。
  一在東來一在西,情意旋來愛環去,怎麼都是牽掛。
  「我需要你的保證。」
  「那你就盡量保重自己,別讓『萬一』發生,我討厭安撫哭泣不休的女人。」拐了人就想丟卸責任,休想!
  「端儀郡主……」一陣抽痛狠狠地敲向胤的腦袋,頓時痛得他五官糾結。
  胤忍著欲裂的痛楚,盡量不讓自己陷入瘋狂的錯境中,他得保持清醒和惡咒抗爭。
  「風旋兒是我師妹,我自然會照顧。」鄭可男手一探,一根銀針沒入他頸項,他隨即昏厥。
  「你又讓他昏睡。」
  「海灝貝勒,你不覺得這樣對他比較好嗎?」醒著與道法相抗衡才是非人的折磨。
  「難道沒有辦法解決他現在的痛苦?」他看在眼裡,心在哀鳴。
  「有。」
  「什麼辦法?」
  「把他變成廢人。」
  「鄭可男——」
  實話實說不成喀!「我不是危言聳聽,若是時限內未解套,二阿哥的一生將瘋個徹底。」
  一番話惹得眾人心情沉鬱,無人談笑。
  紫禁城的上空籠罩著一片烏雲,鳥雀繞行,是暴風雨來臨時的前兆,人人揪著心疾行。
  是該變天了,滿清的國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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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6:40:39 |只看該作者
第09節

  正當太和殿愁雲密,八阿哥胤禳所居住的仰闕宮卻是一片喜色。
  一張鋪上黃布的供桌,上面插著三根離心煙,兩旁是各式勒令旗,一帖黃符鎮壓著香案下,人形布偶縫得精緻,幾根黑絲纏繞在頸項。
  昏暗的光線、不絕的香煙裊裊、小童的梵音、焚燒的紙錢,飛散在暗室的氣味是邪惡無比,令人驚心。
  「你說二阿哥真的瘋了?」不知是痛是驚,玉奴兒心中五味雜陳。
  愛他,所以傷害他?
  大阿哥胤邪笑地勾起她的唇一啃,「全是愛妾你的功勞,想我賞你什麼?」
  「為爺分憂解勞是妾身份內之事,玉奴兒哪敢討賞。」她回以媚笑的眼中有一抹厭世之念。
  一時妒意蒙了心,做下令自己不齒之事,她有何顏面存活於世?不如塵歸土,從此煙滅。
  縱使受制於大阿哥的淫威,但她並不想做出反叛二阿哥的事,即使如此,她還是讓心底的魔唆使,犯下不可饒恕的錯,將口口聲聲說深愛的男子推向絕境。
  後悔嗎?
  不!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她還是不會手軟。
  得不到的愛就讓它徹底毀滅,誰也無法擁有二阿哥的專寵,就讓一切全歸於零,她會以生命相殉,證明她的愛是廣瀚無邊。
  女人呵!就是癡在情關上。
  「瞧你這小嘴甜人心坎,不枉我寵你月餘。」多美的臉蛋,可惜……他膩了!
  玉奴兒沒聽出他的殘忍,「爺兒的疼寵是妾身的福分。」
  「嗯,讓我再疼你一回。」沒有利用價值的女人留著浪費米糧。
  沒有半分憐惜,胤撕開她的衣物,近乎折磨的捏揉她盈碩的胸房,在淤痕滿佈的肌膚上狠咬一口,沁血的齒痕明明白白。
  她輕哼一聲張開圓渾雙腿,這是他的習慣,在狂肆的歡愛前必有的前奏,她已學會逆來順受。
  反正,無所謂了。
  她愛的人不愛他,作踐的身體無人憐,是誰都無妨,這是後宮妃妾的宿命。
  「八皇弟、長春道長,我這侍妾夠浪吧?」他兩根手指猶在她幽徑抽插,說出的話邪惡而陰狠。
  此話一落,在香案旁的暗門走進兩位赤裸的男子,一臉淫穢地盯著玉奴兒不蔽一物的橫陳玉體,邪佞的視線毫不掩飾對她的慾念。
  一時驚駭的玉奴兒企圖以兩手遮住一身的春光,眼露害怕地往後縮。
  「爺,不要讓他們這樣對我,妾身求你。」她還有羞恥心。
  胤淫邪的表情一轉猙獰,反手甩上她嬌媚無比的芙容面,冷氣冷聲的鉗住她下顎。
  「婊子生來就是讓男人玩,別在爺兒面前裝三貞九烈,胤那小子早玩爛了你,我是看你有幾分姿色才拾來過過癮,順便幫我做點事。」
  「你利用我?」冷吸氣,她的下身被擠靠過來的胤硬拉開,一舉挺入她私處。
  胤和長春道長一人一邊地狎玩她身體,原本細緻平滑的白皙肌膚已出現青紫色,豐乳慘遭蹂躪地在兩人手中抓擠。
  眼淚干了,她空洞的美麗大眼,無助地看著一個接一個的男人在她身上出入。
  連長春道長身側幾位年僅十三、四歲的小道童也禁不起引誘,在幾位爺兒發洩後,以不太純熟的技巧在她身上肆掠。
  似乎過了好久好久,暗室內燃起幾盞油燈,累極了的男人、道童席地而睡,而玉奴兒睜著眼看著即將燃盡的離心煙。
  她撐起受創極深的身子,一步步踩過一室的不堪,重新點燃三根香,插在施了咒法的香案上。
  「爺兒,今日是你負了我,就陪我一道瘋吧。」她撫撫神似胤容貌的人偶。
  紅顏憔悴,落花隨無情流水而逝。
  她在哀悼心死的日子,等著心愛男子因咒術而發狂,再兩日,她就可以解脫了,化身幽魂陪伴在逐漸失勢的他身邊,日夜與之纏綿。
  他會成為她一個人的阿哥,不再有如她般傻的姑娘來搶奪這份缺殘的愛。
  他是她的,多美好的遠景。
  想著想著,她竟笑出聲。
  「誰?」
  突地,一聲細微的聲音驚醒玉奴兒的奢念,一身黑色蒙面的曼妙女子躡足的現身。
  「無恥!」
  「是你。」玉奴兒沒有驚慌,嘴角揚起淡淡笑波。
  「二阿哥待你不薄,為你安置一家老小,你回報他的卻是背叛。」女子壓低音量,怕吵醒地上光著身子的禽獸。
  這樣的畫面她並不陌生,在八阿哥寢宮,她亦是其中之一。
  同樣是二阿哥賞賜、贈予的侍妾,大阿哥對玉奴兒的信任度只有一半,因此利用她去竊取二阿哥的毛髮之類,順便試驗她的忠誠度。
  而自己雖然極力伺候八阿哥,不時為二阿哥探聽消息,但八阿哥防人之心甚重,除了自身外不相信任何人。
  她費了好大的勁,終於在他疏於防患之際潛入守衛森嚴的密室,發現了這個想毀去二阿哥神智的神壇,桌下一隻已死的大公雞一身黑血,及香案前染滿血污的布縫人偶,顯示出曾作法的痕跡。
  「塔拉,你不恨他嗎?」恨他輕易將自己的女人轉送政敵。
  塔拉一怔,隨即釋然的說道:「一開始二阿哥就言明我們的定位,是你混淆了自身的重要性,錯把阿哥當尋常男子來愛。」
  「你敢說你不愛二阿哥?」玉奴兒疾言厲色的說道。
  「我愛他。」這是肺腑之言。
  「既然如此,你為何甘於成為他的工具?」多可悲的戀慕。
  「因為我愛他。」
  一句話道盡另一個女人的癡。
  她的心態和作法恰與玉奴兒相反。
  愛一個人應該包容他所有的不該,縱使被棄亦希望他能過得無憂,甘心奉獻出女人的青春和生命,完成一統大業,成就他的功勳。
  至少,他曾經給過她身為女人的喜悅和愛慕,此生已無憾。
  她愛他,無怨無悔。
  「好個偉大節操,我不會成全你的。」玉奴兒美顏一沉,妒恨讓人心狹。
  「讓開,別逼我殺你。」畢竟她們曾經是「姐妹」。
  玉奴兒突中帶淒涼地側著螓首,「你的愛是犧牲,我的愛是佔有,不知老天會偏袒哪一方?」
  「你……你想幹什麼?」緊張的塔拉握著劍,視線落在她身後的人偶。
  「看在昔日的情份上,我把二阿哥分你一半,我們一起下地獄。」她哀傷的大笑。
  「玉奴兒——」
  笑聲驚醒了一干放縱的男人,乍見暗室多了個黑衣人,立即警覺地抄起近身的武器,群起圍攻。
  塔拉本就有武學根基,又經過胤請人調教過,本身功夫不弱,幾回交手下來不見敗跡,倒是一干小道士受了不少傷。
  但是,終歸是女子之身不耐久戰,先天體形的差距使塔拉漸落下風,她自知再戰下去必定失手被擒。
  為了二阿哥,她邊打邊退地利用狹小的空間退到神壇旁,假意受傷不支倒向香案,靈敏地探手取物,將人偶放入懷中暗袋。
  「哪裡跑,納命來!」
  回身一擋,塔拉身一低,正對著男人的那話兒提腿一頂,胤便當場趴跪下去,雙手捂著寶貝哀號。
  已套上褻褲的胤鄙視一哼,「我替你砍了這膽大包天的小賊。」
  其實,他是自私地為自己而不是為大皇兄報仇,手足之情在他眼中遠不及帝位的千萬分之一。
  少了一個競爭對手他就多一份希望,手腕一反轉,胤舉劍刺向大皇兄,但卻被他機伶的閃過,左肩劃了一道好大的口子,噴血不止。
  「八皇弟,你想殺我?」
  胤冷笑的提著劍,「除去了二皇兄,放眼皇子中就只有你和四皇兄會擋道,不殺你,我寢食難安。」
  「你夠狠——」胤防備地瞪視欲取他性命的八皇弟。
  就在兩人欲放手一搏互攻時,幾個小道童喳呼著布縫人偶不見了,他們才暫緩對峙的奔往暗室外應付黑衣人。
  塔拉此時已奔到暗室口,一腳正要跨出去,但感腰腹突然一疼,她低頭一瞧,一根尖銳法器刺入她身體,另一頭圓錐握在一雙嫩白小手上。
  「玉奴兒,你……」
  「我說過不會如你意的,瘋了的二阿哥才會屬於我。」她的眼神狂亂而帶著些許迷戀。
  「你真是……瘋了。」她揚手一揮利劍,痛下殺意地抹向玉奴兒跳動的頸脈。
  玉奴兒怔愕地鬆開手,摸摸早來到的死亡之血,「我還不……不能死、不能死……」
  她抽動的身子緩慢地接近地面,口中不斷呢喃,然後,聲音漸歇,終至無語。
  「留下人偶——」
  胤的吼聲近在耳旁,失血過多的塔拉奮力一躍,顛躓的離開暗室,趁著昏暗夜色在她早已摸熟的地形中逃逸,毫不遲疑地奔向太和殿。
  在她的執著中,血,流成一道長長的夜花。
  「用不著追了,兩位阿哥。」
  「為什麼?」捂著傷口,胤眉頭一皺的問道。
  「因為我已在人偶上施了法,沒有破解方式等於無物,白費一場工夫。」匆忙穿上道袍的長春道長撩撩一臉長鬚。
  「原來如此。」
  胤一喝,調回追趕的侍衛軍,眼底有著得意,皇太子之位唾手可得,只要再除去……
  胤像是有感應似的,背脊一栗,心寒的回頭一視,瞧見八皇弟噬血的目光,他知道該計劃下一步了,肩頭的血不能白流,定要他付出代價。
  各懷鬼胎的親手足面色一冷,腦中陰狠地轉著惡毒詭計,全為穩固自己地位而殘酷。
          ☆           ☆          ☆
  時日漸漸逼近,太和殿宛如死寂的抑鬱不聞人氣,肅穆的氣氛蔓延四處,人人冷凝著一張臉,像是送葬。
  雕工華美的大床上躺著當朝皇太子,他薄弱的呼吸似在數著日子,兩頰明顯的凹陷,顴骨尖凸無肉,髮色日見枯黃失去光彩。
  微微龜裂的嘴唇有些烏色,而眉宇之間但見沉鬱,即使昏睡中亦舒展不開心底憂慮,叫人看了傷心。
  「煒烈在搞什麼鬼?要他辦件小事比鑽老婆裙子還難。」都過了五天,探子營的精銳莫非虛有其名?
  「鋒,別自亂陣腳,小心女諸葛損你。」同樣焦慮的海灝輕聲一喟。
  「哼!女人。」
  海灝苦笑的揉揉發疼的頭,「你又不是不曉得她的狡詐,說不定心一狠,就煽動我們娘子出走。」
  「她敢?」上回要不是攔得早,他就成了「棄」夫。
  「你說她敢不敢?」一個寧可以身殉義救友的剛烈女子,天底下沒有她不敢之事。
  鋒氣結的冷哼一聲,大步地走向殿外眺望,旋即失望的踱回內殿。
  「別提端儀郡主了,那個笨女人是怎麼回事?爺真瞧上了她?」不解的棣樊苦惱愛妻老是往鋒貝勒府跑。
  「你說趙曉風?」
  「天下有比她更蠢的姑娘嗎?」大概只有夢雪能和她較勁。
  不過,此話不能當著海灝面前提。
  海灝眼尖地道:「棣樊,我看見你的眼神在取笑我的少福晉。」眼睛是瞞不了人的!
  棣樊嘴角牽動了下,「我……呃,你多心了。」娶妻如此,海灝的心思被磨細了。
  「也許吧!」海灝笑了一笑,神色一黯,「爺是喜愛趙姑娘,可是……」
  先是身份上的問題,再著是爺兒發瘋一事,兩人的情路多乖舛,走得崎嶇,不知有否白首之緣。
  棣樊仍不苟同,「爺的眼光未免太差了,怎麼會挑中女諸葛的小師妹?」而且小師妹之下還有一個更令人發火的小師妹。
  「你的蝶希在世人眼中是個異類,可在你心底卻是人間難得的至寶。」同理可證,爺兒何嘗不是這般。
  「不一樣,我愛蝶兒……」棣樊恍然一悟,「你說爺不是單純喜愛她的天真,而是愛?」
  海灝沉重地點點頭,「爺陷下去了,如你、我一般多情。」
  「唉!五行一碰到情愛全亂了套,個個卸下尊貴身份向愛屈服。」他的翩翩蝴蝶如今飛到哪座貝勒府棲息?
  恪恭郡王府?臨宣王府?還是鋒貝勒府呢?
  「棣樊,你悲夠了春秋沒有,爺還躺在床上等著解咒法。」盡說些折損男子氣概的事,他寧可帶兵上陣打戰,也不願苦思無策的空等待。
  坐立難安的鋒再一次走向殿外,急躁的心難以平復。
  在戰場上,他可以大刀闊斧的砍掉敵人首級而不眨眼,但是對於邪法妖術他是一竅不通,唯有坐困愁城地期待奇跡出現。
  「我們也急呀,但是煒烈還沒傳回好消息。」棣樊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是嗎?那他還有閒情逸致和女人在花前月下談情說愛?」鋒眼一瞇,黑暗中看不清女子面容。
  但可肯定不是鄭可男,身形不符。
  「你看錯了吧?八成是侍衛和宮女偷情。」海灝站在他身後一觀。
  棣樊也在後頭仰首觀望,「就是呀,煒烈那婆娘子可潑辣得很,他哪敢……咦!還真是他耶。」得找地方避難,免得掃到七尺白綾。
  才一說完,煒烈懷中橫抱個氣若游絲,臉色白得像鬼的女子走近,二話不說地掠過晾在殿口的三尊木雞,直奔內殿。
  沒有溫情,只是一般對待手下的動作,他將人置於接近胤床鋪邊的軟榻上。
  「煒烈,你太放肆了,把外邊私養的寵姬帶進宮,端儀郡主知情的話……」
  煒烈冷眼一瞟。「看清楚,她曾是皇上賜給你的美人之一,棣樊貝勒。」
  「嗄?」他走近一瞧,似有印象,「我不是早把她送給爺了?」
  有了蝶希之後,其他的女人他再也瞧不上眼,只得早早打發走,免得引起閨房勃溪——
  「她現在是我手底下的女探子。」見一法器插在她腰腹,他猶豫著要不要拔出來。
  「女探子?」莫非是……「有消息了?」
  煒烈費力地點住塔拉幾個大穴,不需要高明的醫術,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危在旦夕,拖不了多久。
  救她是為及時挽回胤的命運。
  「塔拉,你還挺得住嗎?」
  勉力的撐開重如千金的眼皮,塔拉虛弱的想起身,「妾身拜見……四位貝勒爺。」
  「省去這些繁文縟節,快把你得到的訊息呈報上來。」海灝將她輕壓回榻。
  「大阿哥和八阿哥聯手……在仰闕宮……密室設置神壇……」她吃力的取出人偶,「妾身不負……使命地竊出縫有二阿哥生辰……生辰八字的人偶及……頭髮……」
  「太好了,爺有救了。」鋒激奮地接過人偶一舒憂色。
  「怎麼救?」
  海灝一句話澆熄了眾人的喜悅,大伙怔忡的面面相覷,無措地注視神似胤的人偶。
  他們以為只要拿回有關的東西就能化解咒術,可是胤仍然不見起色,呼吸弱得微不可聞,臉色照常白如臘。
  可笑得很,堂堂京華四貝勒竟救不了自己的主子!他們一個個苦無對策的訕笑。
  「可以……讓我見……爺的最……最後一面嗎?」一口濃腥的血由塔拉鼻腔溢出。
  眾人相看無語,最後海灝將軟榻挪近,「煒烈,把爺叫醒吧?」
  「真要把爺珍貴的半個時辰給她?」為了一個探子?
  「你沒看見她用命來換命嗎?人情好還,情債難償。」海灝語重心長的說道。
  好一句情債難償,道盡天下癡兒。
  「嗯。」
  煒烈取出妻子交給他的銀針,依照奇經穴位下針,不一會兒工夫,胤即由昏睡中醒來,雙眼幽幽地一掃在場的眾人。
  沒看見他心愛的人兒,他似惆悵似哀傷地勾起唇角苦笑,是他下的令,怎麼奢望有人抗旨?
  他太想念他的曉曉了。
  才短短數日不見,恍若已隔無盡個秋,儘管清醒的時候不多,那抹天真、無邪的笑臉卻老是佔據他的思維,清脆的笑聲好像近在耳畔。
  人在身邊時總是不加珍惜,一旦夕了她才知空虛的可怕。
  區區一個皇太子住哪比得上心愛之人相伴左右,他看破了,紅塵俗世的紛擾再也入不了他的心,誰要權位利祿全拿去,他只要曉曉一人。
  「爺……你可還……記得……伺候過你的……小妾……」
  斷斷續續的呻吟聲打斷了胤的沉思,「你是……塔拉。」
  「爺能記……記得妾身……真好……」她露出一朵絕艷的笑花。
  「你受傷了?」看來傷得不輕。
  他看向四位貝勒,由他們的表情得知,她的性命恐怕過不了一刻鐘。
  「能為爺效……效力……是妾身……的福氣。」只要爺沒事就好。
  「你是個忠誠的部下,我會厚待你的。」他指的是後事。
  塔拉抽噎的流下淚,「可否請爺……別當妾……身是你的……手下?」
  「嗯?」
  「塔拉……愛爺呀……妾身希……希望死……死前仍……仍是你的女……女人……」
  血由她的嘴角緩緩流下。
  「你太貪心了。」胤垂下眼皮說道。
  「無怨……無悔……只愛你……」塔拉賭著最後一口氣拔出致命法器。
  「你……」胤大為震撼,「你太傻了。」
  「只為你……癡傻。」她覺得值得。
  輕歎了口氣,胤示意靠他最近的煒烈,將塔拉佈滿鮮血的手放在他無力抬起的掌中。
  「塔拉,我胤有生之年,定不會忘記你的深情。」他能為她做的僅有這些。
  她笑得好真誠,緩緩地合上眼,「我……愛……你……」
  一瞬間,幸福的光彩在塔拉臉上綻放,小小的血手由他手中滑落,成全了今生的愛戀,她帶著笑意離開了摯愛的人間。
  「女人就是笨。」
  鋒一句輕侮女人的話衝散傷感。
  「鋒,她的後事就交給你處理,辦得隆重些,再給她家人一筆撫恤金。」
  「我?」他不甘心地望向三個奚笑的好友。
  「誰叫你瞧不起女人,報應。」煒烈諷刺的一盹,她的男兒可是諸葛再世,在她眼中笨的是男人。
  諸如四貝勒。
  「煒烈,她是你的手下,照理說應該你來接手。」此時,鋒不想離開太和殿。
  煒烈輕佻的聳聳肩,「爺中意你那張俊臉,我能怎麼樣呢?」
  「你……你想打一架?」可惡,敢拿男人的顏面做文章。
  「有何不可,我悶了一肚子氣正待發洩。」沉鬱的壓力叫人喘不過氣來。
  一觸即發,兩人當真在太和殿打了起來,看得棣樊和海灝兩貝勒手癢難耐,想加入他們的戰局。
  大家太久沒切磋了,自從各自有了嬌妻之後。
  「你們真當我死了不成?」
  虛微卻有力的一句話止住了他們的動作,使他們訕訕然的回歸原來的位置。
  「爺——」
  「我是你們的主子嗎?」胤嚴厲地看向四位情同手足的手下。
  「呃!我們……」
  瞧著吶吶不安的四位貝勒,他緩下口氣,「進展如何?」
  生與死他看淡了,只是捨不得曉曉。
  「關係你神智是否清明的人偶已由塔拉冒死奪回,但是……」
  「繼續說下去,我承受得住。」生死由命,半點不由人。
  煒烈一臉悲恨的說道:「我們不會解。」
  「誰說的?」
  一道沙啞粗嗄的老人聲音由遠處傳來。
  頃刻,兩個其貌不揚的怪老頭大方的走進來,手牽著手狀似親暱。
  「兩位是?」
  「他是漂亮奇。」
  「他是瀟灑怪。」
  兩個怪老頭互相介紹。
  「奇……怪……」兩人未免過於……甜蜜。
  眾人瞧在眼裡,體內卻直翻胃液,兩個男人竟然眉來眼去地互送秋波,這……
  太駭世了!
  「他們是天山二佬,我的師父。」
  一位狀似灑脫的白衣儒生輕搖著折扇緩步入內說道,宛若天人之姿揚眉淺笑,至人間逍遙一遊。
  「男兒。」
  鄭可男啦地一聲合上扇,「我鄭可男沒有四位貝勒爺想像中冷血無情。」
  她是為了風旋兒救人,不是出自他們的謾罵。
  「我們……」
  「得了,少惺惺作態,我看夠你們這些貝勒爺可憎的嘴臉,讓大師父和二師父救這滿清皇子吧。」
  她手一揚,面色青紅交錯的貝勒們只好咬著牙退到一旁,以大局為重。
  山水有相逢,他們定當討回這口鳥氣。
  但是——
  可能嗎?
  對手是人稱女諸葛的鄭可男,周瑜再世也難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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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3-17 06:41:04 |只看該作者
第10節

  「曉曉最善良了,別再生胤哥哥的氣,親一個。」曉曉被那群女人帶壞了。
  「哼!」趙曉風嘟著嘴一哼,轉身不理人。
  「噘著小嘴多難看,我的曉曉可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姑娘,一定不會讓自己變醜的。」
  「哼!哼!哼!」她連哼三聲,意思是不滿意地說她醜。
  「好,是我不對,我不該狠心地把你丟在鋒貝勒府裡不聞不問。」胤低下頭輕哄他的小女人。
  「哼!」她還在生氣。
  這丫頭真是氣壞了。「我保證下次再出事絕對不會送走你。」
  「你……你可惡,不准你拿這事嚇我。」趙曉風小臉一揪,眼淚蓄滿眼眶。
  「肯跟我講話了?」他取笑地吻去她眼角溘出的滴滴淚珠。
  「是你壞,老是欺負我。」小師妹也說他是最壞最壞的阿哥。
  他滿眼溫情的說道:「對不起,嚇壞了你。」
  「嗚!胤哥哥——」
  一句道歉勾勒出她深藏心中的恐懼,哇地一聲像孩童般抱著他放聲大哭,哭相淒楚。
  在鞏鋒貝勒府雖有多位姐姐陪著她,一再安慰她胤哥哥不會有事,他是滿清的皇太子,會有神仙庇佑著,要她寬心。
  可是她還是好難過,長這麼大有人第一次凶她,而且還是她最愛的人,她想到就想哭。
  儘管大家表面裝得很平靜,一徑地粉飾太平,但她還沒有笨到麻木不仁,看不見姐姐們眼底的憂慮,尤其是她們的丈夫鮮少催促自己的妻子回府,可見他們也忙得顧不及心愛的女人。
  離宮前那一幕瘋狂景象猶惦在心,她每每在睡夢中驚醒,生怕她不在他身邊,他會傷了自己。
  「瞧,你都瘦了一大圈,銀舞沒餵你食物嗎?」抱起來多單薄。
  「人家……又不是小鳥……」她想他想得吃不下。
  可是男姐姐說不能告訴他,不然他會自大地故伎重施,常常欺負她。
  「你就是胤哥哥的小雀鳥呀!」胤輕輕地將她舉高再放下。「你得多吃些,小鳥都比你重。」
  趙曉風咬著下唇一盼。「你還不是一樣瘦得見骨,有臉說人家。」
  「學會頂嘴了?真不乖。」他懲罰地嚙咬她閃躲的俏鼻。
  「討厭啦!會疼哩!」鼻子會扁掉。
  「噢!來,我呼呼。」他溫柔地揉揉她的鼻子,在唇上偷得一吻。
  多甜美的甘液,他怎麼捨得將她驅離,簡直是蠢到極點。
  「男姐姐說你不可以隨便親我,有違禮教,還有小師妹也提醒我,好姑娘不能和男人亂來,否則將來我會嫁不掉。」雖然她很喜歡他的吻。
  鄭可男、宋憐星……「沒關係,因為你會嫁給我。」
  「不行。」她用力地搖著頭。
  「不行?!」胤的臉皮開始抽動,心想她們又灌輸她什麼壞觀念。
  趙曉風委屈的扁下嘴。「我不是你唯一的妻子,你會有很多很多的女人,然後我就會心碎的死去。」
  「你男姐姐說的?」皇子不說穢語,可是他不詛咒心裡難過。
  「不是。」
  「小師妹?」小魔星的嘴一向很狠。
  「不是。」
  咦!「那是誰說的?」
  還有他不知情的「障礙」在破壞?
  「你。」趙曉風哀怨地瞅著他瞧。
  「我?」他驚愕的指指自己。「你一定搞錯了。」
  「沒有,就是你。」
  「我心裡只有一個曉曉,怎麼會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呢!」他的心變小了,只容納得下她一人。
  「你自己說過的都忘了呀!」好過分啊!沒看見她一直傷心嗎?
  胤當真記不住了。「曉曉最聰明,可不可以提點我一些些?」
  「你說身為滿清的阿哥不能由著自主婚姻,尤其你是皇太子,將來必有許多妃妾,要我多體諒。」
  「呃!這個……」他的確說過這話。
  「我雖然很愛你,可是我不要看你喜歡別人,所以過些時日,奇、怪兩位師叔會帶我回家。」回到山上她一定會很想他。
  「不准回家。」胤霸道地圈住她身子,怕懷中的人兒像小鳥般飛走。
  他愛她呵!愛得不由自主,神魂都眷戀。
  頭埋在他懷中,趙曉風悶悶地說道:「你好自私,我不要愛你了。」
  「你敢不愛我?」他生氣地大吼。
  「你會有很多人愛你,我卻只有你一個人愛我,那我不是很可憐?」怎麼算都不划算。
  「以後只有你一個人愛我,其他人的愛我不要。」他對她承諾未來。
  「你是皇太子,怎麼能……」
  他一指抵在她唇瓣中央。「我不當皇太子了,只單純的當你的胤哥哥。」
  「真的嗎?」她仰著希冀的小臉問道。
  「真的。」胤給予肯定的答覆。
  「兒,要不要當皇太子該由我決定吧!」
  一道威儀的聲音驀然響起。
  「皇……皇阿瑪?」
  「嗯!你還沒瘋得很厲害,至少認得我是誰。」康熙責備地一睇。
  胤拉著趙曉風一跪。「兒臣叩見皇阿瑪,皇阿瑪吉祥。」
  「你別想要軟化皇阿瑪的決定。」這小子,就是賊溜得很。
  「皇阿瑪的皇子們個個優秀英明,其中不乏聖明者,比兒臣更適合承擔皇太子位。」
  「噢!你說,朕的皇子中有誰會是賢明君王?」康熙無架子地隨地一坐平石。
  「十四皇弟謙讓有禮,明智慧,敬手足,好學不倦,勤政愛民,他日必是滿清棟樑,皇阿瑪大可立他為嗣。」
  康熙撫撫鬍鬚一思。「十四皇子嗎?」
  跪得有點痛,趙曉風扯扯胤的衣袖,小聲的問道:「什麼是皇阿瑪?」
  「就是我父皇,滿人說的爹。」胤壓低聲音解釋。
  「原來是皇帝老爺呀!」難怪要跪了。
  「為什麼叫皇帝老爺?」
  這句話問的聲音有異,趙曉風低著頭沒有思索太多的回道:「因為皇帝老爺沒有管家爺爺老嘛,而且他是胤哥哥的爹耶!我總不能叫他皇帝叔叔吧?聽起來很奇怪。」
  「嗯!有道理。」
  「對咩!皇帝老爺聽起來很威風,就知道一定有錢又有勢……胤哥哥,你幹麼敲我頭?」
  這笨丫頭未免天真過了頭,難道聽不出皇阿瑪和他聲音上的不同,還傻呼呼地一應一答,真是白寵她了。
  「小娃兒挺有趣的,你們起喀吧!」皇帝老爺?下回南下就用老爺這稱謂。
  「謝皇阿瑪。」
  「謝謝皇帝老爺……啊!是皇上。」天呀!她怎麼亂喊人。
  「哈……哈……有趣,太有趣,兒,你還真會替阿瑪挑皇媳。」將來宮裡會很熱鬧。
  「皇阿瑪,你笞應我娶曉曉?」
  康熙挪揄地一笑,「為了她,你連皇太子之位都不要,阿瑪能不成全嗎?」
  「那皇太子之位?」得寸就要進尺,人之常情。
  「十四皇子嗎?朕會考慮考慮。」意思是允了他的請求。
  「謝皇阿瑪成全。」
  「至於你皇兄和八皇弟……總歸是朕之皇子,朕會略施薄懲。」唉!總不能斬了自己的親骨肉。
  「一切但憑皇阿瑪做主,兒臣無議。」他不夠狠心,無法殺兄殺弟。
  「好,挑個日子娶她吧,別讓端儀郡主和那三位福晉老是上表陳情,說阿瑪生了個負心寡情的阿哥。」
  「嗄?」她們?
          ☆           ☆          ☆
  過了沒多久,即傳出二阿哥胤被人施咒發了瘋,因此皇帝罷黜其皇太子之位,後來封為理王。
  又過了一段時間,傳說「瘋」皇太子要娶妃了,風流輕佻的火爆貝勒煒烈,和狂傲霸情的絕情貝勒鋒為前行喜官,開路讓鑾轎通行全北京城。
  溫文儒雅的瀟灑貝勒棣樊,及豪爽隨性的放蕩貝勒海灝則於後壓「嫁妝」。
  聽說為了補償新妃嫁予「瘋」皇子為妻,皇上特命禮部比照採買公主出閣時一切所需為其陪嫁,以免新妃心生不甘而逃婚。
  又聽說大阿哥和八阿哥原本是要受皇帝封地賜爵,可是這會不知怎麼了,皇帝老爺突然下詔貶為貝子,俸祿減半,見到京華四大貝勒還得卑躬曲膝小了一級。
  不過,最暢意的應該是胤,瞧他笑得多得意,讓人恨得牙癢癢。
  「二阿哥不在京城當瘋子,好大的閒情逸致逛杭州呀。」這是什麼世界嘛!
  「煒烈,你好像愈來愈不尊重我了?」瞧他近日咆哮的次數加劇。
  他咬牙切齒的一瞪,「我沒殺了你已經夠厚道了,我的爺。」
  「臣殺君可是大罪,我該不該上報皇阿瑪誅你九族?」人生多美好,「瘋」得有意義。
  「請便,我引頸待誅。」想威脅他,門兒都沒有!
  明明已經「瘋」了還不安分,帶了新王妃來破壞他和妻子的和樂世界,兩人行成了四人行。
  瞧瞧新出爐的王妃多不會伺候夫婿,一天到晚纏著他女扮男裝的親愛娘子,在外人眼底是一對郎才女貌的小夫妻,而她們的丈夫……
  唉!活像一對有龍陽之癖的「相公」,只能形影不離跟在恩愛夫妻之後。
  要他不哀怨都難。
  「請約束你家娘子的手,不要隨便碰我的男兒。」可惡,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知道曉曉天真、無邪,她一向喜歡抱她所愛的人。」醋勁也未免太強,他都不計較愛妃抱個假男人。
  小鳥兒多快樂呀!開心地恣意歡笑,帶她出京遊玩的確收益良多。胤一臉寵溺的幸福表情,望著妻子因擷了朵花而笑得發亮的小臉。
  他的小雀鳥呵!可愛得令人想捧在手心呵護。
  「爺忘了皇上的旨意嗎?」煒烈狠狠的提醒他。
  「噢!要我監控各皇子的動向,避免他們自相殘殺呀,不急,不急。」一時半刻還出不了亂子。
  以瘋為名避世,暗中輔佐十四皇子為帝,並協調各皇子間的紛爭和心結,進而團結為大清的千秋努力。
  不過沉苛已久,冰凍三尺之寒非把火就能溶解,必須從長計議,首要之事是陪同愛妃玩個過癮,無負這美好江山。
  「二、阿、哥——我發誓會砍了那雙小手。」她居然摸他娘子的胸。
  「呃……呵……呵……一時失誤嘛,你……小氣,摸一下又不會少塊肉。」胤走到傻眼的妻子面前揮揮手。
  「啊!胤哥哥。」
  此時,煒烈一把抱起鄭可男即狂奔而出,讓趙曉風驚愕不已。
  「看傻了?」
  趙曉風困惑地顰著眉,「煒烈哥哥在趕路嗎?怎麼抱起男姐姐就跑得無影無蹤?」
  「他們要去親熱。」煒烈一定是捺不住慾望。
  「親熱?」
  「就是這樣。」胤低下頭吻吻她的眼、鼻、唇、耳朵……幾乎外露的肌膚無一倖存。
  「討厭啦!你又欺負人家。」她撒嬌地依偎在他懷中。
  「想不想坐大船出海?」這個季節很適合吹吹海風。
  「出海?」
  「咱們去找海灝玩玩。」
  在海上逛個一年半載,嫌膩了就去陪鋒打打仗,他可以當個小參謀,要不再到棣樊的駐地住上三、五個月,玩玩沙子。
  嗯,先這麼設定,至於皇阿瑪交代的事可以緩緩,總不能指望「瘋子」成大事。
  「曉曉,上海前咱們先來溫習溫習夫妻事。」他邪佞一笑,將妻子往隱密草叢一放——
  嚶嚀聲嬌柔,樹上的鳥兒低頭一望,羞得拍拍翅膀掩面偷瞧,大呼這人類哦!不害臊。
  春天的江南百花盛開,桃紅李白多婀娜,滿山的野貓也忙得啖啖叫春,弄亂了幾家圍牆。
  風吹起,帶著滿溢的春色。起帆。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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