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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馥梅] 天賜賢妻【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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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19 07:58:07 |倒序瀏覽
【簡介】

一場車禍後,她的命運整個改變了,  
兩位神仙將她的魂魄帶到了宋朝,  
讓她依附在一名少婦的軀體上活下來,  
但怎知那女人竟是個惹人恨的蛇蠍美人,  
基於自己將以那形體度過後半生,  
她於是努力改變眾人對「她」的觀感,  
大伙除了對「她」的轉變感到驚疑,  
也在逐漸接納「她」之後明瞭——  
墜馬後重生的已非當初的惡毒夫人,  
而是來自未來的一縷……  

她聲稱自己來自未來並非他的妻子,  
也許真是算命怪婆所說的那位——  
可以為他帶來幸福的「非汝妻之妻」,  
因為她的出現的確為週遭的人帶來和樂,  
而她的純真善良也深深的吸引著他,  
他誓言要用盡一切心力守護她一生一世,  
但厄運卻一再的找上她……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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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3:2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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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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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19 07:58:36
楔子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正悠哉游哉的在這世界某一處不知名的角落,欣賞著她細心栽培的紫玫瑰,身後那小巧精緻的木屋,正是「上頭」體諒她千萬年來勞心勞力,賞給她度假用的。

  她,人稱「命運」。

  前些日子才收拾了一件「接引」捅的摟子,賺到了一個月的假期。

  本來一切都很好,不過近幾日來,卻有股不安的情緒攏上心頭,算一算,假期還剩五日,也就是說她離開了接引那小丫頭已有二十五天了。這天界一天,人界可是一年那!真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那惹禍精又給她製造了多少麻煩。

  突然,「命運池」裡煙霧乍起,她心一驚,連忙趨前觀看。

  雪白的雙眉在看到「命運池」裡顯現的景象時,不敢置信的揚高,然後緊緊皺在一起。

  「接引!」命運婆婆終於克制不住的怒吼。

  接引這次真是太離譜了,竟然搞出這種飛機。為什麼她得跟在接引後頭收拾爛攤子,「上頭」為啥不乾脆罷免接引的職務呢?

  誰會相信,兩百年前,她的頭髮還是黑的!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3:28 編輯 》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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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19 07:59:22
第一章   


  「砰!」的一聲巨響,歐陽雪重重的甩上鐵門,沉重的腳步聲顯示出她的心情糟透了。

  該死!真該死!她在心裡恨恨的詛咒著。

  沒錯!她是長得不漂亮……好吧!她承認,自己長得醜斃了,但是就算長得醜好了,反得丑就不是人嗎?長得醜的人就沒有人格、沒有人權、沒有尊嚴可言嗎?

  而那個該死的、自以為是、自命不凡、自大的男人,竟然叫她回家去把自己鎖起來,然後把鑰匙丟到太平洋去,不要出去荼毒人們的眼睛。

  可惡!她只不過去應徵一個工作而已,不錄用就算了,她也不怪他連問也不問一聲她的資歷,看也不看一眼她的履歷表和自傳,但為何堂堂一名大企業的人事經理,竟是如此刻薄,還出口傷人?

  若不是如今她孤家寡人一個,她也不會想要出外工作。

  思緒轉到這兒,歐陽雪就不禁想起她的父母和兄姐。

  兩個月前,正逢暑假,偶然問,聽見父母商量著度假的事情,地點是她嚮往已久的馬爾地方,這讓她興奮得睡不著覺,一時忘卻在成長過程中所遭受到的冷淡、排斥、厭惡等等的負面情緒,天真的認為全家一起度假,當然也包括她在內。

  但是,她錯了,父母要她看家,沒有找任何藉口來解釋為什麼她不能一起前往。他們很直言不諱的表示,她「不配」和優秀的他們出遊。

  沒錯,她的雙親可稱為絕色,父親高大挺拔,英俊又瀟灑、母親美麗大方,而哥哥和姊姊則完全遺傳了父母絕麗的外貌。

  在眾親戚朋友的吹捧下,他們決定再生一個,於是有了她。

  但是,一切的讚歎,結束於她出生的那一刻。

  或許,嬰兒剛出生的確都不怎麼好看,但是父親的說法是——他沒見過那麼醜的嬰孩。

  她,可以說是畸形的。

  醫生不認為她能活下來,但奇跡似的,她活得很好;醫生認為她的智力可能會有障礙,也就是俗稱智障兒,但奇跡似的,她智力正常,智商甚至高出兄姊許多。

  主治大夫嘖嘖稱奇,一致認為她是醫學士的一個特例。

  聽說當初父母堅持是院方抱錯了小孩,他們不可能會生出這種畸形兒,但院方說那可能是懷孕期間,孕婦服用某種藥物傷到胎兒所導致的,而且當時產房正好只有母親一名孕婦生產,根本沒有他嬰兒來讓院方抱錯。

  事情本該就此成定局,但父親卻堅持做血液檢驗,來澄明她不是他們的女兒。

  事與願違,DNA檢驗結果,證明她歐陽雪百分之正是歐陽家的骨血,不得已,父母接受了這個事實,而她,也正式被打入「冷宮」。

  她的「冷宮」,位於主屋後的一間小木屋,說是小木屋還真是名副其實,面積不到三坪,是用木板草草釘起來的。

  從歐陽雪有記憶以來,她的生活裡只有保母,父母兄姊從不與她有任何接觸,若是有朋友不小心撞見她,他們也一致宣稱她是傭人的小孩。

  可悲嗎?或許她還該慶幸,至少父母還有幫她報戶口,她身份證上的父母欄裡仍是有他們的名字。

  悲哀的是,這種種的排斥、隔離,卻讓她成為歐陽家惟一活著的人。

  在他們「一家四口」興高采烈前往機場,準備飛往馬爾地大度假的途中,車子在高速公路上不幸被大卡車追撞,車子翻落橋下,四人當場死亡。

  當她接到警方通知,她無法形容當時的心境。在認屍的過程中,她冷靜得不像是個二十歲的女孩。

  她真的不知道該有何種表現才算正常,四周的人都認為她是一個白癡,畢竟她的外表很像,警方在見到她之後,又通知了其他的親屬,他們也認為她是個白癡。

  親戚們蜂擁而至,他們也一致認為她是白癡,畢竟父母從小就將她隔離,他們並不知道她只二十歲就大學畢業了,所以他們無視她的存在,紛紛討論著該如伺分配這個遠親遺留下來的財產。沒有一個人提到辦後事的事,也沒有提到她這個「白癡」該何去何從,每個人只是拚命的想多爭些財產。

  直到她開口詢問警方有關遺產繼承的法律問題。

  她當然知道自己是惟一繼承人,當她問這個問題時只是要在場的每個人知道,她並不是白癡,

  她喝令他們滾回家去,告訴他們,她寧願把所有的財產換成紙鈔,然後一把火燒掉,也不會留下一毛錢給他們。見他們個個臉色鐵青,憤恨的離去時,她心中升起一股快感。

  隔天,肇事司機的一家老小登門請罪,她並不怪他們,一家八口,老老小小全靠他一人幹活,他一沒學歷二沒經歷,只能拚命跑長途,賺多一點錢來餵飽每一張口,而今他也重傷住院,醫藥費都成問題,她還能說什麼?

  他們都是忠厚老實的鄉下人,兩老大概有七十多歲了,一聽兒子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沒到醫院去探望重傷的兒子,就帶著媳婦和四個孫子登門請罪。

  即時扶住兩老欲下跪的身軀,歐陽雪毫無波動的心,此時才慢慢感覺到波瀾,感動於他們家人間的親愛,熱淚終於盈滿眼眶。

  她告訴他們,她不怪他們的兒子、丈夫、爸爸。在法律方面,民事責任她不會追究,至於刑事方面就請他們自求多福了。

  她還告訴他們,她願意替他們付醫藥費,並且還開了一張一百萬的支票給他們安家。

  他們感動得痛哭流涕,直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歐陽雪偏著頭想了想,微微一笑的回答他們,「因為你們沒有用看白癡的眼光來看我。」

  看他們一臉愕然,她只是淡淡的笑著。

  最後,在離去之前,老先生回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們看人,只看對方的眼睛,你的眼神很美,我活到這把年紀,頭一次看到這麼美的眼神。」

  她,還是淡淡的笑著。

  美嗎?也許吧!

  不管他是出自真心,或是看在錢的份上,她都無所謂了。

  為了辦好後事,他們那家人幫了很多的忙,真諷刺,不是嗎?  

  看著家人的遺像,不知父母在天之靈,心裡有何想法?他們往日引以為傲的那些親戚朋友們,在知道沒有辦法分一杯羹時,沒有一個人露過臉。他們的後事,竟然要仰賴他們最厭惡痛恨的女兒來辦。

  所有的過程,歐陽雪只是冷著一張面無表情、畸形的臉,沒有留下一滴眼淚。老太太以為她刺激過度,直擁著她,要她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她該哭嗎?她該哭得呼天搶地來表示她的哀慟嗎?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呵!

  在成長的過程中,一次又一次的拒絕,早已將她心底的痛,心底對他們的親情,一點一滴的消耗掉了,到了現在早已涓滴不剩。對她而言,他們只是另外四個排斥她,厭惡她的陌生人罷了,她為什麼要為他們哭呢?

  但是,到了最後,她還是哭了。

  她哭她的親人,連死亡也將她排在外面,拒絕和她有所牽連。

  父母在死亡的剎那,可有後悔如此待她,可曾想過他們還有一個可憐的女兒?

  可能沒有吧!對一個存心忽略二十年的人,怎麼可能在最後那一剎那去想到呢?

  從沙發上站起來,逝者已矣,再去揣測他們當時的意識似乎是多餘的了,她該好好振作起來。

  走到書桌前,拿起桌上的報紙,打算繼續找工作,歐陽雪不經意的看到書架上的童話故事,「醜小鴨」。

  一個二十歲的人,竟然還在看童話故事?

  不,那是她的哥哥姊姊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也是惟一一次她的親人記住了她的生日。

  那年她八歲,剛上小學,才學會了注音符號。

  興匆勿的看完它,小小的心靈充滿了喜悅,滿心以為兄姊是在安慰她,因為醜小鴨最後還是變成美麗的天鵝了,但是,她依然料錯了這一回。

  哥哥哈哈大笑,殘忍的告訴她,「童話就是童話,全是一些騙人的玩意兒,醜小鴨會變成天鵝,那是因為它本來就是天鵝。但是,烏鴉就無法變成美麗的天鵝了,烏鴉永遠是烏鴉,就像你一樣,哈哈哈……」

  原來,他們根本不是替她慶祝生日,而是藉機取笑她,也是,她還是將書寶貝的收好,只因為那是她第一次收到禮物,也是惟一一次。

  十二歲的時候,她曾大著膽子問她的父母,為什麼哥哥姊姊的生日都大肆慶祝,她的生日就毫無動靜?

  父親說他們都巴不得沒生過她了,還有什麼好慶祝的。

  又被重重的傷了心,歐陽雪小小的心靈早已傷痕纍纍。

  現今,她已經二十歲了,依然是這副醜模樣,卻也漸漸懂得如何調適自己的心情,才不至於被外在的眼光打倒。

  她無怨,在她溫柔、善良的心裡,歐陽雪認為也許這一切都是命定的。

  宿命嗎?也許吧!也惟有如此,她才能常保一顆快樂知足的心,也才能身心健全的長大,否則,任誰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一定會心態不正常的。

  但,真的完全無怨嗎?多少有一點吧!

  從小,她看過很多童話,也曾幻想有個神仙教母來賜給她三個願望。當時,她並未曾想過許什麼願,現在呢?若真有神仙教母,她會許什麼願望?

  拿起筆,信手拈來:我不需要三個願望,我只要一個,那就是讓我生活在充滿愛的環境裡。

  笑看著這句話,那根本是奢求,難怪需要神仙教母揮動仙女棒才能達成。

  下輩子吧!下輩子也許有可能。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瞥見桌上的鬧鐘,歐陽雪驚訝時間在她沉思中竟過得如此快速,眼下,早已夜深人靜,匆匆忙忙的沖個澡,就倒在床上夢周公去了。

  *  *  *

  午夜十二點整,歐陽雪臥室的窗外出現了兩道藍色的閃光,在她的書桌前,突然出現了兩個人,一老一少。

  兩人看著桌上寫著願望的紙張,年輕的女孩問:「命運婆婆,當真要實現她的願望嗎?」

  「接引丫頭,這是我們欠她……不,是你欠她的,當初要不是你將她的魂魄送錯地方,又正逢我休假以至於拖了二十年,這世界上根本本會有歐陽雪這個人。就是因為她注定出生就夭折,沒有魂魄來投胎,所以才用『塑身』女神所作的瑕疵品,但是由於你的疏忽,使得魂魄投胎到她身上,而連帶的,她本來該投胎的肉體,因為無魂來投就被一名永世不得超生的惡鬼佔用,造成了四周的人痛苦不堪。

  「唉!她不該是這種命運的,她本來可以幸福、快樂的,結果卻落到這步田地。所以,這是你欠她的,而我,只是你每次闖禍後,替你收拾爛攤子的人罷了。」

  「命運婆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接引忍不住嘟噥著。

  「怎麼?我不能發發牢騷嗎?」才說幾句也不行嗎?

  「婆婆!」

  「算了,算了,我已經習慣了,也不想和你計較那麼多,言歸正傳吧!」

  「是!」上頭交代,必須在明天下午五點十七分的時候,將她的魂魄帶離,在五點二十一分時,附身到原本屬於她的肉體。」接引說出了任務。

  「一切應該都不成問題吧?」

  接引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只有一個小問題……」

  「我就知道,說吧!什麼問題?」

  「她原屬的肉體,並不屬於這個時空,不知道她是否能夠適應?」

  「別擔心這個,她原本就屬於那裡,這是她的命運呀!」

  「喔!」

  兩人像來時般的又突然的消失,完全青人出來付人來過的痕跡,除了那張寫著願望的紙已經不冀而飛。

  *  *  *

  電話鈴聲一大早就吵人好眠的響個不停,終於吵醒了一夜無夢的歐陽雪。

  她伸了一個特大號的懶腰,然後慢吞吞的拿起床頭的電話。

  「喂?」懶洋洋的聲音讓對方一聽就知道她還沒有睡酸。

  「阿雪!都幾點了還再睡啊!」古明慧——歐陽雪惟一的好朋友的聲音,哇哇叫的從彼端傳來。

  「明慧?!」歐陽雪疑惑的間,瞬間所有的瞌睡蟲全體死絕。

  「當然是我啊,還懷疑啊!」

  「你不是和古爸、古媽到大陸探親了嗎?」

  古爸在三個月前和在大陸的親友取得了聯絡,便迫不及待的將電子工廠交給信任的部屬暫管,一家三口便前往大陸了。又因為醉心於偶然發現的古家祖譜,於是便展開了尋根之旅,以至於一個月的探親之竹,變成了不知何時結束的尋根之旅。

  「我自己先回來了,才剛下飛機呢!」古明慧解釋著。

  「剛下飛機?我去接你好了。」

  「不用了啦!你家又不是在機場隔壁,我自己叫車回去人是更省時些。」

  「也對哦!利用等我的時間,就夠你回來了。好吧!就在家恭候你大駕了。」歐陽雪感動於古明慧的體貼。

  「嗯!乖乖的在家等我,我有件有意思的事要同你分享,而且還和你有關的哦!」  

  「什麼事?」

  「哈!先賣個關子,耐心的等我吧!」古明慧故意不先說出口。

  「臭阿慧,吊人家胃口。」

  「哈哈哈!待會見了。」

  「待會見,拜拜!」

  收了線,歐陽雪馬上跳下床,匆匆梳洗完畢,期待著古明慧的來訪。

  其實她們兩個能成為朋友,實在跌破眾人的眼鏡,因為她們幾乎是兩個極端。

  古明慧可以說是美的代言人,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紅,膚若凝脂,白裡透紅,吹彈可破;身高一七二,骨架均勻,身材凹凸有致,再配上那自然卷的大波浪長髮,真的是撒落萬種風情,勾人魂魄。

  這樣一個風情萬種的大美人,竟會和她這世間難得一見的醜女成為好朋友,要不跌破眾人眼鏡才怪。

  外貌美醜,是一個極端,而在聯考金榜上,又是一個極端,分佔了同校同系的榜首和榜尾,歐陽雪居榜首,古明慧則佔了榜尾。

  本該是毫無交集的兩人,開始有了交集,兩人不僅同系且還同班,更同是學校內有名的獨行俠。歐陽雪是因為醜得畸形,別人不想同她打交道,而古明慧則是太美,女同學不想和她走在一起,而男同學則不敢冒犯,再加上兩人因不同原因,但產生相同結果的理念:人不理我,我也不理人,因此兩人皆是獨來獨往。

  直到大二,在放學途中,歐陽雪被姊姊和姊姊的同學攔住去路,她們不僅用言語攻擊她,竟還對她拳腳相向,只因為她的畫勝過了同時參賽的姊姊。

  古明慧就是在那時候出現的,三兩下打跑了那眾人,那時她才知道,古明慧的拳腳功夫還真不賴,後來聽古明慧說才知道,古明慧竟是個武術高手,柔道三段、空手道四段。

  然而說起她學武術的原因,竟是父親因為她長得太漂亮了,強迫她去學的。

  從那次事件後,她們竟成了好朋友,兩人同進同出,當時同學們還各給她們取別名,一為西施,一為東施。  

  歐陽雪突然想到昨晚突發神經的舉動,她馬上快步走到畫桌前,正想把那張寫著願望的紙張毀屍滅跡,但是,她愣在當場。

  它……不見了!

  書桌上除了一份報紙外,乾乾淨淨別無他物,但她昨晚明明放在桌上的呀!怎麼會不見了呢?

  她又四處找了找,她可不希望待會兒被古明慧發現,要不然古明慧又要教訓她了,古明慧向來不准她自怨自艾的。

  直到門鈴響起,歐陽雪仍是找不到它,她不得不相信,它不見了,平空消失了,雖然心裡覺得怪異,但是門鈴的催促卻不容她有多餘的時間思考。

  門一打開,古明慧就像一陣風似的捲進來,手上一隻輕便的旅行袋隨地一丟,這又是她另一個特點,出門旅行愈輕便愈好。

  「怎麼這麼慢來開門?」她抱怨著。

  「我上廁所,不行嗎?」歐陽雪沒好氣的應道。

  「行行,當然行,就算你是在生孩子都行。」古明慧戲謔。

  「你啊!一回來就吃我豆腐。」

  「好了,不鬧你了,你不好奇我要說的是什麼事嗎?」古明慧坐到沙發上,手上的牛皮紙袋打開,拿出了一本筆記本,她揚了揚手上的筆記本, 「這裡面可是我花了近兩個月才抄下來的部分祖譜,為的就是要拿給你看。」

  歐陽雪好奇的趨向前,看著古明慧辛苦抄來的古家祖譜。

  上頭記載得很詳細,一代一代的,不僅僅登錄了人名,還有平日發生的一些生活瑣事,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勝枚舉,且記載的筆法生動活潑,讓人彷彿在看一本精彩的生活錄。

  「阿雪,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家的祖譜有一個特點。」

  「什麼?」歐陽雪不覺得有什麼不同,

  「女眷啊!你沒發現古家都是一夫一妻的嗎?一點都不像古代人妻妾成群的。」

  沒錯,歐陽雪也發現了, 「真的耶!明慧。」

  「還有,你看,」古明慧指著那些女眷的名字,

  「瞧,古家祖譜裡沒有那些陳氏啦、李氏啦、古氏啦!女人全部有名有姓,可見得咱們古家從以前就很尊重女權。」

  歐陽雪還是只點點頭,她幾乎已經沉迷進那些記事裡了。

  「這本祖譜,是第三代的古雲飛應他夫人柳筠筠的要求寫的,他並且交代子孫,一定要一代一代傳承下來,不可中斷。聽我那大陸的叔公說一個傳說,那柳筠筠是一位先知,能預測未來,起死回生,也不知道傳說是真是假,就這麼一代一代的傳下來。

  「還有,古家有條家規,那就是只能是為相愛而成親,若沒有找到真愛,就寧可獨身。也不知幸運之神是不是特別眷顧,古家沒有因此斷了香煙,每一代每一個人卻能尋得真愛,聽說這也是那柳筠筠訂下的規矩。」古明慧滔滔不絕的說著,見歐陽雪已快要看到關鍵之處時,她興奮的指著它道: 「瞧,這就是我要你看的地方。」

  這一頁是一代代排列下來的人名,歐陽雪順著古明慧的手定睛一看,她呆了。

  在古雲飛旁邊的,理所當然的是他的妻子,上面寫著柳筠筠二個字,但是令她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柳筠筠旁邊一個括弧裡寫的二個字——歐陽雪。

  竟然是她的名字?!不……該說是同名同姓才對。

  歐陽雪拚命的壓抑住那股漸漸揚起的怪異感。方才看到之前那些生活錄,心中就有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尤其是對於古雲飛這三個字,有那種心痛的感覺,彷彿……彷彿再不看他一眼,她就要枯萎凋零了般,這到底怎麼回事?

  古明慧口中有意思且和她有關的事,應該就是這件事了。

  「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個吧!」她極力甩開心中異樣的感覺,故作輕鬆的問。

  「怎麼?這還不夠巧嗎?我的老祖宗和你同名同姓哪! 」

  「你又確定這柳筠筠就一定是歐陽雪?」

  「她們指的一定是同一個人,要不然為啥別的地方不寫,就寫在柳筠筠旁邊,還用括弧括起來?」古明慧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她不以為然的回道: 「難道你不會問你叔公啊!」

  「問啦!他也不知道,將近一千年前的事,誰會瞭解那麼多。」

  「既然不知道就算了,凡事不要計較得那麼清楚。不過,你如果那麼在意,那我來充當你的老祖宗好了。」歐陽雪戲說道。

  「哇!你竟敢佔我便宜,看我饒不饒你。」古明慧不甘的大叫,隨即伸出魔爪往歐陽雪的腋下攻去。

  「啊!救命啊!」歐陽雪尖叫一聲逃開了。不過有史以來,她總是逃不過古明慧的魔爪,於是她開始求饒, 「哈哈……對……對不起,哈……我下……次……哈……不敢……」

  「哼!看在你求饒的份上,暫時放你一馬。」古明慧收手,裝腔作勢的道。

  「多謝俠女不殺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來生結草啣環,定當報答此人恩。」歐陽雪站了起來,裝模作樣的學著古代人說八股文。

  「神經!不和你鬧了。」古明慧送她一個大白眼,笑罵著,隨後仰躺在床上,一副大刺刺的模樣。

  「明慧,你們有沒有去找尋古家堡的遺跡?」

  「有啊!不過無所獲,大概黃河氾濫被衝垮埋在地底下了吧!」

  「是嗎?」沒有留下一點什麼嗎?歐陽雪不知為何感到心傷。

  「是啊!不過這趟走的還算值得,你瞧,我爸媽到現在還捨不得回來。」

  「那你那麼早回來做什麼?這裡又沒人想你,我還正慶幸耳根子清靜了,結果卻好景不常,唉!」歐陽雪裝模作樣的搖頭歎息。

  「哼!你想清靜,我偏不讓你如願,從現在開始,我就纏著你,吃喝拉睡,寸步不離,纏得你求爺爺告奶奶。」古明慧佯怒。

  「哇!我好怕哦!」歐陽雪假意的拍著胸口,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最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說正經的,一定有某個原因造成你獨自返台,不告訴我嗎?」

  「哪有什麼原因,想回來就回來了。」她眼神閃爍,避重就輕的說。

  「明——慧!」歐陽雪拉長音調, 「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我看得到你嘴裡在笑,眼底卻有股落寞, 你難道認為身為好友的我,看不出你是在強顏歡笑嗎?」

  「阿雪,我……」她話未成聲,淚已先流。

  「我就知道一定出事了,」歐陽雪輕擁著低泣的古明慧,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我……我愛上了一個人。」古明慧徐徐的開口。

  歐陽雪對她的停頓沒有開口追問,只是靜靜的等她穩定自己的情緒。

  「聽過戴維森國際企業聯盟嗎?」她問。

  歐陽雪點點頭,那麼龐大的跨國企業,全世界都有其分公司,名聲是非常響亮的。

  前一陣子,台灣也成立了分公司,新聞媒體熱烈的報導,三台還連播他們的記者會和開幕典禮。

  「那個人,就是蓋依·戴維森,戴維森企業的第一繼承人。」古明慧低語。

  那個神秘的繼承人?!說歐陽雪不吃驚是騙人的,她本來只是猜想明慧愛上的可能是個「大陸兄」,基於兩岸的政治關係,才無法結合,只是沒想到竟是個企業名大亨,媒體雜誌爭相採訪卻不得其門而入的人。

  「很驚訝嗎?」古明慧自嘲的笑。

  她點點頭。 「他呢?我的意思是他愛你嗎?這段感情是雙向的嗎?」

  「阿雪,一個男人,肯為你放棄幾千億美金的財產繼承權,然後一切從零開始,你認為他愛不愛你?」古明慧美麗的雙眸盛滿哀淒。

  「天啊!既然他愛你,你現在怎麼會在這裡?」

  古明慧只是無聲的啜泣,眼淚似珍珠般滾滾而下。

  歐陽雪心酸的抱著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但是繼而想想,事發到現在,明慧一定都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哭出來也是好的。

  「盡情的哭一回吧!哭過後就會舒服些了。」

  現在,也只能等明慧穩定後,想說再說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3:3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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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0-3-19 08:00:12
第二章   


  輕啜一口歐陽雪泡的玫瑰花茶,在裊裊的熱氣裡,彷彿又看見蓋依那俊帥的臉龐和那深情訴說的眼光。

  「在開封街頭偶遇,我見到幾個大男人圍毆他,雖然看他應付猶游刃有餘,但以我的個性實在看不慣,所以就幫了他,後來才知道那些人竟是他堂弟請來的。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他是戴維森企業的繼承人,只以為他是普通的觀光客,我們很快的陷入熱戀,不可自拔。爸爸原先是很反對的,主要原因是捨不得我嫁到國外,但是蓋依說他是真心誠意的以結婚為前提來和我交往,而且結婚後不會回美國,因此爸爸才答應。

  「我一直不明白他為何不願回美國,後來……」古明慧哽咽得說不下去,良久,才又緩緩低語訴說: 「有一天,我接到他父親打來的電話,約我單獨見面,終於明白一切,原來,他父親早已替他安排了一位妻子人選,就是那種商業結合、利益婚姻,但是蓋依反對,並藉著到大陸考察逃離美國。因此,我們才會相遇,進而相戀。不管是緣分,抑或是宿命,畢竟,我們都深深的……深深的愛上彼此。  「在他父親找我之前,蓋依對我坦白了他的身世,但那些我並不在乎,蓋依也假裝無意的問我,假如他一文不值我還會不會愛他?願中願意和他共度—生?我告訴他,不管他是王子或是乞丐,只要他是蓋依,我就願意和他共度白首,況且,我對他很有信心。他有才華、有魄力,天生就有一股王者風範,他會開創出自己天地。

  「見到他父親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那時候他就打算放棄繼承權了,他決定不讓我知道,他是太廠解我了,知道我不會答應他為我做那麼大的犧牲,但是他千防萬算,還是讓他父親找上我。

  「阿雪,你知道嗎?見過他父親後,我好為蓋依難過,那嚴肅的外表、冷酷的眼神,那眼神……找不到一絲絲的感情,在他的眼裡,蓋依不是他的兒子,只是個擴大事業名利的工具。為了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名利,他竟可以毫不猶豫的賠上蓋依一生的幸福。

  「他直接開了一張一百萬美金的支票命令我離開蓋依,我二話不說的拒絕了。我的愛情是無價的,他怎能以為每個人都同他一般呢?當然,他也說了很多難聽的話,認為我嫌金額太少,貪圖蓋依日後的財產,但是那些話對我起不了作用,就算全卅界的人卻誤解我,但只要蓋依懂我,那就夠了。

  「他見利誘不成,改威脅。不僅僅威脅我爸爸,要讓我爸爸的工廠倒閉,還威脅要撤消蓋依的繼承權。他要凍結蓋依所有的銀行戶口、資金,以及一切的動產和不動產,他也會動用所有的關係,封鎖蓋依的任何工作機會和創業機會。

  「我相信他辦得到,他會讓蓋依窮困潦倒。雖然蓋依有成功的條件,但是戴維森的權勢觸角範圍太大了,有如此巨大的阻力,蓋依絕對無法和他抗衡的,因為這是一個功利於義的社會。

  「所以我離開了,雖然我知道這舉動只有造成親痛仇快的結果,但是不這麼做又該如何呢?我無法讓蓋依為我做那麼多的犧牲。若是勉強在一起,走到窮途末路時,我好怕……好怕那原本充滿愛的眼神轉為恨。現實是無情的,在他為了五斗米而卑躬曲膝時,他是否還能那麼意氣風發、那麼堅定的說愛我?

  「更何況,這事還牽連了爸爸的電子工廠,若是倒閉了,媽將怎麼辦子那些陪著工廠一路風雨走來的員工怎麼辦?我沒有辦法那麼自私,為了成全自己的愛而犧牲了所有人,我真的沒辦法,我做人判啊…… 」古明慧痛哭失聲。 「離開他,我好痛苦、好痛苦啊!好像連呼吸都不會了,阿雪,我該怎麼辦,你教教我該怎麼辦……」她狂亂的抓著歐陽雪的手,哀慟的表情讓歐陽雪心酸。

  「好,我告訴你該怎麼辦。」歐陽雪捧住古明慧的臉,不讓讓她再搖晃,堅定的鎖住她的眼光, 「首先,你必須相信蓋依,相信他有這個能力渡過這個難關……」

  「可是……」

  歐陽雪搖頭阻止她的話。 「你認為我歐陽雪是個沒大腦的人嗎?」

  古明慧搖搖頭。

  「那就是認為他沒遠見,目光短淺嘍?」

  古明慧還是搖搖頭。

  「這就對了,你認為以蓋依的才幹,加上生活的環境,他會不瞭解自己的父親嗎?他既然敢下這個決定,就一定有把握解決難題。你認為以他愛你的程度,他會忍心讓你受苦嗎?會讓古爸一無所有嗎?不會,對吧!他一定是很有把握才會這麼做的啊!現在,他需要的,就是你完全的信賴和全心的愛,所以,再來就是要你盡快回到他身邊,全心全意的支持他,讓他無後顧之憂,這樣他才能全力的為你們的將來打一場漂亮的勝仗。」

  古明慧的眼神又亮了起來,最後終於破涕為笑,

  「對,我該相信蓋依,不僅是他的能力,還有他的愛。」

  「喂!這才像我認識的古明慧,不過,話說回來,可能不用你回他身邊,我看啊!他若知道你離開了,一定二話不說馬上跟過來。」

  「不可能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是台灣人。」

  「什麼?!他以為你是大陸妹?」歐陽雪驚訝的問。

  「大概吧!因為我從沒告訴他我來自台灣。」

  「那可難說,你沒說,古爸古媽也沒說嗎?」

  「我不知道。」古明慧聳聳肩。

  「我打賭他一定知道。」

  「是嗎?那……他會趕來找我嗎?」

  「怎麼?開始期待了嗎?」歐陽雪戲謔的瞅著古明 慧。

  「討厭,死阿雪,敢糗我!」古明慧把一旁的懶骨頭丟向歐陽雪,歐陽雪笑著躲開,哀傷的氣氛頓時消散無蹤。

  *  *  *

  隨意吃些食物,解決了有點太晚的午餐已經是下午二點多了。

  古明慧突發奇想的拉住歐陽雪忙著收拾餐桌的手,「阿雪,我們開車到南部玩,好不好?」

  「你才剛回來……」

  「沒關係啦!我一點都不累。」古明慧玩興好得很。

  「好吧!」看著古明慧渴望的眼神,讓歐陽雪不忍拒絕。 「我們先去租車,然後再回來整理行李,咱們好好的玩幾天。」

  租車回來已經四點四十五分了,整理好行李,剛要出門,電話響了。

  「奇怪,有誰會打電話給我?」歐陽雪納悶的看古明慧一眼,不解的咕噥,跑進客廳接電話。

  「喂。」  

  「喂?你是阿雪嗎?我是古爸。」

  「古爸?!」歐陽雪驚訝的望向古明慧,示意她進來。

  「阿雪,明慧在不在你那裡,我打回家都沒人接。」古爸焦急的聲音傳來。

  「在在在,古爸你稍等,我叫她。」歐陽雪連忙將話筒交給古明慧。

  「爸,我是明慧……」

  「什麼?!爸,你說清楚!」古明慧臉色慘白的大叫。

  靜靜聽著父親電話裡的聲音,古明慧只覺得她的世界瞬間瓦解了,話筒掉落了也毫無知覺,只能癱坐在地上。

  歐陽雪接過電話,也瞬間白了臉色。天啊!明慧怎麼受得了呢?

  在答應古爸會好好照顧古明慧後,雙方收了線。

  歐陽雪正不知該如何安慰古明慧,古明慧卻像突然發瘋般的跳起來,打開電視,電視上正好插播新聞快報。

  大陸民航客機下午三點二十分飛往香港的班機,在升空後不久,即發生爆炸墜毀,機上來客和機員全部罹難,是大陸航運史上死亡最為慘重的航空意外。  

  「不!我不相信!蓋依沒有坐上那班飛機,他不知道我是台灣人啊!他怎麼會搭上那班飛機的?爸爸一定搞錯了,他沒有坐上飛機,他沒有要來找我,沒有、沒有、沒有……」古明慧狂亂的喊著,抱著頭縮著腳,痛哭失聲。

  「明慧、明慧……」歐陽雪只能抱著她,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古爸說得很清楚,蓋依確實打算來台灣找明慧,是古爸送他到機場,目送他入關,蓋依確實坐上了那班飛機了。

  「阿雪……是我!是我害死蓋依的,是我害死了他啊!」古明慧淒厲的吶喊著。

  「不,不是你,別這麼說。」

  「是我、是我、是我,我為什麼要懦弱的逃回來,如果我不回來,蓋依就不會來找我,是我害死他,就是我啊!」古明慧陷入深度的自責。

  「明慧……」

  「我……對,我要去找蓋依,馬上到大陸去,他一定沒死,若是他死了,我一定會有感應的。」

  「別這樣,明慧……」歐陽雪心痛的看著古明慧幾近瘋狂的眼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阿雪,他一定還活著,你送我到機場去,我必須趕去,阿雪,求求你,阿雪……」古明慧仍是抱著一絲其實是不可能的希望。

  歐陽雪只能哀傷的看著她, 「好,我送你去。」

  *  *  *

  高速公路上,桃紅色的嘉年華快速的奔馳著,收音機裡仍不時的插播著飛機失事的最新消息,搜救的行動到目前為止仍無一生還者,而且因為墜落的地點在一處山谷中,搜救行動更是困難。

  五點十五分,方才打電話訂的機票時間是六點整,時間上來得及嗎?

  歐陽雪一邊憂心古明慧的情緒,一邊擔心時間趕不上,不知不覺又加快了油門。

  事情發生總是在瞬間,歐陽雪感覺車子傳來一陣劇烈的撞擊,知道被後面的車子追撞了,車子偏離了車道,無法抓牢方向盤,眼看就要撞上前方卡車的後盤,瞬間,她作了抉擇,反射性的使出全力握緊方向盤,將它打向右邊,尚未來得及感覺痛,黑暗就籠罩住她……

  *  *  *

  「接引快點,你只有三分鐘的時間。」

  「命運婆婆,我……我找不到她,這麼混亂……」

  「在那兒,那個坐在古明慧旁邊的不就是她嗎?」命運婆婆眼尖的找到歐陽雪。

  「真的是她耶!」

  「快一點,錯過時辰就糟了。」命運婆婆著急的催促著。

  「是……」

  歐陽雪看著眼前的連環車禍,唉!真慘啊!看著前方不遠的嘉年華,沒想到司機座位撞成那個模樣了,她還能好好站在這裡,真是奇跡,還好自己反應快,乘客座位那邊並沒什多大的損壞。

  明慧、明慧呢?

  看到古明慧被人救出來時,她才鬆了口氣,還好,似乎只有輕微的擦傷而已。

  「我害死了蓋依,現在又害死了阿雪,天啊!我真該死,死的人為什麼人是我!」

  才剛走到古明慧的身邊,就聽到她喃喃低誤的自責。

  歐陽雪呆愣當場。我……我死了?

  「對,你已經死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她後面傳來,歐陽雪回過身,見到了一老一少的兩個女人。

  「你們是誰?既然我已經死了,你們父怎麼能看見我?」

  「我們是來接你的人,別再多說了,時間不多,我們必須把你送到你歸屬的地方。」

  「什麼歸屬的地方。是天堂?還是地獄。你們到底是誰?」歐陽雪沒有驚慌害怕,她只是習慣性的把事情問清楚罷了。

  「唉!好吧!我是接引,她——是『命運』,至於你歸屬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

  「命運?!操縱人類的人生?」歐陽雪十分吃驚。

  「不,找不操縱人生,雖然命運是注定的,但是仍能從注定中,自己創造未定的命運。時間快到了,跟我來吧!」命運婆婆催促道。

  「可是明慧怎麼辦?她才剛剛……」歐陽雪遲疑著。

  「我知道,我們剛從那場失事現場回來。」

  「真的?!那蓋依他……」

  命運婆婆搖搖頭。 「天機不可洩漏,蓋依·戴維森有他的命運,古明慧也有自己的命運,至於你……跟我來吧!」

  聲音方歇,歐陽雪覺得有點昏昏沉沉的,旋即失去知覺。

  「唉!」命運婆婆無奈的歎氣。

  「命運婆婆你在歎什麼氣呀?」接引奇怪的問。

  「唉!我歎我活到這把歲數,竟然還要說謊,什麼各人有各人的命運,尤其是蓋依·戴維森,要不是你這位糊塗接引出差錯,哪會有這些後續的麻煩要收拾?」

  「哎呀!婆婆,人家是當初看他年紀小小不過十歲,就出了那檔子事,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碰巧遇到路過的我,我才一時情急出手救了他呀!」

  「他當時根本不會死,會安全的被救回家,你這一插手可好了,現在才害我費心費力的將他送來送去,也搞得他們三人命運相連。接引啊接引,你何時才不會再給我惹麻煩啊!」

  命運婆婆感歎的搖頭,帶著歐陽雪失去知覺的魂魄,瞬間消失無形。

  「哎呀!等等我呀!命運婆婆!」接引急呼,跟著消失在車禍現場。

  *  *  *

  痛!

  閃入歐陽雪腦海中的第一個知覺就是痛,全身劇烈的痛,最嚴重的就是頭痛。

  這一定是地獄,她一定來到地獄。

  她還記得自己死了,接引和命運婆婆帶走了她,現在她一定是被帶到地獄了,否則不會這麼難受。

  頭部的抽痛更厲害了,讓她不禁呻吟出聲,張開了眼睛。

  一個打扮奇異的小女孩似乎被她的呻吟聲引過來,小女孩走到床邊,看到歐陽雪睜著眼,低呼一聲就往外跑。

  「等等,別走!」歐陽雪費力的喊,但聲音卻幾不可聞。』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女孩跑出去,對著守在附近的傭人們喊, 「少夫人醒了,快去通知少主!」

  意識又逐漸模糊,少夫人?少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帶著一堆疑問,歐陽雪又被黑暗帶走,沉沉的睡去。

  古雲飛隨著下人來到明月樓,看著躺在床上的妻子,猶緊閉著雙眼,疑問的轉向婢女迎春。

  『你不是說少夫人醒了?」他的聲音冷冷的不帶絲毫感情。

  「奴婢的確看到少夫人睜眼了。」

  「請了大夫了嗎?」他又問,眼睛沒有離開床上的人。

  「請了!」

  「等會大夫診完,請他到書房來。」古雲飛吩咐道。

  「是,少主。」

  古雲飛回到書房,狀似疲累的坐在椅上閉緊雙眼, 陷入回憶裡。

  當初為了信守對父親的承諾——與柳家結成兒女親家,他才願意迎娶柳家的女兒。在得知結拜二弟風峻怛調查的結果後,他決定娶柳家二小姐柳翩翩,誰知新婚夜蓋頭一掀,新娘竟是大小姐柳筠筠,那絕俗的容顏,讓古雲飛有輕易的相信她的理由。

  至今,他仍時常的咒篤自己笨,竟然那麼輕易的被她的美色迷惑,沒有發現那張美麗的面具後面,其實是個冷血無情的冷血動物。

  古家堡,皇上賜封「天下第一堡」,這就是她為什麼處心積慮要嫁給他的原因——成為天下第一堡的堡主夫人!

  所有美麗溫柔的偽裝,在她懷孕後全部卸除,只因一切都按照著她的計劃進行。為了孩子,古雲飛處處遷就她,但是,她連對雪兒,她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肯釋放出一絲絲的愛。

  成親五年,雪兒也已經四歲了,本該是快樂無憂的,但是他卻經常發現雪兒的雙眸裡有著早熟的憂鬱。

  現在,他已經看開了,他決定將這個錯誤的婚姻結束,他會給她時間養好傷,然後把她送到杭州別院,反正這些年來她沒有給過雪兒一點點母愛,他又何必在意雪兒失去母親呢?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五大總管之一古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稟少主,大夫到了。」

  「進來吧!」

  大夫推門而人,古雲飛請他人座,等僕人上了茶,他才開口問: 「秦大夫,內人還好嗎?」語氣不冷不熱,平淡得不興波紋,他只是盡責的瞭解柳筠筠的傷勢罷了。

  秦大夫摸著垂至胸前的白鬍子,徐徐的開大道:「尊夫人身上的傷並不礙事,全是些輕微的擦傷,只是難免筋骨會有點酸痛,最主要是頭上的傷痕,不過她已經清醒過了,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了,她現在睡著了,睡眠有助於傷口復原,不過腦部受傷的人可能會有些後遺症,現在我們也只能觀察。」

  「秦大夫的意思是她可能變得……不正常?」

  秦大夫歎了口氣, 「很難說,人類的腦部是很奇妙的,我說過,我們只能觀察。」

  送走了秦大夫,古雲飛回到書房,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意外發生前,他正告訴她要送她到杭州別院去,她非常生氣的咒罵他,甚至和他大打出手,雖然她的功夫不錯,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對手,所以她怒氣衝天的騎上「追風」,絕塵而去。

  他當然知道她為什麼生那麼大的氣,送走她幾乎等於休了她一樣,她當然不可能答應。

  沒多久,風雲摟的衛士們回報: 「少夫人墜馬了。」

  墜馬後,她昏迷了三天,今天下午甚至有一度停止了呼吸,他發覺自己竟然希望她一死百了,雖然那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但他仍為自己產生了那種念頭而感到汗顏。

  晚膳剛過,卻聽迎春差人來報,她醒了。

  乍聽到這消息,他甚至不知該慶幸她脫離險境,還是失望喪失了一個得到自由的機會。

  不過,這場意外並沒有讓他改變心意,不管柳筠筠會變成什麼樣子,正常也好、不正常也罷,他還是會送走她。

  他必須讓古家堡走出她所造成的陰影,重見青天白日。

  *  *  *

  歐陽雪再次醒來,已是隔天早晨。

  全身的疼痛已經減輕不少,頭上的抽痛雖然還很痛,但已不似昨日那般劇烈。她緩緩的張開眼睛,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臥房,非常的復古,很像電視劇裡大富人家閨女的臥室,挺古色古香的。

  歐陽雪瞬間睜大眼,這是什麼地方?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不是被那自稱是「命運」和「接引」的人帶走了嗎?怎麼會在這古色古香的臥房裡?回想起上次短暫的清醒,那個小女孩活脫脫是古裝劇丫鬢的打扮。

  難道,難道這裡就是那命運婆婆和接引所指的她歸屬的地方?!一個尚不知年代的歷史中?

  門口的輕響吸引了她的視線,她睜大眼,全身戒備的緊繃著,是誰?

  門慢慢的打開,顯示開門的人極其小心,或許是怕吵醒她吧!

  是昨天那個小女孩。

  迎春捧著梳洗的臉盆,輕手輕腳的進來,她不知道少夫人今早會不會醒來,但總得有備無患啊!

  抬頭望向床鋪,對上歐陽雪那睜得大大的雙眼,她嚇得差點摔掉手裡的臉盆。

  「少、少夫人,您……您醒了……」迎春恐懼的結巴著。

  少夫人?小女孩叫她少夫人?這少夫人是誰?

  「你是誰?」歐陽雪小心翼翼的開口,卻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好個清脆陪耳的嗓音。

  迎春恐懼得瞪大眼, 「少夫人……奴……奴婢是迎……迎春啊!」她臉上著焦慮的表情,兩手交握在腰間,手指頭交搓著,似乎帶著很重的神經質。

  「迎春,你告訴我,我出了什麼事?」歐陽雪問,她必須先查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代誰活了下來?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迎春神經質的表情愈發明顯,歐陽雪發誓,這丫頭再不停止搓手指頭,她的手指頭一定會脫掉一層皮的。

  「少夫人,您四天前騎馬,墜馬受了傷,昏迷了三天三夜。」

  「迎春,不瞞你說,我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可不以為我介紹一下?」忍著痛,歐陽雪勉強半坐起身子,迎春俐落的上前扶她,並在她背後塞滿軟墊,待一切就緒,又馬上退一大步。

  「介紹?」迎春不知少夫人又在使什麼花招。

  「是啊!我是誰?叫什麼名字……等等的。」

  「嗄?!」  

  歐陽雪為迎春那吃驚的表情莞爾一笑,耐心的等著答案。

  「少夫人,您的閨名叫柳筠筠,是古家堡的少大人。」

  柳筠筠?古家堡?這名字好熟,似乎在哪兒聽過……啊!祖譜!是古家的祖譜,在啊!不是巧合,她歐陽雪變成柳筠筠了。

  沒想到當初一句玩笑話竟然成真,她真的變成了明慧的老祖宗了。突然間,她好想看看現在的長相。

  「迎春,扶我到梳妝台前。」忍著疼痛,歐陽雪掀開棉被,雙腳移向床下。  

  迎春先幫她披上一件外衣,然後扶著她在梳妝台前迎下。

  好美!她驚訝的看著銅鏡裡絕俗的麗容,不太敢相信這是自己。

  鏡中的自己,一頭長髮正隨意的披在肩上,姣好的雙眉下是一對子夜陂黑色的明眸,俏挺的鼻下是一張唇形完美的嘴,濃密的長睫毛眨呀眨的,如嬰兒般潔白細嫩的皮膚,真的好美。

  在迎春服侍她梳洗後,另一個女孩送來早膳,沒有理會她們怪異的眼光,她好胃口的把送來的餐點吃光光。

  迎春說,大夫交代她要臥床休息,她也樂於從命,乖乖的躺回床上。

  等到房裡只留她一人時,歐陽雪才許自己思考。

  回想著古明慧抄回來的那份祖譜,因為有歐陽雪的名字,所以古明慧將有關於她這一代的事,全部抄了回去。

  依祖譜的記載,她的丈夫就是古雲飛,還有一個女兒叫古靖雪,一個小姑叫古雲倩。迎春說她嫁到古家堡已有五年,那她女兒應是四歲了吧!

  想起經歷過的一切,每件事似乎都沒有關聯,但現在看來,卻發覺竟是環環相扣,難道這一切冥冥中早有定數,是她的命運該如此嗎?

  命運——

  是啊!她不就是被那個叫「命運」的婆婆送到這兒來的嗎?這如果不叫命運,又該稱為什麼呢?

  眼皮又慢慢變得沉重了,受傷未癒,似乎特別容易疲累,閉起眼,歐陽雪將頭偏向一邊,又沉沉睡去。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3:3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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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19 08:00:52
第三章   


  近午,古雲飛不疾不徐的來到明月樓,推開房門,僵直著身子站在門口。

  遣退了迎春,他來到歐陽雪床邊,瞇起了眼,表情是嚴峻犀利的,低頭端詳起沉睡的她。

  迎春早上報告道,少夫人醒來了,忘了過去所有的事,吃光了她們送來的早膳,甚至對她微笑。

  怎麼回事?這一切又是她的另一個計謀嗎?還是真的腦袋撞傷了?床上的人兒動了動,將他的思緒拉回。

  他沒動,只是冷冷的注視著她的臉蛋,冷漠的臉上不帶絲毫表情。

  她眨了眨眼,然後張開,呈現出如星夜般黑亮的眼眸。

  歐陽雪迎上他那清冷深邃的雙眸,猛地倒吸一口氣,她整個人彈起來,直著腰坐在床上。

  「你、你是誰?」歐陽雪幾乎是有點害怕的喃喃問著眼前俊挺的男子,他的眼光令她不寒而慄。

  古雲飛挑高了眉,有點意外的看著她顫抖的身子,那形於外的恐懼害怕更讓她的美益形楚楚可憐。

  她在害怕?!這項認知讓他皺起眉,柳筠筠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更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怕他?不可能。

  可那眉宇間明顯的懼意,星眸裡掩不住的慌亂,實在得不容人懷疑啊!

  「你怕我?」他輕聲的問,聲音低沉而冷然。

  歐陽宰駭然的瞪大眼,雖然懾於他冰冷的氣勢,似天生好強不服輸的個性冒出頭來,「我、我才不怕你!」

  那強裝的勇敢不禁讓古雲飛低笑出聲。

  「你是不用怕我,因為我是你的丈夫,古雲飛,古家堡的少堡主。」

  「嗄?!」她早該猜到的,不是嗎?除了丈夫,那個男子會被允許單獨留在少夫人的臥房裡呢?

  古雲飛仔細的注意著她的表情,想找出她假裝失憶的蛛絲馬跡,但沒有,她似乎真的沒見過他似的。

  自從知道柳筠筠的真面目,他已不會為她的美色而迷惑,五年來她要的每個詭計,他都能一眼識破,然而這次,是她的演技進步了,還是真有其事?

  「聽迎春說,你失去記憶了?」他的聲音很輕柔,但是眼神卻是冰冷的。

  歐陽雪看著他的眼神,忍不住瑟縮一下。

  怎麼回事?古家祖譜明明記裁得很清楚,古雲飛和他的妻子柳筠筠是非常恩愛的呀!但是,她為什麼感覺不到他的愛意?

  「是的,我的腦子裡完全沒有這裡一切的記憶。」歐陽雪盡量挑實話講,雖然像是和他玩文字遊戲,但至少說的是實話。

  「那你沒什麼問題想問我嗎?」

  「哦!」她猶豫著,她看過祖譜,知道古家會發生何事,雖然不敢說自己能過目不忘,但是當她認真研讀時,就能百分之百記住讀過的一切,她的記憶力一向讓自己很自豪。

  「日期!今天的日期?」她終於想到一個問題。

  「日期?今天是慶歷二年六日初五。」

  「慶歷三年……」那不就是宋仁宗當政嗎?六月初五……她腦海裡突然出現祖譜上的—段記裁: 「慶歷三年,六月初五,剛過正午,雪兒和僕人的孩子們在白雪樓花園前嬉戲,失足落水……」

  歐陽雪臉色霎時慘白,她焦急的抓住古雲飛, 「現在什麼時候了?」

  古雲飛意外於她突然的轉變,但仍回答她, 「正午剛過一刻。」

  「快!帶我到白雪樓!」歐陽雪飛快的翻身下床,強忍著身體的不適。

  「你到白雪樓做什麼?你不是失去記憶了嗎?」他沒動,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求求你,現在我沒時間解釋,快帶我去,雪兒……雪兒出事了!」她焦急的大喊, 「不管你懷疑什麼以後再說,求求你帶我去白雪樓!」她幾乎啜泣出聲。

  「你……」古雲飛猶豫著,終於, 「走吧!」

  「快!快一點。」她催促著。

  古雲飛二話不說抱起她施展輕功飛躍而行。

  她根本來不及發表任何言語,就到了白雪樓入口的拱門處。她急忙的跑進去,卻和慌張往外跑的僕人撞在一起。

  那名僕人一見到相撞的人竟是少夫人,嚇得跪在地上。

  「少……夫人!」

  古雲飛扶起歐陽雪,對著跪在地上的僕人間: 「你慌慌張張的要去哪?」

  「啊!是小小姐,她……失足落水了……」

  「不!」歐陽雪大喊一聲,推開古雲飛,跑了進去,而古雲飛也隨後趕上,雪兒?雪兒真的出事了?

  池塘邊圍了好多人,大家吆喝著。

  他們排開眾人,剛好看見一名僕人救起雪兒,抱她上岸,古雲飛上前接了過去,惶恐的發覺女兒已沒了呼吸。眾人都低下頭采,古雲飛也流下淚來,他的愛女呵!

  「不,把雪兒給我,把她放下來,快啊!」歐陽雪大叫,她得救雪兒。

  「筠筠,雪兒死了!」古雲飛低喃。

  是的,她現在是柳筠筠!,也就是雪兒的母親。

  她一把將雪兒搶了過來,沒時間浪費口舌解釋,把雪兒放在地上,對雪兒施行口對口人工呼吸,配合心臟按摩。  

  呼吸呀!雪兒,快呼吸呀!她一直重複做著。

  每個人都愕然的看著,少夫人不怕衝著死人的穢氣嗎?

  古雲飛心痛的看不下去,上前要將她扶起。

  「別這樣,雪兒已經死了!」

  「別碰我,別打擾我!」歐陽雪大聲的怒吼。她很生氣,氣這些沒知識的老古板,不幫她就算了,還妨礙她。

  拜託!呼吸,呼吸啊!雪兒。

  「咳咳咳……」終於,雪兒的嘴裡噴出水來,她連忙讓雪兒側躺,將水全吐出來。

  眾人驚呼,歡聲雷動,古雲飛從她手上想要接過雪兒,但她卻緊緊的抱住雪兒。

  「太好了,太好了……」歐陽雪緊摟住雪兒小小的身體,激動的流下淚來。

  古雲飛見狀,分不清內心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彷彿那道冰冷的牆逐漸的坍塌。他一舉抱起她們母女兩人,然後吩咐下人請大夫並將她們一起安置在雪兒的床上。

  未久,雪兒慢慢的醒來,一睜眼就看見爹娘在旁,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投入爹爹的懷裡。

  「沒事了,沒事了,雪兒別怕!」古雲飛柔聲的安慰著。

  歐陽雪看著這對父女,感動得淚流滿面,他們是她的丈人和女兒呵!這一瞬間,歐陽雪知道,她愛上了古雲飛了。

  *  *  *

  落水事件後,古家堡內眾人皆口耳相傳,少夫人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但這兩天以來,歐陽雪卻被禁止在白雪樓外,不讓她見到雪兒。除此之外,她也發覺了眾人對她奇怪的態度,那種表現,與其說是尊敬,不如說是恐懼來得恰當,每個僕人在她面前,總是一副戒慎恐懼的模樣,為什麼?

  心中隱約感覺不對勁,卻無人可解,古雲飛這兩天又不見人影,她該找誰問呢?

  「迎春!迎春!」  

  迎春聞聲立刻走進來。 「少夫人有何吩咐?」

  「迎春,少主呢?」

  「少主在練功房。」侷促不安的神情又出現在迎春的臉上。

  「好,你幫我整理一下儀容好嗎?」到這裡幾天了,歐陽雪對那頭長髮顯然沒轍,衣服也得丫頭們教才會穿。誰教二十世紀的她留的是短髮,穿的是簡單的T恤牛仔褲。

  坐定在銅鏡前,從鏡子裡看了看那繼續搓著手的迎春,像是異常的恐懼。

  「迎春,快幫我梳頭啊!」歐陽雪忍不住催促著。

  「啊!是!」

  沒多久,迎春就將頭髮梳好了,簡單的樣式,髮梢插上一支鳳形金釵;一條珍珠環在額前,歐陽雪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禁輕歎,真是……美得令人目眩。

  「迎春,你真行,謝謝你了!」

  見迎春久久沒有動靜,歐陽雪疑惑的回頭看她,只見這小丫頭嘴巴張成O字形,傻愣愣的呆站在那裡。

  「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嗎?」她抬手碰了碰小丫頭的臉頰,關心的問。

  「啊!」迎春回過神來,尖叫一聲,咚地一聲跪了下來,驚慌失色的拚命磕頭。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不該發呆,奴婢下次不敢了,請少夫人恕罪!」

  「別這樣啊!到底怎麼了?」歐陽雪也焦急的蹲下來,拉起跪在地上的迎春。 「好端端的說跪就跪,我只是問你發什麼呆罷了,為什麼突然跪下磕頭?」

  「因為少夫人以前說過,不盡心工作的人,都要受鞭打,好好的教訓一下。」迎春顫抖的答。

  「什……什麼,」柳筠筠竟然…… 「你以前有沒有被鞭打過?」

  「幾乎所有的下人都有過。」

  「你……可不可以說一下我為什麼會打他們?舉個例子好嗎?」歐陽雪急欲瞭解一下。

  「嘎?!是!以前夏荷幫少夫人梳頭時,不小心掉了梳子,您生氣的鞭打了她五下。奴婢以前端洗臉水給少大人時,灑了些許的水在地上,您不僅打了我五下,還要我用嘴把水吸淨。上個月,整理明月樓的園丁不小心剪了一枝您最愛的花,您鞭打了他十下,又……又砍斷他一隻小指……」  

  「好了,別說了。」歐陽雪差點吐出來。

  「是!」迎春連忙噤口。

  太可怕了,這柳筠筠根本是個魔鬼,難怪,難怪所有的人見到她就像見到鬼一樣;難怪,難怪她感覺不到古雲飛的愛意;難怪,難怪那天雪兒一醒來.捨她而就古雲飛。

  祖譜上寫的不正確,古雲飛根本不愛柳筠筠。

  等等。

  她記得明慧抄回來的祖譜,前面有記載,祖譜是慶歷三年九十三開始寫的,之前從古家第一代到第二代古雲飛這一代的事跡,都是補述的,那麼說,是她要求寫祖譜的嘍!

  瞬間,歐陽雪信心大增,雲飛一定會愛上她的,她一定要改變大家對她的態度,而首先呢!就是做她自己。

  「迎春,帶我到練功房去。」

  「少夫人!少主正在練功,交代不可以去打擾:的。」迎春似乎被嚇的不輕。 

  「好吧!你不敢帶我去,那我自己去,你只要告訴我練功房在哪裡,怎麼走就好了。」  

  歐陽雪似乎聽到下巴掉下來的聲音,瞧,這丫頭的嘴巴幾乎可以塞進一個棒球了。  

  「少夫人,您連練功房在哪裡都忘了?」

  「我不該忘嗎?」歐陽雪直覺的脫口而出。

  「奴婢是以為,少夫人受傷前,也常在練功房練功,所以以為您多少會記得。」

  「我?我會功夫?!」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個柳筠筠竟然會武功耶!

  「是啊!夫人的武功雖不及少主,但仍是很好。」迎春忐忑的回答著。

  「真的?快,快帶我到練功房去,別怕,有事我負責。」

  「是,少夫人。」迎春最後還是聽命行事。

  *  *  *

  歐陽雪站在練功房外,突然有些卻步了,方才因得知自己會功夫所產生的喜悅,及延伸而出的勇氣,竟只夠她走到門外。

  裡頭傳來刀劍對峙的聲音,那種氣勢磅礡的聲音,震撼著她的心靈。

  有人和古雲飛對打,是誰?

  「少夫人……」迎春壓低聲音,輕聲的叫。

  「迎春,你先退下,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遣退了迎春,歐陽雪仍舊猶豫的站在門外,提不起勇氣進去。奇怪,明明下定決心要讓他愛上自己的,為何連見他的勇氣郡沒有?

  因為你害怕看見他用冰冷無情的眼神望著你。

  不!他看的是以前的柳筠筠,只要讓他瞭解我,他就不會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了。

  是嗎?那你為何杵在這裡不敢進去?

  我……

  所以我就說你害怕嘛!

  歐陽雪內心交戰著去?不去?卻沒有注意到裡面已經靜了下來。

  古雲飛停止了和結拜三弟趙子揚的武藝切磋,納悶的看著房門,心裡奇怪著那女人到底要不要進來?

  方纔她剛到時他們就知道了,兩人都沒有表示什麼,因為趙子揚對柳筠筠同樣是厭惡的,他以往根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趙子揚看了眼心神不寧的大哥,心底有些瞭然。堡裡所發生的事他當然一清二楚,尤其是兩天前發生的事,在堡內造成了很大的轟動,他也看出來大哥因此事內心些微的軟化了,他實在很擔心這一切只是個假象,害怕到最後證明這又是柳筠筠的另一個陰謀。

  但是這兩天來,他在堡內所聽到的一切,卻讓他有種錯覺,下人們口耳相傳的人是柳筠筠嗎?那個自私、跋扈、陰狠、惡毒的蛇蠍美人?

  「大哥……」

  「什麼都別說。」古雲飛打斷他。

  「好,不說,不過我倒想玩個小遊戲。」趙子揚眼底閃過一抹惡作劇的光芒。

  「別亂來。」古雲飛沉聲警告,他太瞭解這個三弟了,鬼點子一堆,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常常讓人恨不得一刀砍了他省得麻煩。

  「不亂來,不亂來,我可是非常認真的,其實啊,我只是做個小試驗罷了。」趙子揚露齒一笑,充滿算計的味道。

  古雲飛機警的瞇起眼,對趙子揚露出那種笑容升起三分戒心, 「你想做什麼試驗?」

  趙於揚仍是笑著,但此時又多了股懶洋洋的味道。古雲飛心底有點洩氣的知道,他不會說明清楚。

  果然——

  「待會你就知道了。」

  門外有些動靜,似乎是門外之人終於決定要進來了,兩人都專注的盯著那扇門,等著。

  歐陽雪不知道做了幾個深呼吸,凝聚了些許的勇氣,毅然決然的推門而入。

  一柄飛刀赫然對著她迎面而來,歐陽雪下意識的反射動作——摀住臉,尖聲大叫。

  她等著一命歸陰的疼痛,但卻久久未至。

  「哈哈哈……哈哈……」狂笑聲從頭頂傳來,歐陽雪立刻放下雙手,瞪著眼前這個可惡的男人。

  高大、俊俏、挺拔,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不過現下的哈哈人笑,卻增添了他一股狂妄的氣質。

  看著他手裡還有兩把飛刀,與方才從她耳鬢飛掠而過,釘在門板上的飛刀樣式一樣,想必他就是射刀之人了。

  「開這種玩笑不覺得太過分了嗎?」她生氣的嚷嚷。 「難道你媽媽沒告誡你不可以玩危險的物品和遊戲嗎?」

  「嘖嘖嘖,真是稀奇啊!什麼時候,堂堂的古少夫人竟躲不過一柄小小的飛刀,甚至還捂著臉尖聲大叫,真是丟盡柳家武學的臉哦!」趙子揚猛在一旁搖頭歎息,一副替柳氏宗族惋惜的模樣。不過心底卻有個疑問,媽媽?1她指的是某個人嗎?他沒有媽媽呀!

  「你……」見他那副模樣,氣得說不出話來。

  「夠了!」低沉冷然的聲音由另一個角落傳來,有效的止住了那嘲弄的大笑。

  歐陽雪循聲望去,只見古雲飛狀似散漫的站在那裡,手裡拿著劍,低頭輕輕擦拭著,沒看她一眼。

  終於他抬起頭來,手裡的劍揮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瀟灑俐落的收劍入鞘。他那銳利的眼神終於對上歐陽雪。

  歐陽雪一接觸到他那冷電般的眼神,心沒來由得猛跳,他的眼神好冷酷,她能讓他愛上她嗎?她實在沒把握呵。

  「你到這裡做什麼?」古雲飛冷冷的聲調不帶一絲情感。

  「我有事想和你談談。」她看了眼一旁的趙子揚,「單獨的。」

  兩個男人交換個眼神,趙子揚輕扯嘴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古雲飛則仍是一臉漠然,面無表情。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你沒有,我有。」她堅持著。

  「好,說吧!」

  「我想單獨和你談。」開玩笑,她又不知道那人是誰,更何況她要說的話,可不適合第三者在場。

  「你我之間的事,沒有什麼是子揚不能聽的。」

  歐陽雪覺得有一把火在她心裡慢慢的燃起,她知道他有很充分的理由敵視她、憎惡她,但是他的態度愈來愈令自己無法消受,看來,她不該用這種尋常的方法與他談判。

  「怎麼?你怕和我單獨相處嗎?如果是的話,我不介意等你克服恐懼時再好好的談一談,畢竟,夫妻間的事,不太適合在外人面前談。我先離開好了,抱歉,打擾你們了。」瀟灑的揮揮衣袖,她漂亮的退場。

  兩個男人看著已經關上的門,久久不發一語,趙子揚臉上的表情,很明顯的表現出難以置信,而古雲飛淡漠的俊臉閃過一絲訝然。

  「大哥!你確定她是柳筠筠嗎?」趙子揚搖著頭嘖嘖出聲,開玩笑的道。

  「很不幸的,她的確是。」古雲飛點點頭。

  「她真的失去記憶了嗎?」趙子揚有點懷疑。

  「你不是試過了,該我問你才是。」

  「喲!大哥真是聰明,沒錯,方纔我是想試她一試,對一個練武之人,突然受到攻擊,都會反射性的出手防禦,尤其是像柳筠筠這種不高不低的身手,她的武功不會差到不知防禦,也不會高到假裝不知防禦,就算是失去記憶,應該也會有些潛意識的舉動才對,可是,方纔她的模樣……」趙子揚用拇指與食指搓著下巴,沉吟著。

  「完全不像稍有底子的人。」古雲飛低語。

  「沒錯!很奇怪吧!」

  「這又能證明什麼?」古雲飛詢問著。

  「是不能證明什麼。啊!對了,大哥不覺得她說話的口音變了嗎?」

  他當然察覺到了,深沉的看了趙子揚一眼。

  一個發生意外昏迷時一度斷氣的妻子,醒來後所有的個性、待人處事、口音、眼神、態度全部變得如此陌生,他這個最近身的人怎會沒發現呢?只是他又能如何?早已下定決心送走她了,而且難保她這些改變不是另一個陰謀。

  「大哥,你記不記得兩年前,我們為了尋找二哥,途經那座『無名山』,遇見了一個奇怪的老太婆,她替我們三兄弟卜了一卦的事?」趙子揚突然問。

  「記得。」他點點頭,就是因為聽附近村民談起那「怪婆」卜卦算命奇準無比、鐵口直斷,他們路過時才順道拜訪她,主要也是為了尋找排行老二的結拜兄弟風峻桓。

  也是因為那怪婆說二弟返家的時機未到,等機緣成m熟時,自會回來,因此他這兩年來才未再親自出門尋找,卻只是派人四處探訪。 

  子揚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

  「那你還記得她為你卜了一卦,記了什麼?」

  「她說,我會有一個幸福的未來,恩愛的妻子,哈……你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古家祖訓就是不准休妻、不准納妾,我怎會有個恩愛的妻子?」古雲飛嘲諷的笑著。

  「我記得當初你也是這麼回答她,可那怪婆也哈哈大笑,她回了一句話,我至今仍是想不通,她說:『是花非花,是霧非霧,霧裡觀花。是汝之妻非妻也,非汝之妻是妻也。命也,運也,非汝之所能也。』這句話你想過了嗎?」

  「沒想過。」他淡道。他是真的沒想過,也不認為有此必要,他今生已不抱任何能得到愛情的希望,他只想守著這個家,扶養雪兒長大、供養父母安養晚年,好好經營古家堡的產業,至於其他……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那現在你得好好想想,若我猜的沒錯,怪婆所說的時機應該是快到了。」趙於揚猜測著。

  「怎麼說?」古雲飛問著。

  「她最後說過一句話:『非汝妻之妻,應命運所求而回時,脫軌的命運將導正,幸福之花將開。』她也說過到這時候,那有一番奇異經歷的二哥也將回來。你忘了嗎?」

  古雲飛沒忘,但他只是去記得與自己無關的部分罷了,他懂子揚的話意,但……可能嗎?

  「你是要告訴我,失憶後的柳筠筠,即是那怪婆所謂的『非汝妻之妻』嗎?」

  「很有可能。」趙子揚道。  

  古雲飛陷入沉思,若果真如此,那他該如何?

  接受她,那他是不是得長期生活在失去她的陰影裡,畢竟她隨時有可能恢復記憶。

  不接受她,經過這兩天的相處,他沒法否認自己的心已經慢慢被她吸引,那蟄伏了近五年的感情,正一點一滴的甦醒,他沒把握自己能否拒絕得了這個全新的柳筠筠。

  他該如何?

  「子揚,你有何看法?」

  「我?!」趙子揚訝異的睜大眼。果斷的大哥何時會為了家務事來問他的意見。 「你是真的被擾亂了,是不?你並非如你所表現的那般無動於衷,是不?柳筠筠終究還是攪亂了一池春水,是不?」  

  心底有些狼狽,但古雲飛仍舊保持面無表情,淡然的看趙子揚一眼。 「你該回去了。」

  趙子揚瞭然的一笑,破天荒第一遭沒有二話的順從。

  「是啊!是該走了。」告別了古雲飛,他瀟灑的走出門去。 

  目送趙子揚離去,他當然看到了趙子揚那抹惱人且別具深意的笑容,卻無力反駁。

  他是被擾亂了,他也並非無動於衷,但是,他有那勇氣接受這種隨時會有變數的改變嗎?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3:3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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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19 08:01:30
第四章   


  夜裡的雨,一開始是很溫柔的,雨點打在屋頂上,不只不吵,反而帶點詩情。

  從小,歐陽雪就特別喜愛聽雨,隨著那忽緩忽急的節奏,彷彿所有的委屈與難堪都被沖淨,只留下清明。

  夜已深了,但是她卻依然了無睡意,等了整個下午和晚上,古雲飛終究沒有出現,他是下定了決心對她不理不睬了吧!

  她半臥在窗邊的錦織躺椅上,披散著一頭長髮,著單衣,將頭輕靠在窗台上,凝注著外頭闃黑的夜色,探手在窗簷上頭接了些順沿而下的雨滴,雨水順著手臂流下,沾濕了衣袖,帶來了些許寒意。

  開封的初秋,已略帶些寒,尤其是對她這種生在台灣的人,但此刻她毫不在意,寒冷有助於她冷靜亂烘烘的腦袋。

  花園的亭子裡,古雲飛一身黑衣的融在夜色中,銳利的眼神盯著那半臥在窗簷的人兒。

  她到底以為她在做啥?三更半夜不睡覺,甚至還在玩水,也不知道加件衣服,難道不怕尚虛的身子又受寒嗎?心底的那份關切,連自己也沒察覺。

  終於雨歇了,人似乎也累了,只見她仰天歎了口長氣,走進內室,燈,熄了。

  良久,古雲飛終於轉身離去,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  *  *

  一大早,透著清晨的陽光,花園裡經過一夜雨水的洗滌,滿園百花沾露,映出滿庭滿院的絢麗。

  昨夜雖晚寢,但是歐陽雪仍起了個早,在迎春和夏荷的幫忙下,梳洗著妝後,漫步在這絢麗的庭院裡。

  阻止迎春端早餐到明月樓來,她決定到飯廳去和大家一起用餐。

  這個決定顯然又嚇別了迎春和復荷這兩個小女孩,瞧她們一臉呆愣的表情,讓歐陽雪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一踏進飯廳,歐陽雪再次在心底長歎了口氣,飯廳裡共有八個人,顯而易見的,那居首位的就是她的公公和婆婆了,再來是古雲飛,他身旁坐著古靖雪,接下來是古雲倩。一旁立著三位婢女,侍奉著主人用膳。

  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別緻」,驚訝、厭惡、懼怕,尤其是小雪兒,甚至縮進去雲飛懷裡。

  老堡主古徹只是皺著眉看她一眼,他心底是非常後悔的,後悔當初和柳家莊主訂下這門親事,搞得古家堡烏煙瘴氣,兒子一生毀在他手裡,孫女得不到母愛。

  老堡主夫人古楊蘭,眼光不屑的瞧她一眼,又自顧目的用餐。

  古雲倩,她的小姑,厭惡的瞪她一眼,轉身安撫雪兒,不再理她。

  三個婢女則戒慎恐懼的僵立一旁,其中一個連忙上前添了副碗筷,迎春接手,伺候她用餐。

  古雲飛輕柔的安慰著雪兒,待雪兒稍鎮靜後,才冷冷的瞧她一眼,然臉上驚訝的表情是隱藏不了的,畢竟,這幾年來,她從不和大家一塊用膳,如今突然出現,誰不意外?

  歐陽雪不理會眾人明顯的敵意,她綻開笑容,優雅的走向餐桌, 「大家早啊!」  

  眾人依舊毫無反應,她聳聳肩,不在意的坐了下來,正準備好好的利用這難得的聚會和家人做一番接觸,沒想到每個人都藉口吃飽了而離席,古雲飛甚至將雪兒交給古雲倩帶走,不到一分鐘,整個飯廳只剩下她和古雲飛兩人。

  有點洩氣的目送眾人離去,最後,歐陽雪的視線溜回古雲飛身上,發現他正自顧目的大快朵頤,對她視若無睹,心裡實在很不是滋味,她不能讓這種情形重演,她歷經生死,才來到這個地方重新開始,她不會輕易被打敗的。  

  「我們能不能談一談,雲飛?」雖是問句,但她卻很堅持。  

  古雲飛眼底光芒一閃,雲飛?她竟然直呼他的名字,並非他大男人不准妻子這種叫法,他甚至認為直呼名諱比較像一家人,但她從未叫過,她對他的稱呼總是如外界的陌生人一般古少主、古少主的叫。

  「為什麼?」他甩開思緒,回問她。

  「因為我想瞭解這個家。」

  「是嗎?」他靠向椅背,懶懶的說。

  「是的、是的。」歐陽雪對他那種愛理不理的態度感覺根火大, 「請你別再用問題回答我了,好嗎?我討厭這樣。」

  「是嗎?」古雲飛又道。

  歐陽雪的牙齒幾乎磨穿。 「你……你真是個冥頑不靈,大地不容的千年老頑固!」

  「是嗎?」

  要不是對他尚有些瞭解,她一定會把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神情誤以為是笑容。他這個人根本是個冷凍庫,毫無幽默感可言。  

  「你有語言障礙,說不出長一點的句子了嗎?天啊!一想到要和一個沉默寡言的冷凍庫生活在一起,我實在快樂不起來。」  

  「很好,既然大家都不快樂,等你一養好傷,馬上起移到杭州別院。」他冷冷的道。  

  「哈!我就不信沒法子讓你多說些話。咦?等等,你說誰要到杭州?你嗎?是不是因為我受了傷,耽誤了你的行程?」

  古雲飛瞪著她,她真的不記得了嗎?

  「不是我,是你,意外發生前我告訴過你了,古家堡已容不下你,礙於祖訓,我無法休了你,只好把你送走,眼不見為淨。」

  「什麼?!」那就是分居了!那怎麼可以?「你的建議我心領了。」

  「那不是建議,是命令。」他沉聲道, 「過幾天你就走。」

  「我不會離開的。」歐陽雪堅持著。

  「你認為那由得了你嗎?」古雲飛沉聲警告著。

  「我絕不走,雲飛,我歷經死亡才來到宋朝,不是來讓你把我送走的。」

  「請解釋清楚你的話意,何謂歷經了死亡才來到宋朝?」古雲飛冷颼颼的眼神帶著憤怒,斷定她的瘋言瘋語又是另一個把戲。

  經他如此一問,歐陽雪才警覺自己失言,久久無法啟口,不知該如何解釋。

  見她久久不語,古雲飛低聲警告, 「不管你在耍什麼把戲,我警告你,你不會得逞的。雖然你救過雪兒,但是在我還沒查清楚那是不是你的陰謀前,我不准你再去招惹雪兒,還有,你也不必費心去瞭解這個家,畢竟之前你已經浪費了五年的時間,而且在不久之後就要離開,實在沒那個必要了。」他丟下話,隨即起身掉頭離去。

  「我不會走的,古雲飛。」她對著空蕩蕩的門廊說,像是宣誓一樣。

  「少夫人,可以收拾了嗎?」

  歐陽雪回過頭,看見一個胖嘟嘟的婦女站在餐桌旁,雙臂垂在圓鼓鼓的肚子上,一對細長的眼睛深深的嵌在胖嘟嘟的面頰上,瞪著歐陽雪,一副很不客氣的等著她要的答案。她是陳嫂,陳總管的太太,負責主人們的膳食。

  收拾?陳嫂要她即刻打包離開古家堡嗎?然後她把視線移向餐桌,明白陳嫂指的是用餐,才大大的鬆了口氣。  

  陳嫂是古家堡的元老忠僕,她是僕人中少數的其中一個敢擺臉色給柳筠筠看的僕人之一,另一個就是她的丈夫陳總管。

  「陳嫂,你可以收拾了,謝謝你。」  .

  陳嫂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但隨即收斂起來,嘴裡嘟喃著, 「謝謝你?哼,這倒是新鮮,沒想到她還知道這世上還有這客套話。」她收拾著餐盤,看到歐陽雪還坐著沒有離開,於是停下手邊的工作說: 「少夫人,你這樣對待少主實在說不過去,或許你認為我沒資格說話,但是我想說就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對少主不好,對雪兒小姐不好,更別提老爺、夫人,還要雲倩小姐了,你侍在這裡對每個人都沒好處,還不如趁早收拾收拾,到杭州別院過你自己的生活。」

  歐陽雪震驚的看著陳嫂,在她眼裡看到誓死的忠心,在瞭解了過去柳筠筠的為人後,歐陽雪疑問著難道陳嫂不怕柳筠筠對她不利嗎?

  「陳嫂,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我不會離開的。」歐陽雪堅定的說著。

  「哼!咱們走著瞧!」她啐了一口,繼續收拾桌面,不再理歐陽雪。

  歐陽雪起身離開飯廳,她必須好好想想面對未來的對策,這些排斥、厭惡,在將來往後的日子裡一定仍會不斷的上演,她得好好想一想才行。

  *  *  *

  今晚的天氣很晴朗,歐陽雪靠在院子的假山前,仰望著天空,滿天星光,在這沒什光害的歷史洪流中,顯得異常燦爛,彷彿伸手就能摘下。

  她,又孤獨的過了一天,午膳和晚膳,重複了早餐的劇情,在這黑壓壓的園子裡,她突然覺得好孤單、好心酸,突然間,她好想念古明慧。

  淚水終於流了下來,忍了一天的委屈,此刻終於爆發了,歐陽雪不可遏止的啜泣著,痛哭失聲,反正沒有人理她,在這麼大的院落裡,只有她孤單一人,可憐兮兮的蹲下身子,她雙手抱膝,頭埋進膝裡,嗚嗚的哭泣著。

  古雲飛仍像昨晚一樣,隱在黑暗的角落觀看著,眼底流露出濃濃的不捨,心疼與憐惜。

  她哭了!

  成親五年來,她用盡各種手段,耍過千百種陰謀,卻絕對沒有委曲求全、哭泣這兩種,她,真是變了!

  不由自主地,他走上前去,將外衣脫下,披在她單薄的身上。

  歐陽雪受驚的一躍而起,嬌艷的淚顏在看見來人時驚愕的瞪大佈滿淚水的雙眼。

  「你……」不知該說什麼,看著披在肩上的衣服,她下意識的欲將它拿下還給他。

  「披著,夜裡天涼了,你如果再受風寒,只會帶給我麻煩。」古雲飛冷淡的說。

  歐陽雪再度感到心酸。他的話裡,可有一絲絲的關心?一點點的憐惜?該是有吧!  

  抓緊衣襟,衣服還留著他的體溫與味道。

  「你為什麼來?」她幽幽的問。

  「你不是想談一談嗎?」傲然的斜睨她一眼,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是不放心她,以至於每晚都待在暗處看著她直到燈熄。

  「現在?半夜三更?」

  「不行嗎?我可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這無意義的事上。」

  歐陽雪的心又是一痛,他非得這麼刻溥的對待她嗎?

  轉身離開他,無奈的輕聲道: 「到亭子裡坐吧!」

  他毫無動靜,她停住腳步,微偏著頭, 「或者你想進屋裡談?」

  「不,亭子裡就好。」他率先往亭子走去,沒再看她一眼。

  歐陽雪又是無奈的苦笑一下,跟在他身後。在石椅上坐定後,兩人卻久久都沒有開口,終於,她輕歎口氣,緩緩的道: 「雲飛,我即將要告訴你的事,是很難令人相信的,但是它雖然令人匪夷所思,卻絕對是事實,並非妖言惑眾,我只希望不管你相不相信,請耐心的、靜靜的聽我說完,好嗎?」

  古雲飛銳利的跟神盯著她,沒有回應她的問話,那眼神彷彿告訴她:別耍陰謀,我想聽就聽,不想聽就走。

  知道不會得到他的回應,歐陽雪只好幽幽的開口,

  「其實我並非你的妻子柳筠筠,我叫作歐陽雪,來自於千年後的未來……」

  「夠了,柳筠筠,你很會耍花招,但這……」古雲飛打斷她,語氣中滿含憤怒,他原以為她是真心改過。

  「雲飛,這不是什麼陰謀詭計,也並非什麼花招手段。」她平靜的打斷他, 「我說過這很難令人相信,若非親身經歷,我也不會相信。」

  古雲飛審視著她, 「好吧!那你又是如何來到這裡的,我能假設……你長得和柳筠筠真該死的一模一樣?」他沒好氣的說。

  「不,我和她的長相有如雲泥之別,這個軀體,的確是柳筠筠的沒錯,我……是借屍還魂罷了。」

  「借屍還魂?!」

  「是的,其實為何我要來到這裡我也不太清楚。」她聳聳肩,將當時的情況一一道來,從古家回大陸尋根、古明慧帶回手抄族譜,至她們租車到機場發生車禍。最後她喪命被命運婆婆及接引帶來此處。

  這比她想像中的難,敘述過程,她當被他打斷,如果她再不小心用字的話,恐怕進出的每個字眼都得做名詞解釋。

  「你是說你被兩個人帶來的?」古雲飛驀然想到兩年前那名怪婆所說的話, 「非汝妻之妻,應命運所求而回時,脫軌的命運將導正,幸福之花將開。」難道……她即是非汝妻之妻,沒錯,她是柳筠筠,卻又不是柳筠筠,她是被一位名喚命運的婆婆帶來的,一切都符合當初怪婆所說的。  

  「是啊!她們說要把我送到我歸屬的地方,結果我一醒來,就在這兒了。」

  是了,這可以解釋很多奇怪的現象,她的性情變了、口音變了、口味變了、服飾品味變了,也不再濃妝艷抹了,甚至她一向引以為傲的武功——迷蹤步沒了,她似乎也完全當作沒那回事似的,而最大的改變,卻發生在他身上。

  自從意外她醒來後,他又變得會不由自主地關心她、憐惜她,見她流淚會心疼,時時渴望能抱緊她,甚至,想要她,這是五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事啊!

  在這五年地獄般的婚姻裡,不管她使了多少手段,他總是不為所動,然而卻在她醒後,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在一次次的接觸後,慢慢的浮現了。

  他該相信她的,現在的她就像個透明人般,所有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騙不了人的。

  「你信我嗎?我知道我無法提出任何證明來確認我的身份,但我發誓,方纔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見他久久不語,歐陽雪焦急道,似乎為了強調她的認真,她上前伸過手,輕輕的搭在他的手臂上。

  古雲飛看著搭在他手臂上的柔夷,那柔嫩的觸感議他渾身一震。

  不!別相信她!就算這一切都是真的,但誰能保證這些改變能持續到永遠?他想要的,不是短暫的幾個月或三五年,而是一輩子,她能保證嗎?

  見她充滿乞求的眼神,他無法狠心的甩開她的手,只能放柔音高, 「讓我想想,我……」不忍見她聞言後受傷的表情,他拉開她的手,走出了梅院。

  歐陽雪只能目送著他那孤傲的背影,唉!今夜,又將是個不眠之夜。

  *  *  *

  才從白雪樓探完雪兒回來,歐陽雪望著四周,不見任何僕人,奇怪,才近巳時而已,為何不見人影?

  「迎春,今天怎麼那麼安靜?人都到哪兒去了?」她疑惑的轉頭問身後的迎春。

  「回少夫人,是少主將所有的下人集合在義雲樓,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似的。」

  出事了?今天是幾月幾號?初十或十一?怪了,祖譜裡沒有記裁任何要事發生呀!

  「走,咱們上義雲樓去。」

  「不行啊!少夫人……啊——」迎春慌忙阻止,卻又戒悼恐懼的連忙打住,深怕遭到少夫人殘虐的懲罰似的。

  「為何不行?」歐陽雪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因為少主吩咐……」

  「少主囑咐不准我去,對不對?」看迎春不敢言明,她好心的替迎春說。

  「是……」迎春吶吶的應道。

  其實今兒個義雲樓是在審問一件竊盜案,鑒於過去少夫人的殘暴,這幾年來,少主問案全不讓少夫人插手,一來是堡裡主事者還輪不到她,二來是她殘虐無道的手段太令人心寒了。

  一定是怕我去攪局,歐陽雪心裡想著,不過……管他的。

  「走,」她見迎春一副為難的模樣, 「好迎春,你不好奇嗎?不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迎春皺著眉,她當然好奇呀!雖然她知道發生何事,但她也想看看事情到底怎麼解決的,可是……

  「好啦!咱們上義雲樓去吧!有事我負責總行了吧! 」

  迎春無奈,只得遵從,誰教她只是個奴才呢?

  走過重重院落,經過無數迴廊,歐陽雪在心底抱怨著,這麼大一座迷宮,要不是有迎春領路,她早就迷路了。

  改天得畫張地圖,最好是請人做輛腳踏車代步,免得走得腳酸。真搞不懂這些有錢人,屋子夠住就好了,為啥要蓋這麼大,六個主人,就有上百個奴僕,既浪費金錢又浪費人力。

  終於,景色一變,不再是花園假山、小橋流水。眼前一大片寬廣的草原,歐陽雪覺得有些像是學校的操場。盡頭處一棟大房子,想必就是義雲樓了。

  不想再走那些彎彎曲曲的長廊,她只手撐起躍過半人高的欄杆。

  「少夫人!」迎春驚呼。

  沒有理會迎春的大驚小怪,她直接走過草地,來到義雲樓大門外。

  幾乎所有的僕人都聚集在這兒,偌大的正廳站著百來位的僕人,顯然還有餘。她好奇的探望著,只見僕人們男女分站兩邊,中間空下約兩公尺寬的走道。

  那空下來的地方,正跪著三個人,陳總管站在三人面前,對著坐在上位的古雲飛說著話。

  到底發生什麼事?這義雲樓不是專供獎懲、仲裁、處分等的人事問題嗎?莫非……是這二人犯了什麼錯嗎?

  咦?那不是夏荷嗎?她正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正好,她可以問夏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荷正聚精會神的看著事情的演變,她替那二個人擔心,她不相信他們會做出那種事情,忽然覺得後頭有人輕扯著她的衣服,回過頭一瞧,這一驚可非同小可。

  「少……少夫人!」不算小的驚呼,吸引了正廳裡所有人的眼光,當然,其中包括了一雙冷電般的眼睛。

  歐陽雪認命的仰天長歎,本想悄悄的來再悄悄的走,但……唉!她怎會忘了每個下人看到她都會驚恐萬分,更何況是突然出現在背後呢?沒有尖聲大叫已屬膽大了。

  「你到這兒做什麼?」古雲飛冷然的聲音隱含著一股怒氣像把利箭直射過來。

  她拉住氣喘吁吁才剛到達的迎春要跪下請罪的身子,要迎春待在夏荷身邊,然後直接走進去。

  「我只是四處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裡來,看到屋子裡那麼多人,才進來看發生了啥事。」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好奇,專程趕來義雲樓看熱鬧的。

  她很自然的走利古雲飛旁邊,見那長長的大「龍椅」上有空位,直接就坐到他身旁,沒發現古雲飛難看至極的臉色,倒是發覺原本跪在下頭臉色蒼白的三人,見到她之後更形慘白驚慌。其他人也竊竊私語,一副彷彿那三人大難臨頭的模樣。

  「出了什麼事嗎?他們為什麼跪在那兒?」她問古雲飛,但他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

  「這事不准你插手,沒查清楚之前,不准動私刑。」

  「動私刑?!這未免太目無王法,太殘忍了吧!」她驚呼一聲。

  「哦!是嗎?但為什麼你所謂殘忍的事通常都是你本人在做?」古雲飛諷刺的說。

  歐陽雪臉色倏地一白,想起迎春之前所敘述柳筠筠的暴行。

  原來……原來他根本不相信她,昨晚她對他坦白的事,他壓根不相信,說什麼要想一想,藉口,全是藉口!

  「我說過我不是她。」她難過的低語。

  古雲飛身子一僵,眼底閃過千百種情緒,最後留下一抹溫柔。他低聲道: 「抱歉,我只是……」未竟之語,讓底下跪著的人打斷。

  歐陽氣聽見了他的歉語,驚訝之餘也漾出了一抹動人的笑,告訴他沒關係。

  那三人像發狂似的猛對她磕頭。

  「少夫人,奴才發誓,奴才絕對沒有偷銀兩,真的,奴才沒偷啊!」

  「少夫人,請您明察,奴才沒有偷錢,請您明察。」

  「少夫人,奴才是清白的,奴才在古家堡十幾年了,一向小規中矩,奴才沒有偷錢,奴才真的是冤枉的。」

  二個人爭先恐後般狂般的喊著,卻讓歐陽雪知曉了事情的原因。

  「好了、好了!你們別慌,先報上名來。」歐陽雪不得不提高聲音打斷他們的喊冤。

  「奴才叫李仁。」左邊的說。

  「奴才叫張富。」中間的道。

  「奴才叫陳大貴。」右邊的道。

  歐陽雪看看三個人,又看看站在前頭的陳總管,最後眼光停在旁邊的古雲飛身上。

  「雲飛,是誰掉了錢?掉了多少?」

  古雲飛衡量著眼前的情形。他已經耗在這兒近兩個時辰了,依然問不出所以然來,三人的說辭都像是受冤的,而且從過去他們的表現,也不像是雞嗚狗盜之徒,但確實是這三人的嫌疑最重,或許,讓她插手也好。

  「帳房昨晚結帳時,發現短少了十兩銀子,調查結果,他們二人涉嫌頗重,現在還在做最後的調查。」

  「原來是這樣啊!」歐陽雪沉思著.突然靈光一閃,哈!何不學學一休和尚的妙法呢?

  「如果我能查出是誰偷了銀子,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可好?」歐陽雪提議道。

  「什麼條件?」

  「目前還沒想到。」

  「不,這事我自己處理。」古雲飛斷然的拒絕。

  她眼神閃過一抹哀傷,但很快的逝去。

  「算了,不談條件,先把這事解決再說。」歐陽雪黯然歎道。

  喚來迎春,在她耳旁低聲交代幾句話後,只見迎春一臉疑惑的領命出去。

  在等待的同時,她低聲問古雲飛, 「若查出是誰偷了銀子,那人會有何下場?」

  「鞭打二十,送官查辦,逐出古家堡。」

  歐陽雪驚訝的瞪大眼, 「好殘忍哦!竟然真的動用私刑,太野蠻了。」

  古雲飛扯了扯嘴角,到現在,他真的是百分之百相信她不是柳筠筠了。

  「祖先訂下的規矩,不容改變。」他冷淡的看她一眼,絲毫沒有暴露出內心的激動。

  「拜託,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耶!而且俗話說得好,規矩是用來讓人打破的。」

  咦?!有這句俗話嗎?古雲飛疑惑的看她一眼。見她那嬌嗔的模樣,內心一陣悸動,看著那嘟著的小嘴,他竟然有吻她的衝動。

  她是真的不一樣了,不是嗎?

  歐陽雪見他面無表情,不發一語,只得告訴自己方才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才會以為閃過他眼神的那抹情緒是柔情。

  這時,迎春氣喘吁吁的跑進來,將手上的紙張交給歐陽雪。

  眾人疑惑的互望一眼,本以為少夫人交代迎春辦什麼重大的事,原來只是拿張紙,要紙,義雲樓多得是,哪用得著大老遠跑回去拿?

  歐陽雪當然知道眾人的疑慮,但她只是微笑著,然後將那張紙整齊的撕成三份,對著那三人說: 「你們都知道我出過意外,嚴重到曾一度沒了呼吸,對不?」見眾人點頭,她又道: 「也知道我能預知未來,甚至起死回生,對不?」眾人又點頭。

  沒錯,自從救了雪兒後,堡裡的僕人們就口耳相傳她擁有那種異能。

  「那是因為在我還沒嫁過來之前,有一位得道高僧,他送給了我三樣寶物,一樣就是預知能力,第二就是起死回生,這兩樣寶物我已經用過了,所以也就失去了這種能力,而第三種寶物,就是這張紙,那位得道高僧說,這是一張『老實紙』……」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3:3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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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19 08:02:27
第五章   


  「老實紙!」眾人驚訝的低呼。

  歐陽雪點點頭,很滿意自己創造出來的效果。講這段話,一來是為了讓眾人信服,二來也是斷了以後的麻煩,要不然往後若有人要她預知未來或送個死人來讓她起死回生,那不是糗大了嗎?

  「這張紙,可不是一張普通的紙,那位高僧曾在紙上念過經、施過法。它的作用就是在測出用的人是否老實,所以稱之為老實紙。待會兒,你們三人只要將名字寫在紙上,問心無愧的人,在半刻鐘後,他的名字便會自動消失,這樣就能證明銀子到底是誰偷的了。

  「來人,準備筆墨。」她將紙張傳了下去, 「你們輪流到屏風後,把名字寫上,然後把紙摺起來。」

  三人接過紙張,輪流走到屏風後。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眾人屏氣凝神的等待果。

  「好了,現在你們將紙打開,答案自然分曉。」

  三人聽命打開紙張,李仁和陳大貴高興的大喊。

  「消失了,我的名字消失了!」

  張富則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手上的紙,他的名字並未消失。

  「不!不!少夫人,奴才沒偷銀子啊,奴才真的沒有啊!」他驚慌的大喊。

  眾人竊竊私語。

  夏荷憂心仲仲的看著張富,不,她不相信他會偷錢,但……

  陳總管大喝一聲, 「住口,事實俱在,還想賴嗎?」他命人將鞭子拿過來,準備懲處。

  「等一下!」歐陽雪制止, 「我話還沒說完!」她等眾人稍靜後,她才又道: 「張富說的是實話,他的確沒有偷銀子,偷銀子的人是李仁和陳大貴!」

  全場一陣嘩然。

  古雲飛有些明瞭他這個小妻子在玩什麼把戲了,他但笑不語,有些佩服她那鬼靈精似的腦袋。

  「少……少夫人,奴才……奴才的名字……消……消失了呀!怎……怎麼會……會是奴……奴才偷……偷的呢?」李仁驚惶失措結結巴巴的問。

  「是啊!怎麼消失的反而是偷錢的?」陳大貴也不滿的道。

  「啊!真是對不起嘍!」歐陽雪嘲弄的道歉, 「剛剛我把老實紙的功能解說錯誤了,其實呢,它沒什麼法力,名字也不會自個兒消失,所以,問心無愧的人就老老實實的把名字寫上去了,而作賊心虛的人,反而不敢寫了,所以很簡單,這就是老實紙的功能。」

  張富鬆了口氣,不禁佩服少夫人的智慧,陳大貴和李仁垂頭喪氣的跪在一旁。

  李仁道: 「沒錯,錢是奴才偷的,不過這不干大貴叔的事,他只是幫我把風而已,請少主放過他,只懲罰奴才吧!」

  「等一下!」歐陽雪再次制止陳總管拿家法,蹲下身與他平視, 「你為什麼要偷錢?」她見李仁一副忠厚模樣,陳大貴也是一副好好老先生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宵小之輩,還有一點,就是帳房一天下來的銀兩和銀票何其多,為何他只含了區區十兩銀子?這一定另有隱情。

  李仁見少夫人沒了往日的殘暴,又輕聲細語的放下身段問他苦衷,一時悲從中來,紅了眼眶, 「奴才的母親幾天前染了重病,原本家中是有些積蓄,但因為前一陣子,奴才的大兒子被……被少夫人您打斷了腿,還未康復,兩筆醫藥費把家裡的積蓄花光了,連大貴叔的老本也全借給了奴才,還是不夠;這兩天,奴才的母親藥也不吃,大夫也不請,堅持要把錢留給孫子醫好腿傷,可是……奴才怎能置母親不顧,不得已,奴才只好出此下策,大貴叔說下月領餉時,他要把錢幫我補上,所以……奴才知錯,請少夫人責罰。」他哽咽的把事情始末說完。

  歐陽雪聽了感動不已,又覺得慚愧。李仁的兒子的腿竟是柳筠筠打斷的,真是太可恨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難過的掉下淚來,拚命的向李仁道歉。

  「少……少夫人!」李仁手足無措的叫著,眼光慌亂的尋求幫助,但眾人只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古雲飛走到她身邊,輕輕的將她扶起,心疼她的淚顏,感動於她的善良。

  「你們都起來吧!」他權勢的道: 「李仁,這件事就到此為止,這次念在你的孝心上,不處罰你,不過,下不為例,你們大家也注意聽好,別認為我破了一次例就會再破第二次,這次的事給你們一個警告,也給我一個警惕。往後,有任何困難,只要理由正當,可以向各大總管報備我會幫助你們,絕對不可以再有任何不法的行為,否則定加倍懲罰,聽明白了嗎?」

  「是!」

  他揮手要大家退下。

  「她好殘忍,對一個無冤無仇的人,竟能下那麼重的手,而且……還只是個孩子啊!」她啜泣的靠在他胸前,嗚咽著。

  「那不是你的錯。」他輕聲安慰她。

  歐陽雪聞言,驚訝的停止哭泣抬起頭來。 「是我聽錯了,還是你真的相信我不是她?」她滿含希望的問。

  看著她眼角含淚,臉頰尚有淚痕,他抬起手,幫她溫柔的拭去。

  「至少……柳筠筠是從不哭泣的,而你,似乎挺愛哭的。」他難得幽默的說。

  「人家才不愛哭呢,只是初來乍到,又……」她沒說下去,只因這幾天所受的委屈,她認為全是她應受的,說出來就似乎有告狀的嫌疑了。

  「又平白受了委屈,是麼?」他溫柔的問,牽著她的手來到位子上坐好, 「選擇了這麼一個軀體重新做人,很後悔嗎?」

  「不!不後悔。」歐陽雪嚴肅且認真的看著他。

  「為什麼?」心中一股激流被他硬生生的壓抑了下來,臉上仍維持著淡漠的表情。

  「因為這裡有你,因為她是你的妻子,所以我不後悔,一點也不。」她抬起手,撫上那堅毅如刀刻般的五官。

  「筠筠……」內心的激動是從未有過的,他不知該如何用言語來表達心裡的感動,只能一遍遍低喊著她的名。

  她懂他的,雖然他口裡叫的仍是本尊的名字,但她知道他內心的激動是為她自己的——歐陽雪,再者,若強逼他喚自己的名字,若是不小心被發現,不僅解釋麻煩,能不能接受這事實才讓人頭痛呢!目光與他相對,她第一次在這麼近距離的看他。

  歐陽雪發現他平常冷峻的五官線條已經軟化了,眼角的細紋帶著歲月的滄桑,她輕撫著那細紋低喃著,「這麼年輕,不該有這種超乎年齡的滄桑,我可以想像過去這五年來你過的生活。」沒有多想,全憑本能的,她憐惜的輕吻他的眼角。

  「筠筠!」古雲飛癡狂的任自己沉淪在她的柔情裡,然後,毫無預警的低頭吻住那兩片玫瑰花似的柔軟紅唇。

  歐陽雪發覺自己在他的擁吻中變得酥軟無力,他灼熱唇讓她的身體不自覺地燥熱起來,內心深處一股莫名的情潮愈來愈洶湧,他的唇舌似強硬似溫柔,恣意的在她唇舌中吸吮糾纏,讓她完全的屈服,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無措的在他的氣息中沆淪,任他予取予求忘了呼吸。

  終於,他移開他的唇,兩人額頭相抵氣喘吁吁的對視著。

  她一臉嬌羞的將臉埋進他胸前,有些不知所措。

  古雲飛擁緊她。她生澀的反應讓他瞭解她的純真,雖是相同的肉體,但是他從未體驗過如此強烈的激情狂潮,單單只是吻著她,就差點讓他在這裡要了她,若非他的自制力一向控制得宜,深知此時天不時、地不利,強抑下慾火,否則……

  「你……不會再想把我送走了吧?」歐陽雪低語。

  「你呢?你會離開嗎?」他心底仍是不安的,深怕她只是他生命中短暫的過客。

  「不,不會了,有你的所在,就是我的歸屬。」她懂他的不安。

  「是嗎?我不知道若是再回到過去那五年的生活,我是不是能承受得了,如果你無法確定能否永遠留下,如果現在的恩愛幸福是短暫的,終究你會離開,會恢復成原來的模樣,那麼,我寧可不要這短暫的幸福,你懂嗎?」古雲飛深情的說著。

  「懂,我懂,我保證,她不會再回來了,不會了。」

  「真的嗎?」

  「真的,真的。」歐陽雪保證著。

  「好,那麼……就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  *  *

  古雲飛策馬狂奔,他本該去巡視古家堡各分號的生意或是正豐收的田地作物,但他卻沒去,反而漫無目的的馳騁在曠野間,腦海裡只有歐陽雪的話一遍遍的迴響著。

  未來?!她是一縷來自未來的魂魄,藉著他妻子柳筠筠的身軀還魂。

  多麼的令人匪夷所思,但——他選擇相信她。

  經過了這幾日的相處,他更是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不過,他內心探處仍是存在著一股不安,深怕此刻的幸福是短暫的,是如夢幻泡影般虛無的。

  「我說嘛!到處都找不到你,各個分號說你還沒到,五大總管也說你早早就出門了,連田地管理人都說沒見著你,我還納悶你跑哪兒去了,原來是躲在這兒發呆!」

  促狹的聲音將古雲飛的思緒拉回現實,轉過頭,看見趙子揚坐在馬上,臉上帶著一抹深思。

  「大哥,你這次發呆發得挺嚴重的,連我的馬蹄聲都沒聽到,危險嘎!」

  的確是太大意了!他想。習武之人,警覺性比普通人高,從不會在不知的情況下讓人近身,這次若非子揚而是仇敵的話,也足夠讓他死上百次了。

  不過,這雖是事實,但他卻不會在兄弟面前承認,因為這只是多個讓趙子揚取笑的把柄罷了。

  「沒有人能侵入古家堡範圍內,何來危險之說。」

  「話是不錯,但是下次若不是在古家堡範圍內呢?你無法否認這個事實,柳筠筠又再次擾亂了你的生活了。」趙子揚一語道破。

  「你……」古雲飛無言以對。面對兄弟的取笑,他可以不承認,但,關心,卻讓他無法否認。

  「我如何得知?別忘了,我剛從堡裡過來的,而她偉大的事跡,已經傳遍堡內上上下下,我不得不說我很意外。」趙子揚聳肩道。

  古雲飛頗富深意的苦笑一下, 「我也非常驚訝。」

  趙子揚觀察他良久,歎了口氣, 「我想,大哥是準備重新接受她了。」

  「你不贊成?」  

  「原則上,我並沒有置喙的權利。」

  「但是你不贊成。」古雲飛瞭然的說。

  「不是贊成不贊成的關係,若真要我發表意見,我只能說,如果她的改變是永遠的,那麼我樂觀其成。」反過來說就是不了。

  「其實我也是這麼希望的。」他感歎著。 「算了,不談這事兒,說說你何事找我?」

  趙子揚聞言低歎一聲。

  「唉!還不是禎堂兄。」他無奈的說。

  「皇上?他又怎麼了?」

  「還不是催促范大人他們條陳革新政治的意見。你也知道,范大人一向認為磨勘這種陞遷的辦法極不合理,有心想上奏皇上加以改進,皇上對他的建議甚表採納,但是卻引起士大夫們絕大的反感,所以至今仍遲遲未提出改革的方案。」

  「這點我倒是聽說了。」他沉吟, 「需要我做什麼嗎?」

  「你倒是非常瞭解嘛!」趙子揚笑道。

  「對皇上我還不瞭解嗎?是不是希望我去催催范大人。」

  「嘿!你真的知道耶!」

  「這很簡單,我與范大人私交不錯,而你,為了他的事來找我,這很清楚啊!」古雲飛當然瞭解。

  「既然如此,就有勞大哥了。」趙子揚倒滿會順水推舟的。

  「嗯!我會找時間和范大人談談。」

  「大哥,咱們來賽一程,如何?」

  古雲飛看看天色,天也快暗了,不知今天一整天筠筠都做了些什麼,他突然非常急迫的想見她。

  「好,來吧!我們賽一程!」他話尾未收,馬匹已像箭般衝了出去。

  「喝!」趙子揚電隨即急馳趕上。

  *  *   *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歐陽雪看著隱沒於地幹線上火紅的太陽,夜色立即籠罩四周,不禁感歎著。

  她知道古雲飛忙,但自從那日坦白後,他就從不像今日這般整日不見人影,他是不是又後悔了呢?

  今天,她和雪兒玩了近兩個時辰的遊戲,拉近了些許母女之間的距離,雖然雪兒仍對她戒慎恐懼,但至少在玩到忘我時,雪兒會對她展開可愛的笑容,雖然短暫,但她已經非常滿足了。她深信時間會撫平所有創傷,終有一天,雪兒會全心接納她的。

  「迎春,少主回堡裡了嗎?」歐陽雪忍不住問站在一旁的迎春。

  「咚」的一聲,迎春驚慌的跪了下來, 「奴婢該死,奴婢不知少主是否已回堡裡,少夫人恕罪,奴婢立刻去問清楚。」

  歐陽春暗歎口氣,對僕人們的「習慣性恐懼症」感到無力,他們看不出她的改變嗎?

  也許是自己過於樂觀吧!畢竟五年地獄般的生活,那些恐怖的記憶,不是她用幾天的時間就能改變或者遺忘的,她必須要很有耐心才對。  

  將迎春扶起來,發覺這丫頭全身抖得都快散了,她柔聲安慰: 「別去了,迎春,我也真是的,你整天跟著我寸步不離,當然不會知道,不必專程跑去問了,你不累嗎?」

  「奴婢不累。」就算真累了也不敢說呀!

  「我看啊!你累死了也不敢哼一句,對不對?」看穿了她的心思,歐陽雪笑道: 「我這兒沒事了,你去休息一會兒吧!」

  「休息?!」迎春不解的問。可能嗎?

  「是啊!你累了一天,先去休息一下,隨便你要做什麼,吃東西、打盹,或是找朋友聊天,什麼事都可以。」她把迎春推向門口,不讓迎春有說話的機會。

  事實上,此刻的她,迫切的需要獨處一下。

  迎春不再多語,順從的退出房間,仍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就算是最近幾日來大家都覺得少夫人變得有愛心,好相處了,但是休息?少大人竟然叫她休息一下,去吃東西、打盹、聊天引這未免變得太多了!她發覺她真的喜歡現在的少夫人了。

  在遣退了迎春後,歐陽雪憑著印象踏進竹院,來到軒竹樓前。長廊的燈籠僕人已經點著了,可樓裡一片漆黑,告訴她古雲飛還沒回來。  

  躍上欄杆,雙腿懸空的坐著,晃著腿,哼著歌,決定等他回來。

  *  *  *

  古雲飛一回到堡裡,就撇下趙子揚,迫不及待的趕到明月樓,想見見一口未見的歐陽雪,但卻撲了個空,失望之餘回到自己的住所,卻意外的聽見那動人悅耳的歌聲。

  筠筠!他加快腳步來到軒竹樓前,便見整日思念的人兒非常不端莊的坐在欄杆上,仰望星空,嘴裡哼著陌生的曲兒。他的視線深深的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沒有打擾她,只是駐足聆聽。  

  這又是一個不同點,過去的柳筠筠從未聽過她哼過一首曲子,這要是趙子揚瞧見,只怕會令他更迷惑吧!

  「筠筠!」見她停止唱歌,古雲飛才開口輕聲喚她,不想嚇著她。

  歐陽雪回過頭來,見到他,興奮的跳下欄杆。

  「小心!」見她稍一踉蹌,他急忙出聲向前。

  歐陽雪穩下身子,跑向他,投入他懷裡, 「雲飛,你終於回來了。」

  古雲飛的雙手圈住她的細腰,對於她表現出來的熱情欣喜萬分。  

  「這時候你在竹院做什麼?怎人見迎春那丫頭陪著你?」

  「人家等你嘛!你出去一整天,也不知道何時回來,反正我閒著沒事兒,自個兒在這又不會出事,就讓迎春下去歇會兒。她今兒個陪我逛了一整天的古家堡一定很累了。」

  享受著她眼眸中的深情、字裡行間的蜜意,他牽著她的手,走進軒竹樓。

  「等我有事嗎?」扶她坐好後,古雲飛才問。

  「沒事兒,只是想早些看看你。」

  「筠筠!」古雲飛溫柔的將她擁進懷裡,這一整日的心神不定終於得到救贖。

  「你……後悔了嗎?」她偎緊他,不安的問。

  「什麼意思?」

  「你說你相信我,願意和我重新開始,後悔了嗎?」歐陽雪一字一句的問著。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這幾天你從未像今天一般,沒見一面、沒交代一句就出門去,還整日不見人影。」

  「別胡思亂想了,沒那回事,放心,我沒有後悔。」古雲飛連忙安撫她道。

  「真的?那我就安心了。」

  輕撫著她的秀髮,這似乎已成了他的習慣動作。

  「筠筠,你願意搬回煙雨樓嗎?」

  「煙雨樓?」

  「是啊!搬回煙雨樓,做我的妻子。」

  煙雨樓,位於軒竹樓隔壁,同屬竹院的一樓,是堡主夫人所居住的樓閣。當初將柳筠筠逐出煙雨樓,是因她不配住在那裡,雖然她名義上是堡主夫人,但古雲飛此舉即代表他不承認她的存在。

  「我本來就是你的妻子呀!」

  「我的意思是,做我名副其實的妻子,小傻瓜。」知她尚不解人事,古雲飛笑謔道。

  「呀!」待終於弄懂他的意思後,歐陽雪低呼一聲,滿臉紅暈,嬌羞的將臉理進他胸前,良久,才點點頭。  

  「筠筠……」他輕柔的抬起她的臉,緩緩的,兩唇即將貼近時……

  「咳……咳……」幾聲假咳聲很不是時候的響起。

  歐陽雪驚得離開古雲飛的懷裡,急忙的站起來,卻由於過於匆忙,不慎踩著裙擺,眼看一張俏臉即將和地球表面做最親密的接觸,她尖叫一聲,認命的閉上眼睛。

  「小心!」古雲飛眼明手快,一把攬住她的腰,使力一帶,她又重回他的懷抱。

  一聲悶笑傳進她耳時,這會兒,歐陽雪羞紅了一張悄臉,進在古雲飛胸前,真的不敢見人了。

  古雲飛笑著擁緊她,以眼神警告著那不識相的傢伙,他敢說這傢伙是故意選好時間打擾的,而那傢伙不是別人,正是趙子揚。

  誰知古雲飛無言的警告非但沒有收到預定的效果,反而使趙子揚更肆無忌憚的狂笑不止。

  「你不好好待在菊院,跑來這裡發什麼瘋?」他沒好氣的咆哮著。

  「我說大哥,你邀我到堡裡晚膳,結果把我丟在菊院餓肚子,自己卻在這兒……哦,嗯!不過,你至少要把房門關上呀!」

  古雲飛未及答話,倒是那歐陽雪終於克服了害羞,抬起頭來道: 「沒想到你竟是個小人,真看不出來啊!」她嬌嗔。

  「我何時變成小人了?」趙子揚不平的嚷。

  「還不承認?好,那我請問閣下,孔夫子曾言,君子有四勿,敢問為何?」

  「這簡單,非禮勿視、勿聽、勿言、勿動啊!」趙子揚一副豪氣干雲的說。

  「那方纔你還明知故犯,豈非小人行徑?」歐陽笑像抓到了他的小辮子似的得意的說。

  「哇!古少夫人何時學會孔夫子的學識了?我說好大哥啊!古人說: 『女子無才便是德』,你怎麼教起嫂子讀書了?」趙子揚哇哇的叫。

  古雲飛笑看著懷裡的小妻子, 「我沒教她。」

  「那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呢?我記得以前她連孔子是人還是東西都搞不清楚,柳莊父是重武學而輕文,自是不可能請夫子教她,而且她似乎是這幾日才如此突飛猛進的,不是你還會是誰?」趙子揚不信的喊。

  古雲飛只是聳聳肩,倒是歐陽雪自個兒道: 「我哪用得著他教,說不定我會的,他還不懂呢!」她誇口著。

  古雲飛微傾著頭,笑看著這個穿越時空而來的小妻子,沒想到他的小妻子臉皮還不是普通的厚,是太自大了?還是自己太小看她了呢?

  「嘖嘖嘖!這點我倒是信了,就好比你們柳家獨門密傳的功犬『迷蹤步』,他就一定不懂了。」趙子揚邊和她抬槓邊想,柳筠筠確實是不同以往了,不是嗎?

  「迷蹤步?什麼是迷蹤步?」她好奇的問。

  「什麼?你竟然問我什麼是迷蹤步?這可是你最得意的一門功夫那!」

  歐陽雪不知所措的看向古雲飛尋求協助,她怎會知道迷蹤步是什麼碗糕。

  「子揚,你忘了嗎?筠筠她失去記憶了。」古雲飛即時替她解圍。

  「對啊!對啊!我失去記憶了,所以什麼功夫都忘了。」她拚命的點頭,差點忘了有這麼好用的擋箭牌。

  古雲飛差點忍不住翻白眼,瞧她那欲蓋彌彰的模樣,子揚一定起了疑心。

  果然——

  「是嗎?」趙子揚疑惑的看著他們,邪門!一定是什麼不對勁。 「失去記憶那麼值得高興嗎?」

  「啊?!」歐陽雪連忙收起笑臉,對上一臉無奈的古雲飛,正不知如何是好,眼角正好看見竹園人口的迎春。

  古雲飛鬆了口氣,示意迎春上前來,慶幸逃過了趙子揚的追問。子揚太聰明了,不會那麼容易被打發,但是現在告訴他真相他會相信嗎?

  「奴婢參見王爺!」迎春走上前來,看見趙子揚連忙屈膝行禮。

  「免禮!」方才尚嘻皮笑臉的趙子揚一下子變得威嚴起來。

  「稟少主,晚膳已備妥在花廳,請王爺、少主、少夫人前去用膳。」

  「老爺和夫人呢!」古雲飛問。

  「老爺和夫人還有小小姐吩咐說他們在雷霆居用膳就可以了,不要去打擾他們。」

  歐陽雪眼神一黯,知道這是針對她而來的。

  古雲飛輕拍她的背,無言的給予安慰。

  「知道了,你下去吧!」遣退迎春,他故作輕鬆的道: 「看來,雲倩今晚會同我們一起用膳,子揚,咱們走吧!到花廳去,今晚咱們兄弟倆要好好的喝一杯。」

  「行!」趙子揚爽快的道。

  兩人走了幾步,卻不見歐陽雪跟來,回頭見她站在原地,一臉的若有所思,已有先前的黯然,兩人不解的對看一眼。

  「筠筠?想什麼?怎麼不走呢?」古雲飛往回走關心的看著她。

  「王爺?屍歐陽雪終於開口,語氣是充滿疑問驚訝。  

  「什麼?」兩人同聲問。

  趙子揚又道: 「我怎麼了?」

  「你竟然是個王爺那!」歐陽雪稀奇的看著他。不像,不像,這個一天到晚賴在古家堡,嘻皮笑臉、精靈古怪的大男孩,竟是個王爺,皇親國戚那!

  不過話說回來,方纔他回應迎春時那股威嚴氣勢,的確很有王者風範。

  「你早八百年前就已經知道我是個王爺了,我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他不耐煩的說。

  「真是稀奇,我竟能親眼目賭一個早該作古千年的皇親國戚!」歐陽等嘴裡喃喃自語著。

  「柳筠筠!」趙子揚大喝一聲。 「你最好說清楚,何謂應已作古千年?你是在詛咒本王嗎?你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休怪本王拿你治罪。」他沉聲道,頗有山雨欲來之勢。

  古雲飛也聽到了歐陽雪的喃喃自語,他很肯定她一定不知道那種音量他們竟能聽得清楚,看她一臉錯愕且似乎驚嚇到的表情他就心疼。

  再看一臉怒容的趙子揚,雖說他平時並不擺什麼架子,親切隨和,但畢竟身為小王爺,自小所受的教育即是高高在上,所以脾氣一來,難免擺出王爺架子。唉!他這個小妻子,似乎不出狀況就不舒服似的。

  「子揚,筠筠失去記憶了,所以她並不知道你是王爺,而且大夫說過,她傷了腦子,行為舉止、言談之間可能會有些……反常。何況,她可是你嫂子,你已經嚇著她了。」先給他一點王爺的尊嚴,再用兄長的身份壓壓他,古雲飛這話說得妙極了,他並且還順便的看了眼歐陽雪,提醒她別忘形了。

  歐陽雪是接收到了他的警告,但……他竟敢說她腦子不正常?!算了!這筆帳以後再算。

  「是啊!我失去了記憶,更可憐的是大夫說我可能瘋了,所以忘了您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爺,故而方才一知曉您就是一個平民百姓望而興歎的偉大的王爺,才有那驚人之舉。瘋言瘋語冒犯王爺之處,還請您大人大量,饒了小女子的不知之罪。」她嘰哩呱啦的說了一大串,屈著膝,低垂著頭,一副恭敬請罪的模樣,故而趙子揚並不看見她含著笑意的嘴角和促狹的眼神。

  「算了、算了!你得了失憶症嘛!不知者無罪。」人家卻那麼謙卑了,他還能如何?不過……失憶症?鬼才相信。他一定會找出真相的。

  「不生氣了?」她直起身子,看見他又恢復往日的模樣,偏著頭問。

  「不氣了。」

  「其實不能怪我不識泰山,我記得電視演的古裝劇,那些當官的不是都有自稱的嗎?像什麼本府啦、本縣啦!王爺就自稱本王、小王。像皇上,就自稱朕,哪像你,平常都只是我、我、我,就像個老百姓一樣,我當然不會知道你尊貴的身份。」

  電視?什麼東西?趙子揚決定跳過不理。

  「這麼說是『本王』的錯了, 『本王』不該怪罪於你,是不?」

  「哎呀!別這麼說,我不會怪你的,我是你嫂子嘛,長嫂如母,做母親的怎會為這麼一點小錯就責怪孩子呢?」這個便宜佔大了吧!

  「你……」趙子揚語塞,被人佔了天大的便宜卻又無法反駁,畢竟,人家說得並沒有錯啊!

  「哈哈哈……」古雲飛驀然大笑。看來這筠筠和趙子揚第一回合的大戰,筠筠大勝。 「好了,好了,到此為止,筠筠,不可對子揚無禮,人家好歹也是個王爺。」  

  「是,承讓了,王爺!」歐陽雪笑謔。

  「算了,本王肚子餓了,不與你計較。」趙子揚訕笑道。  

  「對!請移駕花廳吧!兩位。」古雲飛搖頭笑道。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3:3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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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19 08:03:08
第六章   


  花廳裡備妥了豐盛的菜餚,一行人來到花廳,就聞到了香噴噴的味道,歐陽雪迫不及待的就坐,對顯然已等候多時的古雲倩打了聲招呼。

  「嗨!雲倩,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不打緊。」對嫂嫂的改變,顯然還有點不習慣。而當眼眸對上趙子揚時,一抹紅暈飛上她雙頰,她低聲道: 「見過王爺!」她再轉向古雲飛, 「哥哥!」

  「雲倩,說過多少次了,別叫我王爺,叫我三哥就行了。」趙子揚柔聲糾正。

  在王府,他見過太多公主、郡主的嬌蠻任性,對她們總是敬而遠之,而且他沒有親姊妹,故而對雲倩特別喜愛,她是溫柔的、美麗的,但善良的。她有時也是活潑的、堅強的、勇敢的,例如在對抗柳筠筠的時候。

  古雲倩抬眼看他,又慌忙垂下,臉上的紅暈加深了。哎呀!他……他為何用那種眼神瞧著我呢?她在心底慌亂的想。

  歐陽雪的眼光從這個轉到那個,再從那個轉回這個,就這麼來來回回的瞧了幾回。嘿嘿!有問題,肯定有問題,她在心底好笑著。

  看古雲飛視若無睹那兩人之間的暗流,只顧著吩咐僕人們伺候用餐,歐陽雪不禁暗想,唉!真是個大木頭,自個兒的妹妹和義弟也不曉得助一臂之力,何時才能柳暗花明呢?看來,只有靠她來客串一下紅娘的角色了。

  「哇!我餓得可以吃下一匹馬了。咦?你們兩個人餓嗎?還是對看就飽了?」不過,當紅娘之前,也得好好的玩一玩才不會太無聊。 「不對不對!說子揚飽了還說得過去, 『秀色可餐』嘛!看久了自然就不餓了,但是雲倩呢?桌下有什麼『秀色』可餐嗎?否則你為何老是低著頭?」  。

  古雲倩的臉更紅了,她不依的喊, 「嫂嫂別胡說了!」

  趙子揚也慌忙移開視線,俊臉上也是一片可疑的暗紅。他今天是怎麼了,竟然看著雲倩看到失了神?

  歐陽雪才剛又要開口,古雲飛冷不防的夾了一塊挑了刺的魚肉塞進她嘴裡。她沒有防備的嗆了一口,拚命的咳著,而古雲飛則拍著她的背,替她順順氣。

  「慢慢吃,沒人和你搶。」他假意的安慰。

  「你……你想謀殺我嗎?」待順了氣,她抗議的盯著他。

  「你不是說餓得可以吃下一匹馬嗎?怎麼還有那麼多話呢。」古雲飛帶點責備的回她一眼。

  「你……」歐陽雪閉起嘴,不再說話。

  哼!真是一個大木頭,浪費姑娘我的好心好意。看在你平日侍我不錯的份上,懶得和你一般見識。她在心底咕噥著。

  事實上,她真那麼聽話嗎?才不呢,她是真的餓了,打算先慎飽肚子再說。

  「吃飯、吃飯,菜都涼了!」她招呼著,然後自動自發的拿起筷子,目標是離她最遠的那盤大龍蝦。

  她最喜歡吃海鮮了,那龍蝦一看就知道是上上之選,哦!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突然,在她離目標只差零點一公分時,被古雲飛從中截住。

  「筠筠,你不能吃蝦!」

  「為什麼不准我吃?太過分了。」歐陽雪忽視著他抗議。

  「你吃不得蝦蟹,你的皮膚會起疹子,忘了嗎?」他語氣滿含無奈,提醒她此時的身份。

  可歐陽雪正處在他不准她吃最愛的食物的沮喪上,沒有想到那一點。過敏。他的意思足她吃海鮮會過敏?

  「亂講,我最喜歡吃海鮮,尤其是蝦,怎麼會過敏呢?以前吃了那麼多,都不曾……」

  「筠筠!」古雲飛無奈的人喊,打斷她的聲明。

  「啊!」先前的理直氣壯突然躲得不見蹤影,不為什麼,只因為她記起了現在的身份,歐陽雪暗自吐了吐舌,抱歉的看古雲飛一眼。還好,古雲飛仍是一臉寵愛的看著她——帶著無奈。

  「嫂嫂,你以前從不吃海鮮。除了魚之外,其他海鮮類的食物一吃就起疹子,你為何說以前常吃呢?」古雲倩也覺得懷疑,她也是明眼人,對意外後柳筠筠的改變也覺得不可思議,疑點頗多。

  「哦!這……對了,我得了失憶症嘛!忘了以前的事,所以我以為我喜歡吃蝦,對,就是這樣。」她說到後面連自己都感到心虛。

  她那急欲解釋的滑稽表情,讓古雲飛差點忍不住大笑,只能用假咳來掩飾笑意。

  古雲倩擔心的問他, 「哥哥,你是不是染了風寒,怎麼咳得那麼厲害?」

  「沒……咳咳……我沒……事,咳……我……咳……我很好……」他已經快忍不住了。

  歐陽雪可是聰明得很,當然知道他在取笑她,漲紅著臉,寬大的說: 「想笑就笑出來,憋久了是會得內傷的。」

  古雲飛一聽,倒真的大大方方的大笑著。

  趙子揚看著這一切,心底某個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過,快得讓他來不及抓住,是什麼呢?

  他深思的注視著柳筠筠和古雲飛。他們都變了,尤其是柳筠筠,變得非常離譜,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她記得所有的事,正常的、不正常的,惟獨漏了屬於她個人的過去。思想變了、性情變了、言行舉止變了,失憶症會讓人改變這麼大嗎?

  再說古雲飛,與其說他變,倒不如說是回復成五年前,尚未娶親時的模樣。他有多久未曾看過大哥這般開懷的笑過了?有五年了吧!這五年來,別說像這種大笑,連真正展顏的微笑那不曾看過。

  這柳筠筠到底施了什麼魔力讓大可改變那麼人,或者該問:是什麼魔力改變了柳筠筠?

  突然想到兩年前那名怪婆所說的那段話,是不是可以解釋為,眼前這個人是不是柳筠筠的柳筠筠?

  等古雲飛終於笑夠了,他才對仍是一臉迷惑的古雲倩道: 「沒事沒事,我們得快些用膳,菜都涼了。」

  至此,四人才又重新用餐。一頓飯下來,古雲飛慇勤的夾菜給歐陽雪,算是補償方才取笑她的行為,而歐陽雪也知道,離她最遠的那兩道菜,是她碰不得的。想想來到古代真是虧大了,得和她最愛的蝦子說拜拜,唉!

  就這樣,他們兩人恩恩愛愛的互相為對方夾菜。

  反觀另外兩人呢?趙子揚心不在焉的吃著,眼睛卻不時的審視著柳筠筠,他知道事實絕不只是失去記憶這麼簡單,他一定會找出真相。一來是為了兄弟,二來嘛!他真的很好奇。

  至於古雲倩……唉!看著趙子揚眼光不停的往嫂嫂看,心裡是愈看愈傷心。她自知自己是比不上嫂嫂美麗,而且嫂嫂也不像從前那麼令人厭惡了,但……她畢竟是哥哥的妻子呀!他能如何?為什麼他不看看她呢?

  悲從中來,古雲倩紅了眼眶,她低垂著頭,慌亂的站起來,低聲道: 「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你們慢用。」說完頭也不回的奔出花廳:

  「雲倩怎麼了?方纔還好好的嘛!」趙子揚關心的問,眼神緊追著古雲倩離去的背影。

  「我去看看,你們別過來!」歐陽雪站了起來,追過去。

  追到梅園,才見到古雲倩正坐在亭子裡低位,她走向前,低聲問: 「怎麼了?真的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古雲倩背過身子不理她。

  她只好又問: 「為什麼不理我?難道你還記恨過去我的所作所為嗎?還是我又惹你不開心了?」

  「嫂嫂,你別管我了,你很好,真的。」

  「那你為了啥事不開心呢?我相信一定不是身子不適,是不是為了……趙子揚?」她好整以暇的對古雲倩投下一顆炸彈。

  古雲倩聞言驚愕的抬起頭來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又別過臉去,算是默認了。

  事實上,歐陽雪哪會不知這妮子想此什麼?她當然察覺到趙子揚整晚的眼光都在她身上轉,但她非常清楚那絕對不是愛慕的眼光,那是充滿審視、打探的意味,所以她和古雲飛故意不去理會他,沒想到這小妮子卻因此傷心落淚,唉!真是……

  「雲倩!你喜歡子揚,是不?」她開門見山的問。

  古雲倩臉蛋又紅了起來,別開臉, 「沒這回事,嫂嫂別瞎猜了,我們之間只是兄妹的感情罷了。」

  「是嗎?那麼說是我看錯了?」歐陽雪故意弔古雲倩胃口。

  「看錯什麼?」

  「就剛剛你跑了出來,子揚一聽你說身子不適,差點兒追了出來,比你親大哥還關心你呢!」

  「是嗎?」古雲倩聞言心兒怦怦跳,他真的關心她嗎?

  「當然,我和你大哥都看得很清楚。雲倩,如果你真的喜歡子揚,就要勇敢的去爭取,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只不過他也是只呆頭鵝,自己卻不了斛自己的感情。」

  真是如此嗎?但方纔他……

  想到剛剛的情形,古雲倩的心又開始下雨。她是要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還是要聽原本陰險殘暴的人的片面之辭呢?

  她真傻,被柳筠筠三言兩語就攪得芳心大亂,古雲倩不禁懷疑,難道意外後的柳筠筠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另一個陰謀、詭計?這次的目標……難道會是趙三哥?

  不行,風二哥已於五年前被她使計趕出堡去了,大哥至今仍悔不當初,她絕不許柳筠筠再次故計重施。

  想到大哥他們這三個結拜兄弟,古雲倩就傷心,替他們難過。他們之間的情誼比親兄弟還親呀!但卻因為陰險的柳筠筠而分離。

  事情始於古雲飛遵從父命迎娶柳莊千金為妻。

  由於風峻恆自小大江南北跑過,而且因柳莊在江湖上也頗負盛名,所以在柳筠筠的故鄉,他早已聽說過也見識過她的為人,故而在古雲飛決定迎娶柳莊千金時,他建議古雲飛娶二小姐柳翩翩為妻。

  古雲飛則因是奉父命,本身並未對任何人有特殊感情,故而聽從風峻恆的建議,下聘時,對象是二小姐柳翩翩。

  誰知洞房花燭夜過後,眾人才知新嫁娘居然是柳筠筠。當時,古雲飛為她的美貌和刻意偽裝的溫柔所迷惑,輕易的相信了她的說詞,以為柳翩翩真與情郎私奔,而她,為了古、柳兩家的顏面,迫不得已只好代妹出嫁,對於風峻恆的勸告,並未放在心上。

  新婚三日後,風峻怛就被古雲飛趕出古家堡,原因是:非禮柳筠筠,當場被古雲飛揮見。

  風峻恆沒有辯解,離開時只歎道: 「兄弟一場,落到今日這般田地,我無說可說。該說的我也已經說過了,只希望大哥日後多保重,小心為要。」

  一個月後,真相終於大白。

  原來,柳筠筠一心想嫁入這被皇上賜封的「天下第一堡」的古家堡,沒想到差點就嫁不成。而一知曉破壞她親事的人是風峻恆後,便開始處心積慮的想將他趕出堡去。

  新婚第三天,機會終於來了,她先探得了古雲飛回堡的時間,在前一刻,以古雲飛的名義請來風峻恆,算準古雲飛進門的時間,自己撕破衣衫,抓住風峻恆的衣襟,放聲尖叫。

  才走到新房外的古雲飛,一聽到尖叫聲,便看見柳筠筠衣衫破敗,被風峻恆摟抱在胸前,一怒之下便將他逐出古家堡。

  任誰見著這種情形,都不會認為風峻恆抓住她的肩膀只是為了推開她,因此,他成功的被趕走了。

  至於真相如何大白的?

  一方面,是柳筠筠當時確認有身孕後,便露出了本性,使人懷疑,而加以追問。另一個重點就是人證,她從娘家帶過來的小丫頭,在受不了她的虐待後,一狀告到古雲飛面前,才使得風峻恆冤情得雪。

  一度,哥哥曾氣得打算休了她,但礙於家規甚嚴,又因她已懷有身孕,才作罷,一切都如她所預計的順利進行。  

  意外發生前,哥哥原本要將她送到杭州別院去的,而意外後,她突然變個人似的,哥哥似乎又被她迷住了,莫非這又是她的另一計?為什麼連趙三哥都被她所迷惑了呢?他不是很清楚柳筠筠的為人嗎?

  她該怎麼辦?

  歐陽雪看著古雲倩陰晴不定的臉色,心中有些瞭然,也有些難過。她知道古雲倩現在雖然不像以前那麼討厭她,但仍是不相信她的。

  她該不該告訴古雲倩真相?古雲倩會相信嗎?

  「雲倩,你信不信鬼神之說?」她試探的問。

  「信,當然信,我還信惡有惡報,作惡之人終會得報應的,死後還會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古雲倩嘲諷的看著她。

  歐陽雪當然知道古雲倩說的是柳筠筠,並不與她計較。  

  「那……你信不信……借屍還魂?」

  「你是什麼意思?」古雲倩疑惑的看著她, 「你該不是想告訴我,其實你不是柳筠筠,而是別人,只是借柳筠筠的肉體復活的?」古雲倩諷刺的問。

  「如果我說那是事實你覺得如何呢?」

  「那我會告訴你,這只是鬼話連篇,不足採信。」古雲倩壓根不想理會。

  「那我的改變,你又作何解釋?」歐陽雪仍不放棄。  

  「那只是你的另一個陰謀詭計罷了。」

  「如果我能證明呢?」

  「拿什麼證明?」古雲情懷疑的問道。

  「很多,最明顯的我武功盡失。這點你大哥已經證實了。」

  古雲倩強辭奪理道: 「武功盡失也有可能足墜馬後傷重造成的。」

  「你出生於武術世家,你自己應該清楚那種可能性,我不和你辯解。另外一點,我聽雲飛說,柳筠筠過去是不識字的,對不對?」歐陽雪提出有力的證據。

  「沒錯。」

  「可我雖不敢說飽讀詩書、才高八斗,但我也算是頗有學識,我甚至可以背全四書裡的內容,詩詞也頗有研究。」

  「哥哥可以教你啊!」古雲情不以為然。

  「在短短的幾天之內?」

  古雲倩看著她,知道她說的是事實,雖然很不可思議。

  「哥哥知道嗎?」  

  歐陽雪笑開來,知道古雲倩接受了。

  「知道,不然他怎麼會對我那麼好。」

  「那……三哥呢?」她不安的問。

  「他還不知道,但是他在懷疑我們有事瞞著他,所以你才會看到他不時的盯著我瞧。你放心,他只是想看看我有何破綻罷了。」

  古雲倩紅了臉,原來如此,是她誤會三哥了。

  「怎樣?放心了吧?」歐陽雪戲謔她。

  「我才不在乎他想什麼哩!」古雲倩嬌嗔。

  「哦!是嗎?」

  「哎呀!不理你了。」古雲倩羞紅了臉,轉身跑回房去。

  歐陽雪笑看她的背影,有趣,真有趣。紅娘這遊戲實在太好玩了、太有意思了。

  *  *  *

  陰暗的屋子裡,一對人影正輕聲談論著。

  「你說得是真的?」那陰狠的音調讓人不寒而慄。

  「是的,小的句句實言,小的親眼所見,古雲飛和柳筠筠兩人並不像意外發生前那般冷淡,反而恩恩愛愛的在花園卿卿我我,而且……」

  「夠了!住口!」另一人充滿怒火的大喝一聲。

  該死的柳筠筠,既然墜馬沒有害死你,你就等著更殘酷的刑罰吧!哼!本來見你婚姻不幸福,這次「意外」後便打算饒你一命,但或許天要亡你,你實在不該讓古雲飛愛上你的。你認命吧!五年前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如果古雲飛不愛你,你或許能逃過一劫,但是現在……

  「你說她失去記憶了?」

  「是的。」

  「很好,你趕快回去吧!該怎麼做,我會再聯絡你。」

  「是,小的告退。」

  柳筠筠,你認命吧!

  *  *  *

  古雲飛盯著手上剛收到的信,久久不能自己。是二弟,峻恆要回來了!

  他花了那麼多的心血,一直認為峻恆一定在暗處看著,只是不想出面,還不打算原諒他這個愚昧的大哥。

  現在,峻恆終於決定要回來了,那是不是代表峻恆已經原諒他了?

  「叩叩。」書房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古雲飛放下信,抬頭看向來人。

  「大哥,找我有事?」趙子揚推門而人,他看著古雲飛,揚起俊秀的劍眉,奇了?大哥這喜形於色的模樣……嗯!肯定有事,而且是天大的喜事。

  「子揚!咱們三兄弟終於要團聚了。」古雲飛高興的、迫不及待的告訴趙子揚這個好消息。

  「是二哥!他終於決定要回家了!」趙子揚笑著。大哥為了二哥的離去,愧疚自責了五年之久,夠了。

  「是啊!終於……」古雲飛感慨的低歎。

  「什麼時候到!」

  「他信上說中秋回來。」

  「太好了,月圓人團圓,今年的中秋,肯定熱鬧得緊。」

  兩人沉浸在快樂的氣氛裡。良久,古雲飛才想起找趙子揚來的事。

  「子揚,前幾日交代的事,查得怎樣?」

  趙子揚搖搖頭。

  「只確定是人為的。馬鞍斷裂的裂痕過於整齊,很明顯是刀割的痕跡。坐墊下的針是繡花針,到處都能買得到。由於負重,針刺入馬背, 『追風』吃痛才發了狂,加上馬鞍不牢,才造成墜馬意外,經過應該就是如此。至於是何人所為,短時間內想查清楚實在是強人所難,畢竟她得罪的人太多了,誰都有可能,包括你我在內。

  「說實在話,一開始我以為你終於想通了,打算一勞永逸的把她解決掉,雖然明知你不可能做出這種事。」趙子揚開玩笑的說。

  「難說。」古雲飛搖搖頭,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忍受多久,老實說,很多次我也是差點就想殺了她一了百了。現在回想起來,幸好當初忍了下來,讓命運去調配時間,否則她現在就沒有容身之處了。」

  趙子揚疑惑的挑起眉,大哥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當初把柳筠筠解決掉和現在她有無容身之處有何關聯。死了就死了,需要的是墓他,要什麼容身之處?又干命運什麼事?大哥何時變得宿命了?當初怪婆替他算命,他還哈哈大笑呢!

  怪婆!趙子揚突然想到那一席話, 「非汝妻之妻,應命運所求而回時,脫軌的命運將導正,幸福之花將開。」而且她還說此時二哥會回來,一切都符合了,這……

  劍盾微皺,想起意外後大做改變的柳筠筠,再佐以大哥方才無意說出的話,難道……

  撫了撫手臂上突然竄起的雞皮疙瘩,不可能吧!那種事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若不往這方面想,如此巨大的改變,實在也沒什麼道理,一個人再如何偽裝,總也會有破綻,而現在的柳筠筠,那清澄無邪的眼是騙不了人的,且也惟有往這方面想,各種證據才符合。

  可能嗎?借屍還魂……

  「子揚!想什麼這麼入神?」古雲飛奇怪的看著他。納悶著他為何突然安靜下來,而且臉上的表情顯得有點詭異。  

  趙子揚精光四射的眼垂了下來,遮掩住眼中算計的企圖。呵呵呵!想得知真相,當然得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嘍!

  「大哥,王府裡還行些事,我得趕回去處理,我先回府去了。」

  古雲飛瞧了他半晌,才點點頭, 「也對,身為王府的一員,是該為王府盡點心力,大哥很高興你終於想通了,王爺應該能寬寬心了。」

  趙子揚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在心底重重的歎了口氣,嘴裡仍是恭敬的回應, 「小弟知道了,那大哥呢?不休息一會兒?」

  「不了,堡裡公事繁忙,我還必須早些查出是誰想加害筠筠,沒多餘時間休息了。」

  太好了!他在心底歡呼一聲,臉上仍保持淡然,「那我回王府去了!」

  「嗯!」目送趙子揚離開書房,古雲飛微皺著眉。子揚方才是怎麼了?自己可沒忽略了子揚眼底精明的神采和反常的嚴肅面孔,通常這代表著他心裡正興奮的在算計著某件事。

  是王府發生什麼趣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嗎?否則,王府的事他從不過問、不插手的呀!為何……

  算了,不管什麼事引起子揚的興趣,只要子揚開始關心王府的事,他也算不負王爺所托了。

  想起子揚的心結,古雲飛不禁替他心疼。上一代的恩怨,影響了下一代的手足之情,唉!值得嗎?

  子揚的母親是王爺的小妾,懷有他時,遭到王爺的正妻,也就是王妃的陷害,被王爺逐出王府,直到子揚十歲,王爺發現他活生生的是自己的翻版,才知錯怪了小妾,於是將他母子接回王府。

  但,子揚的心結已生,又因為王爺存著補償的心態,對他又特別疼愛,引發了王妃母子的怨恨,深怕王爺將王位傳給他。至此,兄弟反目,直到子揚當眾再三聲明,他對王府的一切皆不感興趣,一分一毛也不會拿時,才慢慢化解掉兄弟之間的嫌隙。

  唉!這種為權勢名利而不擇手段的人,現實中比比皆是。想起從前的柳筠筠,不也為了坐上天下第一堡的堡主夫人位子,費盡心機,剷除異己,但最後,她又得到了什麼?

  思緒轉到現在的柳筠筠身上,古雲飛嘴角不禁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她是如此的令自己心折呵!

  想起她那生澀的吻,她那嬌羞的模樣,不禁全身燥熱難當。他想要她,但他得讓她做好心理準備,雖然她已搬回煙雨摟,但她畢竟尚不解人事呵!

  也許今晚吧!

  不過……她愛他嗎?

  這幾日,從她口中,他瞭解她原來的世界是那麼的多彩多姿,是自由開放的、是方便快捷的,她如何能心甘情願的留在這裡呢?

  他是可以從她眼裡發現她對自己的戀慕,但古雲飛不敢確定這是不是他太自以為是、太自作多情的一廂情願,畢竟,筠筠從不說自己的過去,只會告訴他文明世界的種種發明,但是那並不是他想知道的呀!

  每次他要她談談自己,她總是避重就輕的一語帶過,而她眼底那抹悲哀的神情,總讓他心疼,於是不忍再問。

  想想也罷,過去並不是那麼重要,他可以不提,但是談到現在或未來,他不禁又想到,她……愛他嗎?

  無心辦公,古雲飛此刻迫切的想看看她,想摟她在懷中,想確定她是真的存在,想證實她是屬於他。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3: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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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19 08:05:07
第七章   


  趙子揚立在翠風樓的入口拱門處,看著正在嬉戲的兩大一小,他可是找了好久,才在這兒找到柳筠筠的。

  這幾日,老堡主和夫人已經漸漸的接受了柳筠筠,雖然不知惡媳婦何以會脫胎換骨,貼心得讓他們差點感動的流下淚來,但能看到兒子恢復笑容,他們倒是樂觀其成。

  尤其是雪兒,更是興奮的享受著從未得到過的母愛,雖然眼底偶爾仍殘留著些許早熟的戒慎,但那難得的開朗笑靨,是那麼的美好。

  沒錯,趙子揚並沒有回王府,那只不過是個借口罷了,看著柳筠筠和古雪倩、雪兒開懷的笑鬧著,更是讓他確定自己的猜測,並急於證實。

  他走向前去,雪兒首先發現他。

  「子揚叔叔!」她大叫一聲,飛奔向他。

  趙子揚蹲下身,迎接衝過來的小身子,高高的舉起雪兒,「雪兒寶貝,今天乖不乖啊?」

  「雪兒好乖,不信娘娘和姑姑可以作證。」雪兒乖巧的說。

  「嗯!叔叔相信雪兒是最乖的。」抱著雪兒,走近另兩個人。

  「嫂子、雲倩!」他欠身打聲抬呼。

  「三哥!」古雲倩略紅著臉,福了福身子。

  「趙王爺!稀客,怎麼會到梅院呢?雲飛應該是在書房忙著呢!」歐陽雪見趙子揚怔怔的看著古雪倩那含羞帶怯的臉,不禁戲謔的道。

  「哦!」趙子揚霎時回過神。怪了,自己最近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對這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妹有那種異樣的情緒,老是看她看得失了神,總覺得她那紅艷的嫩頰讓人忍不住想親上一口?天!這是什麼原因?

  算了,先辦「正事」要緊,這種奇怪的情緒等事後再來理清。

  「我知道大哥正在忙,我才剛從那兒過來。」他將雪兒交給古雲倩。

  「雪兒,你先和姑姑到旁邊玩,叔叔有事找娘娘談,待會兒再陪你玩,好不好?」

  「好。」雪兒乖巧的點點頭。

  「雲倩,雪兒交給你了。」他溫柔的對古雲倩道,沒發覺古雲倩瞬間慘白的臉。

  為什麼!古雲倩很想問出口,為什麼要支開她和雪兒?難道嫂嫂之前告訴她。他對她有情只是在安慰她嗎?

  但終究她只是黯然的抱著雪兒默默的離開。

  歐陽雪旁觀一切,實在很想一棒打醒這只呆頭鵝,明明郎有情、妹有意,為何至今還搭不上線呢?是月老的紅線品質不良嗎?還是當真局者迷?

  「好了,別看了,既然支開人家,就別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兒,讓小王爺專程跑了趟梅院,就直說了吧!」

  趙子揚收回眼光,定了定神,「我只是想來確定大哥告訴我的事是否屬實。」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什麼事?」她疑惑的問。

  「大哥說……」他假意猶豫著,然後像是突然下定決心似的,「大哥說,其實你並不是柳筠筠。」

  「嗄?!」歐陽雪嚇了一大跳,怎麼……雲飛對他說了?「我不懂?」她裝傻。她得先確定趙子揚是不是在試探她。

  「本來我也不懂,後來大哥才解釋你的外表確實是柳筠筠,但內在卻是另一個人。他說了一句令人聳動的形容詞……借屍還魂,這是真的嗎?」趙子揚仔細的看著她面部的表情,幾乎已經確定了此事的真偽。嘿嘿!這就是他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歐陽雪驚愕的愣在一旁,看來雲飛真的告訴他真相了,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再辛苦隱瞞了,她點點頭。

  「沒錯,雲飛說的是實話,我只是一縷來自未來的魂魄,因緣際會借了柳筠筠的肉體還魂。」

  不知該說誰被誰嚇到,趙子揚沒想到他不僅套出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還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未來?!她說的真的是「未來」嗎?

  「子揚,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知道這段時間歐陽雪都是陪著雪兒玩耍做功課的古雲飛,方才到白雪樓撲了個空後,問明下人少夫人的去處,來到了梅院尋找愛妻。

  意外的,他看到了那個說「王府有事,先走一步」的趙子揚,再看看歐陽雪和滿臉淨是不敢置信的趙子揚,瞬間所有的疑慮全都有了解答。

  早該知道以子揚的聰明才智,早晚會讓他知道真相,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他就會循線套出真相,方才在書房見他那異常的舉止,就該知道「回王府」只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他走過去,一把攬過歐陽雪,對趙子揚笑斥, 「老奸巨猾!」

  趙子揚自負的笑著,「嘿!大哥,竟然有這麼玄的事,真教人不敢相信。」

  「你為什麼決定告訴他?」歐陽雪不解的問古雲飛。

  古雲飛寵愛的捏捏她秀挺的鼻子笑答,「我沒說,是你告訴他的。」

  「可是他明明……」瞬間,她想通一初,「好啊!趙子揚,你好樣兒,竟敢套我的話!」

  「不敢不敢,略施小計罷了。」趙子揚一臉得意。

  「算了,說開了也好,我實在不太會說謊。」歐陽雪擺擺手,不在乎的笑。

  「其實我早知道瞞不過你,你太聰明了。」古雲飛也笑看著他。說真的,不告訴趙子揚真相,有部分原因也是想看看他要多久的時間才會自己找出真相。

  「好說、好說!」趙子揚笑得好自負,「對了,大哥,我看乾脆也對雲倩說清楚吧!」

  「也好……」

  「我早說了。」歐陽雪打斷古雲飛的話。

  「什麼?那我不就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雲倩也真是的,這種事竟然不早些告訴我。」趙子揚抱怨著。

  「人家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又不是她的什麼人。」歐陽雪洩他的氣。

  「我是最疼她的三哥耶!」

  「我是她大嫂,誰比較大?」歐陽雪斜睨他一眼,「要人家凡事以你為第一,除非你是她丈夫,否則……哼!免談。」

  「我……」趙子揚漲紅臉,丈夫?為何他竟覺得這主意很不錯?

  「好了,你們別鬥了,雲倩和雪兒呢?」古雲飛四下張望。

  「剛剛還在附近,可能進屋裡去了吧!」

  正當二人想進翠風樓時,雪兒從花徑另一端匆忙的跑過來。

  「娘娘……娘娘……」

  歐陽雪急忙上前抱住她。 「雪兒,怎麼跑那麼急,發生什麼事?姑姑呢?」

  雪兒喘著著,一手指向翠風樓,「姑……姑,姑姑她……一直哭……一直哭……」話都來有及說完,趙子揚就一馬當先衝了進去,速度快得令人歎為觀止。

  歐陽雪大致瞭解古雲倩為啥而哭,情傷嘛!笑看那轉瞬間消失的背影,這呆頭鵝開竅了嗎?

  「怎麼回事?雲倩她……」古雲飛二說不說,也打算一探究竟。他這小妹一向堅強,從小到大也不見她掉過幾次淚,這回怎麼……

  「嘿!」歐陽雪一把拉回他,往白雪樓走去,「把空間留給他們小倆口,別去打擾人家了。」

  「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了嗎?」

  「就說你們這些大男人,個個都是愣木頭。」歐陽雪忍不住翻翻白眼,「你難道沒看出來子揚喜歡雲倩嗎?否則方才一聽雲情在哭,跑那麼快做啥?只不過他也是根大木頭,到現在還理不清自個兒的感情。」

  「喔!原來如此。」難怪!他從沒見過子揚那種慌張焦急的模樣。「那雲倩呢?她喜歡子揚嗎?」他問,看她略嫌吃力的抱著雪兒,便順手將雪兒抱過來,一手牽著她的柔夷。

  「當然,要不然她怎會因為子揚支開她,單獨找我談話而傷心落淚呢?」

  原來雲倩是為此哭泣啊!真是不知該氣她還是笑她,筠筠可是他們的大嫂啊!

  「娘娘,子揚叔叔要當雪兒的姑丈嗎?」雪兒睜著圓溜溜的大眼問。

  「可能喲!」  

  「太好了,那姑姑就不會再哭了吧!」

  歐陽雪愛憐的摸摸雪兒柔嫩的臉頰。「對,而且還會笑得很開心。」

  「那叫叔叔快點變姑丈嘛!雪兒不喜歡看姑姑哭。」

  「那有什麼問題,只要雪兒幫忙就一定會成功!」

  「好,雪兒幫叔叔變姑丈!不過……要怎麼變啊!」雪兒一臉純真急切的問。

  「找爺爺啊!」歐陽雪給雪兒一個最中肯的建議。

  「對,找爺爺!」

  古雲飛愛憐的看著她們對話,這就是幸福吧!

  幸福呵!

  *  ·  *  *

  「雲倩!」趙子揚門也沒敲,焦急的他根本沒想過禮數這回事,直接闖進古雲倩的閨房。

  古雲倩佈滿淚水的臉驚愕的抬起來,一見到所愛之人赫然出現在眼前,訝異的忘了該如何反應。

  趙子揚快步趨前,半蹲在她床前,心疼的看著紅著眼、淚流滿面的她,「怎麼了?告訴我,為什麼哭?發生了什麼事?」

  看著與自己平視,近在咫尺的俊臉,古雲倩因他溫柔的問話覺得心酸。她愛他呀!可是他卻只注意貌似天仙的嫂嫂,甚至支開她,只為與嫂嫂獨處,她該如何自處!哥哥又情何以堪?

  「別不說話,雲倩,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告訴我,我替你做主!」

  淚水奔流得更快。古雲情搖著頭無法啟齒,該說什麼?能說什麼呀!她還不至於厚顏至此,更何況明知是沒有希望的愛……

  趙子揚從袖袋裡拿出一條絲帕,溫柔的輕拭她的淚顏。

  看她如此傷心,他的心仿若被針扎到般刺痛著。從小他就寵她,比她的親大哥還疼她,何時見她這般傷心過?

  情不自禁的,他將她擁入懷中。 「別哭呵!你哭得我的心都亂了。」

  古雲倩閉起眼,沉浸在那夢想已久寬廣的懷抱裡。

  輕棒起她的臉,趙子揚彷彿受到蠱惑般,無法自己的低下頭,將唇印上那仍啜泣顫抖的紅唇上。

  哭聲乍停!古雲倩震驚的睜開眼,腦誨一片空白,心狂跳著,沆醉的復閉上雙眼,任自己沉淪,心甘情願的將自己交給他,無怨、無悔。

  趙子揚的理智棄他而去,所有人人稱羨的聰明才智,碰上那誘人的紅唇,早消失得無影無蹤,感情掌控了他的大腦,促使他加深他的吻。

  驀然間,他瞭解了自己內心深處埋藏已久的深情是為了誰。

  這些日子以來,為她失神、為她的紅靨癡狂、為她的淚顏心疼,一切都有了解釋,有了答案。

  他愛她!他愛——這個他呵護長大的小女孩。

  離開古雲倩的唇,吻去她的淚水,深情的望進她仍含淚的眼眸,裡頭的柔情深愛令他心折。那般深情,為何他粗心大意的未曾發覺?  

  「告訴我,為什麼哭?」他柔聲問。

  古雲倩凝睇著他,答非所問的低喃著,「你……愛上嫂嫂了嗎?」

  趙子揚驚訝的看著她,不敢相信她真的問了這個問題,不過,回想近日自己種種的行為,也難怪她會有此一問,再想到她問題背後代表的含意,他不禁笑開嘴。

  「你吃醋了?」

  「你……」古雲倩聞言推開他,卻又馬上被圈進他懷裡,她生氣的低喝, 「放開我!」

  「不放,再也不放了,我要永遠把你圈在我懷裡,一輩子都不放。」趙子揚深情的低語。

  「嗄?!」

  他笑得好溫柔、好深情,輕撫上那柔嫩嬌羞的紅顏,他輕聲的道:「小傻瓜,我是愛上了一個人,不過……不是嫂子,是你,我的小倩兒,我愛你。」

  「喂!」古雲倩的驚愕全數被他吞進嘴裡,沉浸在他溫文的吻裡,她覺得此生再無所求。

  *  *  *

  雪兒在白雪樓的梅樹下快樂的跑著,穿梭在爹爹和娘娘之間。

  娘娘從沒對她這麼好過,她一向很怕娘娘的。但是自從上次娘娘睡了好幾天,醒了以後就對她好好,會陪她讀書、玩耍,還教她玩遊戲,睡覺的時候還會說故事給她聽,娘娘說那叫做床邊故事。

  她最喜歡小飛俠彼得潘的故事,她覺得自己好像溫妮,而啟霖哥哥就是彼待潘,而以前的娘娘就是那個海盜。  

  因為啟霖哥哥常常保護她免得受到娘娘的責打。

  不過,那是以前,現在娘娘已經不會打她了,雖然心裡有時還是會害怕,但她還是好快樂、好快樂。

  突然,她看見一隻漂亮的大蝴蝶,未曾細想的扯了扯歐陽雪的衣袖, 「娘娘,你看……」

  歐陽雪低下頭望向雪兒,突然發現女兒笑容盡失,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的惶恐與不安。

  「對不起,娘娘,我……不是故……故意的,對不起。」雪兒慌亂的說,淚光盈盈。  

  歐陽雪疑惑的看向古雲飛,無聲的詢問,這孩子情緒轉變之快,令她措手不及。

  古雲飛皺起眉頭,心疼的看著女兒惶惶不安的模樣,他知道歐陽雪已盡力在掃除雪兒過去的陰影,但雪兒卻仍偶爾會缺乏安全感,尤其是碰上過去曾發生的事。

  他當然知道雪兒為何會這樣,於是用眼神示意歐陽雪。

  歐陽雪將雪兒摟進懷裡,緊緊的抱住她,「怎麼了?雪兒,為什麼要跟娘娘道歉?」

  「我拉了娘娘的衣服,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淚水終於流下雪兒的臉。  

  歐陽雪聞言,釋懷的呵呵笑著,「傻雪兒,你看,這袖子做得又寬又長的,不就是要讓人拉的嗎?」

  「可是你說……」

  「別管娘娘以前說什麼,」她也扯扯古雲飛的柚子,示意他蹲下來,「瞧,娘娘也拉了爹爹的袖子,這就是它的功用,要不然留它何用?」

  雪兒很快的笑開了臉,轉身又去追逐蝴蝶。

  古雲飛扶起歐陽雪,將她攬在身側,他發覺自己竟然眼眶發熱。  

  「唉!」歐陽雪輕歎口氣。

  「為什麼歎氣?」他柔聲問,用食指抬起她的臉,關心的看著她。

  「我不懂『她』, 『她』究竟是什麼心態,有這麼好的丈夫,這麼乖巧甜美的女兒,為什麼不知道珍惜呢?」

  他知道歐陽雪所說的「她」是指誰。

  「我也從沒懂過她,」他感慨的說,臉上的表情有絲悲哀, 「成親五年,我和她真正相處的時間不到一個月。」

  「為什麼?」她驚訝的張大眼。這是古雲飛首次提及他和柳筠筠的婚姻關係。

  古雲飛溫文的看著她,然後拉著她走向亭子,兩人並肩坐在石椅上,看著正興高采烈追逐著蝴蝶的雪兒,沒有馬上回答她。

  良久,他才緩緩的開口,「她嫁給我,為的是『天下第一堡』堡主夫人的位子,為了保住這個地位,她用盡心機,剷除異己。二弟峻恆,就是因此而離去,」他緩緩敘述著前因後果, 「為此,我愧疚了五年。而她懷孕,也只是她的手段,認為只要有了古家的後代,她的地位就穩如泰山,也不用再偽裝自己的天性了,我想,如果一開始她就知道古家的家規是不許休妻的,那麼她是不是就不懷孕了?」

  「她從沒疼過雪兒,卻稍有不順她意就痛打責罵,好像雪兒並非她的親生骨肉似的,她從沒想過,雪兒還那麼小,懂什麼呢?這段婚姻,惟一讓我感到安慰的就是有了雪兒,她是那麼貼心、乖巧的女兒。也因為有了雪兒,才能讓我、讓爹、娘,度過這悲慘的五年。」

  「我……有父母,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姊姊。」歐陽雪有感而發的敘說自己的故事, 「我的出生,本來是頗受期待的,但是當我降臨在這世界上的那一刻,悲慘的命運就注定了。」

  古雲飛沒有插嘴,他知道她需要時間整理自己的思緒。  

  「我告訴過你我的父母和兄姊是多麼優秀嗎?」

  他沒回答,知道她並不是真的在問他。

  「他們的外貌幾乎是完美的,他們就像是老天爺的傑作,沒有絲毫的瑕疵。但是,老天爺為什麼不在他們的性情上多加點無私、寬容呢?那麼,我也不會忍受了二十年無情的生活了。你知道為什麼我的父母兄姊會排斥我、厭惡我嗎?因為我是個畸形兒,我長得好醜好醜,醜得連小孩子看到我都會嚇得晚上作惡夢。

  「醫生都認為我活不久、長不大,就算僥倖活了下來也一定是個智障兒,但是,我不知道該說是幸還是不幸,我不只活得很好,智商也正常,甚至還高過哥哥和姊姊!但是這並未改變他們的態度,從小到大,我總是被他們排拒在生活外,不過,也因為如此,我成了歐陽家惟一倖存的人,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這就是我的故事,很無聊吧!」她自嘲的笑道。

  古雲飛擁緊她, 「我感謝你的父母,因為他們把你生下來,今天,我才有機會擁有你。」

  她感動的流下淚來,良久,才又恢復開朗的個性。

  「我很醜的,如果不是因為柳筠筠的美貌,你還會這麼認為嗎?」

  「你別忘了,我擁有這具肉體五年之久,卻沒有愛上她。」古雲飛坦言。

  「如果我以原來的面貌出現在你眼前,你一定會嚇得轉身逃跑。」

  「不,我會認出你,並緊緊的擁抱你。」

  「為什麼你會認出我?」歐陽雪不解。

  「眼睛,你擁有最美、最純真的眼神,縱使容顏更改,我仍能一眼就認出你來。」古雲飛熱烈的說著。

  這番話讓她想起那肇事卡車司機的父親所說的說,他也說她的眼神是他見過最美的。

  她擁緊他,知道他是真心的。

  「雲飛,我搬回煙雨樓好多天了,你何時要讓我成為你真正的妻子?」歐陽雪紅著臉大膽的問。

  感覺他急促的喘了口氣,他低下頭,認真的看著她,「我在等你做好心理準備,,我希望你是心甘情願的,你……準備好了嗎?」

  她羞紅了臉,方纔的勇氣已消失無蹤,但她仍點點頭輕聲道: 「雲飛,我願意成為你真正的妻子,因為……我愛你。」  

  「真的?」古雲飛激動的看著她。

  「嗯!」  

  他擁緊她,緊緊的抱住她,似乎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裡似的,幸福的感覺充滿心中,人生若此,夫復何求?

  「對了,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峻恆要回來了。」

  「真的?太好了,你一定很高興吧!」

  「是啊!我等這一刻等了五年了。」他低歎。

  安慰的擁緊他,歐陽雪俏皮的問: 「不知對你來說,這算不算是雙喜臨門?」

  「哈!哈!算!當然算!」

  笑擁妻子,兩人沉浸在幸福裡,渾然不覺烏雲正緩緩飄向古家堡,風雲將起……  

  *  *  *

  正午,哄睡了雪兒,歐陽雪習慣性的往書房走去。

  她沒有午睡的習慣,所以除了夜晚之外,中午這段時間,也是他們夫妻獨處的甜蜜時光。

  他們並沒有特定做些什麼事,有時會各自看看書、寫寫字;有時他們會相依偎的天南地北的聊著;有時她會拿出自製的跳棋、西洋棋,和他來一場大對決;有時她會拿出古箏,複習一下他教她的琴技,哼首歌,古今不拘,而古雲飛則會深情凝注,專心且陶醉的聆聽;有時她會心血來潮,畫幅丹青,而古雲飛負責為畫題闕注詞。 

  生活是愜意的、快樂的、幸福的,但是,愈覺得幸福,歐陽雪心底的不安就愈明顯,深怕這幸福何時會不再屬於她。

  古雲飛對她很好,寵她、疼她、憐她、惜她,但是……他愛她嗎?

  他從未對她說過那三個字,雖然她認為他是愛她的,但他不說,她心裡就不落實。

  心不在焉的推開書房的門,意外的發現裡面不只古雲飛一個人,還有趙子揚和兩個陌生人。

  歐揚雪有點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她並非有意表現得那麼不知禮數;很顯然的,她打斷了他們的話題。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以為今天仍是古雲飛自己一個人,因為這一個多月來都是如此啊!

  「筠筠,過來,我向你介紹。」古雲飛招手要她過去。  

  她走到他身旁坐下,古雲飛握住她桌下的手,她發覺他似乎笑得好快樂。

  「這位是范仲淹范大人,另外這位就是二弟風峻恆。」他為她介紹。

  對於她一直很好奇的風峻恆,此時他的魅力,卻遠不及對她來說是歷史名人的范仲淹。

  她興奮的笑著, 「久仰久仰,范大人,很高興認識你。」

  「不敢不敢,范某才疏學淺,怎敢擔少夫人久仰兩字。」范仲淹客氣的說,對她的熱情,有點無所適從。

  「不不不,范大人聲名遠播,名留千古,你的文濤學養,筠筠萬分敬仰。」  

  「不敢,少夫人抬愛了。」

  「真的,我好喜歡你的文章,還有你的政治理念,尤其是那革新政治的意見『十事疏』更廣為人知……咦?你們怎麼了?」歐陽雪見他們四人臉色各異,不禁疑惑的問。  

  「筠筠!你……唉!」古雲飛歎了口氣,頗為無奈的搖搖頭,就知道歐陽雪一向容易得意忘形,這下可好,如何向范大人斛釋何以他方才才與他們討論「五事疏」時,妻子就知道了「十事疏」?  

  「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嗎?」她不解的看向趙子揚,一看就知他正幸災樂禍著,而風峻恆則一臉深思。

  倒是范仲淹,一副不敢置信的首先發問: 「敢問夫人,何以知曉范某為革新政治所提出的意見?」

  「這……」大家都知道呀,歷史上記載得很清楚嘛!「是……雲飛,哦!雲飛曾提過一點。」  

  「是嗎?」范仲淹若有所思的看著古雲飛, 「那他一定也對你說過『十事疏』的內容了?」他緊盯著古雲飛,用眼神警告他不得蠢動。  

  古雲飛無奈的順其自然,希望歐陽雪能機靈點,不要太忘形了。

  「有,他說過。」

  完了,古雲飛在心底哀號,這下可好。

  「能否請少夫人說來聽聽,好歹范某看看雲飛對此事關心的程度?」

  「當然。十事疏的主要內容,歸納起來,可分為三項,第一是澄清吏治,其中包括五事,即明黜陟,抑僥倖,精員舉,擇官長,均公田。」歐陽雪一條一條說著。

  古雲飛長歎一聲,沒錯,方纔他們正談完這五事。

  「第二是富民強乓,包括三事,即厚農桑,修戎備,減徭役。第三是厲行法治,包括二事,即覃恩信,重命令。十事疏就是這樣,你的理念就是欲求攘外,必先安內,而安內的辦法,則必須從澄清吏治下手。」歐陽雪興奮的說完。

  四人皆深思的看著她,讓她不知所措。她記錯了嗎?應該沒錯呀!她很有把握的,可是,看他們的表情……到底有什麼問題呀?

  「我想,今夫就到此為止,范某今天前來打擾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該告辭了。」范仲淹起身告辭,「多謝少夫人的金玉良言,范某受教了,往後必定努力成為名留千古之人,告辭!」

  「你不再坐會兒嗎?」歐陽雪深知一定有問題,卻又不知為何?

  「不了,皇上正等著范某的『十事疏』呢!」范仲淹招來隨從,眾人於是送他出堡。

  待回到書房,歐陽雪終於忍不住的問: 「到底有什麼問題?你們怎麼都陰陽怪氣的?是不是我把十事疏的內容說錯了?」  

  「嫂子,基本上對或錯我們根本還不曉得,因為我們剛剛只談到前五事,而後五事還沒出生呢!不過前五事你倒是說得沒錯。」趙子揚嘲弄的說。

  「什麼?雲飛,你剛剛為什麼不暗示暗示我呢?這下可好,范大人會怎麼想呢?」歐陽雪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我是想提醒你,但是范大人盯著我,我只好作罷。放心,不會有事,他是咱們的好朋友。」

  「你當真是來自未來嗎?」風峻恆首次開口,這回終於吸引了歐陽雪的注意。

  哇!他竟然是個外國人耶!  

  他的頭髮不似其他人那麼長,只有齊肩而已,簡單的用一條帶子束在腦後,而且他的眼睛是綠色的。她很好奇,古雲飛怎會認識一個外國人呢?

  「我想,雲飛一定迫不及待的告訴你了,免得你對我惡言相向,是不?」她笑道,這個推理很簡單。

  風峻恆原訂是中秋節那日回來,結果很明顯的,他提早兩日回來,而一向急欲讓她認識這二弟的古雲飛,在風峻恆回來時,竟沒有馬上讓她知道。想必是他先向風峻恆解釋自己的來歷,告訴他她已不是從前的柳筠筠了。

  「沒錯,本來我是半信半疑,不過……」

  「不過剛剛我出了那個糗,就把你的疑點一掃而空了,是不?」歐陽雪自嘲的俏皮的說。

  風峻恆露出笑容,轉向古雲飛, 「大哥,我想我會喜歡她當嫂子的。」意思就是他接受她了。

  「太好了,今天值得喝一大杯!」古雲飛高興的吩咐僕人備酒菜。

  看古雲飛因風峻恆回來而那麼高興,讓她不禁想起她在二十世紀惟一的一個朋友古明慧。

  她仍記得出事後明慧自責的話,明慧怪自己害死了她,她太瞭解明慧了,總是把所有的錯往自己身上攬,在明慧因蓋依飛機失事而心神俱碎時,她又因車禍而亡,明慧受得了這個打擊嗎?

  發覺妻子似乎心不在焉,古雲飛輕聲問:「怎麼啦?」

  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摯愛的丈夫,她勉強扯出笑容,不想讓他擔心,「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有些累。」其實她也沒說謊,這兩天,她的確特別容易疲累。

  占雲飛看著她,關心的皺起眉,發覺她臉色真的很蒼白, 「要不要回房歇會兒?」

  「也好,睡個午覺應該能補足精神。」歐陽雪也覺得該睡個午覺免得太過疲累。

  「我送你回房……」  

  「不用了,你們三兄弟好好聚聚,我沒事兒。」推拒了古雲飛的體貼,歐陽雪自己走回煙雨樓,也許真的累了,一偎進柔軟的被窩,沒多久,便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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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19 08:07:03
第八章   


  臥室的門無聲的打開,黃昏的殘陽透進來將高大的身影照得長長的。

  古雲飛萬分眷戀的看了床上的人兒好一會兒,再悄悄的走近床邊,不出一絲聲響,怕驚動了她。

  看見她眼下的暗影時,不覺心疼的揪緊眉頭,筠筠身子不適嗎?為何一臉疲憊的倦容?  

  脫下外衣和鞋子,他小心翼翼的躺到她身旁,輕輕的將她拉進懷中。 

  她迷濛的睜開眼,輕歎一聲,「你回房了!」

  「嗯。」溫柔的輕撫她的秀髮, 「你好像很累,再睡會兒!」

  她在他懷裡尋找舒適的位置,「陪我……」

  「好,陪你。」

  歐陽雪閉上眼又沉沉的睡去。  

  古雲飛愛憐的看著她的睡容,考慮著是否該找個大大來為她瞧瞧。 

  他就這麼看著她,直到夜色籠罩大地,僕人們也早已備妥晚膳,他微皺著眉,細吻著她。

  臉上陣陣微癢終於讓歐陽雪悠悠轉醒。

  「醒了!我的睡美人,」古雲飛單手支頭,側臥著,俊逸的臉龐距她不到一寸,嘴角揚著輕笑,但歐陽雪卻發現他眼眸深處的憂心。

  她抬手輕撫他的臉,「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古雲飛將臉埋進她如雲的秀髮裡,深深吸了口馨香的氣息,無聲的搖搖頭。

  「告訴我,我知道你在擔憂著某件事。」她柔聲的堅持。

  他輕歎口氣, 「你睡了好久!」

  「嗄?!」歐陽雪不解。

  「你並沒有午睡的習慣,今天卻睡得那麼沆,那麼久,晚膳都已經備妥了,你知道嗎?」

  她這才發現外面已經暗了。

  「你別擔心了,我很好,只是這兩天覺得較容易累罷了。」

  「找個大夫來瞧瞧吧!」古雲飛仍是不放心。

  「不用了,你瞧,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不礙事兒。 」

  他深深的看著她,想到之前見她沉睡不醒時心底的恐懼,他好怕她就這麼睡下去不醒來了,那種不安的感覺緊緊的攫住他,似乎她將要從他眼前消失了。

  「還是找個大夫來瞧瞧,就當是讓我寬寬心吧!」

  見他那憂心忡忡的模樣,歐陽雪只好點點頭。「好,回頭讓人去請個大夫來。」

  「筠筠,好好保重身體,為了我、雪兒,還有我們的未來,別離開我,好嗎?」

  「大傻瓜,我才捨不得放你走,我愛你呵!」歐陽雪甜甜的說著。  

  「筠筠!」古雲飛激動的萬般深情的吻住她的唇,貼著她的唇低語。 「我也愛你,筠筠!」

  「嘎!」她驚喜的睜大眼睛。

  他笑看她那又驚又喜的表情。「你不該感到意外的,我的一言一行,每個眼神都在說我愛你,你該知道的。」

  「我是知道。」偎在他胸前,歐陽雪柔柔的耳語,「一直都明白,只是很意外你會說出來。」

  「為什麼?」古雲飛不解。

  「男人不是都不愛說這些的嗎?」

  「我只對你說。」再次封住她的唇,衣衫在他手中漸漸敞開。

  「晚膳……」歐陽雪呻吟著低語。

  「我已經吩咐他們先用了。」

  衣服掉落在地上,歐陽雪嬌喘著,任自己沉淪。

  愛你,愛你呵……隨著古老旋律的節奏,她再次交付出自己,沉浮於他的深情蜜愛中無法自拔。

  *  *  *

  歐陽雪偎在池邊的柳樹下,一手撥弄著池水,看著池裡游魚四竄,揚起陣陣輕笑。

  明兒個便是中秋,而全堡裡大概就數她最清閒,雪兒這個時間正在上課,她不敢去打擾。婆婆和雲倩閒來無事也做做女紅打發時間,看到她們的作品,讓她自慚形穢的找了個借口躲了起來。

  說起來,她會如此無聊也是拜古雲飛之賜。

  她知道他事業做很大,他忙,沒時間陪她沒關係,但原本說好今天陪她一天,也因子揚一大早在他耳邊咕噥幾句後就又取消,忙得不見人影,這也不打緊,可是他實在不應該限制她出堡的自由。

  雖說古家堡佔地廣大,設計、建造的也很優雅、漂亮,在未來它會是個賺錢的觀光勝地,但是它總有被逛遍的時候吧!

  唉!好無聊哦!

  雲飛到底在忙什麼?瞧早上他們一副神秘的模樣,實在讓她非常好奇。

  「少夫人、少夫人!您在哪兒呀?」迎春沿著花徑一路尋求。

  唉!若說她目前對這名改頭換面的少夫人還有什麼不滿之處,那就是少夫人喜歡和下人們玩捉述藏了。

  少夫人不喜歡有人跟前跟後的,所以少主也順著少夫人,沒讓她寸步不離的守著少夫人身邊伺候著,雖說如此一來她輕鬆多了,但一有事,找起人來可累了,像現在,她找少夫人已經找了快半個時辰了,還不知她在哪兒呢?

  在接近池塘時,迎春終於發現歐陽雪,「太好了,少夫人,奴婢終於找到您。」

  「什麼事?跑得這麼包急?」歐陽雪緩緩站起來,在裙子上拭乾手上的水跡,關心的問。

  「少夫人,二小姐來了。」

  「二小姐?誰是二小姐?」歐陽雪疑惑的皺起眉。

  「是夫人您的妹妹,柳家二小姐翩翩姑娘。」迎春回答著。

  「啊!是她!她來找我?」歐陽雪憶起了柳翩翩這號人物。  

  「是啊!正在大廳候著呢。」

  「是嗎?那還等什麼!」

  歐陽雪往大廳走去,納悶著那位柳翩翩為何突然找上門來。她知道當初是柳筠筠用計嫁來古家堡,但是她不知柳筠筠是用何計,是否有對柳翩翩造成傷害。她當然不相信什麼柳翩翩與情人私奔的借口,古雲飛當然也不信,只不過事隔五年,柳翩翩此時出現,為的是什麼?

  「迎春,少主在不在堡裡?」她突然不安的問。那股不安來得如此突然,直讓她手心冒汗。  

  「沒有,少主和小王爺、風公子一早就出去了,奴婢好像聽說是為了一個少主找了好久妁人,小王爺一大早來說是找到了,少主和風二爺就跟出去了。」

  「找人?」除了峻恆,他還要找什麼人?來不及多問,歐陽雪已來到大廳。

  一踏入廳口,歐陽雪便被站在那兒的身影震住,老天爺!好美的姑娘!

  那女孩此時轉過身來,看見了歐陽雪。

  「姊姊!」那有若黃鶯出谷般的聲音,不知怎麼的,竟讓歐陽雪起了個冷顫。

  她是柳翩翩!天!柳家專出產美女嗎?她已經覺得柳筠筠美得不可方物,而事實上也是,但這柳翩翩,卻比柳筠筠更美上十分。

  暫時甩開心底那股怪異不安的感覺,她趨向前,熱絡的招呼,「翩翩,好久不兒了,怎麼有空來古家堡呢?」

  「姊姊不歡迎嗎?」柳翩翩嘴角微揚,露出一個怪異的笑。  

  說是個笑也有點牽強,她只是扯扯嘴角罷了,極不自然。

  」胡說,怎會不歡迎呢?」她輕斥柳翩翩,吩咐迎春備茶,才拉柳翩翩坐到自己旁邊,「只是自從我嫁來古家堡後,娘家從沒人來探望過我,我才感到有些意外。對了,爹、娘都還好吧?」

  柳翩翩聞言,眼眶瞬間紅了起來,眼淚就這麼毫無預警的流了下來。  

  「爹和大娘……他們都死了。」柳翩翩啜位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死了?歐陽雪的情緒並沒有太大的波動,畢竟那對她來說,只是兩個陌生人,但見柳翩翩哭得傷心,她也覺得心酸。  

  她輕擁住柳翩翩,無言的給予安慰。只是感覺柳翩翩全身一僵,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放鬆,靠在她肩上哭著。  

  「那……你是因為這緣故才來找我的?」歐陽雪道。

  「是啊!姊姊會收留我嗎?」  

  「傻瓜,你是我妹妹,發生這種事你若不來找我,我才會生氣呢!」她愛憐的輕拍柳翩翩的臉頰,敏感的發覺柳翩翩左頰皮膚的觸感頗為怪異,不過她沒多加注意,柳翩翩也不露痕跡的躲開她的碰觸。

  「我叫人收拾客房,你就安心住下來,別胡思亂想也別太傷心,人死不能復生,我很歡迎你住下來的。」

  「嗯!謝謝姊姊。」柳翩翩感激著,但眼神卻閃過一抹詭異。

  「翩翩,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爹娘是怎麼死的?」

  「爹和大娘是被強盜殺死的。」她傷心的低語。

  「強盜?!怎麼回事?」歐陽雪驚問。

  「我也不太清楚,因為那天我娘帶我回娘家給外公祝壽,沒想到一回到家,就只見柳莊已成廢墟,所有事情的經過,我也是聽逃出來的傭人說的。他們說李管事串通了盜匪,先在飲水中下了散功粉,半夜再引進強盜,搜括了所有財物,因為大家都中了毒,功力盡失無法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強盜將財物一掃而空。而爹則因為無法忍受起來反抗,反而被盜所殺,而娘見爹被殺,發狂的和盜匪拚命,結果也被殺了。

  「那些強盜搶奪一空後,離去前竟然一把火燒了柳莊,很多傭人甚至來不及逃生,被活生生的燒死了。」柳翩翩聲淚俱下。

  「天!你有報官嗎?」

  柳翩翩點點頭。

  「官府怎麼說?」歐陽雪急欲瞭解結果。

  「官府已經破了那個強盜窩了。」

  「那就好。」犯人既已伏法,那就能告慰他們在天之靈了。  

  「你累了吧!風塵僕僕的趕路,想必挺辛苦的,我先帶你到客房去梳洗一下,好好休息,等養足精神,我再介紹大夥兒給你認識。」  

  四處張望,奇怪,迎春呢?客房還沒整理好嗎?哎呀!她怎麼忘了,她吩咐迎春準備茶點去了。待會迎春若來大廳見不著她們,肯定又會抱怨一番。

  歐陽雪只好吩咐守在大廳的僕人轉告迎春,將茶點送到明月樓去。  

  交代完,她便帶領柳翩翩往明月樓走去。

  「姊姊,古公子待你好嗎?」半途,柳翩翩低聲問。

  歐陽雪幸福的笑了笑。 「他侍我很好,瞧你,還生疏的叫他古公子,你該叫他姊夫的。」

  「我不會叫他姊夫的。」柳翩翩突然憤恨的低語。

  「什麼?」歐陽雪不解柳翩翩的情緒為何突然轉變,但心中那股不安又強烈的警告著她。  

  「姊姊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當初古公子想娶的人是我,是我啊!」柳翩翩面目猙獰的一步步通向她,「結果你竟然使計陷害我。」她撕下她左臉上的一塊面皮,只見原本美麗的臉上,佈滿了燙傷後醜陋的疤瘀,交錯於左頰上。 

  「天啊!」歐陽雪驚呼,又被逼退了兩步。

  「怕了?這可是你的傑作啊!姊姊!」

  是她?!不,是柳筠筠,柳筠筠竟殘忍至此!

  「我好抱歉,翩翩……」

  「抱歉?!一句抱歉就想了結?你為了嫁入古家堡,竟如此不擇手段,將我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我好恨你啊!姊姊,今日這古家堡少堡主夫人的位子,本應是我的呀!可我得到什麼?」她又逼上前兩步, 「你自認武功比我高,用武力毀我的容,現在我聽說你武功盡失了,你要如何自救呢?」

  歐陽雪被她嚇得一直往後退,整個思維混亂的理不清,柳翩翩來此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報仇嗎?

  「翩翩,你聽我說……」

  「住口,我不想聽你的聲音。」柳翩翩怒吼著,

  「這五年來,我一直想著要如何報仇,上次墜馬竟沒有摔死你,算你命大,不過,我不知該不該為你慶幸,因為你將面臨的是更殘酷的刑罰。」她嘿嘿冷笑著。

  「翩翩……」歐陽雪又被逼退數步,已來到池塘邊緣。

  「住口,我叫你住口。」柳翩翩揚手甩了她一巴掌,歐陽雪頭一偏,身子踉蹌一下,天,她的手勁真大,歐陽雪只覺得整個臉頰熱辣辣的疼著,一下子腫得像個包子似的。 

  「我記得你很怕水,老是學不會游泳,是不?」

  歐陽雪來不及反應,便被柳翩翩手一堆,掉進了池下水,冰冷的池水震得她驚惶失措的拍打水面,一時忘了自己是會游泳的,所以她喝了幾口水。

  「我說過,我會要你付出代價的。」柳翩翩在池邊欣賞著她的掙扎, 「我本來想慢慢折磨你的,誰教古雲飛竟然多事的追查加害你的人,要怪就怪他吧!是他的窮追不捨加速了你的死亡。」她邊說邊將面皮小心的貼好,悠哉的蹲下身子,看著歐陽雪在水中浮浮沉沉。

  歐陽雪壓下心慌恐懼,放鬆身子,她可是游泳高手呀!怎能死在水裡?可現在若是游上岸,柳翩翩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柳翩翩有武功,而自己可是手無縛雞之力呀!  

  怎麼辦?

  冰冷的池水幾乎滲入她的骨子裡,她不知自己能撐多久,衣服含水後的重量將她往下拖,肺部的空氣幾乎已快用光了,她踢著腿想浮出水面,卻發覺力不從心,天啊!難道她將死在這裡?

  迎春呢?夏荷呢?所有的僕人都到哪兒去了?她現在開始後悔,為什麼不讓幾個僕人跟前跟後的伺候她呢?  

  黑暗漸漸籠上她的神智。  

  雲飛,救我!

  在黑暗完全降臨前,她聽見柳翩翩的狂笑聲,那聲音讓她覺得心酸,在二十世紀她得不到手足之愛,沒想到在這裡依然如此,甚至還將死在妹妹的手中。 

  此刻,她幾乎恨起柳筠筠這個名字了。 

  痛苦!好痛苦啊!

  她的肺部吶喊著需要空氣,終於,歐陽雪任黑暗帶走自己全部的意識,恍惚間,她似乎聽到迎春的尖叫聲。 

  *  *  * 

  古雲飛和趙子揚、風峻恆三人才踏進古家堡,就被那特別安靜的情景納悶的互看一眼。

  隨手招來負責守在大廳的僕人,一問知柳翩翩來訪,少夫人帶她前去明月樓時,三人同時警覺的往明月樓直奔而去。

  就見在明月樓外的池塘邊,聚集了不少僕人,古雲飛撥開眾人,他看到在銀白波光的水面上,沉浮著的……

  天!那鵝黃衣衫,不正是筠筠今早穿著的衣服嗎?

  「不!」古雲飛淒厲的大喊,驚悸恐懼淹沒了他的理智,沒有多想的飛躍而起,足點荷葉,施展上乘輕功,展腰一探,撈起水裡的歐陽雪,翻身一躍,回到岸邊。

  沒有理會迎春在一旁的哭叫請罪,他抱著歐陽雪冰冷的身子,肝膽欲裂的發覺她已沒了氣息。

  不!不!別離開我!筠筠,你答應過的呀!

  想起歐陽雪教過人家的人工呼吸和心肺復甦術,他開始展開急救動作。

  筠筠!求求你,我不許你離開我,我不許,聽見沒有?古雲飛在心底吶喊著,動作沒有稍緩。

  「大哥!」趙子揚和風峻恆心酸的看著這一幕。

  活過來,筠筠,活過來呀!這是你教我的急救方法,你救過雪兒的,你也必須活過來,筠筠!我愛你呀!別離開我。

  眾人看著,都不禁落淚,少主已急救那麼久,少夫人卻仍沒反應,大家一致認為沒救了,但古雲飛不放棄的努力著,驕陽正灸,眾人卻覺得出奇的冷。

  「筠筠!回來!你走了,我也會跟你走的!」古雲飛大喊著,繼續努力吹氣給她。

  終於! 

  「咳……咳……」歐陽雪吐出於積水,虛弱的睜開眼睛。  

  「筠筠!你……你嚇死我了。」他哽咽的抱緊她,淚流滿面。  

  「你……是個……好學生……」她微弱的說,隨即昏了過去。

  「筠筠!」他大喊。  

  「大哥,快送嫂子進房換下這身衣服以免受到風寒,我已經派人請大夫了。」趙子揚上前提醒他。

  「對!」古雲飛有如大夢初醒,抱起歐陽雪直奔煙雨樓。

  他放鬆衣衫,親自幫歐陽雪換上。

  緊擁著她,感覺到她微弱的氣息脈動,才稍稍安下心來,他終究是救回了她。

  想到當初她教人家這急救方法時所引起的騷動,因為「口對口」在這時代,實在非常不合禮教,男和女,是不可能,而若同伴一起練習,又覺得怪怪的。  

  最後,還是筠筠硬要他當模範,做表率、做她第一個學生,他很慶幸當時他學會了,真的。 

  「來了、來了!大夫來了!」趙子揚領著大夫進門。

  「快!」古雲飛將歐陽雪放平,讓大夫把脈。

  大夫仔細的把脈,沒多久放下她的手,走到桌前,一邊開藥方一邊解說: 「少夫人氣息微弱混亂,似乎是受到極大的驚嚇,也有感染風寒的前兆。我先開幾帖藥方,每日三餐服用,一來可預防風寒加重,二來也可安胎。最好讓她臥床休養,別再受到刺激,否則胎兒難保。」

  「安胎?!你是說她懷孕了?」古雲飛既驚且喜的問。

  「沒錯,大概一個半月了。」

  送走大夫,遣退下人,古雲飛坐在床沿,憐惜的輕撫那毫無血色的嬌顏。

  筠筠懷孕了!

  「大哥!」風峻恆和趙子揚在一旁低聲喚道。

  「嗯?!」古雲飛心不在焉的回應。

  「關於柳翩翩,大哥打算如何?」

  聽到柳翩翩這三個字,古雲飛原本輕柔的手僵了僵。 

  「追蹤到她,將她逐出古家堡的勢力範圍內,有古家堡的地方,就不許她出現。」陰狠的語氣讓人慶幸與古雲飛為敵的不是自己,不過,那輕撫歐陽雪的手和注視她的雙眼,卻又溫柔的令人心折。

  古家堡的事業幾乎遍及全國,柳翩翩怕是無容身之地了。將空間留給他們夫妻,風峻恆和趙子揚悄然的退出。  

  迎面而來的,是風聞消息急忙趕來的古家老小。

  「子揚叔叔,娘娘病了嗎?」雪兒一臉淚痕。

  看向其他三人,老堡主和夫人也是一臉憂心,等著他的答案,古雲倩則眼眶含淚,她不敢哭,怕讓爹娘更擔憂,也怕雪兒更害怕。

  趙子揚見她隱忍傷心的模樣,心疼的將她和雪兒一起擁進懷裡。

  「放心,沒事兒,」回答的卻是風峻恆,「大夫說沒啥大礙,而且,還有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眾人皆驚呼著。

  「大嫂懷孕了!」

  眾人高興得歡呼,一掃陰霾。

  *  *  *

  歐陽雪站在一片霧茫茫的世界,心裡茫然的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怎麼了?為何腦海裡一片空白?終於,她想到了,她出車禍,死了。魂魄遇上兩個叫「命運」和「接引」的人,說要帶她到她歸屬的地方……

  然後呢?為什麼心隱隱作痛?發生了什麼事?

  「柳筠筠!」沙啞蒼老的聲音從她後面傳來,她驚得回身一看。

  「命運婆婆!」

  「柳筠筠,你不該在這裡的。」

  「我是歐陽雪!」不知怎的,她排斥那個名字。

  「你是柳筠筠,回去吧!別讓我的心血白費了。」命運婆婆搖頭歎道,「你想讓愛你的人傷心難過嗎?只因為你懦弱的逃避行為?」

  「不!我不聽,我是歐陽雪,是歐陽雪!」她狂亂的抗拒著。

  「得不到手足的愛又如何,遭到妹妹的殘害又如何?你還有愛你的丈夫、女兒、公婆,很多很多人啊!」命運婆婆大喊,「打開心門,用心傾聽,你會得到你要的答案。」

  歐陽雪真的靜下心來,傾聽著微風送過來的聲音。

  「筠筠!醒來吧!求求你別離開我,我愛你呀!」

  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他是誰?是誰?為何覺得如此心痛?

  「唉!你已經昏迷十天了,再這樣下去,你肚子裡那無辜的小生命就要不保了。」 

  她驚愕的抬起頭來,肚子裡……她懷孕?!天呀!她懷孕了!

  喜悅霎時盈滿全身,所有的回憶都回來了。雲飛!雲飛呵!

  「快點回去吧!不只是為了他,為了你,還有你的好友兼後代子孫古明慧,她需要你的幫助,才能和她命定的愛人相逢。」

  「明慧?!怎麼說?」她不解,她與明慧相隔千年,她要如何幫明慧。

  「回古家堡自然會發現。」命運婆婆語帶玄機。

  「可是……」歐陽雪想再問明白點。

  「回去吧!再遲就來不及了。」

  「謝謝你,婆婆!」歐陽雪對她道聲謝,然後隨那聲聲呼喚而去。

  *  *  *

  大夫來來又去去,總是搖著頭,沒有病因,查不出導致昏迷不查的原因,但卻都一致認為,母體再不清醒,胎兒恐怕不保。

  「大哥,休息一下吧!」風峻恆在一旁說著,這幾日,同樣的勸解不下百次,得到的回應也完全相同,古雲飛只是搖搖頭,眼也不眨的守在床邊。  

  「我知道你自恃內力深厚,但是這樣不眠不休,鐵打的身子也會受不了的,而且嫂子若知道你這樣虐待自己,她也會心疼的!」  

  「她會嗎?那她為何不醒來告訴我?」古雲飛淒楚的說著。

  「大哥!」

  「峻恆,你想筠筠會不會就這樣離開,回到她原來的世界去了?」 

  「不會的,她會醒過來的,她愛你啊!」風峻恆安慰道。 

  古雲飛再度沉默,握住歐陽雪那迅速消瘦的手,再度陷入只屬於他倆的世界。

  「唉!」風峻恆歎了口氣,再次承認失敗,無奈的轉身離開。

  古雲飛換了個姿勢,然後小心翼翼的將歐陽雪抱在懷裡。  

  「筠筠!你真忍心呵!就這麼放我在這兒心急如焚,我對你的愛不足以喚回你嗎?你答應過不離開我的,怎能言而無信呢?我是那麼愛你,那麼那麼的愛你呀!」古雲飛聲音破碎的將臉理進那如雲的秀髮, 「你醒來呀!筠筠求求你,我愛你呀!回到我身邊,我無法忍受沒有你的日子啊!還有我們的孩子,你真忍心讓他沒有機會來到這世界嗎?」嗚咽的聲聲傾訴,伴隨著如泉湧的滴滴熱淚,灑落在歐陽雪的頸子上,消失在衣領裡。

  多日的煎熬,終於讓他崩潰, 「天爺!別對我那麼殘忍,在我好不容易尋到真愛,好不容易能快樂的活下去,別奪走她!求求你,別奪走她呀!」空氣瀰漫著沉重的憂傷,深深的期盼和聲聲的祈求,終於讓循聲而回的歐陽雪悠悠轉醒。 

  模模糊糊的睜開眼,隱隱發覺自己被人抱在懷中,她知道是古雲飛,而且也感覺到那滴滴的熱淚。

  她的眼眶驀地發紅,虛弱的抬起手撫上那濃密的發。感覺他全身一僵,然後激動的抬起頭來,不敢置信的癡看著她。  

  「筠筠?!哦!筠筠!」沙啞的聲音漾著狂喜,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表達,只能輕撫著那猶顯蒼白的臉,聲聲低喚著她的名。終於,他低下頭吻上她的唇,深深的吻住她,他必須以此來說服自己,筠筠真的醒過來了。

  「你終於醒了!天!我好怕你就這麼離開我回到原來的世界去。你嚇壞我了。」他激動的抱緊她低喊。

  見他憔悴的臉,她深情濕潤的眼眸,心疼他幾日來所受的煎熬,於是化成心酸的淚流了下來。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別再這樣嚇我了,我承受不了第二次,別——別再這樣!」古雲飛激動的哽咽令歐陽雪心中一陣酸楚,她真嚇壞他了,是不?

  不想他繼續傷心,她嬌聲笑道:「雲飛!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嗯?!」他等著。

  「我肚子餓了!」

  「啊!我真該死,你昏迷了十天,一定餓壞了,我馬上差人送些好入口的食物過來。」古雲飛直覺自己糊塗。

  迎春一進門,看見少夫人正偎在少主身邊,高興的笑開了嘴,在到廚房準備食物的途中,沿路散佈這第一手的好消息,霎時,整個古家堡歡聲雷動,一片喜氣洋洋。久未露臉的陽光,再次灑遍古家堡的每個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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