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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接下來發生的事,在不到一秒鐘之內完成。準確地說,在那男子叫了兩個字之後就完成。
那男子兄我點頭,就大喝一聲 :「你放––」
他在呼喝的同時,伸手向我胸口就抓!此人可能學過一些功夫,又自恃身形高大,所以
動不動就出手只怕已成習慣。
我火氣不如當年,可是那並不代表我不會自衛,在他伸手向我抓來的時候,我出手比他
更快,一下子就反抓住了他的手腕。人的手腕在武術上稱為「脈門」,人的脈門一被扣住,
會有一個極短暫的時間,力量完全消失,沒有任何抵抗力。
我就趁那一剎間,運力旋轉手腕,把他整個人打了半個轉,變成頭下腳上,然後我不客
氣,一腳就踩住了他的下巴,令他那第三個字出不了口。
這時候此人的樣子簡直滑稽之極,他雙腳亂瞪,可是完全無法著力。
張泰豐可能受過這人不少的氣,所以這時候忍不住哈哈大笑,開心至於極點!
在張泰豐的笑聲中,我突然想到那同來的女子,是此人的情侶,此人在情侶眼前出醜,
會認為是奇恥大辱,沒有必要為了這種小事而使人過不去,所以我立刻鬆手後退。
卻不料那女子見了剛才的情形,原來一直在笑,而且笑得十分歡暢,起先她的笑聲被張
泰豐的大笑聲蓋住了,我沒有留意,這時候才聽到。
我向她望去,這才發現那女郎相貌清秀,身形苗條,動作斯文,雖然忍不住在笑,可是
半掩著口,絕無放肆之態,使人對她第一眼就有好印象。
我不去理那男子,向這女郎點了點頭,道 :「不好意思,讓妳見笑了。」
女郎忍住了笑 :「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笑,想起他平日的行為,今天算是又一次看清
楚了他的為人。」
我回過頭去看那男子,只見他掙扎站了起來,剛才的兇相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哼哼唧唧
,閃閃縮縮,我很見過一些欺善怕惡的人,不過以這個男子為冠軍。
欺善怕惡是人類眾多性格中的一項。後來我和白素提起這個男子那種欺善怕惡至於極點
的性格,連帶討論到人的性格。我提出了一道問題 :「都說人的性格決定行為、決定人的命
運,由此可知性格對人重要之極,可以說決定一切。可是性格究竟由人的身體中哪一部份產
生?」
白素沒有立刻回答,我繼續問下去 :「性格是無形的一種存在,是不是和人的靈魂有關
係,而和人的身體無關?性格是怎麼形成的?由先天還是後天決定?性格是不是由身體的某
一部份控制?是不是可以改變?性格在單一的一個人身上可以出現多元化,又是甚麼原因?
性格和人的腦部活動是不是有聯繫––」
我一口氣問下來,發現有關人性格的問題,簡直無窮無盡,幾乎可以一直問下去,我也
發現所有問題都沒有答案。
人類對於如此重要的一點,所知只是一片空白,人不但難以徹底了解他人的性格,連對
自己的性格如何,也不會有確切的認知!
再想下去,更可以發現人類雖然知道有性格這回事,可是卻不知道性格究竟是怎麼一回
事,只知道性格主宰了每一個人的行為,而許多人的行為加在一起,就形成了人類的歷史。
可以說人的性格是人的一切!
然而人類對於性格的研究都還沒有開始––常常誇說人類的科學已經怎樣怎樣進步,實
在十分可笑。
白素在想了好一會之後,才道 :「我想人的性格應該是由腦部活動所產生。」
我搖頭 :「看來更像是性格決定、指揮腦部活動,再出腦部發出命令,指揮身體行動。
對任何人來說,性格是生命的總指揮,人的一生就完全在性格的控制之下。」
白素皺著眉 :「照妳的想法,性格太神秘了,在性格和靈魂之間幾乎可畫上等號了!」
我本來想說「根本就可以晝上等號」,可是立即想到,靈魂和性格,畢竟不同,然而相
同在何處、不相同又在甚麼地方,一時之間思緒十分混淆,說不出所以然來,因此就沒有出聲。
那一次和白素的討論,沒有任何結果。而那次討論並非完全屬於題外話,而是和這個故
事有一定的關係––故事後來有出乎意料之外的發展,而且和人的性格大大有關。
不過對於人的性格,始終沒有確切的結論––把任何一個人的身體作最詳細的解剖,也
無法從中找出「性格」這樣東西來。
所以只好做種種設想,設想有一個好處,就是天馬行空,可以隨便你怎麼想。
這個故事發展到後來,就是設想的其中之一。
這是後話,表過不提。卻說當時我聽那女郎說得有趣,就問道 :「再一次?上一次是甚
麼情形?」
女郎笑道 :「就是在蓄水湖旁見鬼的那件事,我可以肯定他根本看也沒有看清楚那兩隻
鬼是甚麼樣子,就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了,而事先他說自己是空手道三段,甚麼都不怕!」
女郎說到這裏,那男子嚅嚅分辨 :「我說不怕,是不怕人,又沒有說不怕鬼!」
我對那女郎所說的話大感興趣,問 :「鬼出現的時候難道妳不怕,還能夠看清楚鬼是甚
麼樣子?」
要知道不論是不是相信有鬼,當身處荒郊,又是半夜,忽然有類似鬼的東西出現,驚慌
害怕是正常的反應。如果在這樣情形下居然能夠打量鬼的樣子,那麼其人的膽量和鎮定功夫
,就超人一等,非同凡響。
看那女郎斯斯文文,難道居然如此了得?
那女郎聽了我的問題,揚了揚眉,現出一個相當俏皮的神情,道 :「是啊!不是常常有
機會見到鬼的,難得看到了當然要看仔細一點,不看白不看啊!」
我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張泰豐在一旁道 :「這位小姐真是了得,那位先生對當時的情形
完全不記得了,可是這位小姐卻可以清清楚楚敘述出來。」
那女郎瞪了張泰豐一眼,佯嗔道 :「甚麼這位小姐、那位先生,難道沒有名字?還是根
本不記得了?」
女郎神態大具風情,我看張泰豐在剎那之間有些暈暈乎乎,紅了紅臉,道 :「記得,記
得,是典希微小姐。」
女郎嫣然 :「叫我希微就好––你第一次聽到我的名字時的反應和所說的話,有資格直
接叫我名字。」
這位典希微小姐在對張泰豐說這兩句話的時候,更是巧笑倩兮,挑逗的意味甚濃,反倒
是張泰豐有些沒做手腳處,可是又顯然心中十分高興,連連叫了兩聲,樣子十分甜蜜。
我在一旁看到這一雙青年男女打情罵俏的情景,感到十分有趣,不禁哈哈大笑。
這一笑笑得張泰豐滿臉通紅,典希微卻毫無忸怩之態,向我望來,雖然沒有說話,可是
神情分明是在問我聽了她的名字之後有甚麼話要說。
我根本不去想她的名字有甚麼特別,就搖頭道 :「我還是稱呼你為典小姐好了,不想享
受直接稱呼你名字的特權。」
典希微笑得很動聽,這時候最難受的當然就是那男子了,他走前幾步,看來是想走到典
希微的身前,可是典希微不等他接近,就現出一臉不屑之色,轉過頭去,反倒和張泰豐四目
交投。
那男子發出幾下恨恨的聲響,衝到門口,打開門就出去,重重地把門關上。
張泰豐向與希微做了一個手勢 :「請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向衛先生說一遍。」
典希微點了點頭,開始敘述經過。原來別看她外表如此文靜,她竟然是一家空手道學校
的教練,那男子還是她的學生,一直在追求她。
那天晚上,男子提出到蓄水湖邊去散步,典希微就說治安不好,怕遇上匪徒,那男子拍
胸口說有他在,甚麼都不怕––這傢伙在說這種話的時候,忘記了典希微空手道的段數比他
高得多。
在蓄水湖邊,他們正在向最大的聚水道走去,準備在月色下觀賞奔騰而下的水勢。
走了沒有多久,他們就看到前面影影綽綽有兩個人,也是向著聚水道的方向。
本來蓄水湖邊上另外有人也不足為奇,可是他們一看到前面那兩個人,心中就怔了一怔
。典希微說她接下來有足夠的鎮定,全是因為早看到了那兩個人,就覺得心中有異,思想有
了準備的緣故。
在他們前面的兩個人,一高一矮,看來不像是情侶,倒像是父子。詭異的是那兩個人向
前移動的情景,他們並非在走動,而是在飄向前,而且在飄動的時候,身子直挺挺地,沒有
任何擺動。
這時候雙方相距大約二十公尺,月色又好,所以看得很清楚,這情景自然令人心中發毛。
典希微心中一凜,肯定事情有異,她身邊的男伴連她的十分之一的鎮定都沒有,已經不
由自主發出了一下驚呼聲來,隨著驚呼,他又叫了一下,好像是叫了一個「鬼」字。然而因
為過度驚恐,也不是很聽得清楚。
典希微並沒有第一時間想到是「鬼」,而等到男子一叫,前面兩個人陡然有了動作。
他們的動作奇特無比,典希微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兩個人已經突然到了眼前,伸手可及
。然而在那時候,那兩個人還是背對著她的,兩人竟然是倒退而來。
典希微感到身邊傳來了一陣奇異的「格格」聲,想來是身邊的男子全身發抖引致骨頭所
發出的聲響。
典希微有足夠的鎮定在這時候心中鄙夷男子的反應,她左手橫肘去撞身邊的男子,同時
右手伸向前,抵住了突然來到她身前,兩個人中那個大人的背部––這是由於對方在一眨眼
之間就來到了她的眼前,她恐怕對方收不住勢子會撞在她的身上,所以自然而然有這樣的行動。
當她的手抵住了對方的背部時––當時的這種情形十分重要,她的手才碰上對方的背,
那人就突然轉過頭來。
當時典希微實際上還未曾想到那人是如何可以轉過頭來的,她一眼看到轉過頭來的那張
臉,說她心中不害怕那是假的,因為那是一張可怕之極的鬼臉,臉上凹凹凸凸,不知道是甚
麼形狀,沒有鼻子,雙眼閃著幽光,咧大了嘴,也不知道他是在笑還是準備咬人。
在開始的一秒鐘,典希微是嚇呆了,然而她真的有非常的勇氣,在接下來的一秒鐘,她
居然向那張鬼臉點了點頭!
她的視線在接觸到了那張鬼臉之後,就無法移動半分,所以身邊發生了甚麼事情,她無
法知道,她只聽到男子發出了一聲慘叫,慘叫聲在迅速遠去,當然是男子在連滾帶爬地逃命。
在典希微向鬼臉點了點頭之後,鬼臉抽搐變形,更是恐怖絕倫。然而在這種情形下,典
希微依然有足夠的鎮定,感到對方是想通過臉部的表情來表達一些甚麼,只不過由於他的臉
根本不是人的臉,所以想要表達的信息,也就無法為人接受。
典希微在這時候又自然而然搖了搖頭。
就在她搖頭的動作還沒有停止的時候,眼前一花,看到那兩個人又已經到了二十公尺之
外。令她這時候感到那兩個––不是人,而是鬼的是,她看到他們都臉對著她,高的是一張
鬼臉,矮的卻是一張扭曲了的人臉––一般人在故意做鬼臉的時候就是這樣子。而他們在臉
對著她的同時,身子卻還是背對著了她!
她立刻想起,剛才她伸手抵住了對方的背部,而對方居然可以轉過頭來和她面對面!
典希微的常識告訴她,在脊椎動物之中,除了貓頭鷹之外,沒有可以頭部作一百八十度
轉動的。
而對方居然可以有這樣子的動作,典希微當然立刻想到了 :鬼!
這時候,那一高一矮兩隻鬼,像隨風飄動的煙霧一樣,隱隱約約溶進了灌木叢之中不見了。
典希微的膽子再大,也不敢再追過去看個究竟。她聽到身後有哭泣聲傳來,回頭看去,
只見那個平時不可一世、逢人就瞪眼、動不動就想打人的大男人,像兔子一樣縮成一團,嚇
得正在哭泣。
典希微本來就對這男人沒有好感,這時候更是鄙視之極,冷笑著從他的身邊走了開去。
接下來的日子,男子看到了典希微就抬不起頭來,可是他還是不死心,總想找機會和典
希微說話。而這時候警方通過各種傳播媒介,呼籲曾經在大蓄水湖旁有過異樣遭遇的人和警
方聯絡。男子就趁機約典希微一起向警方報告他們遇鬼的經過。
當時張泰豐聽了他們的敘述之後,並沒有重視––他要追查的是極其嚴重的犯罪行為,
對於鬼出現沒有興趣。直到他向我們提起了有這樣的一件事,白素十分重視,這才重新聯絡
他們。
男子惱羞成怒離去,張泰豐根據他第一次的敘述,講出了當時的情形。
當時典希微面對的是那隻高鬼,她應付那隻高鬼已經竭盡所能,沒有餘瑕去留意那隻矮
鬼了。而面對矮鬼的是那男子,據男子說,那隻矮鬼到了他的眼前,突然身子拔高,本來最
多只到他胸口,忽然變成了面對面,而且容貌詭異之極,一下子就把他嚇破了膽。再接下來
發生了甚麼事情,他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這就是他們見鬼的全部經過。
我聽了之後,沒有甚麼特別的感覺,只覺得典希微這位女郎十分爽朗有趣,想來白素紅
綾溫寶裕他們都會喜歡她。
我也竭力想把「遇鬼」和「蓄水湖事件」聯繫起來,可是作了幾個設想都覺得兩者之間
好像很難發生關係。
我只好攤了攤手 :「我一定將這段經過,原裝轉告白素,看看她會有甚麼新的見解。」
典希微聽得我這樣說,笑得古怪,我瞪了她一眼,她連忙收起了笑容,我知道她心裏在
說 :這樣離奇詭異的事情,衛斯理居然沒有興趣,還要聽妻子的意見,真是差勁,和傳聞中
的英明神武差之遠矣!
不過我雖然明知她在對我進行「腹誹」,也當然不會對她這種女孩子計較。我只是對她
也古怪的笑了一下,她顯然立刻知道她在想些甚麼並瞞不過我,所以做了一個鬼臉。
於是我就向張泰豐說起和勒曼醫院聯絡好了的事情。典希微喜出望外,連連打自己的頭
:「怎麼早沒有想到!早就應該請你聯絡勒曼醫院,請他們幫忙化驗。」
我這時候注意到典希微對我們的對話,像是深知內容,絲毫都沒有摸不著頭腦的神情。
我感到訝異,向張泰豐望去,張泰豐立刻紅了臉,這就使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當然是張泰豐對她講的!
大蓄水湖出了事,當局為了避免引起恐慌,嚴守秘密。雖然像張泰豐這樣的小伙子,為
了討好典希微這樣的女郎,會有出格的行為,但是講了不應該講的話,就有虧警務人員的職守。
所以我望向張泰豐的眼光變得凌厲,張泰豐臉更紅,分辨 :「她是證人,有權知道自己
是為甚麼事情在作證,而且她發誓絕不洩露消息。」
我冷冷地道 :「你對那男子也說了嗎?」
張泰豐搖了搖頭,我冷笑三聲,張泰豐連忙又解釋 :「典小姐在警察學堂兼職教空手道
,也可以說是警務人員。」
張泰豐的解釋牽強之極,這時候典希微揚聲道 :「是我向他逼問的––我堅決表示如果
他不告訴我發生了甚麼事情,我就拒絕說當晚的情形。」
張泰豐向典希微投以十分感激的眼神,他向我道 :「事實是我有失職之處––我沒有向
上級請示,就自行決定。在整件事告一段落之後,我會把這個經過向上級報告。」
我笑了笑,沒有再追問下去––張泰豐和典希微之間眉來眼去的這種情形,誰都可以看
出發生了甚麼事或者將會發生甚麼事,我當然不會去難為他們。
我只是順口說了一句 :「可惜典小姐的遭遇看來對整件事並沒有任何幫助。」
後來我把典希微和那男子見鬼的經過轉告白素,白素在聽完敘述和我的意見之後大搖其
頭 :「你大錯特錯了,他們見鬼的事件和整件事有極大的關係!我還要找這位典小姐再詳細
地詢問當時的情形!」
我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在甚麼地方,白素也不向我解釋,忽然一笑 :
「你想不想可以叫她的名字?」
我沒好氣 :「我又不是張泰豐––那小子見了美麗女郎,只怕連自己姓甚麼都忘記了!」
白素笑 :「可是張泰豐卻有本事聽到了這個名字,就說得出特別在何處。」
我哼了一聲 :「姓典的人不多,三國演義中曹營有一員猛將,有萬夫不當之勇,使獨腳
銅人,姓典名韋––不過很難和一個斯文的女郎聯繫在一起。如果讓我來替她取名字,有一
個名字再現成不過,叫––」
我說到這裏,白素做了一個手勢,打斷了我的話頭,然後我們再一起叫道 :「叫––典
雅!」
我和白素心意相同,大家都很高興,白素忙著去聯絡張泰豐,那時候離張泰豐和與希微
離開不過五小時左右。
卻說當時我向張泰豐道 :「向勒曼醫院送化驗樣本的人,要可靠才行。」
張泰豐想了一想 :「我自己去。」
我點了點頭,表示很好。在一旁的典希微現出很興奮的神情,道 :「久聞勒曼醫院大名
,能夠和他們––」
她說到這里,陡然停止,而且故意不看我,我立刻知道,她一定是想和張泰豐一起去,
我看張泰豐沒有力量可以抗拒典希微的要求,而我深知勒曼醫院方面,竭力保持行蹤隱秘,
不會喜歡有不相關的人和他們接觸。所以我很認真地道 :「我要向勒曼醫院方面報告,是誰
帶化驗樣本去––我會向他們說,去的只是一個人。」
這話當然是說給典希微聽的,可是典希微卻裝成完全不知道我在說甚麼,看來她的慧黠
程度,遠在我估計之上。
他們告辭離去,然後是白素從大蓄水湖回來,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此行甚麼收穫也沒有。
我就向白素轉述典希微和那男子見鬼的經過,白素聽得十分用心,而且從她的反應來看
,好像很有所獲,果然在我說完,並且表示了自己的意見之後,白素給了我「大錯特錯」的
評語。
等到白素和張泰豐聯絡時,張泰豐辦公室回答說 :「張主任到機場去了!」
他的行動竟然如此之快,和白素的緊張反應,都很出乎意料之外。白素放下電話,向外
就走。我叫道 :「你要找的是典希微,不是張泰豐!」
白素在門口轉過頭來 :「根據你剛才的敘述,典希微必然跟著張泰豐一起去!」
我望向她,白素的眼神大有挑戰的意味。我也來不及多想,就道 :「一起去!」
在前赴機場途中,白素已經問準了一班飛往北歐的飛機會在三十分鐘之後起飛,我們能
夠追上張泰豐的時間不是很多,所以接下來簡直就如同電影場面一樣,一到機場,立刻找到
了警方在機場的負責人––這樣以後的行動就會順利得多。
我們直闖禁區,在飛機即將關上艙門之際,大聲叫喊,然後進入機艙,很快就在機艙之
中看到了正在笑語殷殷的張泰豐和典希微。
他們兩人看到了我和白素,都怔了一怔。典希微很快恢復鎮定,解開安全帶,站了起來
,笑臉相迎。而張泰豐枉為高級警官,卻是手足無措,想站起來,又忘了解安全帶,以致狼
狽不堪。
這典希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後來她發誓說是真的),一和白素打了一個照面,神情之
驚訝、欣賞,至於極點。後來我取笑道 :想當年張先生見到了崔小姐,其表情也不過如此罷了。
而白素當然可以在對方的表情上,感覺到對方心中對她的印象,那比一千句一萬句恭維
話起的作用還要大。常言道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所以接下來白素和典希微的相會,愉快之極。
張泰豐終於擺脫了安全帶,來到我的面前,想要解釋甚麼,卻又不知道胡言亂語了些甚麼。
我看到白素和典希微正在很專注地交談,也沒有心思去聽張泰豐說些甚麼,只是拍了拍
他的肩頭,很鄭重地道 :「你一下飛機,就會有人接走你帶去的樣本,千萬不要以為可以有
機會和勒曼醫院有任何接觸!不然誤了事情,你可負不了這個責任!」
我可以說是聲色俱厲,所以張泰豐臉色通紅,不住點頭。
本來我對張泰豐這個青年人印象很好,可是這時候我感到他一再無法拒絕典希微這位美
麗女郎的過分要求,性格未免太軟弱,不能夠堅持原則。而典希微本來非常可愛,卻一再向
他人作非份的要求,這使我對她的印象由好變成反感。
張泰豐和典希微的行為,當然都是由他們本身的性格決定的。我思緒天馬行空的毛病又
發作,在這樣情形下,我竟然忽然想到 :人的行為由思想決定,而思想則由本性產生。所以
本身性格才是人的真正主宰!
然而本性又是以甚麼樣的狀態存在的?
人類一直在研究靈魂,可是我現在發現人的本性的重要性不比靈魂差。因為人在活著的
時候,一切行為都由本性主導!
我還想再想下去,白素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拉我出機艙,同時道 :「別妨礙他們的快
樂旅程!」
我被白素拉出了機艙,門立刻關上,我皺著眉,白素伸手在我眉心揉了兩下,笑道 :「
他們兩人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捱,你去理他們幹甚麼!」
我啼笑皆非 :「我不是要管他們的閒事,而是張泰豐有重要公務在身,如果勒曼醫院方
面不喜歡有閒雜人等出現,豈不是壞了大事?」
白素自有她的看法,她道 :「如果這次壞了大事,那是給張泰豐一個教訓,使他以後可
以改過。」
我苦笑搖頭 :「江山好改、本性難移,只怕這小子就算受十次八次教訓,還是改不過來!」
白素攤了攤手 :「那就只好由得他去,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都有每個人的本性在主
宰,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改變!」
我和白素這一番對話,當時以為和事情完全沒有關係,只不過是我心中有所不滿而白素
在安慰我而已,不料事情發展到後來,竟然頗有關聯,這也真是始料不及––事實上這個故
事最大的特點,就是每一步發展,都難以預料,很是離奇古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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