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075|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蘭京] 華麗聖賢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通訊產品達人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布布小幫手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家庭生活顧問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自拍樂園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3-18 13:31: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本作品版權均為原版權人所有,未經原版權人同意,任何人不得用於商業謀利之用。
※請支持購買實體書讓原作者有更多更大的空間繼續從事創作。
※如果版權所有人認為在本區放置你的作品會損害你的利益,請指出,本站將立刻刪除相關內容。




【內容簡介】

她以銳利的天真問:你是聯邦調查局探員之類的嗎?
不,我不是,但必要時我的確會調查妳或逮捕妳
她以頑皮的揶揄問:你是中東的王子嗎?
不,我不是,我只是輪廓比較深
她以嬌嫩的笑聲問:你是神祕富豪或企業大亨嗎?
不,我不是,而且我小氣得很
她以優雅的傲慢問:你是好人嗎?
不,我不是,雖然在妳面前我一直希望我是
她以嫵媚的落寞問:你是我所認識的那樣嗎?
不,我不是,我恐怕沒有妳想像的那麼單純
她以傾慕的困惑問:你是特地來救我保護我的對吧?
不,我不是。
她以心碎的迷濛問:你是我生命中的那個人嗎?
不,我不是,我只是個……

【出版日期】 2008/2/15
【出版社名稱】禾馬
【書系及編號】珍愛 3165
已有 1 人評分威望 收起 理由
草薰風 + 2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威望 + 2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通訊產品達人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布布小幫手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家庭生活顧問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自拍樂園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3-18 13:31: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如此荒涼的國度,卻建造出豔驚全球的繁榮。

  「可是這裏奢華得嚇死人的飯店之外,就是沙漠。怎麼逛也逛不完的幾十座購物中心之外,就是沙漠。用錢砸出來的各種人工奇景之外,還是沙漠。幾天的考察行程下來

,我自己都快變成沙漠了。」整個人乾巴巴的。

  氣派宏偉的伊斯蘭長廊盡頭,落地窗前佇立著美麗的剪影。即使身著保守的長褲套裝,儀態依舊嬌媚雍容,有著淡淡悠閒的矜貴。

  悅耳的輕笑聲慵懶回蕩。

  「對啊,我現在超想回臺北的家好好休息,再跑到深山裏狠狠做個森林浴。不然這樣吧,等我回去之後,我們一起去花蓮玩。那裏有個國家森林遊樂區的度假村,聽說還

不錯。」

  窗內的世界,是反常的宜人溫度;窗外的黃沙碧空,則是千百年來不變的熾烈。隱約中,傳來回教世界一日五次的祈禱廣播。烈日當空,全球穆斯林都正朝著同一個方向

跪地俯伏。

  「短時間內我不需要再進上海分公司了,算是結束了我在那裏的階段性任務,所以要去哪裡玩都OK。」她儘量對此保持樂觀,輕鬆以待。但……「沒有啦,哪有什麼家族

內鬥啊。是我爸媽怕我工作過頭,都二十六歲了還沒任何動靜,就忙著叫我回臺北,安排了一堆相親。」

  枉費她辛苦讀來的學位、受了那麼多接班訓練,最後只是用來作嫁妝。

  早知如此,她就不必這麼拼了。每天逛逛街呀做做SPA,穿得美美的去跑趴,沒事跟三五好友去夜店消磨時光,做個花枝招展的社交名媛,多好啊。

  遠眺這座臨海的沙漠飯店,有著突兀卻令人咋舌的碧翠綠地。酷熱、乾燥,卻又充滿炫麗的人工泉池。

  她知道,爸這次說是帶她同行出國考察,事實上,安撫作用大過實質意義。

  「哎,我對沙漠是沒有任何浪漫的想法啦。」手機那方的人顯然太過夢幻。「我只覺得臺灣在此地的投資腳步已經慢了人家十幾年,過去的優勢也漸漸消耗掉了,卻一點

危機意識也沒有。」

  真搞不懂主事者的腦袋裏裝的是什麼漿糊。

  「我們見了面再好好聊吧。」不然讓爸他們在前頭等她講完電話也不好。「是是是,如果我碰到了家財萬貫的中東帥哥或阿拉伯王子,會請人家跟我合影留念或乾脆帶回

臺灣當女婿的。」

  真是夠了。

  她好笑地合上手機,轉身往走廊深處走去。

  金碧輝煌的飯店長廊固然亮麗,她卻兩眼一片星花亂閃,一時無法自先前矚目的窗外烈日刺激中調整過來。她只能艱困地不斷眨眼,勉強看路找路。

  剛才應該要戴上太陽眼鏡才對……

  突然間,有咆哮聲從她左側與此垂直互通的長廊遠遠傳來,愣了她一記。

  幹嘛了?吼這麼大聲。

  她自模糊的眼花撩亂中,隱約看見人往她這裏直奔而來。留在遠處的其他人,則似乎在忙著遮掩什麼。

  是沖著她來的嗎?

  視線逐漸恢復清晰,看清室內光景。她依舊僵著原本直直往前行的腳步,傻望左手邊另一條深不見底的長廊上,確實有兩名男子怒目朝她跑來,像要衝刺達陣的兇暴橄欖

球球員。

  而她正是他們的攻擊目標。

  不會吧?

  她嚇到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本能性的自衛機制驅動她立刻拔腿狂奔;情況不妙。

  先往人多的地方跑再說!

  她快快大步飛奔,以她學生時代之後鮮有的疾速,踩著高跟鞋拼命向前沖。但她不可能快得過身後的兩名彪形大漢!

  「HELP!」

  她放聲大喊,顧不得面子或禮儀,但回應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人都跑到哪裡去了?飯店服務生呢?領隊呢?

  她沒命地直沖到長廊盡頭,眼前豁然開朗。伊斯蘭式的巨大穹頂籠罩在她之上,所有的長廊都像放射線一般聚攏在此處,匯成穹頂下的一圈走道。

  衝勁過大,她在長廊盡頭煞不住腳,整個人幾乎是撞上及腰的環形走道護欄,差點傾身翻落護欄外五層樓高的透天中庭,在穹頂下當場摔死。

  「HELP!」

  她扯嗓嘶喊,卻因為用力過度,喊出的儘是破音,氣聲大過呼救。

  後方男子一把朝她抓去,她嚇到靠在欄上旋身,險險閃過,卻被他抓住了她飄散的長髮,差點扯掉她的頭皮,痛得她泣聲大叫。

  「救命哪!爸!」

  她不想死!

  劇痛的瞬間,她的高跟鞋踩往對方下體,那名男子的重吼蓋過了她向父親的求救。男子一鬆手,她立刻閃,卻重心不穩地往前僕倒,連忙快手撐住地面,狼狽逃開另一人

的逮捕。

  樓梯!快找樓梯下去,樓下一定有人!

  問題是樓梯在哪裡?剛才領隊洋洋得意帶他們參觀的氣派樓梯呢?

  一進又一進,像綿延不絕的迷宮長廊,跑得她魂飛魄散,不敢停下腳步。後方的人很快地又將追上了,急促的聲響震顫著她恐懼萬分的心臟。

  右側有岔路!

  她迅速調了個方向,直角轉換另一條長廊狂奔,盡頭有亮光。

  「HELP!」

  難道這一層貴賓特區的聲音都傳不出去嗎?

  「爸!你在哪裡?!」

  不知有多少年,她不曾這樣邊痛哭邊痛喊過了。惡夢猝然來襲,她用力地跑、死命地跑,但都驚駭的發覺自己像在原地奔波,徒勞無功。

  救命!誰、任何人都好,快來救她!

  她埋頭猛衝的結果,在這條長廊盡頭,赫然撞上另一處環形走道上的護欄。猛抬頭,又是一座巨大穹頂,與先前的結構一樣,但花色不同。

  繁複的、綺麗的、神秘的,千變萬化的伊斯蘭幾何圖形,展若天空。

  這樣的穹頂,在這座沙漠皇宮般的飯店有一百多個——

  領隊曾燦爛地笑道。

  嚇怔的淚,由呆瞠的大眼寂然自下巴滴落。追趕而來的步伐聲已近,她卻再也無路可逃。

  再逃下去,又會是一樣的光景。她該怎麼辦?

  來人似乎也意識到她的絕望,自知死路一條,便優越地改奔為走,虎視眈眈地步步踱來,滿懷敵意地自長廊內邁向她,跫音回蕩。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切都太快了、太亮了、太亂了,她根本什麼都還搞不清,就莫名其妙被逼入絕境。

  爸爸呢?大家呢?為什麼都不見了?

  她只不過在和大家參觀的途中,暫時到一旁接個電話,免得打擾到領隊熱切的解說。怎知,掛了電話一回頭,就掉到這夢魘裏,不明所以。

  她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麼辦了。

  惶惶回首,長廊內緩緩步來的二人之一,被她踩中要害的那男子,滿臉橫肉憤怒抽動。對她而言,最好的退路或許就是往她背後雕鏤富麗的鐵欄外跳下。粉身碎骨,反倒

是種仁慈。

  放棄希望的驚恐大眼,在回望追兵的刹那,赫然看到一線生機。

  她這一轉身面向長廊內的男子們,才驚見電梯就在長廊盡頭外的轉角牆面上,靜靜地與她相對。原來機會近在眼前!

  可是燈號的顯示停在二樓。

  她漸漸穩下混亂的呼吸,避免打草驚蛇,腦中迅速盤算各種可能性。

  就算她按到了電梯,也等電梯緩緩上到五樓來,但載到的恐怕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屍體了。怎麼辦?她該怎麼使用這唯一的逃命機會?

  美眸散射某種篤定的銳利光芒,直直望著那兩名男子。

  突然間,她拔腿狂奔。

  他倆大愕,立刻追來。只見她不是跑進其他的放射狀長廊內,而是繞著這環形走道跑,像在跟他們兜圈子,卻驟然停步,三人對峙。他倆分道堵路,一個從逆時針方向慢

慢逼近她,另一個則由順時針方向而來,將她兩面包抄在其中。

  這下她可沒路了吧,死婆娘。

  他倆狠睇她,她也還以高度警視,仿佛並不好惹。

  情勢一觸即發。

  一聲溫婉鈴響,驚破僵局。兩名男子還不及反應,她就朝鈴響處以英文大喊救命,要人快抓住這兩個歹徒。

  男子們頓時戒備回頭,轉瞪鈴響處,一時猶豫,不知是否要對付救兵,搞大了事情。但,鈴響處並沒有人,只有敞開的一座電梯門,空蕩蕩地恭候貴賓大駕光臨。

  被她耍了?!

  他們恨然調頭,轉望向她,卻又被其他聲音調轉了視線——

  接連兩聲鈴響,是另兩座圍著環形走道設立的電梯門,也陸續開啟,其中一座的電梯內有位服務生,正咧著受訓過的五星級親切笑容,任君差遣。

  完了,這下可真的有人。

  她卻沒像剛才那樣求援高嚷,而是閃身進入她背後的電梯裏,在緩緩合上的門內,冷冷看他倆快步沖來的氣急敗壞。

  一隻大掌猝然伸往電梯門板縫隙,企圖阻攔,手指卻硬生生撞上已合攏的鋼板,令他咬牙惡咒。

  怪不得,那婆娘方才要邊跑邊拍牆。原來不是她裝出來的那般步履踉蹌,而是在預設逃亡路線。他倆趕搭另一座電梯,窮追不捨,惱怒更甚先前。

  她在電梯內切切祈求,中途不要再有任何閃失了。一到一樓大廳,趕快呼救,引人注意,至少求老天幫她逃到有人的地方去。

  人愈多愈好、愈多愈好!拜託!

  她再也不敢脫隊了,再也不要到這地方來!她一回去馬上剪掉這頭長髮!

  身體隱隱急顫著,她不顧形象地以手背抹掉臉上的涕泗縱橫,預備電梯門開數後的另一波奮戰。

  鈴聲一響,抵達一樓。門還沒開妥,她就側身竄出,邊跑邊要大喊之際,撞到了一旁的人,對方不動如山,她卻重心不穩,高跟鞋一扭,痛到她倒往另一側。

  一隻巨掌疾速箝住她上臂,勉強救回她失衡的勢子。

  「小心。」醇濃的低嗓溫柔叮嚀。

  她驚駭抬望自己撞到的這比她魁偉高大的男子。誰?是敵是友?

  「你還好吧?」他微微蹙眉。「小姐?」

  怎麼回事?怪怪的。

  「我、我還好。」對方看來是亞洲人,但他以英文問,她就以英文答。重要的是,追兵呢?他們已經出電梯了?或者還沒,正在趕來的路上?

  「你不舒服嗎?」看來不太對勁。

  「人呢?為什麼這裏的人會突然不見了?」她驚慌急問,生怕自己掉入另一個時空,再也回不了原來的世界。「剛才明明還有人在各處服務和招待的,卻一下子都不見了

。」

  那人啼笑皆非,但仍保持著紳士風度。

  「如果你指的是本地的飯店人員,那確實是會找不到人。不過外地的——」

  「在我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都跑哪去了?」聽見人呼求也見死不救!

  「小姐——」

  「為什麼?!」這太過分!「我一直叫卻一個人也——」

  「因為現在是祈禱時間。」

  她僵住激動的逼問,傻傻瞠眼,張著小嘴,仿佛大夢初醒。

  啊!對呀,剛剛不是才廣播過的嗎?她怎會腦袋突然轉不過來了?

  四面張望,一樓仍在各處走動的飯店服務生,確實比較不像當地人,正從容和煦地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像在愉悅招待著來到家中的貴賓,散發中東文化好客的氣息。

  她正要鬆口氣,就瞥望到對角的另一座電梯門正緩緩合上,掩去其中那兩名追兵怨毒的咒詛眼光。

  她安全了。

  這下子,她才真正放了心,全然虛脫。幸而有這位男士一直攙扶著,她才不至於雙腿發軟地癱坐到地上去。

  「我看這位元小姐情況不大好,我先送她去飯店的醫務站。」這人轉頭對身旁正淡淡戴上墨鏡的友人,以中文低語。「車子還要等一會才到,我會儘量準時趕回來。」

  中文?他們不是韓國人或日本人,而是華人?

  「我沒問題的,請不用麻煩。」她快快以中文回應。

  男子微愕,隨即漾開十分令人舒服的俊美笑靨;他鄉遇故知。

  「我只是……跟家人走散了,一時有點緊張。」她不想再提先前的遭遇,徒惹笑話,也太過荒唐。「謝謝你的幫忙。」

  「不客氣。」

  君子之交,淡淡來去。他也不多問、不干涉,頷首微笑,便與友人優雅離開。

  她勉強力持鎮定,靠著旁人的指引,一拐一拐地步往最熱鬧的大廳奢華休息區。顧不得光天化日,她直接跟吧台點了杯波旁酒,安定神經。

  無妄之災。

  她怎麼惹上這種麻煩的?千頭萬緒,還是先問爸他們現在在哪吧。爸出門在外不會帶手機,但跟在他身旁的堂哥會帶,隨時待命。

  「喂?我貝翎,你們人在哪裡?」

  送到她嘴邊的酒杯一怔,雙瞳大瞪。

  「你們已經離開了?」怎麼這樣?她人還在這裏耶。「我知道今天行程的重點就在下一站的貿易商展中心,可是你們怎麼可以丟下我就自己走了?」

  對方不但不體諒她的感受,反而趁勢教訓一頓。

  「我只是接一下我朋友的電話——」她原本的受傷感轉為不悅。「什麼叫反正有專車會送我回杜拜?我現在沒有要回那裏,而是要跟爸一起評估商展的!」

  她不可置信地靜靜聆聽。她知道堂哥一直很有野心,也暗暗知道他將會取代她,成為跟在爸身旁學習的特別助理。但有必要耍這種手段,硬是把她踢出考察行程嗎?

  「我不是來度假的,也不是老遠飛來只為瞎拼——」

  堂哥始終不讓她把話講完,逕自為她作決定。

  有必要在國外也如此整人嗎?她在國內忍受了他多少卑劣的小動作,儘量不去跟他計較,可是他連在這種狀況下都不忘耍陰險。她給他的威脅感有這麼大嗎?

  為什麼一定要用對立的方式來看待彼此的關係?他們是同一陣線的人啊。

  夠了,隨他去吧,不想再講了。

  她黯然合上手機,獨自小酌。突然間發生太多事,她確實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你和你家人聯絡上了嗎?」

  吧台旁傳來的溫柔呢喃,愣住了正垂頭靠額在十指交搭之前的她。一抬眼,方才那名華人男子在她身畔,朝服務生點咖啡。

  「呃……聯絡上了,沒事。」她尷尬笑笑。

  「我們的專車還要一陣子才到,只好在這裏等了。」耗在這杜拜的鄰邦。

  「你們也是來考察的嗎?」

  「應該算吧,可是現在連登記入駐港口自由貿易區,都得排隊等上十幾個月。」全球的國際大廠都往此處蜂擁進駐,競爭密度驚人。「不過他們的處理還算友善,就耐心

等待吧。」

  「我現在還停留在剛才到處找不到人的恐慌裏,實在不得不對他們所謂的周全服務持保留態度。」她苦笑。

  「這裏的飯店服務員比入住房客還多,應該不至於找不到人。不過飯店占地太大,客人迷路是常有的事。或許你是到了他們還未完全開放的區域,才會到處不見服務生。



  這倒是,領隊也正是帶他們走訪未來將營運的擴建部分。她是怎麼了?一直在為自己的驚嚇找個可怪罪的物件似的。

  「我大概是嚇壞了,腦袋失去思考功能。」真是的,呵。

  「幸好這裏的治安不錯,不會有危及人身安全的問題發生。」

  不見得。她倏地警戒,想到了什麼,卻故作平靜無波,狀似閒談。「這裏的當地人都是穆斯林,會定時祈禱的話,那麼長得很像當地人卻不祈禱的,會是什麼人?」

  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一時搞不懂她在問什麼。「你是指,長得很像中東人卻不是穆斯林的?」

  「對。」她確定那些追趕她的人不會是回教徒,否則他們應該正忙於伏地祈禱,而不是忙於對她窮追猛打。

  「我想……可能是印度人吧,他們在這裏的人數不少,卻不都是穆斯林。」

  印度人?不,不像。「如果是很像阿拉伯裔的人呢?」

  「那就有可能是埃及來的。」他與她同坐在吧台前,一面啜飲咖啡消磨時間,一面悠悠思索。「阿拉伯這裏戒規很嚴,他們開放的彈性只針對外來客。但是一出了阿拉伯

的範圍,像埃及,就百無禁忌,酒色財氣樣樣通行,治安很糟。」

  原來如此。

  她八成不小心經過他們正在處理的什麼勾當,才會遭到莫名其妙的追擊。噢……有夠冤的,她又什麼都沒看見,關她什麼事了?

  「你不舒服嗎?」

  「不是身體的,而是心理的。」比起沒頭沒腦的外人攻擊,自家人又好得到哪去?「大概是有點意外,我居然在國外被家人放鴿子了。」

  「他們沒來找你?」就這樣,走失了就自求多福?

  看他詫異的神情,她反而大感舒坦,爽朗一笑。「我又不是小女孩,我知道怎麼回杜拜的飯店,沒問題的。」

  他沉下面容,對著咖啡杯思忖半晌,好一陣子都不出聲。

  「對不起,失陪一下。」

  啊?她傻眼。他就這麼走了?但……人家本來就是跟她聊聊、打發等待的時間而已。不知為何,心裏有點小小失落……

  轉回吧台,她繼續對著酒杯啜飲,認命歎氣。連難得的豔遇,也這麼短命。

  她的人生似乎全面性地開始走下坡。

  本以為從國外讀書回來的學歷,加上這兩年在上海打拼的經歷,以及不斷被考驗評估的能力與耐力,可以成為自己未來發展的優勢。結果呢?

  下一階段的生涯規畫,就是努力相親?還是成為高級失業勞工?

  要不要去培養個專長,賣咖啡啦,美容美髮啦,或去搞個網拍什麼的?學設計也不錯,可以自己接案,作個SOHO族。還是……

  啊,她這些年來究竟在做什麼?

  「小姐?」

  她錯愕抬望,是他。怎麼又回來了?

  「我剛先去和我朋友商量事情。」抱歉,很失禮地貿然離席。「待會我們的車會來接送,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搭我們的車回杜拜。」

  突來的友善援助,與先前亂七八糟的災難落差太大,讓她當場傻住。

  她……可以嗎?

  「呃我、從這裏叫車回去,應該沒問題。你們不必麻煩……」

  「不會麻煩,我們本來就要回杜拜,跟你正好順路。」不需她再花錢另外叫車。「趁著還有一些空檔,你要不要跟飯店經理反應一下剛才你到處找不到人的事?」

  「那個……還好啦!」他的慎重關切,反倒令她感到自己太大驚小怪,窘紅了臉。「是我自己跑錯地方,又遇到不巧的時間……」

  「還是跟他們反應一下比較好,免得又有人碰到類似的困難。」

  她不好意思地在他的陪同下,向飯店經理陳述之前的遭遇,不過保留了被歹徒追擊的部分。免得事情愈扯愈大,動用到警方,或扣留她作筆錄什麼的,自找麻煩。

  可是……

  心頭洋溢著溫暖漩渦,似乎這地方的友善終於感染到她。

  很神奇地,飯店經理也以最高規格看待這項疏失。即使錯在她脫隊晃到未完全開放的地區,他們也視為自己的服務有漏洞。

  「小姐,您的名字?」請留下資料。

  「貝翎·陸。」她向飯店人員念著自己的拼音時,才想起了什麼,忙著從口袋中掏東西。「對了,這是我的名片。」

  她不是遞給電腦前的飯店人員,卻先欣喜地遞給這名紳士。

  「我叫陸貝翎。」

  「上海人?」他邊笑望手中的名片,邊取出自己的名片夾。

  「在上海工作的臺北人。」不過現在上海那裏已經沒她的位置了。

  「我是俞慧東,香港人。」

  她呆瞪。「可是你說話一點口音也沒有。」

  「我是技術性來說的香港人。」至於取得香港身分前的過往,他只還以俊美而淡雅的莞爾。

  一如她對自己的介紹中,也有所保留。但彼此產生的好感,明顯得連他們身前的飯店人員,都為之綻開喜悅的笑容。有情人的浪漫邂逅,是全球通行的另一種語言。

  他們所處的三層樓高透天穹頂中庭,樓上的一輪環形走道暗處,幾雙鷹眼正居高臨下,沉默覬覦。

  「就這樣放走那婆娘?」

  「別輕舉妄動。」這人的冷靜,不同於其他同夥的魯莽。金邊眼鏡下,透露著充滿書卷味的煞氣。「反正她已經留下個人資料,跑不掉的。問題是,她知不知道自己看見

了什麼。」

  她的態度,造成他判斷上的困難。

  「現在還需要我們處理嗎?」另一人不安地急問,深怕丟了這賺錢的案子。

  那人連還以哼笑都不屑,只感無奈,自己雇了一幫蠢蛋。搞砸了事情,還奢望拿得到酬金?

  哎,平白放走那麼美麗的女人,真是痛失人財兩得的大好機會。

  「走吧,再看也沒用。」回去重擬計謀再說。

  「可是我們現在趕上去的話,或許還有挽回的可能——」

  「連追個女人都會追丟,還敢跟我談什麼可能?」冷眼輕睨,旋即離去。

  「不是我的問題,是那婆娘太狡猾了才——!」

  急切的申訴,隨著這一行人的身影,漸漸沒入長廊的深處。中庭下的富麗櫃檯前,陸貝翎正忙著跟飯店人員確認電腦內輸入的資料,而助人為樂的俞慧東,正守在她身旁

。魁偉健碩的身影,仿佛巨大的屏障,無形中阻斷了遠方幽暗的虎視眈眈。

  他寂然獨思,對於身旁嬌小的東方美人,自己該如何是好。

  方才被她從電梯旁一撞,他自己原先的行程便全盤走樣。他知道她之前發生的事,不會只是跟家人走失而已!是她看不見自己嚇得慘白的嬌顏,不知道她的驚慌有多明顯



  名片透露了她的身家,與他腦中迅速搜尋的資料相互對照,就大致知道她的整體狀況了。真糟,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實在不該浪費心力在這種事上瞎耗。但是

  「怎麼了?」

  「嗯?」他挑眉,回視她抬望的小臉。

  清澈的美眸眨巴,凝望他時充滿著穿透力;單純有時反而是種犀利。「你是警探或FBI幹員之類的嗎?」

  「為什麼?」

  「沒有啦,我只是亂猜。」她聳肩,自覺好笑。「看你這樣守在我旁邊,好像在押著我作筆錄一樣。不過這裏若是牢房,未免太豪華了點。」

  「我想我應該負擔得起。」他怡然將雙手安置往西褲口袋,悠閒環視璀璨輝煌的中庭廣場。「但我會希望你快點假釋出獄,不然你的牢飯費用會燒光我的薪水。」

  「可是這項誘惑太值得人犯罪了。」

  「什麼樣的誘惑值得人犯罪?」

  「就是!」她驀地怔住開心的笑靨。

  她講的是以如此雄偉黃金宮邸為牢房的遐思,卻沒想到這話說出來會有多曖昧。他醇厚的順勢呢噥,也太充滿魅惑,勾動了她心裏的什麼。

  氣氛頓時詭譎。

  她沒有那個意思,可是……她幹嘛要講這種容易惹人誤會的話?

  「陸小姐,距離我和同伴搭機離境的時間還很早。如果方便的話——」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通訊產品達人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布布小幫手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家庭生活顧問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自拍樂園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3-18 13:32:58 |只看該作者
  「呃我、可能不行!」她不是那種女人!

  他微怔,繼而尷尬一笑。「我還以為你會有興趣一起去看這裏的文化園區。」

  「啊?」什麼?

  「快樂島的興建工程。」想說反正就在附近,待會可以讓專車載去繞一繞。

  她傻眼。他在講什麼?是在講她所想的歪念頭嗎?

  他被她瞪得有些困窘,自討沒趣。

  「他們請來了四大明星級建築師,要興建這裏的古根漢分館和羅浮宮分館,我對他們的表演藝術中心和海洋博物館滿有興趣的。」卻忘了邀請女士看這種工程有多無聊。

  一相情願。

  要命!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我也很想看看!」她急忙扭轉局勢。「我只是擔心會太耽誤你們原本的行程!」

  「是嗎?」

  他重新漾開的期待,令她心花朵朵開。

  隱隱約約的好感,明顯地在他們之間流轉。

  太好了,她沒有搞砸這份偶然的美好友誼。在一片慘澹的現況和前景之中,他的出現是她唯一值得珍惜的溫暖記憶,實在不想讓他對她留下古怪的印象。

  真希望,美好能夠延續。

  「你說的地方會走很遠嗎?」

  「它就在飯店外海,很近,是整個填海造陸的興建區。」

  「不是,我指的是……」她好笑。「我是說,參觀那片文化園區需要走很多的路嗎?因為我的腳不太方便。」

  「怎麼了?」難道她有什麼肢體上的障礙?

  「沒有怎麼了。」別這麼慎重關切,害她亂不好意思的。「只是扭到而已。」

  他頓時舒心一笑。「跑得太急了?」

  「不如說是鞋子穿太高了。」雙肩一聳,無奈自嘲。「我若不穿高跟鞋,身高會突破不了一六○大關,走到哪裡都得仰人鼻息。」

  「嬌小也有嬌小的好處,一個人的實力也不是由身高來決定。」

  「那還真是謝謝啦。」和他交談實在太愉快了。「真希望我公司裏的夥伴們也能這樣看待——」

  嬌豔的笑容愕然凝結。

  「啊,我們的車來了。」他欣然遠眺,朝遠處優雅揚手致意。「一起走吧。」

  他回望她,對上的卻是一臉慘白的震懾表情,令他莫名其妙。「陸小姐?」

  她直直驚瞪著他,眨都不眨,仿佛整個人凍住了。

  這個男人……剛才說了什麼?

  他也認真地俯首凝睇她,在正面交鋒的視線中,她渾身冷顫,坐在椅上的雙膝發軟,面無血色,無法承擔瞬間的領悟所帶來的衝擊。

  「我……我腳扭傷了,不方便行走。」

  「我們不必走路,全程都在車裏參觀就行。」

  「為什麼要去參觀那麼荒涼的建區?那裏會比較容易處理我的屍體嗎?」

  「陸小姐?」他好笑。「你在說什麼?」

  「我說了很多。說我剛才叫人卻沒人應、我找不到人幫忙、我跟家人走散、我是臺北人、我腳扭傷了。但我從沒說,我是怎麼扭傷的。」他卻淡淡莞爾地說中要害——

  跑得太急了。

  他怎麼可能知道她之前跑得有多急?她是一出電梯才撞到他的。除非,先前她蒙朧瞥見的神秘人群中,他也在內。

  俊美的臉龐,朝她漾開悠然而讚賞的笑意,萬分迷人。但彎彎的笑眼深處,毫無溫度。

  「陸小姐,我們該走了。」







第二章


  「慧東,怎麼會出這種事?」

  「哎,無妄之災。」他在機場候機大廳,無奈地跟手機的另一方聯繫。「我也很想丟掉這燙手山芋,可是上頭說不行,認為她的存在是個高度風險,如果我不能處理這風

險,就要把我的案子轉給別人。」

  「那不就一毛錢都拿不到?」

  「不但拿不到,還得付龐大的違約金。」

  「快點宰了那女的!」對方破口大駡。「最近美金已經貶到我都想拿它去當柴燒了,害我們收入嚴重虧損,現在我們絕不能丟掉任何機會。」

  「我知道,所以我找雙子星幫我押貨:把這個陸貝翎暫時扣留在開羅,等我把阿布達比這裏的交易搞定了,再放她回臺北。」免得她看了什麼,說了什麼,砸了他難得的

大案子。「而且扣住她,上頭也會比較安心,好歹我們算是控制住了局勢,挽回閃失。」

  「明明是法利德的手下捅出的樓子,沒有好好把風,又沒有盡力追擊到那女的,你沒事去插什麼花?」說好保全的事由法利德負責,慧東這幫人只負責接洽交易。

  「我沒去插花,是她來撞我。」他正護送客戶快快離開,不料被沖出電梯的陸貝翎撞個正著。真衰。

  「少跟我耍嘴皮子!她撞你又怎樣?把她交還給法利德的手下不就得了。」

  「是啊是啊,他們只會當場把她帶回五樓,直接丟下一樓中庭罷了。請問那幾個低能兒這麼做之後,我們還脫得了身嗎?」第一個追查的,當然是相關的黃皮膚黑頭發的

外來客。

  「我真厭惡你們這些華人。」過分醒目。

  「小心,人民幣現在還在繼續升,就快取代美元成為世界貨幣。你的種族歧視,等於是在歧視你口袋裏的鈔票。」

  「我道歉。」犯不著跟錢過不去。「那就有勞你這位炎黃子孫快快把這事搞定吧,因為有新客戶對我們非常感興趣,想跟我們談談。」

  「哪裡的客戶?」

  「韓國的。」

  「南韓還是北韓?」

  嘖,慧東這傢伙,精得讓人咬牙切齒。

  「我已經聲明,我只負責賺錢,不想涉入任何政治風險。如果是要我幫他們偷運貝魯嘉魚子醬,或去倫敦替他們標到奧巴的白松露都OK,但他們若是想找人牽線買蘇愷戰

機或阿格斯塔攻擊潛艦,抱歉,叫他們另請高明吧。」

  「事情又還沒談妥,你何必想那麼多?」

  「我跟你講白了底限,設定了安全範圍,這樣大家才能繼續長久合作。一旦越界,我二話不說,大家只有一條路可走。」

  拆夥。

  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先了結手上的案子再說。」其他部分還可以再談。「杜拜的客戶名單你還要多久才消化得完?」

  「不知道。」檔期擠到快爆掉,一堆人還在排隊等著上門。「你快點徵召人馬、培訓新手上來接班,不然我只能開始挑案子了。」

  「只要在你底限之內,你不都是照單全收嗎?」哼哼哼。

  媽的,這混蛋分明是在故意整人,逼他就範。

  「慧東,娜塔莎跟我說,她願意重新跟你合作。」

  「噢,我謝謝她了。」省省吧。

  「你們只是感情上分手,幹嘛連案件上也分手?你何必跟她切割得那麼徹底?」

  「老話一句:一日一越界,大家就各走各的。我這話不是只針對你,而是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即使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優秀學生兼親密愛人,也沒有特權。

  「慧東——」

  「我該送雙子星和陸貝翎上飛機了,等我回杜拜再談。」拜。

  啊,煩!

  同樣的事,為什麼總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嘮叨?是他口齒不清,還是對方根本不想聽?他們以為一樣的問題多問個幾次,他就會給出不一樣的答案?

  別人或許會如此,但他不是。

  當他走向頭等艙的個人候機室門前,發現門被上鎖了,不禁輕歎。他儘量低調,不動聲色地以輕便工具打開簡易的門鎖,淡淡入內,反身帶上門。

  他就知道,這裏頭太安靜了,准沒好事。

  機場為貴賓打造的新設施,將個人候機室升級為個人沙龍似的,不但有相當於五星級飯店的客房餐飲服務,連SPA及泳池都一應俱全。候機室內的另一扇門直通頭等艙酒

吧,提供貴賓們候機時的高檔休閒及社交環境,同時兼具隱私,擺明瞭要跟香港聞名遐邇的機場貴賓區一較高下。

  不過,隱私的隱密性,顯然也帶來了另一種危險。

  他步入個人候機室的泳池前,池畔躺椅上仰躺的陸貝翎,雙腕高高地架在頭頂上的躺椅邊緣,被雙子星的姊姊箝制著,掙脫不得,只能伸展著身軀,任由雙子星的弟弟好

玩地解開她的薄外套與襯衫扣,袒露裏頭包藏的驚人細膩,以及胸罩內被掏出的碩大豐滿,乳頭繃挺鮮嫩。

  姊姊一面箝制貝翎雙手,一面舔噬著她的臉蛋,一路舔往緊繃的頸項,逐漸下滑。弟弟則讚歎地緩緩拉下貝翎的寬鬆西裝褲,癡迷地撫摩著雪嫩的美腿。

  嘴裏被塞著毛巾的貝翎,只能竭力嗚嗚叫,掙扎無效。

  「鬧夠了沒?她可不是你們的玩具。」他以法語慨歎,佇立一旁,拿這兩位非裔大學生沒轍。

  「可是慧東,她好嫩喔,我沒有嘗過這樣的肌膚。」姊姊興奮分享。「她連手臂都幾乎沒有毛髮,滑得像小孩一樣!」

  「我喜歡東方女孩。」弟弟舔著貝翎被他抓住的小腿,逐漸上移。「味道很好,感覺也很好。」

  「可以請你們先把她的衣服穿好,準備登機嗎?」機場已經在廣播了。

  「噢。」真是掃興。「那我們負責把她看守在開羅的這四十八小時,可以跟她做個朋友嗎?」

  俞慧東挑眉。這些年輕人,花樣忒多。「你們要怎樣跟她做朋友,是你們的事,但是請別帶你們其他的朋友也一起進來瞎攪和。」

  天曉得那些狐群狗黨身上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

  「可是慧東——」

  「也不准用藥。」

  兩個年輕人頹喪哀叫,繼續以法語和他討價還價,爭取他們享樂的權益。

  暫且得以自由的貝翎,面對泳池坐在椅上顫顫扣上衣物,椅後的喧囂她聽若罔聞,專心地傾力穩住自己,不要慌亂。

  她的手機遭到俞慧東扣留,個人資料也洩漏在送給他的那張名片上。他幾乎握有全面優勢,而她,身上只剩西裝內袋的一張小小信用卡。怎麼辦?她還有什麼管道可以逃

脫?由機場的廣播得知,他們將前往埃及。為什麼要去埃及?

  「我去了一趟她住的飯店,幫她收拾好了行李,也替她跟家人留了話。」等他們參觀完商展場地後,回到飯店便會發現這位嬌貴千金已負氣離去,要獨自旅遊瞎拼兼散心

,他們沒事少來打攪她的療傷之旅。「這是她的護照,好好保管。」

  「天哪,她快二十七歲了!她居然比我們大?!」雙子星姊姊驚嚷。「我還以為她未成年咧。」

  「也就是可以享受跟未成年女孩上床的快感,卻不用負擔未成年的法律責任羅。」弟弟皮道,嘻嘻竊笑。

  「原來你們兩個,書是這樣念的?」

  「好啦,慧東,我們會把事情弄妥的。那你呢?四十八小時後怎麼接手?」

  「我會回杜拜,處理一堆爛帳。時間到了,你們就放人。我那時會把她的行李寄過去,她要去哪裡由她自己決定,你們也可以以朋友的身分當她的導遊,四處玩玩。」

  「當然當然。」

  姊弟倆黑亮活潑的臉上,笑齒白皙燦爛,一派天真無邪。

  俞慧東當然知道他們在打什麼鬼主意,卻予以冷處理。他就是看准了這對雙子星的貪婪,才刻意將陸貝翎交到他倆手裏,因為他們必定愛不釋手,讓陸貝翎完全不得逃脫



  至於她……

  驀地,俊眼轉瞪,與陸貝翎的敵視正面對上,兩人都不說話。

  沉默中,暗潮洶湧。

  「陸小姐,你是聰明人。」他以中文淡淡寒吟。

  她知道,他這是在警告她,別做出哇哇大叫胡亂求援的蠢事,否則他隨時可以找上還留在此地的爸和堂哥。她不能拖他們下水,搞砸了這趟單純的投資考察之行,她只能

咬牙隱忍,任他擺佈。

  他欣賞聰明人,識時務,又得體。而且,經歷雙子星剛才那番瞎攪和,她居然還能冷靜地與他互瞪,能耐不小。

  不過,他對她的欣賞也僅止於此。

  「一路順風。」

  他優雅離去,將她的一切完全交由這對雙子星處理。不是他冷血無情、不懂憐香惜玉,而是最近有點受夠了女人,只想好好幹點正經事。

  幾個小時後,開羅機場打來的電話,卻打亂了他一切的佈局。

  陸貝翎逃走了。

  「怎麼回事?」他悠悠輕問。

  「呃,就是……」手機那方的雙子星姊姊支支吾吾。「我們在開羅機場入境時,把護照暫時交還給她過海關,沒想到她溜得這麼快。」

  「然後呢?」那可是他倆的地盤,享有地主隊的優勢。

  「我們叫人支援,守住機場,她不可能有機會逃離。可是呃,我們有一點小疏忽……」

  「所以她還是逃離機場了?」

  「應、應該說……」

  「她該不會已經離開埃及了吧?」他冷噱。

  手機那方半晌不敢作聲,久久才勉強申冤。「慧東,我們也很想找回她,可是真的沒料到她會利用我們的死角,逃往我們根本沒辦法追的地方去。」要不是他倆地毯式的

搜索探問後,愕然警覺到這個盲點,他們可能到現在都還徒勞地在開羅瞎找。

  什麼地方是她可以去,而他們無法去的?

  「她逃往以色列了?」

  「沒錯。」她的美國公民身分,不需簽證就可直接入境以色列。「慧東,我們沒辦法追到以色列去。萬一留下了紀錄,以後中東的生意會很難做。」

  俞慧東遠眺高樓窗景的外海,人工堆砌的島嶼,排列著不自然的美麗景觀。

  「我在把她交給你們的同時,似乎忘了提醒你們,她之前才從法利德手下的兩名大漢追捕中逃脫。」

  「不,你有跟我們說過。」

  「而你們只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不是!」慧東此時的淡雅輕語,格外令人毛骨悚然。「我們有很慎重地聽進你的話!」

  「可是不覺得對付她需要用到大腦?」

  呃……是這樣沒錯。

  「真是機伶的女孩。」顯出他雇用了這幫人,何等愚蠢。「她一定是聽出我們的活動範圍在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一帶,所以才逃到我們的罩門裏。」

  按現行法規,凡是有以色列簽證或護照蓋有以色列入境章的,均不被允許進入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他們一旦追往以色列去,短期之內,杜拜及阿布達比等地的鈔票,也會

就此遠離他們的口袋。

  「她不可能知道這些啊!我們一直都以法語交談——」

  「你們由哪一點確定她不會法語呢?」

  雙子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姊弟之間的哈啦、他們與慧東的交談,她看似茫然沉默,其實正抽尖了耳朵,聽得一清二楚,暗暗籌算。

  「慧東,怎麼辦?」這下闖大禍了。「她去的地方我們根本去不了。要是她去報案,我們不就全都完了?」

  是啊。員警不可怕,怕的是消息走漏,那就真的無可挽回。哎……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 ☆ ☆

  匆忙之際,她只顧著跳上任何一輛開往以色列的巴士,快快逃離埃及,卻沒注意這跨越國境的長程巴士到底開往哪裡。

  等她自驚慌忙亂中逐漸平穩下來時,才開始傷腦筋。慘了,她搭上的巴士不是駛往時尚繁榮、步調快捷的首府台拉維夫,卻是開往古老封閉的耶路撒冷。她這時跑去耶路

撒冷幹嘛?朝聖嗎?她又不信這個。觀光嗎?她對那裏一無所知也毫無興趣,去觀光什麼?

  不管了,先到耶路撒冷再說,反正那裏一定有城市間的班車可搭,讓她趕往台拉維夫。只要到達首府,她就可以掌握到更多資源,要自行脫困並非難事。

  暫時的放心,讓她在長程巴士不甚舒適的狀態下,仍舊沉睡了好一陣子。不安的小睡,解除不了任何疲憊的淺眠,反而使腦海中的影像更加鮮明,揮之不去。

  你還好吧,小姐?

  為什麼那麼親切的好人,竟會如此卑劣?是他太陰險狡猾還是她愚蠢透頂,竟把他的惺惺作態當作誠懇的善意?她為什麼這麼笨?

  不知是否車上冷氣太強,她整個人縮成一團,本能性地試圖溫暖自己,卻只帶來更強烈的孤單。

  長途行程的終點,是晚霞燦爛的耶路撒冷城。全車的人都下車走光了,她則仍在努力和司機交涉,將她載往美國大使館或駐在此地的臺北辦事處,她需要協助。

  她不強人所難不行,因為這裏荒涼的程度令她心驚,打死都要逼司機載她到人多的地方去。

  司機竭力說明他不能再發車的理由,但她不聽,也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一定要他聽她的。司機百般不爽,最後還是認栽了,把這嬌小美麗卻難纏的東方姑娘送往最近

的地點:位在新城區的臺北辦事處。

  日落西山。

  世界各個一神信仰的宗教:猶太教、基督教、回教,全衝撞在這兵家必爭之地。一年有上百個不同的宗教節慶,一天之中充滿不同信仰的各種祈禱。日暮時分,或遠或近

的祈禱廣播及悠悠吟唱,交織成奇幻的景象。

  這聲音,勾動她不安的記憶。

  昨天中午聽見這祈禱廣播時,隨之而來的意外追擊與驚恐一直延續到此刻。這不是她熟悉的聲音,也不是她熟悉的環境。她害怕,想回去,回到原來的世界、原來的平凡

生活。現在回想起自己對堂哥的嘔氣,實在可笑,微不足道,何必在意?

  所有的災難即將落幕,回歸正軌。她決定了,一回去馬上跟堂哥握手言和,不再跟他斤斤計較,她要以更開闊的角度看待自己的人生才對。

  這趟曆劫歸來,也算不虛此行了。

  司機將車停妥,放她下車就快快開走,像是趕著下班回家吃晚飯的公務員一般。她孤身在冷清的街道上,古舊的辦公大樓門前,西裝筆挺戴著臂徽的辦事處安全人員,以

狐疑的眼神望向她,似在詢問她想幹嘛。

  奇怪,這裏的人好像都不太愛打招呼,卻很喜歡瞪人。

  「對不起,請問……臺北辦事處在這裏吧?」

  「你有什麼事?」

  「我需要幫助。」她籠統說明她在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境內遇到的可疑交易、輾轉由開羅逃往此地的過程。

  「我查看一下你的護照。」必須作基本的確認。

  對方瞪視護照上的照片,再抬眼盯住她,視線往往返返,才終於俐落合上,遞還給她。

  「你來遲了,現在所有人都不再工作,等星期一再來。」

  「為什麼?」樓上的燈明明還亮著,應該還有人。

  「因為今天星期五;太陽下山後,安息日就開始了。」停止一切的活動,包括銀行等機構、商店及交通巴士,統統歇息,路面空蕩。

  「可是我現在很需要幫助啊!」哪有這樣的?「我只能在這裏站到星期一嗎?你們的急難救助在哪裡?」

  安全人員不耐煩地一再解釋,他只是個外聘的安全人員,不負責機構本身的行政作業,但又拗不過她,只得啟用公務車,把她速速載往美國大使館,丟掉這燙手山芋。

  太官僚了!她心中惶惶抱怨,期盼著自己能得到美方的友善幫助。她這時不得不慶倖自己的雙重國籍;父母當年的煞費苦心,今日真的救了她一命。

  黑色轎車愈來愈駛往耶路撒冷郊區,寧靜祥和的山谷,緩緩融入夜幕中。安全人員雖然不太客氣,卻還是向她說明,為何不往東耶路撒冷的美國大使館,而往西耶路撒冷

的另一處美國大使館,為何之前的巴士司機會急著趕回去,以免觸犯安息日不可勞動的戒律。

  原來如此。

  她為自己的無知與蠻橫感到內疚,不過情非得已,她不能不……

  車子抵達之處,令她詫異。這裏明明是耶路撒冷,眼前的景象卻像極了南歐莊園,葡萄樹與橄欖樹濃密美麗,幽靜宜人,典雅溫馨。

  裏頭出來迎接的人,怔住了她,瞠大雙眼,無法回神。

  怎麼會是……

  「慧東,人我帶到了。」安全人員推她下車。「她說的內容跟你告訴我的資料一致,應該是她沒錯。」

  「謝了。」俞慧東一手箝住她的上臂,一手遞來卷成筒狀的整捆鈔票給對方。「代我問候你老婆和孩子們。」

  為什麼……他會在這裏?為什麼連這個安全人員也是他的人馬?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拼命逃跑的結果,又落入他手裏?為什麼?

  「走吧,晚上天冷,進屋裏去。」

  他話說得是很溫柔,拖她入內的手勁卻專斷兇狠,毫無轉圜的餘地。莊園內的服務人員欣然和他寒暄,說很高興他終於等到太太回來了。她不知道這裏是度假飯店還是民

宿,只知道自己的努力奔波,竟是徒勞無功。

  還要再逃嗎?還能怎麼逃?她為什麼會遇上這種人、這種事?

  他沒有將她押往客房內,而是帶到餐廳,請人替他倆做了簡便熱食,沉默用餐。

  該是入睡時分,餐廳一角只有他們這桌點著小燈,杯盤細微的碰撞聲,伴隨著他的啜飲與咀嚼,隱約作響。她什麼也沒碰,還在錯愕當中,思索著這一切的荒謬。

  「為什麼連安全人員也會被你收買?」

  對於她失神的喃喃自語,他只還以冷笑,低垂的雙眼抬也不抬一下。

  「你由哪一點認定他是辦事處的安全人員?」

  「他明明有戴識別臂徽。」

  「你喜歡的話,我們明天去逛市集,我買給你。」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那個人根本不是什麼安全人員或駐派守衛?

  「我們那幫人,沒一個願意犧牲小我,飛到以色列來抓你,只能由最先惹上麻煩的我出面收拾。我轉機需要時間,也不想親自去逮人,把自己搞太累,就花錢請人代勞。



  所以他早料到她會向大使館或辦事處求援?

  「快點吃,不要讓服務生等著收拾。」伺候完他倆才能去睡。

  誰要吃他的東西!

  她憤怒地一掀大盤,朝正面對坐的他翻去,但他比她更快一步地伸手扣住她右腕,讓她動彈不得,盛面的大盤仍穩穩地躺在桌面,安然散發溫熱的香氣。更教她火大的是

,他以一隻手搞定這一切的同時,另一隻手正晃著紅酒杯,淡淡品味當地佳釀。

  她還有一隻手可以用,恨不得重重甩他一巴掌,卻被他自杯緣射來的冷娣嚇阻,無法採取進一步的愚蠢動作。

  而且,她被他箝住的右腕,非常痛,痛到整只右手都因血液不通暢而腫脹,通紅麻木。

  「陸小姐,就請你多一些對人應有的體諒吧。」他略略一揚另一手,讓遠處一角打著哈欠的服務人員上前善後,只留紅酒和點心在幽微的桌面上。

  他們看似親密平和,手扣著手,實則暗潮洶湧,尖刻相鬥。

  她早已淪入劣勢,卻死都不肯吭一聲。要她跟這種人求饒,還不如讓他活活擰斷她的手算了。

  「我無意跟你對立!」

  「那你現在的行為叫作什麼?」

  他淡淡苦笑。「你好像到現在都還沒搞懂自己的處境。」

  「誰能讓我懂?你嗎?」

  「事情會搞成這樣,你自己多少也有責任。畢竟大家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你卻魯莽地闖進別人的地盤,壞了別人的好事。」

  「我根本什麼都沒看見!」

  「卻讓別人看見了你。」

  「但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我也完全沒概念!」

  「誰會相信?」

  這個俞慧東!她恨透了他這種雲淡風輕的德行,仿佛他這麼做也是情非得已。

  「陸小姐,我只想儘快了結這項失誤,把一切損失和可能的傷害降到最低。你如果不配合,只會增加我們雙方的困擾,對你並沒有好處。」

  「所以呢?你要我配合什麼?」她切齒狠狺,右腕的痛楚已逐漸竄往上臂,抽刺到她的肩窩。「配合先前那對雙胞胎玩那種下流把戲嗎?」

  「我承認我找的幫手,人品不怎麼高明。」呵呵。「但是比起你之前可能有的遭遇,應該算是幸運。」

  「你也未免太抬舉你自己!比起之前追擊我的那兩名壯漢,起碼他們擺明瞭就是要給我好看,而你呢?明明是敵人卻硬跟我裝朋友,明明意圖不詭卻跟我賣弄親切。他們

的舉止很過分,但你比他們更可惡!」

  他幽幽凝睇她氣憤的嬌顏,若有所思。

  幹嘛?他有本事就回罵啊,動手打人也無妨。事情若是搞大,她能逃跑的機會及奧援也就愈大。可是他不中計,也沒有什麼積極反應,卻又持續著懾人的脅迫性,透過他

陰狠的箝握,靜靜洩漏他有限的耐性。

  「你說得對。」

  她皺眉回瞪。

  這人怎麼這麼……捉摸不定?他究竟在講什麼?

  「我也覺得我很虛偽。」他沒轍地輕輕長歎,垂望被他捏在掌中的纖細手腕。「我一直努力扮演正人君子,對你保持紳士風度,因為你是真正的淑女。品味、教養、談吐

,都非常地高雅迷人。跟你談話,好像自己都會被提升到另一種層次,尊貴的境界。」

  她的痛斥卻點醒了他。

  「現在我才想起來,我不是這種人。」俊眸陰森一抬,箭簇一般地釘入她的腦門。「你找我麻煩,只會為你自己惹來更大的麻煩。」

  她隱隱寒顫。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不打算跟你談條件,你也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低醇的囈語,吟詩般地迷離。「一旦你越界,我就越界。」

  什麼意思?

  「我一直都把你保護在安全範圍內,就像去野生動物區遊玩一樣。」他極具耐心,像對小孩說明似地哄勸。「你乖乖待在安全範圍裏,就不會有事。當然了,安全範圍裏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通訊產品達人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布布小幫手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家庭生活顧問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自拍樂園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3-18 13:33:46 |只看該作者
難免會有不入流的傢伙,做出毛手毛腳的低級舉動,像雙子星那樣。但他們的危險性不會高過安全範圍外的獅子老虎,那些是會真正傷害你的猛獸。」

  他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你在阿聯國那裏搞砸了我們的大案子,我正要收拾,你卻又在這裏給我捅樓子,逼得我不得不離開原本的崗位,出面搞定你。現在,請你好好地待在這裏,讓我的夥伴

安心地在那裏搶救這件大案子,別再到處亂跑,增加我們的困擾。」

  「你要把我扣在這裏多久?」

  「看我的夥伴們還要收拾善後多久。」

  「之前你不是跟那對……雙子星說,扣押我四十八小時就好?」現在只剩二十個小時不到,應該就快放人了?

  「那是指我出面收拾殘局所需要的時間。但我現在人在這裏,收拾殘局的是我的夥伴,我怎麼知道他們要多少時間才能搞定?」

  「所以我就要一直跟你耗在這裏?!」

  「相信我,我也很不願意,以色列這裏能做的生意並不多。」世上最會做生意的猶太民族與阿拉伯民族,早已盤據此地。「但你若肯好好配合,乖乖待著,我保證你會平

安無事,直到放人為止。你不妨放寬心,當作自己是來這裏度個小假,我也替你選了個相當不錯的地方。」

  他以視線帶領她觀望四周,怡然自得。

  「這裏本來是修道院,相當安靜,現在是提供全球旅客投宿的招待所。價格不便宜,但還算合理,感覺滿像普羅旺斯的莊園。」作為他暫時囚禁她的牢籠。「事情若告一

段落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剛才服務人員要把我看作是你太太?」是不是他故意這樣跟別人說的?

  「不然呢?」他好笑。「你希望我怎麼跟人說?」

  「我不想和你這個人扯上任何關係。」即使是為一時方便的虛假說辭。

  「是嗎?」俊眉懶懶一挑,不以為然。「我倒覺得我們在飯店撞見彼此的時候,你對我還挺有好感的。」

  「那是你個人的偏見!」

  「別激動。」夜深人靜,擾人清夢。

  「我根本就不相信你的這些說辭!一個曾經虛偽作戲愚弄我的人,現在說的話還會有多少可信度?你又拿得出什麼憑據證明你現在講的不是謊言?我聽來聽去,只覺得這

些全是以你的利益為考量的詭辯。你講得好像事事都有為我設想、給我體諒,其實背後盤算的儘是你自己的好處!」

  他撐肘支著頰旁,垂眸不語。

  「你們在做什麼勾當,關我什麼事了?就算我在飯店晃到不該晃的地方去,那也需要我付上被人這樣挾持的代價嗎?」

  少把她當傻子來耍!

  「是你們不法在先,就一路用不法的手段來處理我的事。你的心態可惡,你找的幫手可惡,你現在的軟禁更是可惡,還好意思叫我當這是在度假?你或許很擅長也很習慣

於自欺欺人,但我不是!」

  「好吧。你要這麼想,就隨你吧。」

  「少擺出一副好像拿我沒轍的德行。你若真有那麼一丁點誠意,就放我走。」

  「恐怕不行。」

  「我一個局外人,會壞了你什麼好事?」

  「難說。你之前跑去辦事處求援,不就跟那個不是安全人員的安全人員抖出一切經過?」

  「那是……」她只不過是為了……

  「還好消息是走漏給我們自己人,但是現在放你走,等於又在提高我們被你洩底的風險。所以,不管你信不信我這一套,都請你好好待在這裏。我再說一次,只要你待在

安全範圍裏,你絕對是安全的。」

  「喔,是嗎?」她惡狠狠地眯眼。「這安全範圍裏也包括你的存在嗎?就像先前那對低級的雙子星一樣?」

  「看你羅。」他疲憊地垂眼挑眉。「如果你寂寞,我不介意幫你解悶。你想用什麼方式打發時間,我都可以奉陪。反正我也被困在這裏,動彈不得了。」

  「我一點都不覺得你有你說的那麼清心寡欲。」做作!

  他哼笑。「你又自以為多聖潔?我看雙子星陪你玩的時候,你還滿爽的。」

  她猝地一巴掌重重甩去,打偏了他的頭。

  他暗暗咬牙,猛然回她的也是一掌。







第三章


  她沒有料到,他會直接反擊。

  他憤恨襲來的巨掌,橫越桌面,一把抓住她後腦,粗暴地幾乎將她整個人揪起,迎上他傾身而來的重吻。他野蠻地、狠勁地以唇懲戒她,健壯的頸項筋肉都為之抽動,讓

她知道不好好收斂自己的囂張會有什麼下場。

  他從不用拳頭教訓女人,他用別的。

  這是毫無浪漫可言的折騰,她被吻得腦門爆脹,後髮快被他的手整把揪斷,痛得她皺臉尖叫,卻全被重重抹入他的唇舌裏。

  他竟敢這樣對她?!而且他的吻……下流至極!

  他很清楚地傳達了他的情緒、他的力量、他的耐性。本以為這個陸貝翎不過是個嬌嬌女,不出他一隻小指的能耐就可以把她搞定。本以為她就如外表那樣精緻易碎,稍稍

恐嚇就可以鎮住,隨便哄哄就可以安嫵。哪曉得,她會這麼難伺候,頻頻以她的大小姐脾氣踩他的地雷,挑釁他的容忍底限。

  他不知道如何對付大小姐,但他知道如何對付女人。

  寂靜深夜,只亮著小燈的幽暗餐廳一隅,沒有聲響。偶爾傳來的難受悶吟,也被悍然吞沒,取而代之的是他刻意洩漏的唇舌糾纏聲,以及愈發大膽的吮噬。

  狠然箝著她後腦的巨掌,轉而揉捏起她纖細頸項,像是在為她頸後按摩,每根手指的力道卻充滿肉欲,似要引燃什麼。

  卑鄙小人!他有本事,大可還她一個巴掌。用這種低劣招數,簡直無恥!

  她被他箝制著,不得不前傾在桌面上,伸長頸項任他吻弄。這樣的態勢令她進退不得,難以採取任何反擊,連掙扎都不知該如何施力。更教她難堪的是,她的身體在隱隱

顫抖。

  沒有人這樣張狂地以舌在她唇中黏膩糾纏,也沒有人這麼執著地來回舔咬她的下唇不放。他深深的吸吮,幾乎深達她的肺腑,抽盡她的所有氣息。他幹嘛要這樣……使勁

以他的唇揉摩她的唇?她口中到底有什麼讓他啜飲不盡的?

  這一切倔強的質疑,都無法成功掩蓋掉被他挑起的敏銳感受,逃不開自己引發的困窘。

  他的手能不能別再這樣揉捏著她後頸了?這實在太……這樣下去……

  這就是吻嗎?

  在她頸後持續施壓的巨掌,極具耐心地撫揉個不停,大拇指不斷撥弄著她柔嫩的耳垂,時而撚摩,宛如迷上了這好玩的小東西,愛不釋手。

  品嘗她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她很容易被挑逗,讓他忍不住在懲戒中一面吻吮、一面冷眼垂睇,觀察她細微的反應。真是驚人的發現,她非常地有感覺,也不太懂得遮掩

。雖然對他仍抱持著高度敵意,卻……

  「你是不是太久沒做了?這麼饑渴。」

  美眸驚瞠,忽然醒過來似的,雙手狠狠一推,推開他的吻也讓自己撞回了椅背,羞憤地癱坐椅上,以手背不悅地擦掠她的唇,氣息不穩地怒瞪他。

  他一派淡然,以舌舔弄著自己的唇,仿佛回味著什麼,逕自陶醉。

  好噁心的男人。

  「承認吧,你很喜歡我的吻。」架子擺再高也沒用了。

  「少往你臉上貼金,我只是……太久沒做。」可惡,她竟被逼到只能順著他講這種話。「比起其他人,你也沒高明到哪去。」

  「你要不要試試?」之後再下結論也不遲。

  她聽出這話溫柔底下的陰狠慍怒,不想再莽撞行事,自討苦吃。「我很累,這一路受的驚嚇也夠多了,只想一個人好好休息。」

  「怕嗎?」這麼輸不起?

  「讓我看看你所謂的安全範圍,是真話還是假話吧。」她豁出去地眯眼回嗆。「我說我要一個人好好休息,就是不想要任何人打擾,這並沒有越過你劃定的界線。」

  她沒有越界,他就不能越界。

  「真的?」他慵懶一笑,眼眸卻異常晶亮。「你確定你一個人能好好休息?」

  什麼意思?這話有夠怪的。

  「只不過一個吻罷了,你就興奮成這樣。」嬌豔的臉蛋,紅暈高漲。「你有任何需要,儘管直說。反正我們要在這裏待上一陣子,可以打發時間的方法多得是。」

  她突然明白自己陷入的另一波危險。「你到底還要我在這裏坐多久?這種事明天再談不行嗎?」

  他半晌不語,在幽微中凝睇著什麼、謀畫著什麼,才緩緩摸索口袋內的房間鑰匙,準備起身。

  「我今晚什麼都不想做!」她機警地加上一句:「如果我有需要,我會讓你知道。」

  但不是今天。

  他調眼銳瞪,不太欣賞這番說辭。

  「你確實有你的魅力,可是我很討厭人對我用強的。而且我還在不爽你卑劣的欺騙行為,還在為這一切亂七八糟的災難生氣,我不可能帶著這麼多的情緒跟人上床。」她

需要時間沉澱。

  「這好像小朋友玩扮家家酒的協議。」

  「隨便你怎麼想。」她故作傲然不耐煩。「反正現在大局由你主導,你要硬上,我還有得逃嗎?好啊,你要做就做,快點做完讓我好好休息,我已經沒有那個精神再跟你

慢慢耗。」

  這不是謊言,她真的身心俱疲了。

  他看得出來。

  巨掌遺憾地將鑰匙遞給她,百般無奈。他告訴她房間的位置,逕自環胸懶懶學在原位,似乎沒打算跟她回房。

  突兀的轉變,令她傻眼。這男人總是這樣不按牌理出牌嗎?

  不管了,先撤退再說。小手緊抓著鑰匙,竭力擺出世故老練的冷淡,不當一回事地離開陰暗死寂的餐廳。她強忍先前逃亡扭傷的腳痛,扎實穩定地踩著高跟鞋,昂然遠去

,卻被他幽幽的輕喚勾住了腳步。

  「貝翎。」

  幹什麼?她不喜歡他太過柔情的呢喃,像毒蠍一般螫人靈魂。

  黑暗中遙遙對戰的兩人,都看不清楚彼此面容,卻非常強烈地意識到彼此的存在。其間的緊張氣焰,一不小心就會擦槍走火,引爆可怕的後果。

  她不動,他也不動。她沉默,他森冷開口。

  「如果是你主動求我對你用強的呢?」

  嬌麗傲慢的剪影,許久不回應。是在尷尬,還是不屑,難以分辨。

  「我不可能做那種事。」

  ☆ ☆ ☆

  他受過軍事訓練,能夠在各種艱困的處境下安然入睡,強制自己休息,以儲備隨時所需的應變力與戰鬥力。但他很久沒碰到這麼難入睡的狀況:身體一直醒著,活躍地清

醒著,燃燒著。

  坐立難安。

  大清早的,就有人聯絡上他的手機。顯然他被困在以色列的消息,已被當成笑話傳遍各路英雄好漢,一直不斷以簡訊椰揄他:別人手下搞出的紕漏,他沒事去插個什麼花



  人非聖賢,難免犯賤。

  他正要關機,才瞄到這通不能不接的來電;他需要跟對方確認一些事情。

  必須碰個面。

  他交代一下這裏的服務人員,如果他太太醒了,請為她送進早餐及維他命,她的其他一切需要都不必聽,因為她有病。

  什麼病?他只還以淒然的苦笑,幽幽而去。

  疏冷的俊眸,像是早已透視到人類豐富的創造力,自會為他刻意留下的故事空缺,填補精采絕倫的細節。真相如何,從來不是重點。

  他會儘快趕回來,同時決定下一步:該如何處理陸貝翎。

  號稱聖地的耶路撒冷,看似道貌岸然,實則世俗友善得很。全球回流此地的猶太裔人民,彼此的價值觀早已天差地別;俄羅斯來的守舊死腦筋,歐陸來的挾帶後現代思潮

的威力。各宗各派,既要上帝的應許之地,也不忘一面打仗一面做生意,十字架淪為觀光客的消費品。

  大麻非法,不過很少被起訴定罪,酒吧裏多有供應。

  現在不是去酒吧的時間。他和人約見在同性戀社交景點,在陽光下大剌剌地曬太陽,喝咖啡,賣弄俊美。

  「嗨,慧東。」高挑瘦長的白人男子咧開迷人笑齒,大步而來,一掌撫往慧東頸後,慧東也起身伸手撫著他頸後,摸到一塊詭異的瘤狀膚觸。

  「最近還好嗎?」

  「你是問我的性生活,還是我的治療結果?」白人男子冷噱。「我聽說你來這裏的事了。」

  慧東受不了地靠上椅背,仰頭長歎。

  「怎麼會想要替法利德的手下收爛攤子?你跟法利德幾時變成相好的?」他們兩個明明是死對頭的說,呵。「他不錯,只不過床上的禮儀有點糟,枉費他有那麼棒的傢伙

。」

  「事情不是那樣,不過我已經懶得解釋。」

  「那女孩怎麼處置?」

  「我還在評估。」慧東將之前扣押的陸貝翎手機遞上,讓白人男子檢視裏面的照片。「如果交還給法利德他們,絕對是給她死。」

  「不見得。」白人男子不斷流覽手機內的照片,吟哦思索。「這女孩很對他的胃口,他應該會自己留著享用,膩了再賞給其他人,或賣個好價錢。她會很搶手。」

  這樣既可封她的口,解決自己之前出的紕漏,又可小嘗甜頭。

  「我想法利德也知道女孩在你這裏了。」白人男子的墨鏡上,晶冷反映著俞慧東在烈日下微眯的眼眸。「他可以容忍女孩被手下宰了,卻不能容忍被自己的死對頭搶走。

我勸你還是快點把她解決掉,以防萬一。」

  「我不是來跟你談她的事。」他懶懶接住白人男子拋回來的手機。「而是關於新客戶的事,聽說是韓國的,卻又語焉不詳。」

  「我記得你是不碰政治的。」嗯哼?

  「所以新客戶是北韓的?」關乎驚人的軍售傭金。

  「我想他們是在探你口風,看你願不願意做大宗買賣。至於新客戶的真正背景,倒不一定是來自韓國。」

  「你已經聽到風聲了?」

  「不,我只是由你們那夥人派出的接洽者來推測,新客戶的位置應該沒有那麼北,而是偏南。」白人男子小啜咖啡,狀似悠閒。「東南亞的軍備競賽搞得那麼熱鬧,連新

加坡都擁有潛艦部隊和阿帕契攻擊直升機,你的新客戶應該就在那附近。」

  俞慧東何其精明,一聽就察覺別有文章。「我們這邊已經派人去東南亞?」

  他又還沒答應要接這件案子,上頭卻已背著他採取行動。顯然想來個先斬後奏:先搶下案子,再逼他接手。

  「上頭派誰去接洽?」

  「娜塔莎。」

  這下他什麼都明白了。怪不得,會有王八蛋假好心問他願不願意跟娜塔莎複合,不僅恢復情人關係,也重建師生搭檔的輝煌戰跡。原來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要他的舊情

人替他搶下這塊肥肉,再誘他妥協合作。

  「慧東?」墨鏡上的反影,慨然閉眸揉捏鼻樑。

  「真是夠了。」

  白人男子寂然遠眺老街上熙來攘往的人潮。他知道慧東的原則性很硬,也知道慧東的夥伴們近年來不斷地踩他的底限,試試看他的容忍度,看他是否能讓步。所以案子愈

接愈大,風險愈來愈高,獲利的位數愈來愈多。

  以億為單位的歐元進帳,誰不垂涎?

  他們錯在太不瞭解慧東。用錢用色逼他,只會把他逼走。

  「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嗎?」白人男子低語。

  「不用。」他疏離地遙望穿著修士袍匆匆路過的聖方濟修士們,戴著時髦墨鏡的悠閒觀光客,身著簡便軍服荷槍實彈的男女。「我需要靜一靜,剛好可以和這圈子暫時保

持距離。」

  「那你可能要先處理你的手機。」從剛剛就響個不停。

  「我待會就會把它丟到馬桶裏。」

  慧東這一垂眸,才發現響的不是他的手機,而是陸貝翎的:他們下榻的住處來電。

  他淡淡聆聽對方的焦慮,輕聲安撫,穩定人心。

  哎,他已經受夠了夥伴們的惡搞,現在陸貝翎也跟他來這套。算算日子,他今年三十三,應該沒有犯太歲,怎麼會愈過愈衰?

  不過比起他的狐群狗黨們,這個陸貝翎她……

  「慧東,以後我怎麼聯絡你?」

  「打給她就可以。」他以陸貝翎的手機撥打給眼前的白人男子,留下來電紀錄。「我要開始善後,銷毀資料和檔案。你有什麼需要的,趕快說。」

  「給我一個擁抱。」他需要的,只有這個。

  慧東一咧俊逸笑容,與白人男子一同起身,展臂深深擁抱彼此,充滿哥兒們的豪情及朋友之間的珍惜。而後,互相道別,各分東西。

  白人男子一直目送著慧東魁偉卻優雅的背影,百感交集,撥打手機。

  「喂,是我。我剛跟慧東碰過面了。」

  對方一陣嘀咕,他只還以好笑。

  「他說要靜一靜,意圖夠明顯了。」拆夥之事,已成定局。「我不覺得他會有興趣被我們挖角,恐怕他會自立門戶,成為獨力接案的遊擊隊。對我們來說,那也不錯。」

  如果他能順利解決掉那女孩的話。

  ☆ ☆ ☆

  她逃離了住處,往人潮最密集的耶路撒冷舊城區擁去,隱匿行蹤。

  不管多小的可能性,她就是不放棄。

  她盡可能讓自己看來像個觀光客:雖然她一身名牌西裝的俐落扮相,實在像個來考察商務的生意人。她快快抹掉臉上的淚痕,一抿雙唇,竭力收拾情緒。

  千辛萬苦逃離魔掌,想盡辦法打電話給還在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境內的堂哥,想向堂哥和爸求援。不料堂哥一聽是她,她什麼都還來不及說,就被他憤恨地罵個狗血淋頭—



  「陸貝翎,我們走著瞧,我跟你沒完沒了!」

  「你丟下商展考察的事,自己去玩自己的,已經夠惡劣。你還三不五時一直發簡訊來騷擾我做什麼?我全都跟你爸說了,回來有你好看的!」

  「這下可不是我打小報告,而是連你爸都親眼見識到你有多卑鄙!」

  「我沒憑沒據?!」他咆哮。「你趁我跟你爸去場勘的時候跑到我的飯店房間,用口紅在我的鬥煮行李箱外殼塗鴉大大的SHIT,我都已經拍下來存證,連你丟在一旁的口

紅我都收著,這叫沒憑沒據?!」

  「去死吧你!」

  她被堂哥悍然切斷通話時,嚇到呆眼大瞠,淚珠紛紛滾落。

  她是打來求救的,想跟爸講話。可是這條路唯一的管道,已被俞慧東巧妙堵死。他操弄堂哥狹小的氣量及人品,不花太多力氣,也不需正面處理問題,就將她團團逼困在

手心裏,輕鬆截斷所有的可能性。

  但是她不放棄,即使沮喪到快痛哭失聲的地步,還是不放棄。

  她全身上下可動用的資源,只有護照和信用卡。但就在她打完公用電話沒多久,打算刷卡買車票時,赫然發現卡被停用。

  有人替她手上的卡報掛失。

  她強自鎮定,穩下呼吸及不自覺的戰慄。俞慧東知道她逃離住處了,現在一定開始在各處搜獵。她能夠逃亡的時間,迅速緊縮,就快被他追上。

  大使館、機場、中央車站,都可能備有真假難辨的安全人員,等著她上門求援。想要成功蒙混過去,只有……

  喧囂熱鬧的擁擠人潮,自雅法門一路延伸,深入阿拉伯露天市場。異國香料的氣味,充滿活力的熱情擾嚷,巴勒斯坦風的陶器,亞美尼亞獨特的裝扮,快進入夏季的驕陽

曝曬,簇擁著她茫然前行。轉個彎,進入了猶太社區,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迷惑,不知道兩個敵視的民族為何會在這麼小的區域內,相距這麼近。這裏到底屬於哪裡?是纏頭巾的、是戴小圓頂的、還是戴黑高帽的?攤販賣的報紙一列排開,希

伯來文、阿拉伯文、俄文、法文、西班牙文、羅馬尼亞文,英文並不像她慣處的世界那樣強勢與普及,民族尊嚴的氣勢更甚英美的自以為是。

  好熱。她現在才發覺,她自從捲入這團災難後,就沒好好用過餐。體力與心力的疲憊,逐漸邁向極限。她昨夜也根本無法好好睡,一直擔心俞慧東是不是會闖進來,她又

該怎樣調適自己的心理之類的。

  她想轉回阿拉伯市集,不想進入安息日的猶太社區,太荒涼太空曠,全面打烊,街上無人,使她的存在格外突兀。但一群群不同語言的觀光客不斷往前行,令她左右為難

。她想退回去,但觀光客一定是往人最多的景點聚集。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人群的掩護與幫助。所以……

  她悄悄跟著聒噪的觀光團隊走,疲倦而幹熱,饑餓卻沒胃口,全身虛脫,還是得前行。

  這不是一條很長的路,但古舊的石板路,她走得好辛苦。烈日當空,曬得她頭昏腦脹,沿路垂頭。太多人在這條朝聖之旅上感傷,她的反常,倒顯得稀鬆平常。

  糟糕,她明顯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一定出了什麼狀況,卻沒有多餘的心力潛入腦海中搜尋資料,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虛弱。

  血糖偏低?還是血壓升高?

  求救比較重要。而且,她從俞慧東那裏學到一件事:即使有辦法脫困,還是要謹慎行事,別敗在自己的莽撞。

  出了石板路的盡頭,眼前豁然大亮。

  她嚇呆了,從不知這些曲折小街之後會出現這番景象。

  巨大的石牆,全然開展在她眼前。每一塊堆砌石牆的巨磚,高度都幾近她的肩膀。她終於想起來了,這是哭牆。

  觀光客們紛紛搶拍,驚喜觀望,導遊簡單解說,大家半懂不懂,興奮的情緒淹沒了一切,視覺的震撼刺激心靈,跟著別人的民族情懷盲目感傷。

  她覺得很……怪,不過她看到她要尋找的救援了!

  一群東方臉孔的觀光客!

  一問之下,是來自香港的旅行團,不少人是由內地來的,粵語華語都通。他鄉遇故知,她歡欣且警戒——上一個幫助她的華人,目前正是她災難的源頭。

  她儘量保持冷靜、又略帶緊張地告知他們,她的行李遭竊,全身上下只剩護照。她身無分文,就以手腕上的梵克雅寶鑽表作抵押,請他們協助她返回臺北。

  她雖然處境狼狽,但一身低調的名牌為她作了強而有力的見證:這確實是位元需要救援的落難千金。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撫她、為她抱不平、責怪當地治安太差、熱切商議

著如何幫忙,同時邀她加入他們今天的行程。

  她樂意配合,不需要犧牲導遊伺候他們的時間,專程陪她報警及善後,她只想順利回家。

  獲得這些人友善幫助及接納的松一口氣,全憑演技。她必須假裝放了心,不能洩漏有人在追捕她的驚慌焦慮。她強顏歡笑,跟著他們遊歷,走訪聖殿山、清真寺、耶穌受

難的十架苦路及下到陰間的紀念品商店。直到晚餐時分返回飯店,她才能請導遊幫忙處理她的事。

  一進飯店大廳,服務生欣然上前,說有客人在等他們。

  客人?

  氣派大廳沙發區的一隅,優雅的身影起身步往他們這方,雍容中帶有隱隱的不安,卻以充滿感情的微笑迎來。

  「貝翎,原來你跟他們跑出去玩了。玩得還愉快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通訊產品達人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布布小幫手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家庭生活顧問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自拍樂園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3-18 13:36:03 |只看該作者
  一行人為之傻眼,視線在這位元美男子及陸貝翎之間望來望去。怎麼回事?

  她完全僵愕,怔在原地,無法反應。不可能,俞慧東怎會悠悠哉哉地坐在這裏等?他甚至懶得費力追擊,也沒打算要來個全面大搜索似的,只捨得用一丁點力氣就達到果

效。

  一如他之前所說的:不想把自己搞太累。

  「謝謝你們陪著貝翎。」俞慧東溫柔擁著她,肩並肩地怡然向他們寒暄。「我是貝翎的先生,跟她一起來這裏散心度假的。」

  「這……」大夥丈二金剛摸不著頭。「陸小姐不是丟了行李、一個人回不了合北嗎?」

  怎會有個先生在等她?

  「事情是這樣的……」

  「他說謊!」她悍然截斷俞慧東的溫婉。「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貝翎?」

  「你不要隨便碰我!」她忿忿甩開他的環擁,站往團員這方,與他火爆對峙。

  一時之間,情勢緊繃,所有人都為這突來的危機興奮,切切觀望。別人的八卦,不看可惜,尤其是男女吵嘴,愈是難看,人人愈是愛看。

  「這個人跟我非親非故,卻一路裝熟。誰曉得他是什麼來歷,搞不好是詐騙集團的!」好不容易獲救的機會就在眼前,她說什麼都不會輕易妥協。而且現在有這麼多人為

她撐腰,不怕鬥不過他!

  這下導遊可緊張了。他不在乎詐騙不詐騙或這兩人是什麼關係,他只在乎別讓團員涉入不必要的麻煩。

  貝翎忽略了這層面,俞慧東卻注意到。所以,他淡淡一歎,仿佛早已習慣。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他改以粵語感慨。既沒主動伸手押回貝翎的意思,也沒有貝翎大驚小怪的沖勁。像是累了,又割捨不下。

  導遊一聽這話,心立刻倒向俞慧東這方!比起有點歇斯底裡的嬌嬌女,這名理性穩重的同鄉還比較可信。

  「我太太有些問題,但她沒有惡意。她只是太孤單,希望跟人在一起,因此常常跑到別人的團隊裏,享受被許多朋友包圍接納的感覺。」

  這群人除了少數幾個聽得懂粵語的,沒人知道他在講什麼。聽懂的,又礙於貝翎就杵在他們跟前,不方便公然向大家解釋,只能私下耳語。

  她暗驚。大家背著她在嘰嘰喳喳什麼?而且,他們的神色也不對勁。

  隱隱的錯愕聲,恍然大悟的吟哦,後知後覺的「怪不得」,讓她惶惶張望大夥,不明所以,可是看得出他們一個個都開始改變立場,倒向俞慧東。

  怎麼會這樣?俞慧東說了什麼?

  「我太太沒有為你們造成什麼困擾吧?」

  「沒有沒有。」導遊以粵語安撫起俞慧東的擔憂。「她很好相處,團員跟她今天都玩得很愉快。不過我們已經預約了晚上用餐的餐廳,只是回來休息一下就會出發,不能

耽擱太久。」所以他們家的家務事就請……

  「你預約哪一家?」俞慧東一聽,深表同感地肯定,頓時兩個饕客交換起美食心得,互相推薦品評。

  聊到一半,他想到了什麼似的,轉頭提醒。

  「貝翎,既然回來了,快打個電話回去跟爸報平安。」

  他改以中文叮嚀,將手機遞來時,故作不經意地將貝翎的全家福照片顯示在螢幕上,讓她身後的人都瞄得到他刻意的展示。

  她明白他在耍什麼手段了!

  現在再嚷嚷她跟他沒關係,也跳到黃河洗不清。不如——

  她一把搶過手機,按速撥求援。她太驚慌、太激切,明明只有幾個按鍵卻手抖到無法按得精確。她急,她怕,失去了原本的優勢,目前她僅剩手上殘存的這一絲可能。

  俞慧東像是丟個小玩具給她玩,分散她的注意力,自己則滿心感謝地向團員及導遊致謝,略略抬手向他們朝電梯遠去的背影告別。

  解決了他們,他才幽幽轉身,回頭冷眼對付這個小女孩。

  「玩完了嗎?」

  「你用我的手機做了什麼?」她憤斥。

  「陸小姐,短短兩天,你的禮貌愈來愈糟。在公眾場合嘰哇亂叫,是很沒水準的一件事。」

  「你跟他們胡說八道了什麼?又跟我堂哥亂發了什麼簡訊?」

  「別急,先喝點水再罵吧。」他一面領她離開飯店,一面遞給她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放心,我沒下毒,但你的嘴唇幹到快裂了。」

  一到室外,驟降的夜氣及絕望的沮喪,加上累積的疲憊,令她雙膝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他穩穩扶著她,環擁著她肩膀,讓她慢慢喝水。但她太渴,渴到水花流洩頸項,

比喝進嘴裏的還多。

  「我看你快脫水了。」症狀太明顯,吃藥也不會有效用。「只能靠休息和喝水來恢復體力。」

  橫撫在她額上的大掌太疼惜,安慰的呢噥太溫柔。她受了太多的折騰,再也禁不住這廉價的友善與關愛,竟把淚流在敵人的胸懷。







第四章


  一旦你越界,我就越界。

  他真的說到做到。只要她乖乖配合,除非她主動開口要他,他不會猴急毛躁地把她吞吃入腹。他對自己有高度的克制力,這事在南歐莊園投宿的那晚,已經獲得證實。

  她知道他要她,卻一夜沒有躁進行動。因為規則是他定的,不僅限制她,也對自己具同等效力。只要她不越過他劃好的安全範圍,他就不觸犯她的人身安全。

  但是她越界,不但將自己自那安全限制內鬆綁,徒勞逃逸,也同時將他自這份限制的約束力中鬆綁。

  她是不曉得自己無意中會釋放了多兇猛的危險,還是為了順利逃脫她甘願犯險?不得而知。他卻有他的解釋,尖刻且毫不留情地,以此嘲諷她的薄弱顏面。

  廉價的陰暗旅館,散發黴味,隔音糟到可以在洗手間聽到樓上樓下排尿沖水的聲音。破爛骯髒的窗簾外,樓下車水馬龍,混雜不同語言的叫賣,以及像在互相吵架的扯嗓

高談,悍然討價還價。

  中下階層的生活環境,她未曾經歷過。此刻的迷眩衝擊,她也未曾經歷過。

  他自她身後用力環擁著,赤裸相貼,粗壯地在她緊密深處來回挺進,喜愛以軀體摩挲她一身細嫩的感觸。他一手擠捏著她豐碩的雪乳,極盡挑逗地滾揉她的乳頭,一手從

她身前掌握她女性的陰柔,以粗糙的手指輪番淩辱嫩弱的易感,巧妙而詭詐得令她分不出這是難受,還是享受。

  他真是喜歡聽她情欲高張的哭喊,嬌得讓鐵漢為之心馳神蕩。

  隔壁的房客,這些天總會來敲幾次門,他從不回應,而是對她更加放浪,逼她痛聲泣嚷,宣洩她翻湧的欲望,變相報復附近滿心抱怨又饑渴難捱的住戶。

  他冷笑,覺得他們真是賺到,平白享受這麼美妙的嗔啼。而她也真是……

  「貝翎。」他自她身後貼著她汗濕臉頰輕吟。「你還想要我嗎?」

  她繃挺了身子戰慄,似泣似啼,不知道他都已徹底占盡優勢了,究竟還想向她要什麼。

  「你不回答,我就繼續羅。」

  「不……夠了。」她認輸,真的再也承受不住連日連夜的欲望糾纏。「我不要了……」

  「為什麼不要?是不是我手腳太輕了,嗯?」

  他在緩慢的衝刺之際,加遽了在她分敞嫩蕊上的節奏,緊擰著微小花蒂細細撚弄,深刻刺激她每一處未知的敏感。她驚嚷,急於抗拒這過分的欺陵,無暇顧及被他任意調

戲的顫顫豪乳。

  「比起你起初痛得又哭又叫的幼稚德行,現在真是進步神速。」開始懂得享受,妖嬈扭動。「可是我還是不太能掌握你的感覺,你告訴我啊。」

  他哄誘著,持續磨人地折騰著,深深吸取她彌漫的欲望氣息。

  窗外陽光穿透窗簾的破洞,射入一道道光點,映照出隱約的浮塵、髒亂的陳舊地面,以及與此格格不入的精緻胴體。白嫩的肌膚籠上黏膩汗意,紅暈氾濫。房內一角的木

制衣櫃敞著門板,裏頭儘是朽爛,蚤蟲盤據,門板內的穿衣鏡也是一片模糊,隱約映照著她是如何在床上靠坐在他胸前,張腿任他玩遍一切。

  不,即使她缺乏經驗,也察覺到這事沒有這麼單純。

  他在打什麼主意?

  「貝翎。」他呢噥誘惑,指上更換把戲,緊湊狠揉,令她扭身嬌喊。「你還要我嗎?還要嗎?」

  「不要了。」她挫敗地哆嗦抽泣。「我不要了。」

  「為什麼?你要告訴我為什麼啊。」

  他開始憤恨加重衝刺的力量,漸漸不耐煩,內外同時折磨著她。即使她已失控地隨著他的節奏狂亂起伏,苦苦哀求,但他不滿意,就是不滿意。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樣,卻知道那種莫名的爆發力又在迅速醞釀。她沒有辦法思考,無法言語,只能呐喊,奔騰馳騁,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聽不進去。

  這可怕的幻覺總會在她瘋狂的前一刻重演,既想逃避,又深受吸引。她駭然急喘,喘得幾乎無暇吸進空氣,意識沖往死亡絕境。

  璀璨的萬丈光芒,就快在她眼前炸裂。欲焰熊熊,焚毀整個世界。

  猝地,一隻巨掌粗暴揪住她的頭髮,扯得她仰頭尖嚷,逼她回神。

  「你還沒有回答我,哪都別想去!」他咬牙惡咒,壓在她頰邊低斥。「你還要我嗎?你說啊!」

  好痛!她不懂,什麼都搞不懂了。

  從他和她發生關係的那晚,連綿至今,他一直都在肉欲澎湃的高峰逼問她這個問題。除他以外,她根本毫無經歷,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難受地哭泣著,起伏在他霸道的進擊裏。她一再地坦誠回應,他卻一再地不滿意,究竟要如何是好?

  「貝翎!」他重喝,揪緊掌中的細發,自己也已顫顫瀕臨崩潰。

  「我要你。」她泣不成聲,身體與心靈都遭受到烈火煎熬,承受不了。「慧東,我要你。」

  猙獰的面容豁然舒展,綻放為不可思議的俊美,癡迷地貼著她臉龐輕吟。「貝翎,再說,繼續說。」

  「我……」她抽聲驚喘著,氣息與心跳一片混亂。在她深處的懲戒,似乎變幻為另一種存在,撩起陌生的官能刺激。

  那是什麼?

  「貝翎繼續說。不要停,繼續跟我說。」他幾近催眠地勸誘,殷切懇求。

  她惶惶瞠大雙眼,卻什麼都看不見。一切有形無形的知覺,全集中在他身上。她找不到言語來形容,無法用自己過去的生活來理解。很美,無以名狀的美。

  不知名的力量,突然將她拋往另一個世界。

  原本的淫蕩呼喊變了,她的嗔啼像迷人心魂的海妖在歌唱。她在他哄慰下完全開敞自己,開敞再開敞,連靈魂都幾近透明。

  這裏是哪兒?從沒來過。

  好奇特的感覺。

  她不清楚他們又糾纏奔放了多少次,經歷了多少日、多少夜。只覺得,他埋首在她分張的雙腿間虔誠吮嘗的模樣好好玩,把自己最禁不起淩虐的嫩蕊交在他舌中的感覺也

好好玩。

  啊,不要停,她還想要他再一次地粗暴吸吮她的一切脆弱。不要太溫柔,因為他從沒待她那麼溫柔,還是用習慣的方式來待她吧。

  他笑了。

  他笑起來好美。打從她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詫異於東方男子竟也會有這麼美、這麼深邃的輪廓。他的醇嗓使人酣醉,他的痛苦呐喊更是使人為之瘋狂。

  他呢?要怎麼樣才能讓他瘋狂?

  他伸直了糾結的手臂,緊扣著她後腦,每根筋肉隨著她的吮噬抽動。他咬牙垂頭哆嗦,一面愛憐地凝眸她,一面告訴她怎麼做。

  但是……

  「換我了。」她哀求,坐在床上敞開自己,小手替他撥出腫脹可人的花蒂。「我要像剛剛那樣的,可是不要停下來。」

  「我累了,貝翎。」他好笑地吻上她努力討好的紅唇,大掌慨然撫往毫無阻攔的暴露柔嫩,長指霎時佈滿嬌潤,豐沛地渴望著。他的熱火意外凝聚,又快喚醒才恢復平靜

的男性。

  「你不要累。」她懇求著,像個任性的小女娃,同時試探性地握起他的逐漸亢奮。「我會幫你。而且……」

  他真喜歡她可憐兮兮的饑渴模樣。「而且什麼?」

  「我會聽話。」

  她要他再一次去那不知名的地方,她和他,一起迷路。她別有心機地偷偷等待著,等他深陷她的緊迫世界,渾然忘我時,她開始突襲他,以她的身體全面吮噬他陷入敵陣

的男性,不准他離去。

  他愕然咆哮,瞠著大眼卻無法聚焦,一片暈眩。現在不是他在箝擁著這柔膩的嬌軀,不再是他強迫她分張大腿環往他腰際,而是她在攀附他,糾結住他,用她魔性的一身

細嫩吸吮著他,逃不開她的妖異魅力。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清楚自己怎會這樣,只是單純地詫異:這好好玩。

  她喜歡他,這陌生又美麗的猛獸,被她纖纖玉手牽制著,憤恨又不甘心,以巨大的蠻力試圖掙脫,徒勞無功,她卻輕輕巧巧地,咯咯甜笑。仿佛小女孩,用可愛細麗的緞

帶,就綁住了他,再怎麼暴烈反抗也沒用。

  幽嫩的深處還有深處,裏頭有著驚人的泉,不斷吸附著將他拖入。他痛苦沉溺,無法呼吸,肉體卻獲得爆炸性的狂喜,甘願淪為她的奴隸,任由她以淫蕩嬌軀搓揉著他,

要他享受她細膩的極致膚觸,炫耀她袒露的美麗私密。

  來玩。

  他動怒了。似乎非常不滿於他的帝國,竟淪為由她統禦,使他的主宰性受到她天真而殘酷的奴役。她折騰這俊美而精壯的獵物,以碩大渾圓的雪乳為毒,時時餵養他,讓

他一旦嘗不到那鮮嫩堅挺的乳頭,就會乾渴萬分,飽受饑渴之苦。她的好奇心邪惡至極,明知他著迷於她的豐滿,卻不讓他碰,不給他嘗,而要自己以豪乳揉遍他全身,巡行

他每一處抽緊的肌肉。後來她發現了,最能欺陵他的方法,是當著他的面,自己玩給他看。

  他會非常難以忍受、非常暴怒、非常兇殘。

  他的懲戒手段,就是呼喚。

  「貝翎。」

  好好聽的聲音,但她不想理。

  「別再任性。已經結束了,貝翎。」

  不要,這太差勁。可是這一聲又一聲地,不斷將她拖出來。

  「已經醒了就別再逃避現實,快起來。」

  不要不要不要。

  「你再賴下去,會變成最後一個登機的乘客。」得面對全機乘客不耐等候的眼神,被一個人耽誤了所有人的時間。

  登機?她驚然彈身而起,狂眨雙眼,卻滿眼呆愣,搞不清天南地北、今夕何夕。急急轉望四方,是機場候機大廳,但很陌生。周圍的人種膚色落差很大,除了她和慧東是

黃種人之外,滿眼走動的不是黑,就是白。

  這是哪裡?

  「走吧,這是最後一趟了。」俞慧東拉著她的上臂起身,把茫然恍神的她拖往登機門。「我們這趟抵達了目的地,就暫時可以告別在機場附近投宿等轉機的鬼日子,找個

乾淨的旅館,好好度個假。」

  「我們……」為什麼她會和他成為「我們」?「要去哪裡?」

  「登機卡。」他淡淡提點。

  她毫無頭緒地在自己身上摸索,意外發現原本整潔俐落的褲裝,皺得不像話,風塵僕僕。就算依舊稱頭,也難掩四處奔波的狼狽。

  更令她詫異的是,他們不是往商務艙登機,而是擠入稱不上舒適的經濟艙。座位的狹窄、人與人之間緊迫的距離、鄰近的嘈雜交談,在在超乎她以往所認知的飛航氛圍。

  這麼擠,連閱讀報紙都無法霍然開展翻面。

  「還在大驚小怪?」他輕噱,把輕便的唯一行李:公事包,靠往她與窗口之間的角落。「或是你根本就還沒清醒?」

  她被怔怔塞入靠窗的座位,他的座位靠走道,兩人肩並肩,挨著彼此與整批經濟艙的擁擠人群飛離此境,前往廣播預告之地!

  北非的花園:摩洛哥。

  怎麼會流浪到北非的?在耶路撒冷被他悠然逮到之後,她知道,自己越界的下場,就是誘使這頭餓獸也越過虎視眈眈的安全界線,兇猛撲噬眼前的鮮美。她實在不願回想

,因為太難面對。他很……可怕,對付她的手段非常陰狠。他的邪惡不在於肉欲上的百般折騰,而在於他極盡所能地,強迫她享受被欺陵的快感,違反她意志地馴誘她耽溺於

他的蹂躪。

  可是她不是那種人!根本不是!

  「但你已經是了。」他曾充滿憐憫地苦笑。「而且我從來沒有碰過像你這麼可怕的對手,顯然我太小看沒有經驗的人。」

  不要再想了,停!

  她努力抓回自己的思緒,卻一直想起許許多多不堪的畫面。她不想承認自己曾張著淫蕩的醜態要他繼續玩弄,也不想面對自己曾在他的淩辱下狂喜哭喊,乞求他更多的殘

酷。

  不可能,她不可能這樣!

  「貝翎?」

  她駭然轉頭,驚見座位旁的他一派漠然,交搭十指擱在身前,冷眼睨她。

  「空服員在問你要什麼飲料。不要讓人家卡在你這裏問個不停,她還有很多乘客要服侍。」

  她什麼都不要,只想靜一靜。

  「真難伺候。」他的好笑嘀咕,惹動了她的怒氣。

  「你什麼意思?」

  「就是我剛才說的意思:你、很、難、伺、候。」了嗎?

  「你憑什麼這樣說我?」

  「因為我親自伺候過。」他不把她當回事地,逕自以法語向空服員要薄毯。

  他和她講話的時候,怎麼可以這麼心不在焉?但他的法語,勾起了她先前就存在的許多疑惑。

  「你到底會幾種語言?」就她記憶所及,起碼聽他說過四種不同的語言。

  「不知道。」沒去算過,能用什麼就用什麼。「但我多半隻在日常溝通的層次,不一定具備閱讀能力。」

  「你真的是……商人?」

  「說是仲介,會比較精確。」

  「那你這一路上四處銷毀的是什麼東西?」交易資料嗎?

  他俊眸彎彎,笑意詭譎。「我還以為你這一路上都在神遊太虛,根本沒注意到周圍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懂,為什麼要笑得這麼曖昧?

  「你啊,每次縱欲過後都收不了心,整個人魂不守捨地,一看就知道你滿腦子還停留在銷魂狀態,捨不得跳出來。」

  「我沒有!」她羞憤反駁,惹來周遭隱約矚目。她趕緊收斂自己的失控,切齒低語。「你不要拿這種話題來轉移焦點。你既然有膽在我面前處理你的私人公務,就不應該

——」

  「我沒有轉移話題。只是覺得比起那些無聊瑣事,你還比較有趣。」

  「我不覺得那些瑣事真有那麼無聊。」畢竟她就是被這些瑣事中的某一部分拖累,趟入這淌渾水裏。「你若不想給我知道,就不要故意收拾給我看,好像我跟你是一掛的

。」

  「你似乎忘記了,是誰死巴著我不放,讓我抽不了身去處理正事。」

  「我從來沒!」

  驀地,她的怒斥被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什麼打斷,目瞪口呆。

  啊,是她,確實是她,撒嬌撒賴地黏著他不放,不准他離開她的身體、她的視野。他被迫當著她的面處理緊急公務;緊急的不但是要銷毀的資料,也是他被她挑逗得愈發

激昂的欲望。

  不對,那些不是她會做的事,應該是別人。

  那女孩太不知羞恥,總是赤身露體,在他忙於公事時,她也忙於她的事,以唇探索著他男性的每一處秘密,不解地試著吸吮這個,或好奇地舔弄著那個,或是張開自己以

柔嫩的女性去摩挲看看,卻就是不讓他進去。

  他會生氣,非常生氣,丟下東西就憤恨地把她的身子翻過去,害她撲倒在床邊,撞傷了牙齒,嘗到了血,同時身後遭他兇暴地進擊。那時的他會很可怕,格外粗壯,格外

野蠻,深深地懲戒,重重處罰,任她再怎麼哭鬧道歉也沒用。

  他的火氣超過了她的預期,原以為會是很好玩的遊戲,淪為意料外的自討苦吃。你再玩哪,你再試試看啊。他對她很壞,嚇到了她,這才知道自己闖禍了,哭得淅瀝嘩啦

,像個小娃娃。

  不管管她不行,愈來愈爬到他頭上去了。

  但她好可愛,真的好可愛,讓他反而懲戒上癮。

  她後來變乖了,在他忙的時候總會躲得遠遠的,可憐兮兮地等待他處理完公務。他卻惡意勾引,友善得好像不再介意她不識時務的親近,疼惜地在原地伸手誘她離開角落

,怯怯地步往他和藹的笑靨。她很難抗拒他的溫柔,也無法逃脫他在她豪乳上細膩的撚弄。他不吝於流露他對她酥胸的癡迷,也不吝於在其上施展他的伎倆,陷她於酣軟中。

  然後她才驚覺,她又被騙了。

  他反手一把抓住企圖逃開的赤裸嬌娃,拖回他身前,感慨於她的不聽話,又在不該接近他的時候前來挑釁。她必須接受處罰。

  「貝翎。」

  她在靠窗的機位上,顫顫掩口瞠眼,終於搞懂了他的策略。

  他是故意的。

  他總是劃下界線,再誘使她越界,結果就是一頓懲戒。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誘導,使她習慣了他邪惡的蹂躪,甚至教她學會了期待,學會了享受被處罰的歡愉。

  為什麼要這麼做?

  相較於他起先的百般隱匿,現在的他形同刻意洩漏他的秘密。他讓她看見他銷毀了什麼檔案,讓她知道了他出沒不定的各地行蹤,讓她明白自己的手機已淪為他的個人工

具,通訊紀錄雙向暴露。

  這些行動背後有什麼意義?

  她試圖冷靜地閉眼沉思,但是很吵,不斷干擾。

  她耳中充斥著腦海深處傳來的龐雜聲響,是她的呻吟,和他激切的沉重喘息,她的痛苦悶聲,他的咆哮,她的駭聲尖叫,她的惶惶求饒,他們肉體撞擊的節奏,他舔噬吮

弄的黏膩之音,她舒懶的嬌嗔,他咬牙切齒的戰慄,他們蜷曲衝刺壓迫下的床榻聲,隔壁隱約的斥責,他倆忘我的放聲呐喊,重複又重複,塞爆了她的思路。

  吵夠了沒有?能不能安靜點?!

  她憤然解開安全帶起身,正想回頭痛駡這些經濟艙的死老百姓,卻赫然發現,乘客稀稀疏疏,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在夜行班機的小燈幽微下暫且入睡。

  並沒有人在吵她。

  她僵著沒有血色的小臉,瀕臨痛哭失聲的邊緣,絕望而無助地癱坐回她的座位。她怎會這樣?該怎麼辦?

  美眸焦慮地呆瞠,淚珠滾滾落下。身側的他溫柔地以指背撫摩著她臉龐,宛若在安慰她,實則在享受她的投降。

  真是漂亮的女孩。他見識過各式各樣的佳麗,形貌才智都很出色,但很少有人像她這麼難搞、這麼潛伏著驚人的爆發力。

  在她還沒有長硬翅膀、察覺到自己的威力之前,他得先控制她,把她捏入掌心裏,以繁複的網路重重交織,讓她逃都逃不出去。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你在找伴。」

  他以機艙內的陰暗掩護神色,手指極其細微地一怔。

  「我雖然不知道你在找的是公事上的伴,還是私事上的伴,但你的行為透露出的訊息就是如此。」

  他一直很喜歡她說話的方式,充滿淡淡柔柔的旋律感。咬字很輕,像耳語。音頻很穩,不躁進。似乎不曉得嗓門也可以扯著用,或者是不覺得這世上有什麼事值得高談闊

論。輕聲細語,就足以表達一切。但他總能成功地逼她怒斥、逼她哭泣、逼她嬌啼。對這位毫不覺得自己驕傲的矜貴公主而言,最難以忍受的,就是被迫面對自己不過是個凡

人的事實。

  啊,更正,她確實有不凡之處,但她的驕傲卻使得這份不凡淪為羞辱。

  「你之前的伴怎麼了嗎?」她冷冷自語,空洞地呆望前方椅背。

  「我向來單獨行動。」

  「為什麼會開始搜獵伴侶?」

  「可能是我累了。」想穩定下來。

  「憑你的條件,不怕找不到女人願意跟你一起穩定下來。為什麼要扯上我?」

  「我沒興趣跟你扯上關係。」所以請別太看得起自己。

  「那為什麼不——」

  「噓……」他輕哄,在她的抽息中繼續朝她褲腰內往下探索,酣然覆上他心醉神迷的溫潤。「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煩躁了。」嗯哼。

  「不要碰我!」她低咒,試圖反抗。

  「你如果驚動到了別人,會丟臉的可不是我。」

  她羞得火冒三丈,千方百計地要掙脫,引來前座乘客不適的輕咳,暗示她別再踢踹個不停,擾人安眠。可是……

  太卑鄙、太下流了,在這種狀況下他也敢放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通訊產品達人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布布小幫手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家庭生活顧問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自拍樂園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3-18 13:36:44 |只看該作者
  他當然敢,也大方地誘導她一起敢。

  「別這樣!」她無聲急喚,嬌慎輕逸。

  「張開。」他狠手在她夾緊的腿間猛揉。「還是你要我自己動手?」

  她害怕他真的自己動手,只好在薄毯掩護之下張腿,難堪地任由他在她衣物中撚弄。更丟臉的是,她無法掩飾也無法控制,她的身體非常享受他巧妙的琢磨,愈來愈開放



  「原來你就是要人疼。不好好愛你,你就亂發脾氣?」

  她迷眩地深深吐息,腦中洋溢著美麗的幻覺,顫動著她潤澤的瓣蕊,漸漸渙散了先前清晰的意識。怎麼辦?他明顯地比她還能掌握她自己,總有辦法迫使她就範。她愈是

不甘心,他就愈佔優勢。

  所有的條件都被他盤算進去了,難道她就只有被動受控的份?

  但是……啊,先不想那些了。她現在,好想要他……

  她在幹什麼?!

  她驚醒,恨然掙脫他的誘惑,顧不得前後座乘客被吵醒的抱怨斥責,硬是踩出走道外,直奔洗手間,把自己反鎖在內。

  這一區的乘客幾乎全被她吵醒,遠方零星的人也茫然惺忪,不知這區的人在吵些什麼。

  「抱歉,我太太正懷孕中,很不舒服。」

  俞慧東悠然起身,以英文及法文低聲致歉。被吵醒的人也不好責駡,只能咕噥著各自繼續入睡。空服員擔憂地趕來關切,俞慧東不厭其煩地再次柔聲解說,安撫人心。

  他擅長此道。

  「陸小姐,你還好嗎?」女性空服員在洗手間外輕敲輕喚。「陸小姐?」

  「請你們不要管我,我沒事!」

  她的泣吼令空服員心驚。陸小姐果真如她先生所說的,非常神經質,像顆不定時炸彈,一不小心便會觸動到什麼。

  「陸小姐,你可以待在裏面,沒關係的,但你能不能讓我補充一下裏面的用品?這是我的工作,請你通融。」

  她不要人打攪她,她也不想再回座位上。可是……淚眼迷蒙中,她看見空了一半的洗手乳、乳液、刮胡水什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是不是又耽誤到別人了?

  「陸小姐,要是你不方便出來,那請你開個縫,幫我把東西遞進去好嗎?」

  對方一再讓步、一再勸慰,她沒辦法堅持己見,任性到底。

  「俞慧東也在外面嗎?」她仍高度警戒。

  「我不知道你在說誰,但這裏只擠得進我啊。」狹窄走道根本容不下二人並立。「陸小姐,這幾罐用品及礦泉水請你放進去。」

  貝翎仔細聽著空服員那袋瓶瓶罐罐輕敲門板的聲響,判斷走道上擠在門前的聲音確實是空服員。只要她速度夠快,開個小縫抓進東西,馬上關門上鎖就行。

  「陸小姐?」

  「我知道了。」

  門鎖一開,只分個小縫,一袋雜物確實就在夾縫外。但,拿著這些瓶瓶罐罐的,是只粗壯的手。

  俞慧東?!

  她用力地推門上鎖,卻來不及了,他早已一手扳抵著,淡淡撐開,同時回頭向空服員致意。

  「謝謝你的幫忙。我幫我太太服下鎮定劑之後,會等她安穩一些再帶她回座,可能會花點時間。」

  空服員很高興,問題解決了。

  短時間之內,不會有人來打攪俞先生安撫他太太的。

  擁擠的洗手間,難以旋身。他幾乎貼在驚愕的淚人兒身前佇立,疏離地垂睇,眼瞳中沒有憐憫,手中也沒有任何藥劑。

  他用來對付她的,向來都是他自己。





第五章


  她恨這個人。

  短短幾天之內,因為這個人,她經歷了前所未有的挫折、恐慌、羞辱、氣憤、擔憂、渴望,以及放蕩。她從來沒有陷入這麼無能的狀況;用盡一切辦法也不得逃脫,耗盡

一切心力也無法抗拒地繼續沉淪,顏面盡失。

  她痛恨這麼窩囊的自己。而這份深刻的體會,又是他造成的,她絕對不原諒這個人!

  他知道,所以更加地毫不留情,讓她一再領悟到自己的能耐不過爾爾。

  她呀,總是銷魂縱欲過後,迷茫游離的神智逐漸清醒了,就開始懊惱羞憤的道德討伐。討伐他,也討伐她自己,不肯接受他揭穿的事實,不屑面對自己的窘境,一個人生

悶氣。

  他沒興趣奉陪,但是看她跟自己過不去的德行,很有趣。不過之前在飛機狹小的空間裏,她由頑劣抗拒到酣醉激切的耽溺……

  他必須時常提醒自己,到底是他在掌控她,還是她在操縱他。

  立場愈來愈容易混亂了。

  他們在卡薩布蘭加入境後,便搭國鐵一路東行,遠離繁榮美麗的海岸城市,深入荒涼內陸,直到古城菲斯落腳。

  前往住處的期間,她在藍天烈日下傻傻看俞慧東跟當地計程車司機講價,講定了他才肯上車。她自認她的法語還不錯,起碼去巴黎自助旅行不成問題,也以法文擬過商業

合約。但是她沒辦法像俞慧東這樣,跟口音很重的當地人討價還價,因為她連對方說的是哪種法語都辨識不出來。

  他為什麼都聽得懂?

  而且很奇特地,他似乎會在交談中慢慢轉變口音,調整為與他對話之人的腔調,像在複製對方。之前他與那對非裔雙子星講話的口音,跟現在的又不一樣,雖然仍舊是法

語,但他的使用千變萬化。

  這是怎麼學來的?

  他的中文也很不尋常。照理說,各地華人都帶有不同區域的口音,他卻沒有自己的口音。他跟香港導遊說粵語,跟內地來的觀光客說京片子,跟她說話時則是轉變為她的

腔調。

  他是在一面聽,一面同步模擬嗎?

  交易達成。

  可是她仍然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她對此地沒有概念,只聽過上個世紀的卡薩布蘭加電影、主題曲、咖啡廳。這裏說是非洲大陸,卻一點都沒有她印象中的非洲感覺,比

較像回到阿拉伯半島,充滿伊斯蘭風情。

  車子行經藍天黃沙,一片穆斯林墳場在烈日下靜謐,零星廢墟,是曝曬千年殘餘的輝煌。她失神地沿路凝望一一拂掠的光景,耳邊傳來的是俞慧東和司機的怡然閒聊。

  休息、蜜月旅行、邂逅、家庭……她努力不動聲色,盡可能辨識出他們交談的字句。他顯然早為他倆的身分做好定位,難怪她的辯駁不被任何人采信,一概視為夫妻拌嘴



  好奇怪。為什麼會有人不必花多少資源及心力,就可以達到非常高的果效?這其中操作的巧妙之處在哪裡?她沒有碰過這種人,也沒使過這種手段,雖然被耍得心有不甘

,也不能不承認他確實有他的本領。

  可是很卑劣。

  她不欣賞鬼鬼祟祟的小動作,再高明也不過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心機。

  計程車並沒有載他們抵達什麼像樣的飯店,這裏甚至不像是個觀光景點,倒像中世紀的古舊社區。低矮成群的平頂屋,鋪疊綿延,宛若一片嵌在山嶽上的凝結湖泊。只有

平頂屋上牽牽掛掛的電線,顯示出此境不再屬於已消失的羅馬帝國,也不再受拜占庭帝國統治,隨著歷史洪流進入了現代文明。

  「我們要去哪裡?」她緊跟著他,穿梭在狹小曲折的巷道中。巷道兩旁有住家、有雜貨鋪,行人徒步來往,還有馱著重物的驢子與她擦身而過,看得她一愣一愣。

  「這一區有比較平價的旅館。」他放慢腳步,免得她迷路。「跟好,走丟了你就好自為之了。」

  她不會笨到在這種時候意氣用事,趕緊抓住他後臂,邊張望邊隨行。她只忙著驚訝於回教風味濃厚的巷弄市集,左顧右盼各種老舊的銅器鐵器店鋪,抬望上方由稀疏簾子

搭成的遮蔽,透著一欞欞的藍天,沒注意到他轉望她的神情,以及被他牽入巨掌中的親密交握。

  途中,他在柳橙攤販那兒替她買了一大杯現搾果汁,大到她懷疑自己有沒有可能喝完一半。但是入口的鮮美令她詫異,居然貪婪地一下子把整杯喝到底,還很不文雅地打

了個小嗝,遭他訕笑。

  她這才知道,原來她很渴,自己又忘了補充水分。

  他們這樣手牽手,悠遊穿梭龐雜熱鬧的每一條窄路,身旁經過的居民多過觀光客,好像他們也是本地人,正要漫步回到他倆的家。

  她迷惑。怎會這麼悠閒?他倆不是正在避風頭嗎?

  落腳之處,說是旅館,不如說是廉價民宿,許多條件都不符服務的基本需求。可以說它是古樸,但也幾乎等同於簡陋,有如一切尚在施工中。

  直到他帶她上樓,進到二樓的房間,才有所改觀。

  他們的房內有小客廳,房外有露天陽臺,陽臺上還有喝茶用的桌椅,陽臺土墩牆外是可以放眼四望的天際,低緩綿延的山嶽,和白色海平面一般的整片住宅群。遠處土墩

牆上有人在曬被子,或曬毯子,或在平頂屋上掛曬著一條條大巾,五顏六色,多了點人的氣息。

  夕陽將臨,天際泛紫,漸漸起火似地轟然變色,烈焰晚霞橫掃地平線,延燒至遠方的撒哈拉沙漠。滿天金帶橙雲,絢爛懾人,將所有的人煙化為剪影。祈禱聲揚起,信徒

跪地俯伏。

  她恍惚,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寒氣驟降,她沒辦法沉思太久,縮肩搓手地轉身入內,房內早已一片黃澄澄的燈光通明,增添暖意,也喚醒了她的防備。

  不管他再友善、再周到,他仍舊是押解她的獄卒,沒有任何改變。

  「你什麼時候才會放我走?」

  他慨然停下自己打理公事包的動作,將一本當地地圖及幾張鈔票丟給她。「你愛怎麼走就怎麼走,不過天色晚了,自己小心。」

  他以為她是要出外逛街嗎?他扣押著她的護照,她怎麼跑?可是這個人……實在不怎麼大方。

  看她拿著那幾張鈔票怔怔檢視的模樣,他一勾嘴角,回頭繼續忙手上的事。

  「跟你共事的人,真是可憐。」要忍耐這麼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

  又怎麼了?幹嘛沒事就損她?

  「你會被踢出上海的工作團隊,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他知道了?廢話,她的名片在他手上,手機在他手上,憑他的本領,他查不出她的底細才怪。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這件事,但就是無法容忍自己被這種人揶揄。

  「請你收斂你的自以為是。我被調回臺北是我爸的意思,並不是我在上海的表現有什麼問題!」

  「因為問題都是別人在替你收拾吧。」

  她差點火氣上沖,趕緊深呼吸,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又被他牽著鼻子走。

  「你不懂的事情,就別隨便發表意見。」炫耀自己的愚蠢。

  「搞不懂狀況的是你。」他盤坐在床褥上,腿上架著Notebook,正忙著上網,沒空賞她白眼。「自己的老爸都快被擠下董座,只剩你爺爺生前安排的股份可以養老,你卻還

在自己的小圈圈裏忙著跟堂哥鬥氣。你們這些少爺小姐,真是幼稚透頂。」

  他亂講!哪有這種事?

  「你都沒發覺你父親的佈局調動不太對勁?」

  她錯愕地杵在他身後,突然被迫面對自己的大盲點。

  年初爺爺過世,家族起了一些漣漪,伯伯叔叔們對爸接任董事一職,始終很有意見。但爸總是跟她說,沒問題。為什麼俞慧東卻說爸快被擠下董座了?

  「是因為我爸快失去實權,所以我在上海的職務才受到牽連?」再也沒有父親強而有力的蔭蔽?

  「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別把你的無能,歸咎到你父親的頭上去。」

  「為什麼你講話一定要這麼刻薄?」

  「我不是刻薄,只是不像你身旁的人那麼阿諛奉承。」不敢直言得罪大小姐。

  「你又不瞭解我的工作狀況——」

  「卻已清楚感受到你的不專業。」連幾個簡單問題都抓不到重點,真不知她是怎麼混進上海的工作團隊。「要是我,也會不願跟不專業的人共事。畢竟職場是戰場,不是

照顧公主的托兒所。」

  「不要叫我公主!」她受夠了這陰魂不散的標籤。「我從沒把自己當公主看,也沒在工作崗位上耍特權,我一直跟大家一起努力,從基層做起!」

  「你自以為是從基層打拼起來的,其實你一進公司就是站在與人不同的高度。」再優雅謙卑,也掩不掉那份紆尊降貴。「所以我很能體會跟你共事者的感受。可能他們早

在私下埋怨什麼不公平、不合理,但只因為陸貝翎是公主,大家就必須認了。」

  沒有這種事,絕對沒有這種事!她堅決反駁,卻張著大眼小口,發不出一點聲響。

  難道自她學成歸國,在爸的公司內工作的這一年多以來,大家跟她相處的和樂融融、肯定與鼓勵,全都是在做表面功夫?

  她還以為——

  「俞慧東,你真的是個很差勁的人。」她沮喪輕喃。

  「因為我敢說實話?」哼。

  「因為你用最惡劣的方式來說實話,藉機傷人。」

  輕快疾速的按鍵聲冷然中止;他終於有空回睨她一眼了。

  她緊抿著嘴,大眼載滿著不服,脹紅的小臉硬憋著快湧出的情緒,不甘示弱。

  「我不認識你,但這一路上觀察下來,你很會作戲。只要你有心對人友善,沒有一個不被你哄得服服帖帖。你對我卻特別無禮。可以好好講的一件事,你非得用這種態度

狠狠羞辱我一頓才甘願?」

  她有什麼地方得罪他嗎?

  「我不小心破壞了你們那夥人的交易,已經受到相當的懲處。」讓她的自由受到挾制,跟家人斷了音訊,落魄至此。「所以你對我的惡劣,不是沖著我搞砸的事而來,是

沖著我這個人而來。」

  如果他對她這麼反感,又何必三不五時地向她賣弄友善?

  「還是你覺得,反正這個女人你玩過了,隨便踐踏也無所謂?」

  倔強的大眼直直瞪著,卻什麼也看不見,水光一片。她的下唇被緊咬在顫抖的齒間,拒絕再跟這個人有任何的交談。

  她看都不想再看到他一眼,扭頭轉往房內一角的簡便地鋪,理一理五六個成群的方枕,逕自面牆而睡。她累了,人也疲倦,心也疲倦。

  他對她惡劣一點也比較好,免得她……忘了對他應該抱持的反感,不小心愈陷愈深,徹徹底底地自取其辱。

  你還好嗎,小姐?

  初次見到他時的那份美好悸動,她一直無法忘懷。就算他是在惺惺作態,她還是感到好溫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伸出援手,柔聲安撫她驚慌的靈魂。

  可是不知為何,他的友善底下總對她懷有某種敵意,讓他和藹的援手冷不防地抽尖了長爪,殘酷地傷了她擱在他掌中的信賴。

  她再也不要相信這個人了。

  哽塞的鼻息,混雜著濃重的疲憊,讓她在不適的夢境中載浮載沉,睡不安穩。

  夜色逐漸深沉,沉入死寂的午夜,風聲在房外時而呼嘯,時而隱伏。

  她沒辦法睡。

  反反覆覆地,她更換了好幾次睡姿,堆緊了好幾次方枕,都不得安歇,連呼吸都有困難。因為冷,冷得她牙齒打顫,氣管吸入的仿佛是無形無狀的冰雪,凍徹心肺。

  白天高達二、三十度的氣溫,夜晚驟降到只剩七、八度,她根本撐不下去。

  翻身起來,屋內一片黑暗,門前小壁燈勉強投射出一絲昏黃照明,看得出床褥上的他已在被筒中入睡。她知道他向來裸睡,免得皺了髒了唯一的一套衣服。

  她趕快拿他的衣服穿在身上,卻還是止不住發抖。

  氣溫仍在持續下降。

  回到地鋪,她連身下的地毯都拖起來,顧不得髒汙地裹往身上,還是擋不住寒氣的冷冽侵入。怎麼會這麼冷?她不斷地朝掩在唇上的十指呵氣,依舊僵到毫無知覺,每根

手指凍得像冰塊。

  不行了,這樣怎麼撐得到天亮?

  就在她急急顫抖到快掉淚時,逐漸適應幽暗的雙眼,才隱約看出床褥上的他早已坐起身子,掀著被子一角,無聲等待著。

  她不屑再接受他施捨任何的幫助,可是這份骨氣完全對抗不了寒氣,她的堅決只會為自己帶來更大的折騰,改變不了什麼。

  太可惡了……她絕望地閉目勻息,作出了決定:起身步向黑暗中的他,在床邊褪盡一切,蜷往他身邊。

  厚重的被褥一覆,把她再度困回他的國度。溫暖的巨掌立刻撫熱了凍壞的嬌軀,摩挲著每一處他摸得到的細膩肌膚。他以吻溫暖她的唇舌,同時牽引她僵冷的小手,往他

灼烈的男性上取暖。

  他為她饑渴。

  他們之間迅速回溫。她在他的身下、他的吻中,無言扭動著,要他繼續這美好的撫慰。她喜歡他這樣地為她亢奮,小手充滿期待地捧撫他的粗壯,分敞的雙腿切切盈滿了

芬芳。她主動挺起自己的女性去碰觸小手中的剛硬,惹來他在她唇中的悶啼。她的易感也達到巔峰,稍稍被他的男性碰觸,就歡然戰慄。

  她不要再受凍,不想再賭氣,不願再爭執那些不愉快的話題。她喜歡現在的感覺,他所教給她的這一切美好與親密,壯碩沉重地充滿她的生命。

  可是他沒有,他不進去。

  他似乎正全心陶醉在她甜美的吻中,迷戀地翻攪啜飲,大手百無聊賴地揉著整團豐乳,偶爾掐擰起柔嫩的乳頭,粗魯滾弄,彈在指尖來回折磨。他弄痛她了,嚇到她了,

但隨之而來的,是他格外的疼惜撫揉,安慰著美麗嬌貴的雙乳,細細呵護。

  戒懼的美眸又陷入迷蒙,被他吻得意亂情迷,不在乎自己一再反覆地被他欺哄,因為……她喜歡他。只有此時此刻,她甘願放下無謂的驕傲和小小尊嚴,承認她對他始終

擺脫不掉的暗戀。

  想要抗拒他的魅力,對她而言,簡直強人所難。他太美,美得太具魔性。也許他混有少數民族的血統,輪廓很深,但他的美是來自他對本身優勢的沉潛與內斂。她看過許

多對自己外表頗有自信、也不吝炫耀的人,再好看也令人反感,徒然糟蹋那份美。

  他卻很特別,刻意地低調,又似乎到哪都吃得開。他隱藏了好多的秘密,挑逗她的好奇。他是誰?

  嬌軀灼熱難耐,開始不安地起伏,希望他不要再拖延,那不是他慣常的節奏。但他就是不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而持續著磨人的撫弄,讓她悶窒得幾近瘋狂,體內洶湧著

什麼,不得釋放。

  她想喚他,催促他,卻一直被他密切吻著。她努力扭動著身體,小手懇切攀附,傳達急迫的邀請,他卻仿佛茫然不覺,逕自投入在他倆的擁撫中。

  巨掌摩挲著她滑膩的背脊,擠捏起豐美的俏臀,在她口中讚歎這嬌媚的曲線,同時順勢撫入她臀瓣間,探往深處,刺激到她的恐慌。

  他想幹嘛?

  長指一一潛入她的女性,嘗試各種不同的蹂躪,看看什麼樣的方式她最有反應,再加重欺陵。

  忽然間,他結束他的吻,雙掌箝往她的膝後,抬起她的雙腿分開壓往她的雙肩上,嚇怔了她,也掀起了被褥,灌入刺骨寒氣。

  他跪伏在她向上大敞的陰柔前,當著她的面大膽舔洗起暴露的花蒂,令她驚嚷。她沒有這樣看過她自己,如此醜態張狂。

  他刻意放聲品嘗,嘖嘖作響,不但埋首用力狠吮一陣,又不忘暫且饒過嬌弱的腫脹,聆聽她惶恐的抽泣。

  「別怕,你會漸漸適應的,就像你已經適應的一切。」然後,習慣為他放蕩。

  她的態勢使她無法反擊,眼睜睜地看著他是如何一面冷睇她,一面吮扯她哆嗦的嫩蕊給她看,看他如何嘲弄她淫亂展開的一切。

  疾重的節奏,逼使她一波又一波地癲狂,迫切地需要他。

  但他不給,而是以舌刺入緊窒的女性,繁複勾動。

  她駭然抓住枕頭,掩住自己的尖嚷哭叫,受不了這樣的折磨。飽受挑撥,卻得不到他的人。她求他也沒用,她再怎麼配合也沒用。她知道他也亢奮難當,但他寧可自行解

決,也不願深入她滿足彼此的饑渴。

  他讓她深刻體會到,雖然她擁有的很多,但仍有什麼,是她再怎樣渴求也無法擁有。

  她不敢置信地瞠視他,驚喘不休。他千方百計的迂迥引誘,就為了報復他倆之前的爭執?就只因為她不高興他替她亂貼的「大小姐」標籤?

  他以執著的意志力,展現他的決心。他要她為之如癡如狂,哀聲渴望,卻什麼也不給她,讓她徹底嘗嘗失落和嚴重挫折的滋味。

  空虛。被狂燒熾烈的期待,一再地被他冷冽澆滅,令她痛泣。而且是被他緊緊箝著後頸,強制她只能伏在他胸懷裏宣洩情緒。

  她氣到狠狠捶打他的胸膛,受夠了這種惡劣的行徑,哽咽地大罵:以後不要再靠近她!她不需要他!

  他笑她,拿她的挫敗當戲看,仿佛報復成功了,卻又猝然翻身壓住她,瘋狂做愛。他是在懲罰自己,還是懲罰她?為什麼每次都要順著她?他有什麼義務非得這樣寵她?

  才剛彼此尖銳鬥氣,馬上又激切地緊緊糾纏。

  他目眩神迷於她的深邃、她緊緊勾抱著他腰際的雙腿、在他急遽衝刺中肌膚灼烈的揉摩,加大了火勢,日夜延燒不盡。

  又一次地,他陷入她恍惚嬌酣的網羅,任她予取予求,甘心沉淪。

  柔美的纖纖玉手,輕撫這頭狂暴的猛獸,摸摸他的頭,他就憤怒地齜牙咧嘴,不得不俯伏在她腳邊,乖乖臣服,受她使喚。

  他沒有辦法不溺愛她。

  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當初為什麼要挺身護她,得罪了夥伴、搞砸了工作?

  慧東,怎麼會出這種事?

  你沒事去插個什麼花?

  各路夥伴們對他的抱怨咕噥,他對自己也有過,只是沒有答案。現在狀況糟得一塌糊塗,他也反常地不怎麼覺得遺憾。

  「我可以瞭解你為什麼這麼反常。」

  前來探望慧東的中年男子,盤著頭巾,蓄著鬍子,有著阿拉伯血統的分明輪廓,陽剛而煞氣,法語卻充滿歐陸的優美口音。

  慧東與他,坐在房外露天陽臺上,藍天烈日,桌上擱著濃郁的薄荷茶,沙漠地帶刺鼻而芬芳的熱飲。

  貝翎睡在房內的床榻上,厚重被褥裏只露出一張小小的睡臉。日上三竿,好夢正酣。住進這裏的幾天以來,他倆的日子都是這麼過的。等到屋外太陽熱力發威,她在被筒

裏睡不下去了,自己會醒來。

  他從來不叫她。

  中年男子只瞥屋內一眼,就疏離轉眺遠處山嶽。男女之事,他清楚得很,也懶得提點慧東對屋內一隅望得太過出神,像被什麼給迷住似的。

  「可是慧東,決定自己出路前,再想一想。」

  「我已經想過了,就是拆夥。」

  「你打算自己另起爐灶?」

  「不,我在這行混得差不多了,打算轉換跑道。」手邊的資源能送就送,不能送的就銷毀,徹底收手。

  「我也曾經想離開這個圈子,回頭去做工程師。但是,」他指著燦爛陽光在地上投射出的他倆身影。「有的東西是無論你走到哪裡,都擺脫不掉的。」

  慧東淺笑,小啜熱茶。「最難擺脫的不是陰影,而是驚人的獲利。賺慣了大錢,誰還會想去當苦哈哈的上班族。」

  「看來我也說不動你了。」哎,痛失英才。「好歹我也接收了你不少好處,就提醒你一句:別隨便碰軍售的案子。」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生意。

  「我沒有碰。」

  「我聽到的卻不是如此。」

  慧東銳眼一瞪,足以表明他的立場。

  「我知道你的底限,你不會越界,但不認識你的人都認為是你派娜塔莎出面,跟其他對手搶東南亞這件大案子。」

  「那不關我的事。」

  「你很難撇清。」

  「你該走了。」慧東冷望屋內動靜。「她醒了。」

  貝翎一臉傻樣,呆呆坐在環成尖塔狀的被褥裏,只有小臉露在被子外頭,茫然看著慧東和一名陌生人由陽臺步入,緩緩踱向房門,似乎要送客。

  誰?

  近看這女孩,魅力更加懾人。男子微眯俊眼,宛若看穿了什麼,驚動到她迷糊的神智,豁然清醒。

  為什麼會有人在慧東和她的房裏?她戒備萬分地環緊被褥,免得暴露了什麼。

  「陸小姐你好,我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慧東不悅地雙手插進褲袋,似乎不太樂意對方跟他的女人交談。

  「早知道慧東是要和這樣的一位小姐借宿,我就會安排更舒適的地方。或者我現在就去安排,你們下午就可以入住。」

  她本想一口答應,看到慧東在對方身後的可怕臉色,只能嗯嗯啊啊。

  「我在市中心的飯店,光是交誼廳就比這整間屋子大。中庭的游泳池隨時開放,晚上有暖氣供應,絕不會凍著你。」

  「呃……不用,我和慧東住在這裏就可以。」

  「陸小姐的法語非常漂亮。」他怡然讚賞。

  「謝謝。」

  「你不是趕時間嗎?別讓我們耽誤了你的急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通訊產品達人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布布小幫手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家庭生活顧問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自拍樂園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3-18 13:37:59 |只看該作者
  男子斜睨慧東一記。這逐客令下得也未免太明顯,而且還是借住的客人在攆主人走。但他識相地離開了,反正他已經探到他要的答案。

  留下他倆獨處了,她才趕緊跑到浴室梳洗,恢復文明人的德行。照例,他都會盤坐在床上上網,放她一個人去吃已過中午的早餐,喝飽了柳橙汁才回來。

  她不敢跑太遠。即使地圖在手,整個社區的路仍錯綜複雜,難以辨識。她前天就因為貪看下一條街賣的炫麗織品,一回頭就忘了路,處處模稜兩可,嚇到不敢輕舉妄動,

結果被四周的商家團團包圍,強力推銷。直等到他不爽地出來拎她回家,才得以逃脫。

  他專心忙他的事,她自會打發時間。不過這兩天不太敢再出去東逛西逛,都待在他附近,翻找他公事包裏面有沒有好玩的東西。

  簡直像好奇的小狗,在家裏翻箱倒櫃。

  他總是無視她的存在,卻又不自覺地以眼角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很好笑。

  「這個借我看。」她搜到他在機場買的財經雜誌。

  他冷冷嗯了一聲,隨她去玩,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她正要繞到陽臺比較陰涼的角落喝茶看書,驀然注意到房門邊躺著一張名片。是剛才那個人不小心掉的嗎?

  名片上有行字,像是刻意由門縫底下塞給她的。

  「怎麼了?」

  「沒事,腳上好像沾到什麼東西。」她假作清一清鞋底,暗暗拾起,細看名片上的訊息!

  如欲返國,請立刻帶著您的護照到名片上的飯店來。




第六章


  她要出去走走,不是難事,慧東沒有把她當犯人囚禁。或許這對她是某種程度的信賴。那麼,她現在在做的事,是不是正在破壞這信賴?

  慧東甚至只嗯了一聲,也沒多看她一眼,就隨便她去哪兒。可能以為她又跑去附近的柳橙攤販那兒朝聖,或是又被精細工藝燈飾勾引;一時半晌若是沒見到她人影,待會

就得暫且放下手邊工作去拎這只迷途小羊回家。

  她猶豫了一會,悄悄把那張名片放在門縫底下才離開。

  她也不曉得自己這是在幹嘛。如果要逃,何必還留條線索給他?如果不逃,又何必從他公事包裏拿走她的護照開溜?

  她是怎麼了?難道是對他依依不捨?她精神失常了嗎?

  一下樓出了住處,有位男子早就持著飯店的名片等候。不需交談,立刻領她在熱鬧的巷弄中穿梭,快步通往飯店專車等候的大街上,同時撥打手機通報:陸小姐上車了。

  這一切的銜接太精巧,環環緊密相扣,令她惶恐。

  對方似乎都盤算好了。她若是不來,一切風平浪靜,什麼都沒發生過;她若是來,一切處理得迅速流暢,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實則全部已經發生了。

  她很清楚,對方既然要她帶護照,就是有辦法送她出境的意思。

  應該是她在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境內誤闖的爛攤子已經收拾好,慧東可以放她離開了,卻不積極處理,所以這位飯店主人出面支援?

  為什麼要幫她?

  更令她不安的是,他明明不必再扣留她以防萬一了,為什麼他什麼都不說、什麼也沒做?

  他幹嘛走到哪都要帶著她一起流浪?食衣住行樣樣簡陋、處處將就,害她經歷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落魄。而且他還!

  貝翎。

  他呼喚她的醇吟,他在迷途中牽握她的小小手心,他在旅途中不斷逼她多灌水,他挫殺她不自覺的傲氣,他在情欲中惹怒她隨即又百般疼惜。

  你還好嗎?

  會不會是她誤會他了?說不定她在沙漠飯店撞到他的那時,他是真心要幫她、誠意地邀她去看建築奇景?如果要滅口、要埋屍,這一路上他還會缺少機會嗎?她為什麼要

把他揣想得那麼惡劣?

  貝翎……

  不,她的推測不無可能。別把他想得太單純,他並不是什麼好人!

  他與她之間的濃烈繾綣,他霸道的佔有,強勢的主導,他喜愛撫著她後頸不住揉捏的壞習慣,在她迷糊沉睡時的喃喃自語……

  貝翎不要走。

  「回去!把車調回去!」

  她霍然急喊,巴在前方的椅背上驚慌下令,怔住了司機和前座領路的男子。

  「把車開回去!我不去飯店了,快!」

  她愈喊愈心焦,淚珠莫名滾落,小手急拍他們的椅背催促,深怕來不及。

  「慧東在等我,快回去!」

  突來的轉變,連她自己也不明所以,可是她必須快快趕回去。她以法文喊完,再換回英文喊,她沒辦法像慧東那樣使用當地的口語,卻拼了命地不斷喧嚷,竭力要他們明

白。

  他們卻聽若罔聞,持續駛往目的地,不曾動搖。

  「回去,開回我原來的住處去!」

  慧東會擔心,不知道她又迷路到哪條巷弄裏。

  她崩潰地哽咽,攀在椅背上俯首瞠眼,視線一片模糊,滴落串串水光。慧東會出去找她,到處找她,到日落都還找不到她,一個人在古城的迷宮巷弄中迷惘。

  這次再也不像以往。她有感覺,這次慧東追不上來了,沒有辦法像先前那樣找到她。他們會就此分離,不再相見。

  貝翎?

  他會不解地呼喚,不明白她這次怎麼跑得這麼遠,不見蹤影。夜深了,恐怕會著涼。每一處的柳橙攤販他都梭巡過了,也已一一收攤,沒有人見到她,不知她會到哪去。

  她有留下名片做線索,可是萬一他沒注意到呢?萬一風把那張小小名片吹到角落去了呢?萬一他有看見但追來時已經太遲了呢?

  他會不會仍在古城茫然,不知她迷失到哪裡?深夜的街道上會不會仍有他孤寂的身影,找尋她的蹤跡?他終於對她付予信賴,而這就是她對這份信賴的回應?

  有沒有人看到一名長髮的東方女孩?她該回家了。

  貝翎。

  她心痛地哭泣,深覺自己愚蠢至極。

  哭什麼?回去做什麼?她瘋了是不是?那個俞慧東是個什麼好東西?她怎會盲目到這種地步?她忘了他對她有多卑劣嗎?她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麼?

  瘋了,簡直瘋了。

  小臉埋俯在雙掌中,力圖振作,身軀卻仍隱隱哆嗦。像熱帶午後的雷雨,突然來襲,聲勢驚人,卻又霎時停歇,晴空萬裡,只剩葉尖及花瓣上滴落殘存的水光。

  長睫微微眨動,一片濕濡,眼瞳中卻不再氾濫情緒。逐漸冷靜下來的心境,唯獨鼻息仍在哽塞。一時湧上的激切,被她的理智緩緩收束,不復焦躁,空餘惆悵。

  她的失落,是針對自己,太誇張,太可笑,太庸俗,太窩囊。

  俞慧東是什麼人?她是什麼人?一個底細不清不楚的男子,跟她扯得上什麼關係?完全是來自兩個不同世界的過客,只不過偶然交會,各自的生活又恢復正軌,毫不相合



  這趟旅程,幾經波折,算她倒楣。現在事情解決了,她要回到她的世界,過她當過的生活,盡她當盡的責任。

  車抵飯店,服務人員為她打開車門,恭候她的光臨。

  拜占庭式的宏偉飯店,兼具西班牙摩爾風味,挑高的伊斯蘭大廳,富麗的雕花鏤門,拼花彩釉,精工對稱,中庭碧泉在綠意掩映下,彌漫北非獨特之美。擁有此楝觀光飯

店的那名中年男子雍容來迎,她略略頷首致意。

  「陸小姐,您的機票已經訂好了,淩晨出發。加上轉機的時間,搭機三十多個小時後您就將抵達臺北。在此之前,您要先去餐廳用餐嗎?」機上飲食向來不盡人意。

  「我想先休息,梳洗一下自己,麻煩將餐點送到我房間去。還有,為我送一套輕便的套裝來。」她向一旁的服務生交代了自己需要的尺寸及品牌,就示意對方可以為她領

路了。

  淡雅離去之際,她幽幽回望對方,似乎想起了什麼。

  「請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一揚嘴角。「因為慧東是個人才,我不希望他在男女感情中耽溺過頭。」糟蹋了天分,自毀前程。

  「我跟他沒有什麼男女感情可言,請別想太多。」

  長髮飄旋,前往她所歸屬的世界。

  ☆ ☆ ☆

  「被調回臺北工作的這半年來,感想如何?」

  「請問這是以老爸的身分在問,還是以前董座的身分在問?」

  貝翎挑眉斜睨,逗得胖碩的父親呵呵笑。父女倆慢慢走往登山步道,享受東臺灣滿山濃蔭的森林浴,閒話家常。

  「我是擔心你。」老爸在入秋的山林裏走得滿頭大汗。「別把自己搞太累。」

  「還好啦,基金會的工作還會忙到哪裡去?」她只是不想像其他人一樣以開支票的方式,來做執行長的工作。每一項捐款動作之前,她一定要親自走訪勘察,確定對方真

正的需要。

  「我看你成天東奔西跑、上山下海的,連基金會工讀生都沒你這麼忙。」之前要不是媽媽身體又有狀況,她還差點飛到肯亞去,嚇壞老爸。「你這樣沖勁十足很好,不過

也請體諒老爸老媽的心臟都不太好。」

  「好啦。」她無奈地撒嬌長吟。

  「媽媽的狀況怎麼樣?」

  「上次的檢查報告說,是不是癌細胞轉移了,他們還要再觀察,但是媽可以繼續下一個階段的化療。」她儘量輕描淡寫,省得爸掛心。

  「她知道嗎?」

  「我只跟她說她第一關考試通過了,可以進到下一關的化療,沒跟她說疑似轉移的事。」

  「別說,先別說。」他淡淡自語。「不管結果怎麼樣,讓她開心最重要,不要被這個病搞得她鬱鬱寡歡。」

  「放心,她現在活絡得很。每天除了為自己設計新造型,就是忙著幫她女兒做造型。」哎,自從媽開始做化療,家裏就迅速累積各式流行假髮。媽非常懂得如何娛樂自己



  「她幫你做什麼造型?」老爸怪笑。

  「相親的造型。」她抿出一副扁扁的笑意,有氣沒力。

  「她還在玩哪。」呵,母女大鬥法。

  「我總覺得你們倆是共犯,在暗中圖謀什麼。」搞不好哪一天就聯手把她賣了。「媽最近對於相親的事有點熱過頭,害我連吃好幾頓相親大餐,肥得跟豬一樣。」

  「她想看你披白紗的模樣吧。」

  「爸呢?」也是這麼想嗎?

  「當然想,可是我不想讓女兒嫁出去。」老爸是出了名的疼女兒。甚至她赴美讀書時,哭的不是她,而是老爸。「要娶我女兒,只有一條路:入贅。」

  「那大概有很多人都會打退堂鼓了。」如果爸仍任董座,想入贅的多到擠破頭。現在情勢落寞,入贅二字反倒替她擋掉不少追求者。

  「你自己呢?」

  「我?」她裝傻。

  「有自己看中的物件嗎?」

  「我忙都忙死了,哪有時間去找對象。」

  老爸只是笑,繼續往深谷內的瀑布前行,不多追究。

  他最老奸了,每次心裏有譜時,表面就會做得平靜無波,好像一切隨意。

  自從她工作調回臺北,擔任家族基金會的董事及執行長,就遠離了家族事業的實際經營。爸希望她當個董事會成員,或做個快樂股東就好。她起先無法接受,但現在已完

全調適過來。

  爸寧可她好好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有限時光,珍惜自己的人生,過得自在,而不必投入公司的實際經營,一天到晚忙著跟人拼到頭破血流。她工作期間,平日跟家人的聯

繫及相處,竟比她在海外留學期間還少。有形的空間距離更近了,無形的心靈距離卻更遠。

  現在回頭想想,自己在上海的那段時間,真的拼到昏天暗地,換來的只是短暫的成就感及下一步更巨大的不安。

  要不是爸及時勒住她這頭野馬,逼她回家,她可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媽的健康出了大狀況。

  為此,她哭了好多次,覺得自己真該死。

  你都沒發覺你父親的佈局調動不太對勁?

  仔細想想,確實如此。而且不光是媽的身體出問題,爸的董座也出問題。她都幫不上什麼忙,無力為爸媽去爭取什麼,只能盡可能地減低他們的憂慮。陪媽媽去醫院:好

,沒問題。工作不要太忙:好,沒問題。去相親找找對象:好,沒問題。

  「你們幫我決定物件就可以。」她垂眸,步步凝睇粗礪的石階。「對於結婚,我沒有意見。不過就像爸說的,他得同意入贅,起碼要是個會聽從爸媽話的人。」

  「你的男朋友呢?」

  「我哪來的男朋友。」呵,爸還在套她口風啊。「要是有,早就抓他來當替死鬼。」

  過沒幾天,她還真的希望有這位替死鬼出現。

  看來除非她死會,否則媽是不會終止她的相親爭霸戰的。媽除了以各種不同化療造型娛樂自己,現在更多了貝翎這個大玩具。媽玩得開心,可是她快虛脫了。

  「我沒有拖你去相親羅。」媽媽一臉真誠地擺擺雙掌。「你說的話我都有聽進去,所以你不可以再擺臭臉。」

  「我不是擺臭臉,而是累。」兩小時前她人還在南投的山區小學勘察,只因為媽說有急事要她快快回來作決定,她就豁出去地狂踩朋馳跑車的油門,一路飆車北上。結果

,媽媽人不是在醫院,而是在精品名店的VIP室,不知該為女兒選擇哪件婚宴禮服。

  她真的快癱掉。

  「貝翎,你看這件怎麼樣?」

  「我沒意見。」

  媽媽討好的笑容頓時委靡垮下,精品名店VIP室的資深店員連忙哄勸,安撫大客戶受挫的脆弱心靈。

  哎,又來了。

  「對不起,我想單獨和我媽談一下。」她苦笑。

  機伶的資深店員,立刻恭敬退下,好讓貴賓在奢華小廳盡情地促膝長談。比起那些平日省吃儉用難得做此高檔消費的小老百姓,陸貝翎家的這類精品大戶,一次消費就可

達到他們單月六、七成的業績,當然要妥善伺候,任憑差遣。

  VIP室裏母女各坐一張沙發,沉默以對。

  貝翎無奈地凝望媽媽一臉委屈的小女孩狀,覺得好笑又沒力。人家說她們母女倆感情好得像姊妹,但到底誰像姊姊、誰像妹妹?

  「好吧,你說,這兩天為什麼老拉著我到處整頓門面?」

  「我把唯一的女兒生得好好的,她卻成天把自己搞得跟男人婆一樣。」媽媽賭氣地嬌嗔咕噥。

  「上班族本來就是這樣打扮。而且你早不念晚不念,偏偏選在最近拼命念,是不是又有什麼企圖?」

  媽媽一副被說中心事又死不承認的嘟嘴倔相,實在很好玩。媽媽的保養工夫非常到家,五十多歲了卻看來像三十出頭的千金小姐,天天打扮得嬌滴滴的,心無城府,跟爸

那個也是從小優渥慣的少爺,真是天生一對。

  也難怪爸會鬥不過伯伯叔叔們,被逼下董座。

  她和爸在這方面很像:不是沒有雄心,只是沒有謀略。而且爺爺生前就屬意爸爸接任董座;該是他們家的,就當負責扛起,即使江山已淪入別人手中,並不代表她和爸就

可以因此放棄。

  或許,她的婚姻可以作為籌碼,引進外援。但是爸的入贅條件,打亂了她的如意算盤。

  她知道爸媽很愛她,但她不能不為他倆的後半輩子著想。

  他們過不了苦日子的。

  其實她有注意到一個不錯的物件,外商公司的對沖基金經理人,對方也表示對她頗有好感,可是要他入贅就有點難。

  那就算了。

  對方的後續回應很怪,他認為他們可以持續這不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她起初沒搞懂,後來才恍然大悟,對方所謂的那種交往,就是上床。

  令她作嘔。

  人模人樣的高學歷精英,想的竟是跟路邊交配的野狗同等級的事。

  「這事你不能怪別人,你自己也有責任。」好友和她在SPA中心俯伏休息時,慨然提醒。

  「我有給過他任何可以上我的暗示嗎?」即使事情已過了好一陣子,她還是想來就不舒服。「還是我哪裡表現得自己很需要了?」

  「為什麼不把這理解為:你很有魅力?」

  「可是……」原本是來這裏放鬆身體和心情的,此刻她卻每根神經都不悅地抽緊。「我不喜歡被人用這麼下流的方式來示好,好像我很——」

  「OK,對方不是有惡意或看輕你,只是他所知道的表達好感的方式,就是勃起。」好友趕緊緩和她的情緒。

  「那就跟我結婚啊!」

  「入贅的代價對他來說,可能有點高。」

  「所以我只值得他上床,不值得他入贅?」

  「貝翎,你在急什麼?」

  她的激憤突然凝結。她……有在急什麼嗎?

  「你嚇死我了。」好友支開身後的美容師,愣愣起身。「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有啊。」她會出什麼事?

  「你一定有。以前我們講這種事的時候,你都笑笑就算了,現在卻變得好奇怪。」常常反應過度,讓原本輕鬆的瞎串突然肅殺萬分。

  「我這是……」她不自在地思忖一陣。「想用比較慎重的方式來看婚姻。」

  「是嗎?可是你在談婚姻對象時,好像在談投資交易。」由市場表現來決定績效,或以絕對報酬為操作目標。「感情呢?對於婚姻,你怎麼完全沒提到感情?」

  她大愕,像是從沒聽過這種字眼。

  「你的感情為什麼好像都鎖起來了?」一觸及關於感情的事,她就變得好沒感情,非常尖銳。「我想陸媽媽最近一定很受傷。」

  「我怎麼會傷我媽媽?」她這麼愛媽媽。

  「她一直充滿感情地為你的婚姻做安排,因為這是最浪漫、最有感情的夢想。你的態度是怎樣?」

  她無法回答,但她真的不想傷到媽媽。她一直儘量順媽媽的意,讓她開心……

  「陸媽媽最幸福的事,就是看到你幸福,可是最近的你實在不怎麼幸福。」連帶的使她身邊的人壓力也好大。「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感情鎖起來?」

  那不是很痛苦嗎?

  「我沒有,我只是……」

  她起身比手畫腳地,雙眼圓睜,抿唇咽喉,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達什麼,淚珠卻翻滾而落。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不知道自己哪裡不對勁,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事。她以

為自己很平常,跟以前一樣,沒有狀況,周圍的人給她的回應卻不是這樣。

  那她究竟該如何是好?

  小臉皺起,忍不住抽泣。情緒失控了。

  好友替她倆圍上浴衣,擁住她,讓她伏在好友肩上盡情宣洩。貝翎不願意說,她也沒辦法。可能是貝翎還在受傷當中,無法面對傷口,也可能貝翎根本就還沒意識到自己

受傷了,心靈血流不止,自己還茫茫然不知為何很痛、很虛弱?

  她只能本能性地否認她受傷。她很好,一切正常,都在掌握中。

  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感情鎖起來?

  沒有,她真的沒有。是有人把她的感情統統奪走了,害她沒有辦法愛自己,沒有能力愛別人,剩下的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空殼。她知道周圍的人都很愛她、呵護她,但她

就是沒有辦法回應。

  不是她不願意回應,而是她無能為力,徹徹底底地無能為力。

  誰來救她?

  她好痛苦,卻又逃不出去,陷在沒有感情的軀殼裏。

  她恨他,恨那個剝奪她感情的人。他徒手捅進了她的胸腔,挖走了她賴以為生的心臟,只留下鮮血淋漓的洞,空空地持續湧著熱流,補不回來,也沒得救。

  為什麼她的心會被拿走?起碼也得給她一個理由。她想不通,這不可能,根本不合理。她看過聽過讀過的感情明明不是這樣子的,她怎麼可能任由那個男人主宰她的感情

?她沒有允許過,也沒有認同過,可是事實卻刺目地展在眼前。

  她的心不見了。

  她該怎麼辦?

  愛她的人給了她那麼多的愛,她的心口卻仍是一個淌著血的洞。一垂眸,就看見自己模糊的血肉,斷裂的骨頭。她還活著嗎?或者她早就已經死了?

  她的靈魂常常飛往遠方,去尋找失落的心。嚴酷的烈日與強悍的藍天,千百年不變。迷離的古城,幹熱的風,炫目寂靜的伊斯蘭幾何圖紋,遙遠的地平線外傳來祈禱聲。

她尋尋覓覓,他人在哪裡?她的心就在他手裏。

  貝翎……

  午夜時分,她常常驚醒,睡不安寧。舒適溫暖的家,柔和的浮雕夜燈,高科技的安全系統與嚴密的豪宅華廈警衛,都擋不住幽魂清冷的歎吟,穿透層層時空的包圍,呼喚

著她,提醒著她:她的心不在她這裏。她想忘也忘不掉,想逃也逃不了。

  而且她的身體深深思念著,焚燒著,呐喊著。

  和她相親的眾多男士中,有幾個頗有可能性的,她也曾試著去交往過,或許對方就是和她步入婚姻的伴侶。他們為她潛藏的魔性癡迷,受她的豔媚氣質宰製。相親場合之

外的碰面,她依舊端莊典雅,但保守的衣衫總是緊緊貼著她的曲線起伏,折磨著各路的王公親貴追求者。最妖異的是她的唇,即使是社交場合禮貌性的一吻,都令他們在錯愕

中被攫走了靈魂。光是她輕輕吻上之前的幽幽氣息,就已醉倒他們,任由她嬌柔降服,再失落地丟棄。

  不是他。

  公主令他們徹夜難眠。

  有的男子不畏艱難,努力追求,但她都淡淡地以入贅為武器,嚇跑了這些仿佛英勇的仰慕者。父親只說要入贅,她卻任意地溫柔濫用這項禦令,暗示著他們,進了她家門

的不是駙馬,而是下人。身為下人,就要懂得分寸。

  她以前不知道她是大小姐,還笨笨地努力與人打成一片,誠懇親和。有人卻讓她領悟到,原來她再怎麼表達善意,也免不了被人視為施捨。

  好吧,既然如此,她犯不著再折騰自己。她本來的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你這麼想是沒錯啦,但作法有點太過火。」

  與她同齡的表弟一身新郎禮服,和她坐在飯店中庭的露天花園,背著老婆偷抽婚前最後一根煙。

  「我朋友裏有幾個也很想追你,可是你條件開得那麼苛,姿態又擺得那麼高,實在沒幾個男人追得起。」一個成天拿高檔跑車當代步工具的嬌嬌女,外加不經意的奢豪舉

動,挫傷不少中產階級的芳心。

  「我很驕傲嗎?」她無奈淺笑。

  「你像是故意的,在報復著什麼。」哎,有這麼出色的表姊,他又何嘗不得意?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她愈來愈古怪。「我是覺得啦,姨媽幫你安排的那些相親對象之所以

一一陣亡,是因為他們太弱了,根本鎮不住你。」

  「他們都優秀得很。」否則哪過得了相親的最低門檻。

  「你少來了。」還一副楚楚可憐的假相。「你的嬌弱只在外表,裏面其實強韌得很,打都打不倒。上海那裏的流言我也聽說了,那麼難搞的團隊你也撐得下去,要不是你

乖乖聽姨丈的話回臺北,他們不知還得花多少心思才鬥得走你。」

  「是嗎?」連表弟也聽過那些無聊的風聲,真是壞事傳千裡。

  「你是吃了悶虧也不吭聲的硬漢,心裏自有盤算,你那個堂哥大少則是被人碰到一根寒毛,都得大嗚大放的幼稚傢伙。我看他在那裏會死很慘。」待不久的。

  「那已經不關我的事了,爸也不太插手這些。伯父的兒子該由伯父去管,爸對他的提攜已經仁至義盡。」所以請別再抨擊爸只會寵自己的女兒了。「他們都已經占盡優勢

,還想怎樣呢?」

  「你的消息很不靈通喔。」表弟一臉怪相。「姨丈最近小動作很多,好像想來個絕地大反撲。」

  她微愣。「我沒注意到那些。」

  「那當然,光是相親爭霸戰就可以絆住你了,而且姨丈這些佈局也好像有意背著你。」不想讓她涉入。「你好好運作基金會就行,經營家族的企業形象。反正公益費用形

同廣告費用,花錢就是為了打造口碑。」

  「爸在搞什麼小動作?」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通訊產品達人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布布小幫手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家庭生活顧問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自拍樂園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3-18 13:38:57 |只看該作者
  「很不像他吧。」表弟呵呵笑,撣了撣煙灰。「姨丈前幾個月把淪為重整公司的死對頭債權買下。官方說法是,因為有其他競爭者從債權銀行收回對方質押的股權,為了

牽制住他們可能的股權動作,乾脆先收購債權,以防競爭者連橫坐大。」

  「所以對方空有股權也沒用。」重整計畫的最後決定權在爸手上了。

  「你被唬了。」哈!

  「什麼?」

  「看,你的注意力也被這些股權債權的調整勾走。」跟他一樣白目。「這些都是官方說法呀,我剛不是說了嗎?」

  「這是假動作?」

  「不,這是真有動作。可是姨丈並不像所宣稱的那樣,只是採取防禦行動,他這是變相進攻。」

  「爸要的不是防堵人家?」

  「他真正要的是死對頭的市占率和既有通路。」不必自己費力打拼,直接吞下對手現成的江山。「更奇怪的是,他最近把你們家族淨資產次高的部門分割出售,你知道是

為什麼嗎?」

  不知道,但她有很不好的感覺。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爸說姨丈後面一定有大動作。」只是目前猜不出他怎會風格丕變,行事不同以往。

  爸在做什麼?這一點也不像他。

  「原來你們兩個躲在這裏!」一群西裝筆挺的男子漢興奮奔來。「害我們到處找半天!」

  表弟皺臉哀叫,不甘不願地撚熄煙蒂。

  貝翎淡雅地還以微笑,令眾男士芳心雀躍,小鹿亂撞。

  「我們可以跟表姊拍張照片嗎?」

  「喂,她是誰家的表姊啊?!」不要亂喊好不好?真是受夠了這群蒼蠅。「今天婚禮的主角到底是誰啊?」

  各路好漢靦腆地搶著輪流與她合照,趕趁大喜之日的百無禁忌,和美女留影紀念。大家早在婚禮彩排時就對她大為驚豔,今日正式盛裝出席,更是徹底征服了這些大男生

,癡癡仰慕。

  母親刻意替她選了銀雪色的露肩小禮服,避開了新娘子的純白印象,同時達到品味卓然的陪襯效果。高腰的精緻剪裁,只流露妖媚曲線卻不見任何溝影,散發大家閨秀的

典雅氣質。

  優美的肩頸線條和細膩膚質,在盤高的髮髻烘托下一覽無遺。大片雪膚上毫無珠寶綴飾,唯獨耳垂上懸著小小星光:價值上百萬的四克拉鑽石耳環,寂靜閃耀,沉默中顯

示著非凡的身段。

  表弟覺得她這番用心打扮,很給他面子,但新娘卻氣炸了,今天的臉色比彩排時還臭,無法容忍他們擅自為她多安排了一位伴娘,搶盡新娘風采。

  哎,女人真是小心眼。這也有得計較?姨媽不過是想藉他倆的婚禮,介紹其中一位伴郎給貝翎,沾沾喜氣。新娘子要是不願意,大可說不。幹嘛收姨媽的新婚賀禮時歡天

喜地,一看伴娘比她美麗就老大不高興?

  「你們還要拍多久才甘願啊?」可以進去準備正式開始了嗎?

  一夥人前呼後擁著貝翎和表弟,回到已經張羅完畢的宴會廳。大家各忙各的,司儀和音控人員不斷測試麥克風與流程銜接,場務人員迅速穿梭,一片匆促。

  「你不去準備室跟新娘和伴娘們補個妝嗎?」表弟耳語。

  她暗暗苦笑。「那是新娘子的地盤,我還是少去為妙。」

  他倆各自做個鬼臉,相互調侃。身為介紹人之一的貝翎媽媽,一身雍容華貴,在宴會廳的遠方,喜氣洋洋地歡笑而來。她身旁跟著的魁偉身影,步履優雅,隨侍在貴夫人

身側,一同前往。

  貝翎刷白了整張臉,駭然震愕。

  是他?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媽媽身旁?




第七章


  貝翎媽媽有著為人父母的驚人毅力,屢敗屢戰,永不放棄地積極為女兒尋找好對象。但這次,她終於絕望,傷心落淚。

  她千方百計地,好不容易安排了既自然又喜氣的機會,想介紹其中一位伴郎給貝翎,結果貝翎還沒見到對方,當場決絕離去,仿佛在生媽媽的氣。留下錯愕的大家,和暗

自竊喜的新娘!搶她風采的女人,走得好。

  媽媽哭了。貝翎從來沒有這樣公然給她難堪,讓她一個人去善後。貝翎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她,原來貝翎對她的好意早已厭煩到這種地步。

  一片熱忱,被女兒嫌棄至此,她只能哭泣。

  「我不是在氣媽媽,我的臉色也不是針對她!」到底要她解釋多少遍才夠?

  「那你給我個理由啊。」午夜,爸爸坐在書房大沙發裏,關起門來低聲質疑。

  「你說了半天,說不出個道理。如果是這樣,我不會讓你見媽媽,你太讓她傷心。」

  「我是真心要跟她道歉!」爸卻像銅牆鐵壁一般,擋在母女之間。

  「你在道歉之前,何不想想自己為什麼要做錯事?為什麼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她的幼稚舉止,令他不解。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會突然出現……」一個不該存在的男人。

  爸爸淩厲瞪視,等著她的下文,她卻難以啟齒。

  沉默。真正的理由,她說不出口。

  「我把媽媽交給你負責,是因為我相信你會照顧好她。結果呢?」讓他自己在打拼事業之外,又多了後顧之憂。「早知如此,我就花錢請專人來陪伴她。起碼花錢雇來的

人,懂得盡那份薪水應盡的責任。」

  她站在爸爸面前,垂著小臉,落寞地以掌根抹掉眼眶的水花。

  「你覺得她還會剩多少日子,禁得起你這樣折騰?她除了對你的未來充滿盼望,她的生命還剩下多少盼望?你為什麼不在衝動行事之前好好想一想這些?」

  他原本對貝翎的穩重很有把握,如今這把握突然沒了。

  「為什麼你那時一見到媽媽來了,就擺臭臉給她看?」甚至當面負氣離開。

  「沒有,我不是因為媽媽才那樣……」

  她委屈萬分,泣不成聲,仍說不出真正理由,得不到爸爸的諒解。可是她想見媽媽,她承受不了不被媽媽原諒的煎熬。

  為什麼她老在傷害愛她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我願意跟媽媽道歉……」淚珠斷了線,抹也抹不盡,只有更急促的哽咽。「我知道錯了。我要見媽媽,我要見她……」

  爸爸長歎。「不是我不願意讓你見她,是她說要一個人靜一靜。」不想打攪人,也不想被人打攪。

  媽媽的拒絕,令她心碎。她只能抽泣地不斷囁嚅著,她要媽媽,其他的,什麼都不要了、不管了。她傷害了自己最不想傷害的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乞求原諒,想要

媽媽的安慰。

  爸爸看她難過成這樣,自己也不好受,只好再次到媽媽房裏替女兒求情,告訴她,女兒哭著要媽媽。

  貝翎惶恐畏怯地遠遠杵在門前走廊的另一端,不知門內傳來的會是什麼樣的消息。只要媽媽願意見她、原諒她,她什麼都說,媽媽問她什麼她都會招供。她真的沒有意思

要傷媽媽的心。

  爸爸出來後,沒有帶上房門,遠眺她一眼,點點頭,自己轉回書房裏去。

  貝翎小心翼翼地慢慢走進媽媽房裏,透過溫暖的幽微光線,看見骨董梳粧檯前的媽媽,腫著紅眼,回頭勉強對她一笑,她就全然崩潰了。

  她像小時候那樣,哭著躲到媽媽懷裏,放聲痛泣。她是傷人的元兇,卻在受她傷害的人懷中求安慰。她一面哭一面認錯,口齒不清,涕泗縱橫,緊緊和嬌弱的媽媽相擁。

  媽媽瘦了。

  這一擁抱,貝翎心痛如絞,懊惱自己為何沒有在媽媽千變萬化的造型底下,早點發現媽媽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消瘦。她這混蛋,根本不配做媽媽的小孩。

  她一直哭,停不下來,直到哭累了,被媽媽哄上床,母女倆相擁而眠,在黑暗中有一句沒一句地呢噥,享受被溺愛的短暫時光。

  「貝翎如果不喜歡媽媽多事,就要老實說。」她愛憐地輕撥女兒額上的細發。

  「不是的,我今天下午之所以逃跑,是因為……」她哽塞著氣息,鼻音濃重。「我想起了之前……曾經跟某個人在一起的事。」

  貝翎有過交往的對象?

  「可是那已經過去了,我再也不想跟任何人有那樣的交往。」

  「因為他不老實?」媽媽單純地聯想著。

  「應該說,我們彼此本來就不適合。是我自己無聊,有一度還莫名其妙地想永遠跟他在一起。」

  回去!快點把車閣回去!

  「那是……很突然的、很強烈的,非常迫切地想要永遠跟他在一起,什麼都不管了。可是過一陣子冷靜下來後,有點心驚膽跳,真不知道自己剛才在胡思亂想什麼。」

  「他一定很迷人。」所以才會讓他們家的寶貝這麼心動。「你會在婚禮的場合上想起他,可能就是因為你曾經想和他結婚。」

  結婚?「或許吧,可是我們根本不可能。」

  「對方是有婦之夫嗎?」

  她苦笑,媽媽的焦急真可愛。「他是獨行俠,向來習慣一個人!至少他是這麼說的。而你的女兒,也有自己的驕傲,不屑去揀別人碗裏的東西吃。」

  「你們之間再也沒有聯絡了?」

  「嗯。」她是這麼想的,但下午婚禮籌備上的驚鴻一瞥,打亂了她好不容易平定的生活。「媽,那時候跟你一起進宴會廳的人是誰?」

  「慧東嗎?」她一怔。啊,對了,貝翎不知道。「他跟你爸合作好一陣子了。爸爸一直想把他挖角過來,可是他都笑笑地婉拒。你爸說他能力很好,不過野心太小,很可

惜。」

  「那幹嘛還找他來我們家族的婚禮?」與他這外人何干?

  「他只是順道送我從你爸的公司過來。怎麼了?」

  「我不喜歡那個人。」也不想多談他的事。「爸怎麼會跟來路不明的人合作?」

  「是爸爸偶然在聯誼會上認識的吧。」還是打高爾夫球時認識的,她記不得了。「爸爸跟他隨便聊聊,就發現這人是個人才,不過有點大材小用。」

  貝翎冷冷思忖,這絕不是單純的偶然,而是他操作出來的偶然。他有什麼企圖?

  「慧東很厲害,稍微聽爸爸嘀咕公司的事,就指出了問題可能在哪裡。」

  「那只是旁觀者清。」

  「貝翎,有防人之心是很好,但是不需要把每個人都當小人看。」爸爸也不是省油的燈。

  她警覺憶起,爸近來反常的營運操作,頗有俞慧東行事的風格。會是他在搞的鬼嗎?他為什麼會到臺灣來?他想對爸的公司做什麼?爸將集團部門分割出售,會不會是受

他的慫恿?這種手法太像由私募基金重新包裝過的企業狙擊,可是她的消息太少,難以做出精確判斷……

  她必須保衛自己的家。

  沒幾天,她就委託別人查到了俞慧東的資料,內容太過制式,完全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也沒有勾勒出他的特質。就像他的口音,純然透明,聽不出這個人的來龍去脈。

仿佛平凡,實則是悉心規畫、精准演出的平凡。

  俞慧東,基金經理人,模糊的背景,模糊的面目。

  她很不安。

  基金會內線電話通報,爸的辦公室來電。上次的案子,她重提了好多次,爸還是不肯讓它過嗎?

  「喂?爸——」

  「我俞慧東。」

  耳膜傳來的輕柔震顫,猝地穿透她的毫無防備,擊中她的靈魂,全然錯愕。

  怎麼可能?助理一定確認過是來自爸爸辦公室的電話,才會直接轉給她。為什麼會出現俞慧東的聲音?

  見到他的那天起,不知名的壓力與日俱增,步步逼近。這下子她沒有地方可以逃了,這是她的家、她的底限。她不可能丟下家人,逕自逃命;她的責任感不允許,她的尊

嚴也不允許。

  「你是要我過去,還是你過來?」醇語魅力依舊,撩撥人心。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別傻了,我人就在你父親的辦公室裏,你覺得我會在跟他談什麼?」

  她屏息一悸,霎時被某種浪漫的可能所迷眩,所有的警戒化為雀躍。他特地前來,如今就在爸那裏,他和爸談的還會是什麼?

  「合約嗎?」

  「答對了。」

  自作多情的羞辱,倏地脹紅了她整張臉,強自鎮定。

  「這種事你直接跟我爸談就好,與基金會無關。請別!」

  「失望嗎?」

  她痛恨他這類饒富興味的笑意。「放尊重點!要是你對我爸有什麼企圖,我會先一步抖出你的底細!」

  「什麼樣的底細?那種讓你爽到哇哇叫的底細?」

  貝翎辦公室外的同仁,突然被裏頭爆出的摔響嚇到。怎麼了?大小姐在砸電話嗎?

  他們目瞪口呆地望著貝翎恨踩高跟鞋,快步殺往電梯,下樓直達車庫。共事的這半年來,從沒見過她發這麼大的脾氣。難道是跟父親鬧翻了?

  她無法控制自己被激起的情緒,明知他是故意挑釁,但她就是忍不下去。

  她很少如此濫用特權,憑著她是老闆的女兒,抵達總公司後一路過關斬將,直沖父親的樓層。門口男秘書愕然起身,還來不及出聲勸阻,她就已闖入獨立的辦公室內。

  俞慧東這只狡詐的狐狸,她要當面揭穿他的詭計!

  門板悍然推敞,她整個人嚇呆,沒料到自己會面對這種局面。

  爸爸在,慧東在,此外還有兩三名高階主管在,正圍坐在各別的大沙發內,自嚴肅討論中愕然轉望她。

  完了,爸在跟人談要事!

  「貝翎?」爸爸第一個不解地起身。「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否則她不會有如此反常的舉止。

  她尷尬地僵在門前,不知如何收場,但眼角掃到了俞慧東陰險的訕笑後,她的腦袋開始運作。她寧可死,都不屑被他愚弄。

  「爸,確實有一些事,我必須趕來跟你報備。」她轉為平穩的合宜態度,拉回了自己的面子。

  她並沒有另到他處跟父親打小報告,而是直接在原地,神情嚴正地向父親耳語。陸爸爸時而面無表情,時而轉調眼珠掃向俞慧東這方,看不出波瀾,卻嗅得出辦公室內逐

漸緊張的氣氛。

  「好,我知道了。」

  得到父親的回應,她略略向辦公室內的人頷首致意,看也不看俞慧東一眼,旋身離去。

  事後證明,她成功地暫且擋下爸挖角俞慧東的動作。

  但,她松一口氣沒多久,就想起這事有些怪異。俞慧東為什麼要乘隙從爸爸的辦公室內,撥個電話前去惹她?她會被他激怒,也是意料中的事。難不成,他是刻意利用她

來阻撓爸爸的挖角動作?

  為什麼?

  而且,她雖然這次險勝,但下次呢?她以俞慧東的身分問題牽制得住爸一時,可是爸對他的評估,正面效益仍大過負面的危機,遲早還是會將俞慧東納入爸的旗下。

  不得已,她由父親那兒偷偷得到俞慧東的聯絡電話,意外發現,竟然是半年前被他奪走的那支手機號碼。她又氣又怕,被逼得必須與他直接交涉。

  她把人約到她的辦公室,她自己的地盤,周圍都是她的人馬。她不會笨到踩入他的領域,再一次落入他的陷阱。

  星期五,俞慧東橫越基金會的辦公處,悠然邁向她的獨立隔間,女同事們竊喜私語,紛紛走告,連工讀生也耳聞有超級型男上門。

  她不太喜歡大家對他的熱切矚目。

  他一進她的辦公室,才帶上門,她就冷然出招。

  「你不必入座,我和你不會談太久。」她一身精悍的褲裝,環胸站靠在大辦公桌右側,充滿防備的姿態。

  他都OK。他坐著可以談,站著也可以談,悉聽尊便。

  真糟。他這副優雅飄逸的貴族氣度,太像他在沙漠飯店與她初遇的模樣。縱使那份雍容背後有太多的心機和欺瞞,依舊迷人。她必須武裝自己的心,不為所動。

  雖然,靈魂深處的思念,不斷地翻騰渴望……

  「你刻意親近我父親,打算怎樣?」

  「應該問你父親,他打算怎樣。」他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悠悠吟詠。「採取行動的一直都是他,不是我。」

  「是你誘導我父親採取行動的。」

  他漾開俊美的笑靨,刺激她的心。「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

  「也被我誘導而採取行動過?」

  「不要跟我講這種話!」有意無意地拿曖昧的語氣捉弄她。「你對我們家到底有什麼企圖?!」

  「為什麼這麼煩躁?」他愜意地步步邁進,極緩極慢。

  他幹嘛?她嚇得開始冒汗,卻硬撐著強勢立場,用力定住腳跟,不向後退。

  她現在才想到,剛才應該把門打開來跟他談。這裏縱然是她的領土,他一踏入,就顛覆了局面,反成為他圍困她的牢籠。

  「請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我假設,你是想用嚴厲的教師口吻來叱斥這句話。但是你知道它實際聽起來像什麼嗎?」他傾頭眯眼,狀似認真地思忖。

  不要再靠近她!否則小心她!

  「像個小女人在嫩嫩地撒嬌,一定要人家給你想要的。」

  「你想的也未免太多!」

  「我是想的很多。」他一掌猝然抓住她後頸,驚動到她,崩解了環胸對峙的態勢。盤高的俐落髮髻,讓他的大手可以任意揉捏她頸後纖麗的線條,享受精緻的膚觸。「別

緊張,我不會怎麼樣的。」

  他的柔聲哄慰,只會讓她更慌亂。

  「如果……」要命,喉嚨怎會在此時像是噎到。「如果你真的不會怎樣,那就讓我過去,把門打開。」

  「把門打開會讓你比較自在一點嗎?」

  她驚抽一口氣,卻仍快不過他另一手捏住她後臀的力道,被他壓往他雙腿間,兩人面對面地相貼。他故意讓她感受到,隔著他西褲貼靠在她小腹上的亢奮有多粗壯,悸動

著渴望。

  「還是你以為,打開了門,對我就會有所差別?」

  她惶惶領悟,幸好門是關的。她可不想讓外頭的人看到她這副窩囊相。

  「我只想跟你好好談正事。」

  「談哪。」他環貼著嬌小的她,箝著她後頸強制她仰臉,迎接他的舔吮。「我會儘量留給你說話的餘地。」

  但現在先讓他小嘗她的滋味。

  他大口地深深吻入她的唇,迅速地展露饑渴,吮噬得用力而粗野,不在乎她疼痛的喝斥。他太渴,渴得太久,讓她一時之間沒有呼吸的餘地。他幾乎用了全身力氣在狂吻

,摩痛了她細嫩的唇,無止無休地翻攪糾葛,吞沒她的靈魂。

  漫長的沉靜,只有悶窒的喘息,和他放蕩品嘗的聲響。

  要克制,要讓她說話,要好好聽。

  她清楚感覺到他渾身肌肉的極度繃挺與隱隱戰慄,他咬牙耗盡所有意志力,拉制住快奔騰爆發的欲火。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必須要聽。

  「你要跟我談什麼正事?」他俯首貼額在她頭頂上,痛苦狠狺,用力閉眸壓抑自己,氣息卻在顫抖。

  她已經目眩神迷,心思渙散。她好想問,他是為她而來的嗎?他也像她一樣地在期待嗎?他也是這樣割捨不下嗎?他想念她嗎?想念他們在荒涼國度經歷的熾熱時光嗎?

會像她的身體一樣發了瘋似的想要他嗎?

  問吧,就直接問吧。

  你是為我而來的嗎?

  從表弟婚禮上驚見他的那一瞬間,她就被這巨大的疑問充塞著,深陷狂亂。他若是為她而來的,她怎麼辦?她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可能性,慌到只能逃避;當著他的面,

狼狽逃離。

  如果他是的話,她怎麼辦?她無法思考,冷靜不下來,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沸騰著。他是為她而來的嗎?她還沒問出口,就已癲狂,要是問出了口,他有其他的答案,

她該怎麼辦?

  濃重黑雲像煙霧似地彌漫,禁不起由高高的期盼,重重摔往另一種可能造成的恐慌,又倏地被拋往天際,狂喜於與他重逢。

  他是為她來的嗎?

  「慧東……」就連發出聲音,都是艱苦的挑戰,但她終究得問。

  萬一不是呢?萬一他不是為她而來的呢?

  不要問!她受不了他給出其他的答案。可是萬一他是呢?

  她受夠了,雙手緊緊環上他頸窩,任性地要他吻。

  一切墜回了最糟的起始點,只有激烈的做愛,什麼也沒解決。

  他下午進入她的辦公室,直到下班,人還沒出來;直到深夜,她的隔間百葉窗仍透出燈火通明。保全系統將他倆鎖在其中,宵小進不去,他們也出不來,只能在樓層深處

呼喊。不是呼喊著要出去,而是要進來,進到深邃的深處,無底的墜落。

  起初的節奏,一片混亂,他只能忙著宣洩他壓抑已久的欲望,連連充滿她,飽脹著他的激狂。直到她累了,酣困了,他才蘇醒,想到自己忘了好好照顧她。

  她的衣衫俱在,顯出他有多急切,現在仔細一看,他不得不癡醉。

  這間小辦公室根本沒有什麼舒適的沙發,她只能倚靠在牆角,挨著小茶幾半坐半立。黑外套內的白襯衫,只敞開了上面幾粒扣子,左右扯露了被拉下罩杯的豪乳,渾圓碩

大地堅挺著,傲然展示著它們才被徹徹底底地愛過。她的窄裙全堆在腰際,白嫩的大腿仍舊酣懶地分敞著,薄薄的底褲只勉強掩住她飽受蹂躪的女性,以及他一再寵她的痕跡



  她疲憊而迷惘,任由他觀賞,她也在觀賞他,襯衫內隱約的健壯肌肉,以及鬆開的褲頭內隱藏的壯碩。她喜歡他……

  他真愛看她淫蕩的小模樣,順便伸手拉開她的褲底,露出她被他吮噬腫脹的嫩弱。她毫不反抗,只昏昏沉沉地,讓他靈巧的手指隨意撚弄她的花蒂,舒懶地嬌嗔,本能性

地更加分張雙膝,將自己挺向他的調戲。

  「真是。」他輕笑。「你怎會這麼浪?」

  突來的羞辱,驚醒了她的神智,正要恢復自己衣衫該在的位置,就被他的巨掌扣住膝蓋,不允許她撤退。

  「我比較喜歡你這樣跟我談。」他失魂垂睇她胸口暴露的大片雪白,以及更加豐碩的酥胸。「經歷過男人後,你變得更女人了。」

  整個人的曲線更甚以往,神韻更加嬌媚;曾被愛過,懂得為愛而渴望。

  「你應該玩夠了吧?」她冷斥。

  「你呢?」指上一掐,折騰得她抽吟。「這些日子以來,有好好玩個夠嗎?」

  「當然有。」所以別以為他算得了什麼。

  「感覺不出來。」他歎吟,喜愛揉弄得她甜蜜滿盈的觸感。「我們分開的這半年多以來,你好像很寂寞,一點點刺激就反應得好強烈。」

  「因為男人很笨,只要我這麼做,他們就會被我哄得很開心。」

  他無奈,知道她在鬼扯,以表達她對他的不滿,回嗆他可惡的嘲諷。他知道,這些都只是空口說白話……但他理智上知道,情緒上不一定。

  她驟然被推撞到牆面,擊痛了後腦,他狠狠地再度正面侵入,同時持續著在她花蒂上的疾疾揉抹,不斷加重手勁,刺激她脆弱的神經。

  她驚嚷,呐喊著這份不公平。他可以隨便嘲弄她,為什麼她不可以這樣嘲弄自己?她高興把自己講得很爛,關他什麼事?他憑什麼還以懲戒?

  「你開錯玩笑了,大小姐。」他咬牙低咒著,挺身進擊,不間斷地胡亂急撚著她小小的存在,引發她電殛般的劇烈抽搐。「我非常不喜歡你這種低俗的玩笑。」

  「是嗎……」她哀號著,一時無法回應他的話語。但她知道了他的弱點,渴望享受報復他的快感。即使自己渾身激越地失控哆嗦,只能顫聲嗔啼,她還是要還擊。「可是

我不張開雙腿,怎麼找得到人幫我逃離摩洛哥?」

  他憤然怒吼,要擰碎她似地瘋了,重重侵入,處罰這個愛說謊的女孩。

  她沉淪在痛苦與酣暢之中,肉體飽受淩虐,心靈卻大獲全勝。她迷醉在惹怒他的歡愉裏,疏忽了自己的身軀正承受著高度刺激,被他一波又一波地主導著。她不管,她就

是要他不好過,要他嘗嘗被言語羞辱的感覺。

  幾乎每個與她相過親的男子,都成為她口中的情人。他以野蠻的吻封住她的口,拒絕再聽她胡說八道,腦海中卻烈火蔓延,怒不可遏。

  她在說謊,她只不過在跟他鬥氣。

  他知道,但他克制不住了,在她銷魂的哭喊聲中迷失了自己。

  她好可愛,他不能不被她吸引。

  在沙漠飯店奢華的電梯口,被她匆匆撞到的一刹那,他的靈魂也受到撞擊。

  慧東,你幹嘛要多事,出手救她?

  他不知道,拜託也別再問了,答案不在他這裏。她好可愛,好聰明,一直逃一直逃,勾動他追擊的欲望。他一見到她就知道,自己有危險了。他行事向來謹慎,凡事都經

過綿密評估與推衍,風險也早已盤算在內。但是這個女孩會帶給他極大的危機,因為無法評估、無法掌握,一切行動全超乎佈局之外。

  不要碰她,一碰就完了,他會陷入無法預測的失控裏。

  當雙子星通報他,她順利逃往以色列去,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哎……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她好優雅、好嬌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夢幻逸品。可是他把她抓到這世俗又污濁的世界來了,發現她又倔強、又任性,很難馴服。因此馴服她,帶給他莫大的快感,才驚

見她妖嬈又充滿魔性的另一面。

  而且她好黏人,會一直黏著他不放,讓他揪心,甘願屈服在她的使喚下繼續寵她,任她予取予求。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通訊產品達人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布布小幫手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家庭生活顧問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自拍樂園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3-18 13:39:38 |只看該作者
  她很天真,會以為自己這樣就是贏了,沒有提防到他的寵愛裏佈滿陷阱。起先她會害怕,他的溫柔中似乎有無形的鞭子,一不小心就會被那蛇一般的鞭子狠狠咬一口,嚇

得她滿眼淚花。可是他會安慰她,很心疼地呵護她受到的小小挫折,視為非常重大的傷害。她喜歡這樣地被他溺愛,所以,掉到他為她設下的網羅裏:學會故意去惹他懲戒用

的皮鞭。

  他為此深深著迷。

  她總會全然忘我地沉淪,嬌憨地什麼都不管了,滿腦子都是他,還有他的愛。等她慢慢清醒,高傲的自尊心也回來了,會受不了自己被這麼低俗的人、用這麼低俗的方式

對待,羞憤難平。

  這是他的另一項樂趣,一如現在這樣。

  她恍恍惚惚地在他的凝睇下轉醒,全身酸痛不已。迷茫流覽,才慢慢想起,他們離開她的辦公室之後,就來到他的住處,市郊平價的出租公寓。

  什麼時候了?

  「為了怕你爸媽擔心,我已經幫你打電話向他們報備。」他好心地笑著搖搖她的新手機,令她頭痛。

  「你跟我爸媽……說什麼……」天啊,她的嗓子啞得像破鑼。

  「說你跟我在一起。」

  她絕望地閉眼,重理思緒。「好了,放開我吧。」

  等了許久,她莫名瞪向他。一看他肉欲張狂的眼神,她就懊惱於自己之前故意惹他的愚蠢舉止。她真的已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她會……

  「我還不能放你走。」他深表遺憾地苦笑。

  「為什麼?」

  「因為你還沒有求我。」

  她難堪又心有不甘地用力扯動被懸綁在自己頭上的雙手,除了豐白乳波更加蕩漾,幾乎沒什麼效用。她儘量不往四角床尾佇立的他張望,因為不想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樣。

  纖細的腳踝被分別懸綁在床尾的兩柱上,徹底敞開她的隱私,隨時任由他處置。她忘不了他極盡所能地嘲弄,被他的各種卑劣花招輪番淩辱,誘她發出下流的嬌喊。

  他上癮了,除非聽她求他不要停,他絕不會放過她。

  變態!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她氣嚷。

  「你到現在才問?」

  她挫敗又痛恨地望向他的沉吟,不明白他突兀的冷笑。難道……他早就準備好要回答她了?而她問他的方式,卻是受不了的怒駡……

  他們之間,好像有很重要的什麼,不小心錯過了。

  她試圖開口補救,卻被他毒絕的輕噱懾住。

  「放心吧。我可以為許許多多的理由而來,就是不會為你而來。」




第八章


  她知道,他是惡意那麼說,報復她先前幼稚的挑釁。她理智上知道,心靈卻仍深深受傷。

  明明彼此都很清楚,他倆之間有很強烈的某種力量,吸引著、拉扯著,卻像引力過大的兩個星球,逃不開彼此劇烈撞擊毀滅的下場。為什麼會這樣?這種犄角相羝的關係

,也能算是在談感情嗎?

  她不瞭解他,甚至因為他,她連自己都不瞭解了。在感情的事上,她怎麼會是這種人?

  「貝翎你在哪?」手機內哇哇叫。

  「百貨的地下超市。」有些食材還是得到這裏來搜尋。

  「最近為什麼都不進辦公室?」好友不爽地逼供。

  「我手邊的案子忙得差不多,可以進入收尾動作了。」不需要天天忙進忙出,故意把自己搞得很累。「而且我想調整時間,多陪我媽。」

  「喔。」

  「怎麼了?一回臺灣就打來監督我的工作。」

  「是啊,聽說之前你的辦公室裏發生了一些很精采的事。」

  「例如?」

  「有帥哥進到你辦公室,兩人直到下了班都還不出來。」天曉得兩人在裏頭談什麼偉大的世界和平計畫。「陸貝翎,你要是有了男朋友而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小心我

宰了你。」

  「想太多了。」男朋友,多浪漫的字眼,她無法把這和俞慧東連在一起,總有說不出的不協調。「要不要來我家吃飯?」

  「我有點感冒喔。」

  「啊,那不行。」媽媽不能被傳染,但也總不能叫人戴著口罩來吃飯。「本來想找你聊聊的。」

  「聊什麼?那位帥哥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確認一些事。」身體那麼親近,心靈卻那麼遙遠。「反反覆覆想了半天也沒有答案,覺得很煩。」

  呵。「難得聽你講這麼高深的話。」好像在參禪。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

  「你也明知道這是感情的事,卻硬在那裏跟我兜圈子,打死都不肯直接講。」

  「幹嘛要直接講啊。」

  「好含蓄喔。」真是彆扭。既想談,又拼命拐彎抹角。「看吧,這就是太晚談戀愛的後遺症。人哪,長得愈大愈不坦誠,戴一大堆面具,背一大堆包袱。原本很簡單的問

題,都會搞得很複雜。」

  「你不能期待我像個十幾歲的女孩那樣,而且對方也不適合用這麼直接的方式——」

  「你怎麼知道?」

  驀地,她被問傻了。

  「就算對方是個老成又古板的傢伙,你怎麼知道對方不適合直接談?」

  「這太……」太什麼,她也不曉得,困窘得手足無措。

  「當然,對方有可能不喜歡這種溝通方式,可是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萬一、萬一他就是不喜歡這種方式呢?」

  「那再換一種方式不就得了。」

  她挫敗得直想放聲呻吟。「事情哪有你講的那麼簡單?」

  「只要你別想太多,是很簡單。麻煩在於你太愛面子,死都不肯放低身段。」

  「我也很想啊,可是……」哎,連她都開始討厭自己,超級不可愛。

  「你這樣會很辛苦喔。好吧,就算你冒犯了他,用了他最討厭的方式跟他溝通,弄得兩人都不愉快,那就道歉嘛。好歹你學到了一課,就是用這種方式跟他談是行不通的

,下次就用別的方式談。你會慢慢摸索到跟他互動的訣竅。」

  「要是我們因此決裂了呢?」

  「如果這麼容易就決裂,那份感情不值得你留戀。哪有談戀愛不吵吵鬧鬧的,大家都是這樣磨過來的啊。吵到翻臉了再和好,和好沒多久又繼續吵。」

  「可是我對他說了笨話,他也對我說了很過分的話……」

  淚水突然湧出,她僵立在冷凍蔬果的展示架前,沒有辦法去顧及顏面問題,只能顫聲壓抑地囁嚅著,任人側目。

  「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但聽到他講那麼狠的話,我真希望自己聾掉算了。」永遠不要再受到這種傷害。

  「雖然這樣,你還是想跟他在一起,對不對?」好友柔聲哄慰。「貝翎,你信些話應該去對他說,這些眼淚也應該去對他流。這麼誠懇的真心話,你不說,他怎麼會知道

?他又怎麼能夠明白他的每一句話對你的影響力有多大?」

  「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在賣可憐。」

  「讓他覺得你在賣可憐會怎樣?他會因為這樣就不可憐你嗎?」

  好像……不會。似乎她愈是逞強的時候,他愈是尖銳以待。一旦她軟下姿態,他也會溫柔下來。為什麼會這樣?太奇怪了。

  「貝翎,有時候,撒嬌是很OK的,不需要一直硬撐著大人樣。」

  一個人在海外讀書,一個人在海外工作,雖然有家人做她的後援,她卻真的好久都沒有跟任何人撒過嬌。她出國時還是個小女孩,回來時已經長大到無法撒嬌的年紀,她

肩負的責任也不允許她任性。

  她可以嗎?

  「你有跟陸爸爸或陸媽媽提過你在研究所被人整的事嗎?」

  沒有,她向來報喜不報憂。再大的困難,一定要咬牙撐過去,不要讓人家說爸和媽只養出了個被寵壞的大小姐。她一定要拿到學位,一定要表現優異,一定要堅強獨立。

  她那時候如果打電話回家哭訴,她恐怕會撐不下去,放棄一切飛回爸媽懷裏。所以她愈艱難的時刻,愈是竭力找出路,證明她不是嬌嬌女。打電話回家,一定嘻嘻哈哈,

快快樂樂地跟爸媽聊天。他們來美國看她,她一定不辭辛勞地開車載他們上山下海,盡情享受,為他們安排舒舒服服的旅程。

  貝翎長大了。

  「我必須跟你坦誠,他們早就知道你那時被系主任惡整,日子過得很慘,才特地飛去美國看你。」

  爸媽知道這事?!

  「我沒洩你的密,而是被他們請吃飯時提了一句你的系主任很嚴格,他們就察覺不對勁。」只能說,貝翎演得太過火,輕鬆愜意得很不自然。

  「他們來看我的時候都沒說啊。」

  「他們看你演得那麼用力,能說嗎?你拼著老命表演堅強,他們當然只能順著你鼓掌。」誰忍心再剝奪她最後的小小尊嚴?

  爸媽飛越千山萬水,展開雙臂,特地來給她一個疼惜的擁抱,她卻故作姿態,仿佛不需要。結果爸媽失望,她也沮喪。

  「如果你直接說,不就好了?」

  是啊,如果她毫不考慮地沖口直說,一切的煩憂就都沒了。

  你是為我而來的嗎?

  為什麼不說?為什麼東想西想的,要顧慮那麼多?

  她再也不想陷入這種無意義的懊惱中。好,從現在起,她就要改變自己,坦誠地面對一切,不要再被無謂的面子牽絆,過度逞強。

  可是一踏進家門,這些偉大理想瞬間走樣。

  「你來做什麼?!」一進家門,竟見到俞慧東,正怡然觀賞客廳架上的收藏品。

  他不發一語,只還以客套的淺笑,仿佛陌生人。

  這是怎麼回事?

  「啊,貝翎回來啦。」媽媽好開心地從深處的廚房快步迎來。「我們今天晚上改吃小火鍋好不好?」

  為什麼要改吃別的?「你又不早講,我沒買火鍋料啊。還有,這個人跑到我們家做什麼?」

  之前她接連兩三天徹夜不歸的事,搞得風風雨雨,關於他倆的曖昧流言愈傳愈大。大家那副心知肚明,又佯裝沒事的模樣,憋得她一肚子窩囊,無處發洩。

  「人家是爸爸請來的客人。」媽媽嗔瞪,輕輕拍了下貝翎的手臂,以示懲戒。「你們如果都跟著我吃生機素菜,我看我人還沒好,你們一個個都會餓倒。」

  尤其是噸位龐大的爸爸,自從跟著媽媽一起調整飲食習慣,常常處於饑餓狀態,必須半夜自己另外開夥,免得肚皮吵到睡不著。

  「爸爸好可憐,今晚就讓他好好大快朵頤吧。」媽媽興奮規畫著。「而且我們同桌各吃各的,你們不用遷就我,我又可以跟你們聊天,小火鍋準備起來也很方便,這樣不

是很好嗎?」

  可是……

  她不懂,為什麼他會在這裏,但她即時收住了敵意,免得一不小心又傷到媽媽的心。縱使滿腦子疑惑和不滿的情緒,她還是乖乖地任媽媽使喚,再度開車出去買食材。

  往來奔波,和媽媽在廚房張羅晚餐時,才聽媽聊到內幕。

  「慧東他到現在都還沒跟你爸簽約,爸有點急了,所以想拉他來家裏談。」

  「如果爸有需要,多得是專業經理人可找,為什麼一定要他?」她實在不願爸媽也被扯進他的網羅裏。她被他吸引是一回事,連家人和事業也被他吸引,那是另一回事。

  「你爸有找專業經理人進來啊,可是他們跟慧東的落差太大了。」

  媽媽一邊做著比較輕鬆的洗菜工作,一邊哈啦。

  「你爸說,花大錢雇那幾個大爺來做事,還不如一個俞慧東來得好用。」那幫精英到現在都還在瞭解狀況,提不出什麼東西,慧東卻很快就掌握到關鍵,他的建議不但可

行,而且成效驚人。「本來你爸就快說動慧東跳槽,臨門一腳卻突然卡住,事情一直懸在那裏,沒有下文。」

  「他是不是對價碼有意見?」

  媽媽搖頭。「我跟他聊過,原來他是想提前退休,去學建築,考證照。」

  「退休?」她差點失手摔破濕答答的沉重陶鍋。「他才幾歲——」

  「三十三。」媽媽問過了。他大貝翎六歲,按民俗傳統來看,超級犯沖。哎,真糟糕。「所以你爸很急,怕好好的一個人才放下一切,跑去追求什麼人生自我的實現。爸

爸說好說歹都沒用,只好改變策略,什麼都不說了。」

  「改打人情戰術?」

  「對啊,還拖我下水。不過慧東滿可愛的,媽媽喜歡他,我們也很聊得來。」而且他好帥,又魁偉,讓媽媽重新作起公主王子的浪漫美夢,芳心雀躍。

  爸的公司是不是有狀況?不然爸為什麼會這麼焦慮?

  貝翎暗暗推敲,不敢給媽知道,順著她瞎串型男法則,心中別有盤算。

  媽媽這次學乖了,不敢在貝翎面前多談感情的事,只在安全議題上打轉。她心中也有她的盤算。

  爸爸忙到七點多才趕回來,一回來就趕上桌陪家人和客人吃飯。這一同桌暢談,她才發覺爸媽對慧東的瞭解,比她還多。

  「寄養家庭的日子很不好過吧。」媽媽百般疼惜。

  「那倒不至於,至少收養過我的那三戶人家都是很老實的中產階級。物質方而都過得去,我自己在這方面也沒什麼要求,所以還OK。」

  「美國人好像比較會做這種事。」媽媽落寞地在自己滾熱的小火鍋裏攪弄。「我就很難想像寄養家庭會有什麼溫馨美滿的畫面,畢竟我不知道進到我家的孩子是什麼來歷

、什麼個性、有什麼問題啊。」

  「媽媽愛心太少了,只愛自己的寶貝。」爸沒轍地朝女兒一瞥。

  貝翎順勢勾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慧東是在美國的寄養家庭長大?真的假的?那種靠政府津貼養大的孩子,日子會好過到哪裡去?

  「你有家裏的照片嗎?」貝翎尖銳地側目。

  「我不喜歡拍照。」他淺笑。

  「寄養家庭有一定的年齡限制吧。」

  「所以我很早就學習獨立生活。」想盡辦法用各種方式讓自己生存下去。包括加入軍隊、上前線,換取公民身分。「那種日子雖然比不上你的,但是我過得很自在。」

  所以他要由現在的絢爛歸於平淡,不會很難。

  這可不行。陸爸爸愈吃愈急,眉頭愈皺愈緊。

  俞慧東悠然享用豪宅裏的溫暖,靜靜地佈局,緩緩收線。

  媽媽最天真,卻開開心心地一句直中他的要害。「慧東有打算成立什麼樣的家庭嗎?」

  他來不及戒備,一眼直接瞪向貝翎,突兀地愣了她一記,又隨即收回視線,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但她卻嚇怔了,有如那一眼,猝然攫走她靈魂深處的什麼。

  「成立家庭嗎?」他垂眼,優雅地品嘗碗中佳餚。

  全場凝寂,屏息以待。

  「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我從小就是進入別人的家庭過生活,所以往後要准入任何家庭度日,都不成問題。」

  這話的暗示太明顯。

  爸爸媽媽的神情頓時大亮。慧東不介意進入別人的家,不就是願意入贅的意思嗎?終於找到才氣縱橫又肯入贅的好男人!

  情勢丕變。原本是陸爸爸設局,想套住慧東,一切卻頃刻顛覆,所有人全落入他設的局裏面。

  她知道他的詭計了!

  慧東比她更快一步,先聲奪人。

  「你們慢用,我還有事,先離開了。」

  他在一片惋惜和婉勸聲浪中,淡淡致歉,溫和而堅定地退席,結束了這一階段的交涉。

  「等一下!」她匆匆追來,橫越寬敞的客廳,一路追到玄關外,追到電梯前。

  他毫不理睬,冷瞪電梯上的燈號。

  「你為什麼要以我家為目標?」什麼被爸爸偶然碰上的人才,什麼跟陸家公主一見激情,什麼不介意進入別人的家庭,全部串在一起,只有一個目的。

  他要獵取陸家。

  「憑你的本領,還會獵取不到比我家更好的目標嗎?這問題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你了,你是沒有足以回答的智慧,還是沒有足以面對的勇氣?」

  她氣急敗壞,顧不得自己腳上還穿著室內拖鞋,顧不得電梯門轉角路底的家門也沒關,顧不得自己手上還捏著一雙筷子,她執意要一個答案。

  「你在世界各地有那麼多的生意可做,有那麼多地方可跑,有那麼多夥伴可用,為什麼要來到臺北?為什麼要找上我家?為什麼把情勢弄得好像你要定下來了?」

  如果他只是過客,她希望他快走,別再逗留干擾她的安穩生活。如果他真像他所安排的那樣,有在這裏定下來的意思,就跟她講清楚,他到底是為誰而來的。

  她一定要一個答案!

  慧東不為所動,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聽不見這世界的呼喊,感受不到這世界的波瀾。在他那裏,只有寂靜,一個人的佇立,看不見一切的無垠黑暗。

  只有微弱的呼吸聲,證明他還活著。乾渴,惡臭,悶熱。他感到自己是攤融化成泥的血與肉,人不像人。融化的他,與其他的融化,又融化成一團污濁。他還活著嗎?他

的眼睛還張著嗎?

  濃重的黑暗使他失去判斷力。黑暗太綿長,太久遠,他幾乎懷疑自己的存在。他也曾經恐慌,曾經求援,聲嘶力竭,但是黑暗的力量太大,大到連這殘餘的生存意志都逐

漸腐蝕,只能在巨大的壓迫下,融化為寂靜的血與肉,與人類所有排洩排遺的氣味融在一起。

  十隻手指又濕又黏,看不見這些是破裂指甲流出的血,抑或是血之後的膿水。他挖了好久,敲得好痛,沒有光,沒有流動的空氣,只有凝濁,腐爛濃郁。

  像是人類化成了黏糊般的氣體,塞進他的鼻孔,堵入他的氣管、他的肺、其他內臟,以及每一根血管,每一條神經。

  不能呼吸了。

  只有微弱的呼吸聲,證明他還活著。

  所以,他不怕屍體,因為他與屍首融化過。他不怕可怕的腐臭,因為他的氣管曾經全然被此充塞過。他不怕黑暗,因為他曾經漫長地浸溺在黑暗中。他不怕乾、不怕熱、

不怕渴、不怕血肉模糊、不怕精神折磨、不怕寂靜、不怕孤獨、不怕死亡。

  那麼,他怕什麼?為什麼要逃?

  為什麼?

  「你回答我啊!」

  「我不知道。」

  他在開敞的電梯門前轉頭俯瞪她,眼神詭譎地空洞,黑瞳充滿肅殺的陰暗與死亡氣息,一時之間無法由那世界回到這身體,卻不小心把彼岸的什麼帶到此處來,嚇到了緊

抓著他不放的小人兒。

  「我不知道。」

  他能回應的仍是這句輕吟。

  多少艱钜的任務、困難的挑戰,他都可以應付。再複雜的人際糾葛、數字與權力的遊戲,他都能摸索出其中的脈絡。但就是這個問題,他答不出來。傾盡他一切智慧、所

有的思慮,就是找不到答案。

  慧東,你幹嘛要救她,自找麻煩?

  你是特地為了什麼而來?

  「我不知道。」

  呆愕的美麗容顏,差點滾下淚珠,但她硬是將它們顫顫收在眼眶邊緣。她只有勇氣追逼答案,卻沒有連連承擔這種回應的能耐。

  不顧顏面的結果,換來這種羞辱,她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收回剛才愚蠢的質問。

  她還以為……他們之間會有某種可能……

  他一直垂眸著她的挫敗與受傷,不知不覺融化了臉上剛冷的線條。她真的好可愛,很嬌,又很韌,全然的明亮、透明,容易掌握,充滿活生生的氣息。不過,答案真的不

在他這裏。

  「是你希望我來找你的,不是嗎?」

  什麼意思?她水光盈盈地敵視著。

  「你離開摩洛哥之前,不是在門板下故意遺留了名片?你在期待我去找你?」

  「我是不小心遺落的!」她才不屑做那種自取其辱的蠢事。

  「那你又何必死纏爛打地硬要知道我究竟為了什麼而來?」

  「因為我!」她又急又氣,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種莫名其妙的輕蔑。「我必須要保護我的家!我……不准你動我家的歪腦筋!」

  「問題是,現在是你家在動我的歪腦筋。」

  「我家的事才不需要你插手!」

  「我建議你,講話時多用用大腦,別老一副賣弄可愛的撒嬌德行。這樣的對話沒有意義。」

  「你先是設計我爸,弄得好像是偶然被他發掘到的人才。再施以小惠,好像對我爸的事業會有很大的幫助。然後又故作姿態,一副要合作不合作的模樣。整個局面的主導

權全在你手裏,看起來像是我們占上風,其實是你故意做個讓我們占上風的樣子。你心機深也就算了,可是你還刻意裝天真。你就算愚弄人也該有點分寸!」

  「到底搞不清分寸的人是誰啊。」哎……

  「你若懂得分寸兩個字該怎麼寫,就別再碰我家的事業!」

  「請在跟我嗆聲前,先掂掂自己的斤兩。」她有資格這樣跟他發飆嗎?「你家的面板品質良率不是最好的,通路也並不理想,今年第三季的虧損因為市場供過於求,即使

剛完成聯貸,還是無法預期明年要再虧多少。如果你瞭解這些情況的棘手程度,就不會用這麼幼稚的態度跟我發嗲。」

  「我當然知道這些!我只是——」家裏的現況變得這麼糟?

  「你知道的話,說來聽聽,你伯父把手上持股慢慢轉手給另一家競爭對手,讓人家以人頭戶從協力廠商買回持股。陸家的事業都快給人整碗捧去,直接掌控,你打算怎麼

處理?」有什麼解決的好法子,說來聽聽啊。

  她啞口無言,怔怔與他對視。

  什麼時候她家淪入這種光景了?爺爺才走沒多久啊,叔叔伯伯也才掌權沒多久,怎麼會……

  「除非你父親有本事坐回董座,否則情況還會繼續往下走。」

  她、她知道爸爸一家三兄弟,向來不怎麼兄友弟恭。但伯父和叔叔聯手逼退爸爸後,不是合力振起家業,卻是兩人繼續互鬥?

  怪不得爸爸不要她知道太多、涉入太多。這種情況,她根本無法處理。她們家就要這樣垮了嗎?應驗了富不過三代嗎?

  可是爸爸已經被逼下來了,還能怎麼力挽狂瀾?

  「現在知道你父親為什麼這麼需要我了吧。」

  她無助地傻望,只見他冷淡地撂完了話,就轉身進入電梯。

  「等一下!」她趕緊擠入門縫裏,跟他一同迅速沉往地下停車場。

  她的腦袋一片混亂,氣息一片混亂,心跳一片混亂,前景一片混亂,一下子失去了原本強勢的立場。她開始理解爸爸這陣子的焦急與接連不斷的動作,也體會到爸爸迫切

需要戰將與謀略的壓力。

  「你有辦法幫我爸解決問題的話……那要如何證明你真能達成目標?」

  「你父親已經在做了。」

  她茫然蹙眉。「爸想跟你簽約,但這並不能保證我們家能起死回生。」

  「一旦入贅,我的死活就跟你家牢牢地綁在一起了。」懂嗎,小朋友?「你父親就是以這種方式反制我,免得我賺飽了就跑,虧了就逃。」

  頓時,她心中暗藏的許多浪漫情懷,被沉重的利益結盟斬首。斷頭臺上的斷頭刀,即使美輪美奐,黃金打造,依舊是殘酷的兇器,切斷了美好的期待。

  他是為了利益而來?為了往後自己安身立命的金山銀山而來?她在他的利益盤算中,只是附帶?

  大眼呆瞠,渙散地望望左、望望右,仿佛一時找不到焦點。

  ……不行,她沒有辦法放棄。就算……連一丁點希望也沒有了,她還是不放棄。

  「要是你……不願意的話,你可以放棄啊。」她怯懦地故作好意勸誡,試著誘出他多少潛藏著的意願。

  「所以我還沒簽約。」

  還沒簽約的意思,是要放棄爸提供的利益,還是要放棄她?

  奇怪,她先前追上來逼問他時,他的感覺很恐怖,卻很真。此刻他的神態很從容,感覺很和善,卻很假。她完全摸不清這個人,也被他混淆了判斷力,快分不清自己想跟

他追究的是公事還是私事。

  她很在乎爸的困境,但更在乎她與慧東之間難以定義的另一種困境。

  這該怎麼處理?哪一個先處理?

  「貝翎。」

  電梯門外的醇柔呼喚,勾住了她的心。美麗的雙瞳中滿是無助與惶恐,一如在遠方沙漠中的伊斯蘭穹頂下,電梯裏剛衝撞出來的模樣。

  他迷惑了。

  在那裏,她沖出電梯口的刹那,撞到了他的人,也撞到他的心;撞倒了他的行事規律,撞倒了他的思緒,撞倒了他平穩的步伐,撞倒了他原本的路徑,撞倒了他的事業,

撞倒了他的人際關係,撞倒了他的控制力。

  原來傾跌的不是她,而是他。

  一隻巨掌箝住旁徨受驚的小人兒,穩住了兩個同時震顫的靈魂。

  你還好吧?

  一切又回到了那一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通訊產品達人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布布小幫手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家庭生活顧問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自拍樂園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3-18 13:40: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他需要她。

  即使他明的暗的、有意無意的,都在傳達他是為利益而來的訊息,還是無法抹滅另一種更強烈的、有形無形的衝擊:他確實是為她而來。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否認,又同時希望她承認。他的混亂連帶地使她也混亂,他的不安連帶地使她也不安,他的期盼連帶地使她也期盼。太多的不明白,無

法以理性解釋的情況下,她妥協了;甘願扭曲自己的立場,順著他,相信他是為利益而來,她也就為了雙方的互利關係,與他完成策略性的婚姻。

  爸媽好高興。他們完全是懷著希望她幸福的心態,來看這件婚事;他們因為深愛她,所以也愛慧東。他所帶來的利益,只是附加的。

  媽媽甚至為了全程參與她婚禮的每一個過程,跑去受洗,改信基督教。否則她與貝翎犯沖的生肖、傳統的避諱、各種民間習俗彼此矛盾的禁忌,讓她無法經手自己唯一寶

貝女兒的婚事,甚至連目睹婚禮都會沖煞到貝翎的喜氣。

  與其得背對著女兒的終身大事,看一眼都不行,她寧可投靠另一個信仰,讓她有生之年可以親手親眼陪著女兒做新娘。

  為了貝翎,她什麼都願意。

  所有的祝福、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許,造就的竟是一場災難。

  慧東對爸爸的事業而言,如虎添翼;對貝翎而言,卻是惡夢的開始,毫無她所預期的溫馨與甜蜜。

  「真奇怪,我還以為你婚後會變成幸福的小女人,只忙著伺候老公,棄好友於不顧咧。」好友和她坐在頂樓餐廳的臨窗高位,閑閑喝下午茶。

  「我們各有各的生活圈。」不會干擾彼此原本的步調。

  「聽起來好像不是什麼好現象。」嗯哼。

  「慧東這幾個月來都在跟著我爸打硬仗。雖然他的策略很強,又有爸撐腰,但是有些老臣對他還是持保留態度,牽制著他的行動。」無法放手一搏。

  「他已經夠神勇的了。」才新郎兼新官上任沒多久,就把老丈人拱回董座。「是該有人拉住他,免得他沖太快,惹老臣們反感。」

  的確。慧東行事的手法相當有效率,先是挖出在董座上的伯父常拿公司的資源去挹注自己另創的事業,逼他給股東一個交代。整垮了伯父,再回頭對付叔叔,挑動叔叔跟

上游拿料價格偏高的敏感爭議。慧東軟綿不絕的纏鬥,之前早就布好的局,慢慢收線,讓與他作對的人如坐針氈,終而將爸爸一舉拱回董座,重掌大權。

  可是太有效率的作法,缺少醞釀期,當然會引發老臣不安。

  「你呢,貝翎?」

  「我還好。基金會能忙的事就那些,不過我媽不能累,所以原本她轉投資的代理名牌,現在換我接手。」

  「喔……」好友曖昧長吟。「就因為你在爭取代理倫敦百貨進口的新品牌,所以才會跟英國帥哥走那麼近?」

  「別再調侃我了。」她已經夠煩的。

  好友一愣,直盯著貝翎無奈喝茶的模樣,半晌不說話,怔住了貝翎。

  「怎麼了?」

  「貝翎真的愈來愈……」不知道該怎麼說。「性感?」

  「你在講什麼?」嬌顏怪皺。

  「我也不曉得。」不小心被豔光射到,所以有點語無倫次吧。「你結婚以後變了好多。」

  「沒有吧。」她一直都很排斥貴婦團或千金幫的路線,即使婚後,她依舊一副上班族套裝的模樣,身上沒有什麼裝飾。唯一閃耀的,大概就是覆在袖口內相當於一輛豪華

房車價格的鑽表。

  「是喔。」當事人往往在狀況外。「以前的你都保守得好淩厲,連胸前的襯衫扣稍微開一點,你都會扭扭捏捏的,讓看的人也很不自在。現在你的氣韻就大方多了,感覺

很贊。」

  她半聽半懂,狐疑地揣摩領會。「所以我看起來確實有像在勾引人?」

  「講吸引人不是比較好聽嗎?誰給你這麼奇怪的理解?」

  貝翎豐盈的紅唇開開合合,局促的視線不知放哪才好,只好一邊啃著手工餅乾,一邊遠眺臺北盆地的高空風景。

  「該不會是慧東吧……」

  她一扯僵硬的笑容。「他醋勁有點大。」

  「你之前都不知道?」太詭異了。「不過也難怪啦,你以前的魅力跟現在完全不能比,他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這種缺乏信任感的日子,很不好過。」尤其他們婚後的生活,有許多方面都還未調適,她實在無法一下子承受這麼多負面壓力。

  「陸媽媽會很擔心吧。」

  「正好相反,因為慧東很會哄她。」

  「那你慘了。」爸媽都站在慧東那邊,三比一,貝翎落單。「感覺好像你在家中的位置被他取代了。」

  「不可能。」她好笑。「我可是爸媽親生的。」

  而他,不過是半途入贅的。

  「別太輕敵。」

  「又來了,你每次都愛危言聳聽。」活得也未免太刺激。

  但她傍晚一進新居的家門,錯愕、沮喪、氣憤,所有累積了好一段時日的情緒一併爆發,馬上沖往上一層樓的娘家,找媽媽訴苦申冤。

  「慧東又把你買的家俱搬走?」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她真的受夠他的蠻橫。「房子是我們的,我為什麼沒有安排的權利?他憑什麼一直丟掉我佈置的東西?!」

  「他不會隨便丟你買的東西的。」媽媽婉言安撫。「他可能是先退回店家或暫時寄放到哪裡去,不會亂丟的。」

  「他到底想把我們倆的家搞成什麼樣?」

  她氣到委屈難當,哽住了怒嗓。

  不管這是基於什麼立場而聯結的婚姻,她對自己新一頁的人生都充滿著期待。她什麼事都儘量順著家人的安排,唯獨爸媽送給他們的新家,可以任由她佈置,編織她對未

來的憧憬:這是她和慧東的兩人世界。

  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各樣方式破壞她的精心規畫,打散任何屬於家的氣息!餐廳和廚房不必做了,因為他們不開夥,要上樓多陪爸媽一起吃飯。客廳裝潢也不必弄,

他們都很忙,沒多少時間耗在這種閒置空間。櫥櫃之類的也不必擺,他沒有東西需要收藏,為貝翎做個寬敞的衣帽間就可以,隨她去塞個人的衣物,但要做在他視線以外的隱

蔽處。家裏不需要任何掛飾、擺飾,連一張照片都不准有,一朵花都不准擱置。不需電視、不需茶幾、不需書桌、不需另置電腦,Notebook就已足夠。

  每次回到新居,看到其中的空洞和蕭索,她都好想哭。

  為什麼她的家會是這樣?

  「貝翎乖,好了好了。」媽媽拍擁著沉在掌中抽泣的寶貝。「媽媽知道你不好受,難為你了。」

  她外表裝得再堅強、再獨立、再幹練,仍有非常小女人的一面;渴望溫馨的家園,喜歡充滿巧思的佈置,想要擁有他倆一起生活的甜蜜氣氛,期待家中散發舒適的熟悉感

,可以愜意徜徉的兩人小窩。

  但是現在的家,給她的挫折太大。

  一進門,她心中總會掠過一陣驚憂:慧東是不是走了?沒有任何他住過的痕跡,沒有他的生活氣息,沒有他個人性的物品,沒有他倆住在一起的任何記憶。

  她很傷心。即使他並沒有離開,這冷清的光景,還是會令她傷心。

  「貝翎,再給慧東一點時間,好嗎?」媽媽摟著淚娃娃,邊搖邊呢噥。「你要多體諒他之前過了太久這樣的生活。要他一下子改過來,並不容易。如果你覺得新家很寂寞

,就上來媽媽這裏,你想怎麼佈置都可以。」

  「我們已經結婚好幾個月了……」

  「他已經當單身漢好多年了,你逼他也沒有用啊。」而且媽媽心裏也滿喜歡這小倆口常常上來找她,陪她吃飯聊天。「媽媽會去說他,但是要慢慢來。」

  她知道,只不過,這像個臨時旅社似的家,常常讓她不安。

  他會不會有一天真的就永遠消失了?為什麼結了婚,並沒有帶給她多少安全感?他真的只是在調適中,還是早已在做隨時撒退的打算?

  慧東知道她的憂慮,而他的解決方式,是激烈的做愛。

  但她累了,不想再耽溺在肉欲中。燃燒的只有身體,心中仍是空洞。

  午夜,沉寂的新家一片漆黑,只有臥房的夜燈微微映照一室情欲的熱氣。赤裸的身軀嬌弱俯伏在床褥上,汗珠晶瑩,疲憊的不但是她的人,也是她的心。

  這是他見過最美的生物。活生生地,惹人憐愛地,蜷伏在他身畔,籠罩在他的愛與氣息裏。他以指背撫弄著她汗濕的臉蛋,抹去她眼角殘留的水光。他弄痛她了,愛得太

過癡狂,不知不覺地失控,熱切淪為淩虐,再一次地摧毀了她浪漫的妄想。

  美眸空洞地凝睇著床單上細緻的織紋,迷離在這段除了利益以外,乏善可陳的婚姻。他們真的結婚了嗎?或者只是舉行了某種表演似的儀式?她是不是錯了?當初不該憑

著對他充滿的強烈感受,賭上了自己的一生?

  他無奈,在床畔掛著的西裝口袋內找出了一枝筆,開始在素淨的床單上建構理性的線條。

  在柔軟的質材上,他依舊能徒手畫出複雜交織的幾何線條,靜靜地,吸引了淚人兒的注意。他在畫什麼?

  她著迷地俯伏著,看他在昂貴床單上一筆一畫,逐漸勾勒的圖像。

  啊,是他們曾經避居的菲斯古城。

  「再畫一個。」她渴望地要求著,不要他停筆。

  這麼嬌嫩的乞求,連鐵石心腸都難以拒絕。而且,他喜愛她對他這小本領的天真仰慕。

  「你要我畫哪裡?」

  「巴黎……不要,我要呃……」她滿腦子風景,卻找不出什麼具代表性的。「我想要……有愛情的地方。」

  他不必思索,不必打稿,拉平了另一處被單就畫了她想要的。奇特的線條、獨具風格的建構,似乎很熟悉,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哪裡?」

  「泰姬瑪哈陵。」他淡漠地精確描繪著,為他嬌寵的女人搭造虛幻的夢境。

  「那裏有愛情嗎?」

  柔嫩的細嗓,像在盼望著天堂。他若有所思地垂眸建構,這富麗堂皇的陵墓。

  「曾有位元王子,一直沒有心儀的物件。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碰到他所愛的女孩,兩人就在一起。他們成為國王和王後,生了許多孩子。」他輕喃著枕畔的童話。「可是

王后比國王早一步離世,國王很傷心,就傾盡全力為她建一座最美的陵墓。」

  「就是這座?」

  「可是國王太自私,他的愛只給這一個女人。勞民傷財,就為了蓋她的陵寢。後來其中一位兒子叛變,把國王關起來,永不見天日。」

  「太過分了。」

  他莞爾。比起她的不平,他還比較贊同這種揭竿起義的作法。

  「然後呢?」她纏膩著,急急追索下文。「國王有被放出來嗎?」

  「好一段時間過後,國王的那位兒子來見他,以為他會很沮喪、很憔悴,沒想到竟然神采奕奕,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慘。」

  「為什麼?」

  「國王的兒子也這麼問。」他在華麗陵寢的對面,又畫起一楝伊斯蘭式的王宮。「國王說,我雖然被關在王宮的牢獄中,透過牢房的小窗,我還是可以天天望見對面的泰

姬瑪哈陵,思念我的愛妻。」

  小臉霎時綻放亮麗,單純地坦露她的嚮往,仿佛這真是世界上最美的故事。

  他沉默地繼續重重疊疊建造,不多贅述那位兒子的下一步舉動,就是下令剜出國王的雙眼。美麗的愛情背後,多半是現實殘酷的面目。

  他知道她仍在新婚的期待中,卻一再承受無情的挫折。但他實在分身乏術,也無法告訴她,他穩定下來的行蹤會引來多少禿鷹的環伺;同伴誘他重操舊業,仇敵要他不得

安寧。他同時間要處理的各種難題,遠超過她的想像。

  「慧東是王子嗎?」終於碰到自己心儀的女孩,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我不是。」

  「那慧東為什麼這麼會畫建築?」

  他輕撫打著哈欠的睡美人,享受柔滑發絲自他指間流洩的觸感。

  「我在黑暗裏面待了很久很久,飄洋過海,久到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光明的時候,黑暗被打開了。」他虛弱地呈瀕死狀態,被人拖出來。「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從來沒有

見過的龐大的雄偉的建築物,非常地震撼。」

  長久的黑暗,使他的雙眼極度畏光。但是再強烈的刺痛,也攔不住他掙扎著想看見的渴望。雙眼痛到灼熱的淚不住湧流,蒙朧中,他看到西方文明的輝煌建物,人類巧思

及工藝的巔峰,凝結時間與空間在一具體的結構。

  這就是他的夢,是成千上萬卑賤靈魂冒著生命危險追逐的夢。

  「慧東為什麼會在黑暗裏?」

  「因為……」

  她沉沉地睡在他胸懷裏,「因為」的後續,迷迷濛濛。她蜷入他的環擁,臥在周圍繁複奢華的古城與陵墓中,想聽他說故事的聲音,卻忘了他說的故事內容。

  再說,不要停,她還要聽。

  那一夜,她作了有許多美麗建築的夢。每一楝都是慧東親筆打造的,每一楝都是充滿愛情的地方。

  ☆ ☆ ☆

  「貝翎,我聽說了,恭喜呀。」

  「恭喜什麼?」她莫名其妙地接通表弟來電。

  「你居然打敗競爭對手,拿下倫敦的新品牌代理權。」

  「老實說,我覺得自己只是運氣好,不然我怎麼可能打得過那些臺灣百貨業界的老手。」能夠順利簽約,連她想來都匪夷所思。

  「他們現在八成很懊惱,當初幹嘛不派性感美女出面洽談,結果一群男子漢全被陸貝翎的巧笑倩兮給打敗。」錢途似錦的品牌代理權,就此奉給陸家大小姐。哈哈哈!

  「你是特地打來說風涼話的嗎?說完了快掛電話吧,省得著涼。」

  「我是要找姨媽的啦。」

  「找我媽幹嘛?」

  「請她今晚捧個人場,來參加我老婆的珠寶設計展開幕酒會。」好歹他們曾出借自己婚禮的伴郎伴娘席位,供姨媽給貝翎相親用。結果原本要撮合的伴郎沒相到,卻意外

相中送姨媽來的司機俞慧東。

  「恐怕不行。最近這一波流行性感冒很嚴重,我不准我媽到公眾場合走動。」

  「你也未免太保護過度。那你要不要代替姨媽出席?露個面就好,至少別讓場子看起來太冷。」

  「我正在跟倫敦來的業者吃飯,等會還要陪著去看一○一,我不確定晚上有空。」

  「來啦來啦,順便把對方帶來也不錯。搞不好人家一眼看中我老婆的才氣,把她設計的珠寶引進倫敦百貨裏,一炮而紅。」

  「拜託。」有夠天才的。「看情形再說啦。如果沒事,我會儘量趕到。」

  「記得把俞慧東也叫來。」多一個算一個。

  「他被我爸綁得死死的,連我都請不動。要找他,你自己去找。」

  「嘖嘖嘖,好可憐。我看他這輩子只能在陸家做牛做馬做到死。」

  「留點口德。」

  「本來就是。那麼好用耐用的人才,我也很想娶一個。他現在處理你伯父轉出去的持股風波,應該到尾聲了吧?他轉移資產後增加了每股盈餘,推出建案換了不少現金。

」暫時解決了姨丈的財務困境。

  「可是他這種舉動會引起債權銀行的緊張。」深怕爸拿去抵押的土地轉移後,債權銀行權利受損。

  「就算銀行團上門來關切,只要俞慧東出面處理,一切都可以搞定。」

  「我還真希望他搞砸了。」

  表弟怪叫,以為貝翎腦袋出問題。

  她不希望俞慧東好像非要有所表現,才有留在這個家中的價值。她不在乎他對家裏的事業有多少用途,她在乎的是他。真奇怪,之前她對相親對象的嚴苛篩選,完全只看

對方有無可用的價值。現在最具價值的慧東進來了,她卻不顧利益只顧他。但自從結婚以來,他在公司的時間比在她身邊的時間還多。仿佛他是跟公司結婚,不是跟她結婚。

  他忙他的也就算了,卻不准她也去忙她的。光是這次倫敦商品代理權的交涉,他一直都不贊同她參與。為此,她又跟他鬧了好幾次脾氣。

  「貝翎,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的確如此,她是後來才漸漸發現慧東有多搶手。那麼之前呢?他究竟都在做些什麼?她刻意忽略這個問題,也意識到他高度防備的回避。揭開了這個秘密,帶來的會是彼

此的更加依賴,還是分離?

  分離的機率太大,她寧可放棄她的好奇。

  當晚,飯店的展覽廳湧入各路的親朋好友,做個人情、捧個人場。順便訂購幾項還可以的珠寶,讓展覽作品件件貼上已名花有主的紅標,製造熱銷的氛圍,人氣旺盛。

  社交圈自有社交圈的遊戲規則。

  「我表弟和弟妹家都有不錯的政商關係,長輩們也都不吝捧我們這些晚輩的場,所以你看到的熱鬧氣氛,不一定是因為我們的實力堅強。」貝翎以英語向同行的倫敦業者

坦誠說明。

  「我會坐上自己現在的位置,也不是因為我實力堅強,而是因為我老爸擁有那間公司。」

  貝翎漾開笑容,很喜歡和這位英國朋友聊天的感覺,也很欣賞他極其自然的牛津腔,毫不做作。

  「我要再次謝謝你願意跟我們合作,讓我們代理貴公司的商品。」

  「請不要再說得好像這個代理權你拿得很愧疚。比起其他只看利潤的競爭者,我比較想授權給真正喜愛我們商品的人。」

  「嗨,貝翎。」一名男子在開幕酒會的人潮中逆流而來。

  「這是我表弟,珠寶設計者的先生。」貝翎從中介紹雙方認識,不時還得和擦身而過的熟人應酬式地笑笑。

  「如果你有看到什麼喜歡的,請儘量下手,別客氣。我還可以幫大家跟我老婆講個人情價,看看能不能打個八折九折之類的。」

  貝翎故作不齒。「你怎麼變得像個跑業務的,油嘴滑舌。」

  「疼老婆嘛,當然要想盡辦法讓她高興羅。」表弟嘻皮笑臉地改用中文咕噥一句:「貝翎,這傢伙超帥,難怪俞慧東會不爽你跟他走太近。」

  要不是人家就站在眼前,她真想賞他一記白眼。

  「弟,我要香檳,順便幫人家也拿一杯來。」

  「你要什麼?」

  「馬丁尼。」

  「沒問題。」表弟像店小二似地殷勤跑腿,不知不覺地被貝翎支走。

  才支開了表弟,周圍馬上擁來名媛名模,向貝翎身畔濃眉大眼的帥哥搭訕。不一會工夫,大家就已打成一片,嬌笑聲四起,把貝翎擠到一邊去。

  她無所謂,帶人來就是希望他玩得開心,輕鬆度過在臺北的最後一晚。她在衣香鬢影的人海中,遊往展示的玻璃箱,觀賞設計前衛的作品。嬌豔典雅的容顏,神玻璃箱內

的展示燈光映照著,成為另一種令人覬覦的展示。

  他由倫敦而來,正是為她而來。之所以放棄其他優秀的代理商,將父親旗下槍手的商品授權給她,完全是幌子。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要親近她,仔細確認,深入探查。

  沒錯,就是她。他虎視眈眈了這麼多個日子,終於等到她戒備鬆懈的此刻。

  人多的地方,並不會帶來多少安全保障,反而為危險帶來最佳的掩護。

  「貝翎。」

  她迎聲轉望,微瞠美眸,嫵媚靈動的風韻像幅鮮活的畫,純淨而無防備,不知道自己正面臨什麼樣的危險。

  「怎麼不繼續享受美女們的擁戴?」她怡然調侃。

  「那種日子我常常過。」此地佳麗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世上美人多得是,絕大部分美得像張紙,沒有深度與層次。「我現在只對特別的目標有興趣。」

  「你本身就很特別了。」長得不像英國人,卻有濃濃英國味。

  「現在擁有英國的人,不一定需要英國的血統。倫敦最負盛名的Harrods百貨,早已經不是Harrods家族的,也不再是英國人的。」只是經營者採取平靜無波的手法,持續表

面上的大英帝國傳統。「實際掌權的,是我們這些外來者。」

  貝翎微怔。「我去倫敦時都會去逛Harrods,那裏幾乎是另一種地標了。可是我不知道它的持有者不是英國人。」

  「這個地標已經是我們回教徒所擁有的。」他淺笑。「那些廣義上的基督徒不但漸漸丟了他們的信仰,也漸漸丟了他們的土地,一點一滴地落到別人手中。」有形無形的

,盡都淪落。

  好大的議題,但她實在沒有什麼切身之感。

  「還記得十幾年前車禍過世的戴安娜王妃嗎?」

  「我小時候很迷她。」全球最有氣質的美麗王妃。

  「要不是那場車禍,她可能早就嫁給與她同車喪生的男友!我們家族中十分優秀的男子。那樣的話,英國就會在它的國教體系內,破天荒的產生一位回教徒王妃。」

  「為什麼?」

  「嫁給了回教徒,就得終生成為回教徒。」沒有第二條路。「你呢,貝翎?」

  她抬望他,深具中東色彩的鮮明輪廓。「我先生沒有什麼特別的信仰,所以還好。」

  「要是他出了什麼意外,你改嫁給回教徒呢?」

  「我先生沒有出什麼意外,我也沒要改嫁給任何人。」她不欣賞這種逾矩的玩笑,有失分寸。「我有點累了,可能得早點回去——」

  「不急,貝翎。」

  他淡淡箝住她細嫩的上臂,俊秀的金邊眼鏡上反映著她不安的錯愕。四周氣氛奢華喧囂,她和他在玻璃燈箱前的一隅,卻迅速陷入詭譎。

  禿鷹盤旋聚集之處,下方一定有獵物。

  「法利德。」一名東方男子輕喚他,悠哉擁往他這裏。「搞定了嗎?」

  「就是這個陸貝翎。」終於抓到這鮮嫩可口的小妖姬。「要不是我手下那兩個笨蛋,我一年多前就已經抓到她了。」

  「明早就帶回倫敦?」

  「不,我要帶回埃及。」好好私藏,盡情享用。

  貝翎大驚。他們在說什麼?

  「你們到底是來幹嘛的?」不是來看珠寶設計展的客人嗎?

  「陸小姐,不記得我了?」東方男子挑眉,以中文道。

  和她一樣的亞洲面孔,和她一樣的中文口音,似曾相識,卻又印象模糊。她之前常接觸產業雜誌及報導,也跟父親參與過一些商展及聯誼會。這個人她不熟,但也不陌生

,好像是某一家的基金經理人,名字很怪,在業界小有名氣……

  他流露非常令人舒服的笑容,慨然抽出西裝口袋內的墨鏡,戴在清逸的臉上。

  閃電般的記憶,猝地劈進她的震愕裏。

  記憶飛馳,如狂風橫掃大地,浮光掠影,疾速閃過龐雜重疊的畫面。

  在阿聯國,在沙漠飯店內,在伊斯蘭穹頂下,在富麗奢靡的長廊盡頭,在遠方傳來正午的廣播聲中,在驚慌逃亡的腳步下,在豁然開敞的電梯門外,在她重重撞到自己生

命中那一個人的瞬間——

  你還好吧,小姐?

  不好,她一點都不好!為什麼在她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人都不見了?!

  因為現在是祈禱時間。

  對了,她怎會忘了。先前的危機,因著這一救援,她暫得解脫,雙腿頓時發軟,差點癱滑到地上去,還好有這只巨掌一直穩穩地攙著她、支持她。

  我看這位元小姐情況不大好,我先送她去飯店的醫務站。

  啊,慧東。她深深相信,慧東那時是真心要幫她的,即使現在,她還是相信。不管他先前是什麼來歷,後來又有什麼目的,他那一刻的關切與援助,再真切不過。怪不得

,她心頭常常縈繞這令她悸動的刹那。最真、最善、最美的一刻。

  車子還要等一會才到,我會儘量準時趕回來。

  那時慧東一面扶著她,一面回頭對正淡淡戴上墨鏡的友人如此交代。那位戴上墨鏡的友人,此時此刻,正以相同的模樣與她對峙。

  「你好,陸小姐。」極其悅耳的低語,帶著輕輕的笑意。「你終於想起來,我們不是初次見面了?」

  「十八,走吧。」法利德抽出襟口內藏的一小管香水,以指尖挑開封口。「我的東西已經到手,不必久留——」

  他話還沒說完,身後就發出巨大的傾倒爆裂聲。頓時場內尖叫聲四起,萬眾矚目貝翎和法利德等人所站之處。

  法利德驚瞪貝翎,貝翎正冷冷敵視著戴著墨鏡被喚作十八的男人,而他,墨鏡上反映著被貝翎一手推倒的展示用玻璃燈箱,砸爛了一地碎片,毀了其中精巧的珠寶擺設。

  身為設計師的弟妹先是嚇傻了,遠遠奔來,一見滿地破碎閃爍,幾乎嚎啕崩潰,對著貝翎哭到罵不出完整的字句來。保全人員、飯店場務,第一時間全都到位,隔開飽受

驚嚇的貴賓們,緊急處理場面。

  十八淡淡地垂頭莞爾,法利德則仍在錯愕中,不敢相信自己才到手的獵物,怎會這麼輕易地又飛了。

  「不錯,陸小姐,你很有利用主場優勢的智慧。」

  「你應該是慧東當時的客戶,沒事去幫這個法利德做什麼?」她刻意以中文低問,撇除法利德的干擾。

  「因為慧東跑了,我要利用法利德,才能逮到他。」有時最好用的不是朋友,而是敵人。好友不見得最瞭解彼此,仇敵卻對對方了若指掌。

  慧東跑了?「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呵呵。

  小臉倏地刷白,不顧周圍混亂的攔阻,馬上飛車趕回家。

  她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

  沉默的冷清新家,依然冷清,沒有任何變化,沒有任何增加或減少的。但她很清楚地明白,慧東不會再回來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5-10 23:4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