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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宛宛]獨佔幽蘭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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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2 21:40: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內容簡介


  她親眼目睹娘親與姊姊慘遭惡人凌辱至死,從此不喜與人有肢體上的接觸更厭惡男人,而他不但指控她是殺手還恣意輕薄她。為了復仇她只好勉強自己成為他的寵妾,他對待枕邊人冷漠無情的態度令她心寒,愛上他的結果是心碎,她仍管不住自己的心。但他卻當她的面與未來岳丈談論迎娶事宜,甚至允諾將她「調教」好後送給別的男人,難道要他真心相待真是件不可能的事嗎?

  那一夜在鬼林裡相遇他便為她動了心,要她驚艷天地的絕美容貌只為他展露歡顏,使出小人手段以她同伴的安危威脅她順從。他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女人眼中的金龜婿,可是她卻視他如毒蛇猛獸般的躲避著。為讓佳人開懷他設下陷阱誘她的仇人上勾,本以為對她的佔有慾只是新鮮感所致。但見她一顆心盡兜著別人轉讓他妒意橫生。哼!他讓她和心上人雙宿雙飛,她注定是他的人直到生命終了的那一刻……


楔子


  「蘭姨娘……」小男孩用他清軟的嗓音怯怯地喊著。

  「弘兒,怎麼還不睡呢?睡不著嗎?」

  榻邊的青銅蓮花燭座被挑高了燭芯,室內頓時月亮了幾分。坐在睡榻邊看書的白衣女子抬起臉龐,看向孩子。

  燭光上女子的身影,清美如寒梅的臉孔似畫中仙子翩然飛出般的絕麗。

  「爹什麼時候會回來?」小男孩的小臉上有著深切的期待。

  「等我明天夜裡同你說第五個故事時,他就回來了。」女子含笑地注視著孩子與官法昭肖似的臉孔。

  官法昭出門也五天了,她已習慣在他的擁抱下方能安眠,這些天的夜裡是睡不安穩的。

  「姨娘。」小男孩靦腆地拉拉她的衣袖,「你可不可以說一些你小時候的事給我聽?」

  「弘兒想聽什麼?」女子白皙得幾乎透明的手掌為孩子拉高了錦被,她唇邊溫柔的笑意不曾停止過。

  莫怪這孩子睡不著了。她和官法昭從益州回來後,官法昭總是陪伴著他入睡、用餐;那個傲慢風流的父親以前是從不對孩子多瞧上一眼的。

  「姨娘家裡只有一個小孩嗎?」小男孩睜著雙眼問道,不捨得閉上眼睛睡覺。

  「我們家……」笑容凝結在女子的眉睫。她抬眸看著小男孩臉上的期盼之情,怎麼也說不出她在十年前曾經有過兩個姊姊。

  如果姊姊們沒有被那些惡鬼凌辱致死的話,現在也該是兒女成群了吧。

  「姨娘。」小男孩喚了她一聲,拉回她渙散的思緒。「你家裡的人都像你這麼漂亮嗎?」

  女子打了個寒顫,拉緊了毛裘,她低下頭輕聲地對孩子說:「我們家有四個孩子,我排行老二。老大叫樊冷蝶,精於舞蹈,像株嬌艷的牡丹,個性卻遠比牡丹堅毅數十倍,她像母親一樣地保護我們,有最好的東西一定先留給我們。老三叫江君,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一個,他有一張會讓人安心的容顏,任何再困難的事情交到他手上就一定可以迎刃而解。另外他還專精於醫術,常被病患稱為神醫。老叫朱媛媛,廚藝非常好,如果吃過她所烹煮的食物,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媛媛有一張圓圓的臉及一對可愛的酒窩,個性最好、最善良,從小就喜歡黏著每個人跑來跑去的。」

  她臉上的表情,隨著憶起這些人而逐漸轉為溫柔。

  「我記得媛媛姨,你和爹成親的那一天,她拿了糖給我吃。」小男孩笑咪咪地點了點頭。「有兄弟姊妹真好!不像我一個人都沒人陪我。」

  「官弘有我,還有你爹陪你啊!」她柔聲安慰。

  家破人亡的童年,勤練琴藝與輕功的痛苦日子,都因為冷蝶、江君和媛媛的陪伴,而不再灰暗痛苦。所以她不想讓宮弘孤孤單單地一個人成長,堅持要官法昭陪在弘兒身旁,也是這個原因。

  「為什麼你們四個人的姓氏都不一樣!」小男孩問。

  「因為我們是被師父領養的。」

  「姨娘,你也沒有娘嗎?」一歲時即失去母親的宮弘,悄悄地拉住了她的衣角。

  「我們幾個人都沒有娘,師父是我們的第二個娘。」一場爭奪前朝寶藏的陰謀,害死了四座村莊的人民。白衣女子握住他的手,低聲他說:「師父把我們四個人養大,教導冷蝶舞蹈、教我音律、教江君醫術、教媛媛廚藝。」

  「你師父好厲害!」小男孩佩服得雙眼發亮。

  「是啊,師父還會佈陣法,這一點我們誰也沒學會。」如果不是遭遇了那樣的橫禍,師父該是個舉世知名的曠世奇才。

  「嗯,好厲害。」小男孩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顯然有些困了。月亮已高昇,這時候的他早該在睡夢之中了。

  「睡吧。」她為他拉了拉被子,玉手拂上他的眼睛。

  「蘭姨娘,還要再說你小時候的事給我聽喔!」小男孩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她最後一眼。

  女子點頭,看著孩子饅饅地沉入夢之中。

  在官弘這個年紀時,她也曾經是個不知愁苦的孩子。她有個溫柔的爹,美麗無雙的娘,還有兩個好姊姊。然而在十歲那一年,什麼都變了。

  方纔告訴官弘的是適合讓孩子聽聞的和平過往,關於那些殘酷事實,她都隻字未提,那些血腥的事,連大人聽了都會膽寒啊!

  「出雲谷」是她長大的地方,也是毀滅她一家數十口性命的地方。

  出雲谷是一座山秀水綠、楊柳處處、紅杏遍野的美麗山谷,以連家的出雲莊為中心,環繞著東西南北四個村落,雖不似陶淵明筆下完全與世隔絕的桃花源,卻著實是個與世無爭的好地方。

  這樣的一處仙境,本該是塵世不染的。錯就錯在世人的貪念,錯就錯在連家祖先身為隋朝老臣的過度愚忠。

  隋末天下大亂,全國過半的郡縣陷入反抗暴政的民變。

  而那位聽不進任何勸諫的隋煬帝楊廣,避居至江都,他依然過著奢靡的日子,試圖以更多的荒淫無道來逃避即將來臨的滅亡。

  只是夜闌人靜時,荒淫的楊廣不免害怕起不可知的來生--害怕他將會有不再富裕、不再揮金如土的日子。所以機靈詭詐的楊廣運用僅存的君王影響力,下令救回一戶原該是滿門抄斬的連姓官員。

  在連家的叩拜聲中,楊廣開始了他的計劃。

  他在一處隱密山洞中留下了大筆財富,並詳細記載藏寶的地點,而藏寶地圖自然是交給了那名連姓官員。

  楊廣有自信來世的自己仍會記得他在今生所留下的大筆財富。祭司說過,他背上的黑羽記號是跟著他生生世世的印記;楊廣更自信連姓官員定會世世代代尋找他這個曾經對家族有恩的帝王--一朝為臣,終身為臣,不論君王為善主或者為惡主。

  多迂腐的儒臣觀啊!

  於是隋朝滅亡後,移居至出雲谷的連家子孫等候著那位背後有著黑羽標記的隋朝末代帝王再度轉世。他們將寶藏圖分成四分,分別埋藏在出雲谷旁邊的東西南北四座村落地底之下。

  然而誰也沒料到一場殺戮會在楊廣被絞死的數十年後。

  在出雲谷中展開。

  災禍總讓人措手不及。白衣女子歎息一聲,幽幽的哀傷在房間內瀰漫開來。

  她的師父連秋月正是連家後代。當年自閉穴道練一門新功夫的師父,不曾預料到自己的爹在一場酒宴後的隨口妄語,竟引來了強盜頭子劉明蝠的覬覦。

  劉明蝠為了以最快的方式在四個村莊中找到地圖,他引燃惡火燒光了出雲莊,以及東西南北四座村落,幾百條人命就這麼喪生在出雲谷中!

  白衣女子摀住發疼的額頭,貝齒緊咬著唇瓣,水般的明眸因為過往的痛苦回憶而迷濛。

  她逃過了一劫。大火燃起時,正和姊姊們玩躲迷藏的她窩在廚房的大水缸之中,被大火的煙霧熏昏了過去,水缸的濕氣保住了她一條命,而她兩個容貌殊絕的姊姊卻慘遭被盜賊侮辱的悲修命運。

  從水缸中爬出的那一刻,她寧願自己瞎了眼。瞎了,才不用看見爹娘姊姊們橫屍在她面前的殘酷血腥。

  美麗是種錯誤,如果娘和姊姊們長得平凡一些,必然不至於變成衣衫不整、面目驚恐的三具屍體。

  「爹、娘、姊姊……」白衣女子散啟唇輕呼著,玉手按住隱隱發病的胸口。

  人生有太多的不可預料,如果上天是要人學會如何珍惜,為何又要犧牲如此多的性命呢?

  難道冥冥之中,所有人的命運都已經注定了嗎?

  這個問題,她一直沒有找到解答。

  猶記那年,她縮在牆角尖叫,叫聲引來了搜尋生還者的師父,而她的人生自此改變。

  她是幸運的嗎?白農女子垂下柳眉,嘴角的笑意十分苦澀。

  她依然姓古,卻有了另一個家庭---個由破碎中重整的家庭,所有的孩子都失去了親人,所有的人都是孤獨的一角,是師父把他們重新組成一個圓的。

  她發高燒時,冷蝶一天一夜未睡地守在她身邊。

  老愛黏著她的媛媛,不屈不撓地打破她不愛被人碰觸的習慣,那個愛撒嬌的女娃兒老把她當成香袋一樣地環抱著。

  江君知道她怕男人,所以並不特意接近她。相處了一年,他們兩人才交談了第一句話。江君少她一歲,然而他心思的填密及心智的成熟,曾經不只一次讓她感到欽佩與汗顏。

  還有師父啊!師父從不曾因為她的身子骨較一般人弱上數倍,而放棄對她的關懷和教導。

  她,可以為這些人而死啊!

  如果她曾經懷疑過命運的折磨,那麼上天送來這些人是為了彌補她人生的不完滿嗎?

  家破人亡讓她找到了生死相許的朋友;復仇讓她找到了一生相許的男子--那個狂妄的靖王啊!

  這一切是幸福還是不幸呢?曾經失去,所以她更懂得珍惜。

  她想他呵!

  白衣女子斜倚在床柱邊,看著酣睡正甜的孩童容顏,腦子憶起的卻是她與官法昭相遇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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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2 21:41: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陰風嘶嘶,冬日的夜顯得格外地嚴寒。風刮過樹梢發出一長聲淒厲的低嘯,更為黑暗增添了不少陰森之感。

  「停!」一身白衣的男人在黑暗的林邊勒停下馬。

  數十人的馬隊驟然止住了蹄聲,身著藍衣的侍衛及僕役們全都下了馬,不解地望向為首的白衣男人。

  不是要趕回靖王府嗎?靖王怎麼在這種前不巴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停下呢?

  官法昭俐落地翻身下馬,白色綢衣在空中掀起一波白浪。

  「王爺,聽說這個林子不大乾淨,裡頭有鬼魅。」十多歲的小廝做了斜眉吊眼的表情,「王爺最好別進去。」

  「是嗎!」官法昭朝林間飄去一個微笑,漫不經心他說。

  「那麼我看到的景象就不是我的幻覺嘍。方才有個白影閃進林子裡,我還以為是白狐之類的珍奇異獸哩。」

  他的話引起眾人的面面相覷,今晚的月亮慘白得讓人發寒。

  「王爺,夜已深了,我們還是盡快趕回府裡吧。」侍衛中有人提議道。

  「急什麼?既然來了當然要進去看看,就當成是今晚的娛樂消遣。」官法昭臉上掛著笑意,眼尾微向上挑起的一對俊眸,似笑非笑地瞟向一群戒慎的隨從。

  一群怕事的傢伙!

  「王爺,請回吧。」再度有人發言。

  官法昭一挑眉,轉頭向侍衛長劉興中問:「你說呢?」

  「王爺若執意要進去,屬下無意阻止。可是夜色已深,王爺明朝還要覲見聖上,請王爺早些回府休息。」劉興中鎮定地說。靖王討厭任何的管束。

  「你這個老狐狸!嘴裡說不阻止,卻連皇上都抬出來了。」官法昭勾起嘴角邪笑了兩聲,卻沒有上馬的打算。

  他挑眉低笑了一聲,知道沒人敢阻止他的行動。那雙總帶著幾分邪魅笑意的眼眸中寫滿了狩獵的興味。

  白色的頎長身影跨入了暗黑的樹林之中——「王爺,請准許屬下陪您進去。」劉興中說道,右手扶在腰間的長劍上。這座林子素有「鬼林」之稱。

  「誰也不許跟來,否則就不是我靖王府的人!」傲慢的背影冷淡地丟了兩句話。

  愈是刺激的事,他愈是想嘗試。今晚若是就這麼打道回府聽姬妾們爭寵,未免失之於無趣了。

  今晚他和劉明蝠會面時,只帶了一名姬妾杜玉娘出門。

  玉娘的賢淑一直為他所誇讚,因此他才有興致順道送她回娘家探親。不過女人家的心眼其小如豆,想來今晚他一回到王府,府內那一堆待妾又將是一番爭風吃醋。

  女人!官法昭不屑地抿了下嘴角。

  「王爺,請小心!」站在樹林外的侍衛們同聲一喝。

  聖上交代過,靖王的大膽理該發揮在國家、社稷的事務之上,因此對待衛們下了數道嚴令,要他們好好守著這個愛冒險的靖王,偏偏靖王從不接受管束。

  「得了,你們當真是訓練有素。」官法昭不悅地抿起嘴角,長而薄的後瓣顯得漠然。「小心什麼?不就是人命一條!」

  當他是犯人嗎?跟前跟後的讓人無一刻清閒。

  官法昭的身影消失在林間,留下身後皺著眉卻又不得抱怨的侍衛,以及一臉欲哭無淚的僕傭們。

  一陣寒鳳吹過官法昭的臉頰,林中除了風聲之外,一切的景像似乎都是靜止的。

  這般寒冷的夜,即使是連禽鳥都不願出門吧!

  這種晚上最適合劉明蝠那種冷蛇出沒。官法昭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想起剛才會面的那個白髮男人。

  一個面容慈祥、氣色紅潤、發須如雪的老人,竟會讓他這身經百戰的將領感到寒意,劉明蝠的眼睛裡沒有人性,他的狠毒定然比鬼魅還恐怖。只有單純如杜玉娘,才會在收下劉明幅所饋贈的象牙玉蜀時,認為劉明蝠是個老好人。

  他調查過劉明蝠的背景,敢以靖王府作保,此人必有古怪。

  以德被薦為官之事至今偶有所聞,但一個既無文采、又無治國之方,且缺乏戰功的平凡人竟然被許多高官大力薦舉,因而破例擔任司農寺侍御一職,怎麼不讓人起疑呢。

  那些薦舉劉明蝠的官員,個個對其言聽計從,兒子聽老子的話都沒那麼認真!官法昭無聲地陰笑著。

  更讓人起疑的是,劉明蝠的官運、商運極佳,擋住他前進的人都會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經過他一年多來的明查暗訪,發現一個被喚為「水中月」的暗殺組織似乎在為劉明蝠除去妨礙者,而武林中的滔天幫則會不動聲色地接收那些妨礙者的財富,進而再轉入劉明蝠的資產之中。

  太平盛世焉能容下此等惡徒存在?官昭唇邊的笑意帶著血腥。

  算劉明蝠倒霉吧!誰教他實在是厭倦了這種無聊的平淡生活,所以他上了個密折,要求追查劉明蝠。

  他知道劉明蝠想拉攏他,十年來他打勝了多場漂亮的戰役,皇上早已將他這個故臣之子視為心腹之寶,封官進爵致皇上的親生兒子都紅了眼。皇上重視他,這是普天下皆知的事。

  他好奇的是劉明蝠為何有膽子找上他?辦了一桌美食與美女環伺的盛宴,卻絕口不提官場上的事。

  劉明蝠的目的是什麼呢?是為了探他的底嗎?

  朝中人莫不知道他這個靖王狂放不羈,除了有能力的人之外,他向來不把其他人當人看。想攀附關係、慣拍馬屁的官員向來在他面前討不了好的。

  辟啪!

  樹枝斷裂的聲音,引得官法昭瞇起了眼。

  鬼魅出現了嗎?

  官法昭銳利如豹的黑眸,在見到一道白影掠過他的左前方時,露出了一抹感興趣的笑容。

  他就是確信有一個白色人影輕飄飄地飛進了這座樹林,才執意要進來一采究竟的。他向來不信鬼魅之說,倘若今日真讓他一見,那麼也不枉走這一遭了。

  宮法昭豎起耳朵,刻意放輕腳步。在確定那抹微弱的呼息聲來自左前方時,他一排潔白的牙在月光中閃了下亮光。

  獵物上門了。

  他無聲無息地跨進樹叢,小心地循著小溪在樹林間繞了三次彎,在跨過數棵結叢的大樹之後,眼前的野豁然廣闊了起來。

  一片綠原之中,月光灑在溪流之上,一株巨樹下,倚著一名荏弱更甚楊柳的黑衣女子,一頂覆著黑紗的帽與一把月琴被棄置在她的腳邊。女子的整張臉龐除了緊閉的雙眸和鼻尖之外,全都裹在一層白布之下。

  白布被利刃之類的東西劃破了幾寸,微露出她處盈白的肌膚。

  女子儼然像林間飄出的魂魄,單薄得像風一吹便會消失。若不是她披風之下仍有些生命的起伏,他會把她當成林間的鬼魅。

  她沉靜得不帶一絲人氣。

  官法昭的舌尖感興趣地滑過下唇,炯炯的目光專注地望著女子密不透風的臉龐。

  愈是窺不到的容顏,愈是想讓人一探究竟。

  他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那名女子,她必定受了傷,否則以她剛才躍入林間的迅捷輕功,不可能不曉得有人站在這裡。

  「唉!」女子蹙了下眉,長喟了一口氣。光是這麼一個動作,就足以揪動旁觀者的心。

  官法昭的眸光加深,火熱的視線幾乎燃透她臉上的那層白布。

  黑衣女子動了下身子,被人注視的感覺讓她忽然睜開了眼。

  如夜星、如秋水般的盈亮眸子驚惶地對上他爆出火花的狹長眼眸。

  古蘭若倒抽了一口氣,顫抖的手慌忙地戴起地上的紗帽,讓黑色面紗擋去男人侵略的目光。

  她喘著氣,明白這一挪動再度耗盡了她的力氣。在寒冷的晚風中,奔馳了那樣長的一段路,她的額頭已經開始發熱,身子也不住地打著寒顫。

  只怕又是受了寒。這種身子,不要也罷。古蘭若向後倒向樹幹,防備地看著男人不懷善意地朝她走來。

  「你是人是鬼!」官法昭緊盯住她面紗下的眼。這樣的一雙美目.絕美得不似人間該有。

  古蘭若側過頭不說話,防備地伸手到懷裡握住樊冷蝶為她準備的迷香。她的輕功足以逃命,但卻不是在她精疲力竭之際。

  她以為這個林子只有她會來,這兒被稱作「鬼林」啊!

  「姑娘著想用迷香或者是放暗器,我勸你省了這個力氣。

  我的武藝雖不足以堪稱天下第一,但是拿來對付瘦弱得拔不起一根草的女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官法昭交插著雙臂、看著她把自己裹入黑斗篷之中。他勾起唇角一笑,往上挑吊的眼眸妖惑得緊。「你是人,只有人才會想暗箭傷人。而我,很高興你不是個虛幻。」

  古蘭若垂下眼瞼,緊閉著唇。她是不是虛幻之人與他有何干係?

  男人總是這般讓人厭惡!他明明知道她手中握有迷香。

  怎麼還敢有恃無恐地朝他逼進?冷蝶特製的迷香,一般人是無法抵擋的。

  她發寒地看著一身白色毛裘的男人囂張地朝她走來,她手中的迷藥握得夏緊了,只待他一近身,就將這迷香撒上他的臉。

  「還是不說話嗎?」官法昭頎長的身影籠罩著她。

  古蘭若驀然向後縮了縮身子,感覺自己的背沁出冷汗。

  她的頭好昏,身子也極度地不舒服,她怕自己再也撐不了多久。

  「不敢看我?是害羞還是故作姿態?」他飛快地伸出食指扯下她的面紗。

  黑色紗帽在夜色中緩緩地掉落在泥土上。

  不要!古蘭若的話卡在喉嚨間,纖瘦的左手揮開他的大掌,右手則撒出了那帶著檀木味的迷香。

  官法昭冷笑了一聲,一個旋身站到她的身後,披鳳一揮罩住了自己的口鼻。當披風再度旋起時,是將虛軟無力的她捲向他的懷裡。

  「我早叫你不要做傻事。站都站不穩了,還撒什麼迷香呢!」他將她壓入他的胸口,低頭至她的頸間嗅聞著她身上的淡香。「好香的味兒,梅花加上藥草的味道原來是如此怡人。」

  古蘭若的雙手不住掙扎著,害怕地發現整個人都被緊鉗在他的身體與他的披鳳之間。

  呼吸困難的她,伸手握住喉嚨,雙唇一張一合地想吹出師徒間約定的夜梟暗號,然而卻只能無助的聽見自己急促的低喘聲。

  她的頸子柔弱地向後一仰,身子像失去了生命一樣地癱軟而下。

  「怎麼了?」官法昭伸臂攬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把她緊蹙的眉心和不穩定的呼息盡收入眼中。

  她的身子好冷,他的手掌感覺不到任何熱度。

  官法昭一翻手扣住她的脈搏,雪般肌膚下的脈動,緩長而無力。

  他低頭注視著這名仰躺在他時臂上的女人,裹在白布下的雙唇,因為寒冷而不斷吐出白色的煙霧,露出衣袖之外的指尖也泛著受了寒的青紫色。

  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即將凍斃在寒冬中的人。

  「我帶你去找大夫。」官法昭脫下毛裘密不透風地裹住她。這個女子比最名貴的蘭花還嬌弱。

  「不……」古蘭若發出一聲微弱的呼聲。

  「原來你還是會說話的嘛!」他輕佻的手指劃過她白布下的唇瓣,指尖故意拂過她露在白布外的些許肌膚。

  「不……」她的手無力地垂下,才說了一個字,竟已上氣不接下氣。

  「不去,是想死在這裡嗎?」官法昭見狀,瞇起眼低喝了一聲,強行打橫抱起她就向林外走去。

  在還未見到她的真面目前,不許她死在他的面前!

  「我沒事……放開……」她拚命地搖擺著頭頸,氣若游絲的說,「我要吃…… 藥……」身子的不適加上男人霸道的侵近氣息,胸口那一股吐不出來的悶氣梗在她喉嚨之間,讓她的暈眩更加難受。

  官法昭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拚命地把自己蜷成一團以避開他的接觸。她看起來很厭惡他。

  有趣。

  他揚起一邊唇角,斜斜勾起一抹笑,放開了她。

  「嘔——」古蘭若的雙腳才接觸到地面,她立刻揪著胸口,趴在溪邊乾嘔了起來。未曾進食的身子乾嘔不出任何東西,體內的廢淤之氣卻因此而排出了不少。

  她掏出了江君為她準備的「保心丸」,低頭掬起一掌幾乎將她的手凍僵的溪水,將藥丸送入口中。

  綰在頭上的髮髻鬆鬆地垂落到頸間,冰涼的發帶來了更多的寒意。昏沉感讓她無力再站起身,她半倚身子向後靠著樹幹,伸手捉住溪邊的草,防止自己跌入冰涼的溪水之中。

  官法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像株攀附在樹上的菟絲花,細緻脆弱得讓人不得不側目。

  一陣晚風呼嘯而過,清冷的氣息卻讓古蘭若感到些許的舒適,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被他注視的逼迫感依然存在。

  這個男人究竟想做什麼?她不想再惹出任何麻煩。

  她和冷蝶並未預料到今晚要下手的對象,居然會自恃刀藝過人,大膽趁著她在彈月琴時,拿刀子劃向她臉上的白布,想一探她的真面目。

  她被冷蝶推出門外倉皇而逃,可是天寒地凍中她無法直接奔回客棧。她原本是想逃到這林子稍事休息後,再回到客棧的,因為她並不想讓師父擔心。

  只是……唉,她卻還是落了個等師父來救她的下常古蘭若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她並不想自憐自艾,然而如果她的身子再好一些的話……

  「如此憂愁的歎息,姑娘可是遭遇到什麼難事?」官法昭的目光飄向地上那把斷了弦的月琴時,腦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他黝深如夜海的眼瞳笑著她,「在這麼深的夜裡出沒,想來是有急事待辦了。」

  她不發一語,靜靜看著波月粼粼的溪水。

  「姑娘可能有所不知,近來的夜間可不太平靜。傳聞中有個專門暗殺富人的組織……」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著她的反應,見她瑟縮了下身子,他故作不經意地繼續說:」組織內的殺手全是貌美的女子,謀財害命後,總會在牆上留下一記『明月清水印』。手法之殘忍,連大男人都不禁咋舌。」

  古蘭若努力調勻呼吸,不許自己凌亂的呼息洩漏出任何訊息。她不是水中月的殺手,她不必心虛!

  她只是假冒水中月的名字,取走那些為富不仁者的錢財來濟貧罷了。

  「這把琴做得倒是頗高雅,不知姑娘的琴藝如何?」官法昭彎身拾起月琴,神情中有著一絲算計。

  這看似輕盈的月琴實則比一般的月琴重上三分之一,裡頭八成裝置了暗器。他暗付著。

  有毒的花總是特別的美!他挑起眉,淺淺地一笑,黝黑的眼裡閃著掠奪的光芒。

  「別動它!」古蘭若緩緩地坐起身,兩丸發亮的黑水晶宜瞧著他手上的琴。

  「怎麼,是怕我不會用琴裡頭的暗器嗎?」他拿起月琴斜置在身上,輕輕撥弄了兩下,錚錚的樂音在夜空中響起。

  他會彈月琴?古蘭若不自在地看著那把女性化的月琴在他大掌的撫弄下,響起了幾聲狂放不羈的音律。技巧雖不著名家精湛,指下的音符卻還頗為流暢。

  音樂聲乍停之際,月琴的琴頭正對著她!

  古蘭若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動。

  官法昭露出白亮的牙齒,微笑地拂動著最左側的弦。

  「這條弦特別松,想必是經常使用吧。如果我現在用力扯動這根弦,會射出什麼暗器呢?」

  他的手輕佻起最左側的那根弦,微微勾起的長形眼眸裡閃過一抹詭譎,「你有什麼話想告訴我嗎?關於你的來歷?

  關於這琴中的暗器?」

  古蘭若緊捏著衣襟,保心丸的藥性逐漸滲入心肺之間,一股熱氣正自腹部上升到四肢百海

  身子才剛剛舒坦了些,就要走上死亡之路了嗎?琴身中是冷蝶為她安上的迷魂針,一碰到此針,就連大男人都要沉睡上數天啊!

  古蘭若勇敢地抬起眸與他對望了一眼。好囂張放肆的目光!

  她閉上眼睛,如果她的命注定該在今晚結束的話,掙扎求饒又有何用處呢?

  「有意思。」他用力扯動那根弦,飛快地將月琴的琴頭轉向地上那一片白色蘆葦。

  數根銀針射中蘆桿,高挺的蘆桿瞬間枯萎成地面的枯枝。

  「好毒的針!」官法昭的神色轉為嚴厲,傳聞水中月有一種銀雪之毒,會在片刻間蝕人心脈。

  他今天見識到了,不是嗎?

  古蘭若睜開眼眸,隨著他的目光看到那一片倒下的蘆葦後,她咬了下嘴唇,以食指和中指置於唇瓣上,打算吹出夜果的暗號。

  他放下月琴,如旋風一樣地靠近她,飛快地拉下她的手指。

  「想找同夥來脫困嗎?」

  官法昭的嘴角泛起令人膽寒的微笑,他一俯頭將她的手指含住口中,懲罰地嚙咬了下她帶著寒氣的指尖。

  古蘭若臉上的血色盡失,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卻阻止不了他輕薄的雙手繞上她的腰。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她的臉龐仰迎著月月,裹臉的白布上有著一塊指甲般大小的血色污點。

  「你的臉需要包紮。」他一挑眉,把她抗拒的手腕壓平在他的胸膛上,輕易地將兩人的身子緊貼至毫無空隙。

  「請……放開我!」從他胸口傳來的熱度讓她顫抖得一如風中柳絮。

  官法昭但笑不語,右腿踢了下那把遺棄在地的月琴,炯炯的眼直逼到她的臉上。

  他口中呵出的熱氣在她的頰邊盤回,並以近乎誘惑的聲音在她耳畔低喃道:「用我這個人取暖如何?還要我再抱緊你一點嗎?」

  「你無……」「恥」字在她的唇邊就是出不了口。

  她不愛說話,罵人更是頭一遭。

  「這張櫻桃小嘴不愛說話,可是為了讓男人採擷?」官法昭調笑他說著,在她還來不及說出任何反駁的話語之前,他的吻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隔著白布佔領了她的唇瓣。

  古蘭若渾身冰涼,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無法反應過來。等到腦中領會了他正在吻她的這個事實時,隔在兩人唇瓣之間的白布已經被他狂野的唇舌挑撥到一旁,他的唇扎扎實實地親吻上她的唇瓣。

  「好冷的味兒。」官法昭在她柔嫩的唇瓣上摩挲著,霸氣地竊取她的氣息。

  「不!」她的聲音尖銳得讓自己瑟縮了一下。

  「我想看你的臉,傳聞暗殺組織內都是絕色。」他抬起頭暗□地說,視線並未離開她的臉龐。

  一雙燦美的水眸、幾近透明的雪白下顎,光是這兩點,她就有著撼動人心的本錢了。

  「我……不是水中月的人。」她側過頭用力呼吸著沒有他味道的空氣,自由的雙手半遮住被褪去白布的下顎。

  她討厭男人,甚且他還是個乘人之危的小人!

  官法昭勾回她的下顎,得意的火焰在他的瞳孔中燃燒著,「我剛才提到過水中月這個組織嗎?」

  他笑得狡猾,瞇起眼睛看著她逐慚青白的唇,她這種風吹即倒的身子看來是禁不住他幾次驚嚇的。

  「我不知道。」她低聲他說著。

  「所有的犯人都會用『不知道』來推拖。原來你靈秀的外表只是假象,你的想法和那些殺人無數的屠夫一樣的冷血無情。殺了那麼多條人命,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推卸所有責任嗎?」他恫喝地粗聲說道。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先侵犯……」古蘭若搖擺著頭,踉蹌地倒退著步伐。

  官法昭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戾氣,冷眼看著她狼狽地一退再退。

  「那些男人垂涎你的美麗,你就可以殺人嗎?你若是個絕世美女,那麼你是否可以理所當然地殺盡天下的男人、挖出他們的眼呢?」官法昭的臉上仍掛著笑,說話的口吻中卻帶著森寒的冷意。「或者你應該毀了自己的容顏,否則,男人還是會不斷地用他的眼光意淫你!」

  他像個審判者一樣逼近她,直到古蘭若顛簸了下腳步,整個人猛然撞向身後的樹幹。

  「紅顏禍水,果然是千古不變的定律。你可曾想過你殺的是人,不是豬狗牲畜嗎?還是他們在你的眼中連豬狗牲畜都不如呢?你想過這些人死後,他的家人要如何度日呢?」

  他森冷他說,大掌不容她逃脫地握住她的下顎。

  「他殺了我們整個村子時,他有沒有想到這一點?」她痛苦地嘶叫出聲,用盡所有力氣推開他的雙手。

  趁他驚愕之際,她吹出了師徒間聯絡的暗號。她逾時未回,師父一定會出來找她的,這處鬼林是她最常躲避的地方。

  古蘭若口中如夜梟般的哨聲,在夜間顯得異常地尖銳刺耳。

  「要找夥伴來救你嗎?我正好見識一下水中月的厲害。」

  官法昭碰了碰她的唇,大掌滑向她的頸間,「是誰殺了你們整個村子的人?」

  古蘭若咬著唇,拚命地搖頭。要不是他拿那些話逼她。

  她也不會情緒失控啊!

  「不說?那我只好再吻你了。」他邪佞地看著她的眼眸。

  她伸手想摀住唇,雙手卻被他單手扣住高舉在她的頭頂上。

  「走……走開!」她的聲音中含著巨大的恐懼。

  「不說嗎?那就怪不得我了。」他捏住她的下顎,白牙咬開她的唇,讓他火熱的舌公然入侵。

  「不要!」童年的回憶躍進腦海,她狂亂地掙扎著,哽咽的哭聲卻被他全數封入口中。

  「欺負一名弱女子,算什麼男人!」一名身手俐落的黑衣女子落在他們身邊,一柄銳劍砍向官法昭的頸項,強迫他放開古蘭若。而後一記快速地飛旋,黑衣女子將古蘭若擁在身側,在瞬間飛上了樹端。

  「師父,我……」受驚過度的古蘭若有氣無力他說著。

  「別說話。」連秋月向下俯看著官法昭。

  他根本沒打算奪回古蘭若,似乎也沒開口叫樹林外那群侍衛的打算。他只是交插雙臂,一雙勾人的桃花黑瞳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們。

  男性低啞的笑聲在晚鳳中揚起,連秋月皺了下眉,專注地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將長袍一撩,背過身走回樹林之中。

  「咳咳!」古蘭若禁不住寒意而輕咳著。

  「我們走吧。」連秋月再望了他的背影一眼後,扶著古蘭若迅速離開這座樹林。

  當連秋月踩著樹梢飛離這片林子時,官法昭倚著一株大樹,眺望著那個弱不禁風的背影消失在夜裡。

  他,會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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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2 21:41: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秋黃色調的樹陰遮去窗邊些許的光線,夕陽射進入屋內之後,只剩下一點暈黃的情調。

  黃昏的空氣裡有著幾聲鳥鳴及悠揚柔美的琴聲。

  「啪」的一聲,琴聲戛然而止,留下一聲尖銳的長音飄散在室內。

  古蘭若盯著斷裂的弦,發起愣來。手指頭被斷裂的琴弦割出一道小傷口,沁出幾滴鮮紅的血滴。

  她拿起手絹裹住傷口,看著鮮血在白布上蔓延開成一朵紅色的花。

  琴弦是她傷人的工具,如今卻傷了她。

  傷人的惡徒本來就應該得到報應的。她不是不會不安,只是拒絕讓自己去想起那種不安的感覺。

  她殺過兩個人——在差點被侵犯、顯些被掐死之際。

  那夜在鬼林中遇見的男人,如果她有辦法殺他,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動手。那男人差點就看見了她的臉,而且還指控她與水中月有關。

  古蘭若伸手擦拭著嘴唇,仿若那日被他輕薄的骯髒感還留在上頭一般。

  可惡!

  「叩叩」的敲門聲搗亂了她的思緒,她一抬頭就見到兩名丫環站在門口,一名端著藥碗,一名則拿著點燈的火燭。

  「古姑娘,這是媛媛姑娘交代你要喝完的。」端著藥碗的丫環春蘭好奇地在她身邊繞著。蘭若姑娘的身子瘦巴巴的,好似強風一吹就會被捲走一樣。

  「謝謝。」古蘭若低聲他說。她和冷蝶、江君,現在全住在媛媛的未婚夫婿秦穆觀的青龍山莊中。秦穆觀極度疼愛媛媛這個隔了十年才出現的未婚妻,連帶地對他們三個人也是禮遇備至。

  「你的臉是不是受傷了?為什麼老用白布包起來?」另一名丫環秋蘭好奇地看著她。古姑娘的臉一直包著一定很不舒服,她的臉一定受過很重的傷吧!可惜了她長了那麼美的一雙眼睛。

  古蘭若點點頭,靜靜地倚在窗邊看著一株梅樹。

  春蘭滔滔不絕他說:「古姑娘,今晚的宴會來了好多人喔!聽說恭莊的莊主恭成人、貫石幫的幫主沈拓野、滔天幫的幫主歐陽無主,還有那個……」她掩著嘴和秋蘭交換了一個曖昧的微笑,「還有皇上親封的靖王官法昭呢!嘻!好多姊妹們跑去偷瞧他,那雙眼像是在勾人似的。」

  在她們的笑聲中,古蘭若這才想起今晚是個關鍵的晚上。

  她和冷蝶要在宴會上演出,目的是找一個能為她們的才貌付出一切的人;她們需要這樣的人來幫忙打擊劉明蝠。

  師父希望冷蝶能被官法昭收入王府。靖王在朝廷上的影響力不小,足以壓制劉明蝠日益擴張的政治勢力。

  而她,則是許給沈拓野或者是恭成人。一為江湖上最大的幫派,一是與秦穆觀並列為當世商界奇才的恭成人。

  她不想從丫環口中探問這些人的個性,跟了誰不都一樣嗎?

  只是,她即將要歸屬的男人,也會像鬼林中那個輕桃的男人一樣,對她做出那些令人作惡的舉動嗎?

  古蘭若摀住口,用深呼吸壓制住反胃的衝動。

  「我聽說靖王府裡,養著一大群的歌伎與侍妾,個個貌若天仙。還聽靖王府裡豪華無比,床榻、浴池都鑲了純金雕鑿的蝙蝠……」春蘭講得起勁,彷彿自己曾親眼目睹過。

  古蘭若擰了下眉,擔心起冷蝶的未來,官法昭聽起來像個荒淫的男人。

  說了半天,春蘭這才發現古蘭若還是沒有反應後,她訥訥地閉上了嘴,不想自討沒趣。

  春蘭用木盤端著藥碗送到古蘭若的面前,「古姑娘,你快把藥喝完吧,就快輪到你上場了。」隨便找個人說都比對個悶葫蘆來得好一點。

  古蘭若點點頭,雙手輕捧起那只碧綠色的瓷碗,放到唇邊輕輕地呵著熱氣。瓷碗的盈綠映著她纖白的十指,透出一種仿若要透過肌膚似的晶亮。她的指尖竟像是透明的一般。

  兩名丫環愣愣地看著她,不過是喝一碗藥,為什麼古蘭若端著藥碗的模樣就像個美女?

  「你的樣子好美!」秋蘭情不自禁地脫口。

  古蘭若搖搖頭,緩緩喝下碗中黑色的湯汁。苦味從舌尖蔓延到咽喉,傳入喉頭,咽進了腹中。

  她從小就是個藥罐子,各類的苦藥早不知吞過多少了。

  看著古蘭若喝藥,春蘭、秋蘭不禁各自嚥了一口口水。

  那藥聞起來就苦得要命,難為古姑娘一聲不吭地把藥全喝完。

  「我們倆先離開了。」她們端著空瓷碗退出了房間。

  「你的藥喝完了嗎?我們該到大廳了。」樊冷蝶從另一個內室的房間內走出來,一身的紅艷璀璨,美艷得讓人不敢逼視。

  古蘭若點點頭,拿起她的月琴。冷蝶會在宴會上獻舞,而她則負責在宴會上彈琴。

  樊冷蝶拿起一旁的白色斗篷為她披上,「穿得暖和些,別又受了寒。嗯,你的身上好香!」蘭若的身上總是泛著淡淡的藥香與梅花香味。

  「是藥吃太多了。」保心丸是江君自梅樹中提煉出的護心藥丸,她已經吃了數年,身子當然全是那股味道。

  樊冷蝶注視著她,蘭若像株寒梅,即使蒙住了臉,卻還是讓人想一窺究竟。

  而蘭若從那日被師父救回來後,變得更加沉靜,似乎受到什麼驚嚇一樣。問她,她卻只說沒事。

  「我知道你不愛這類拋頭露面的事,忍著些。你今晚只要在屏風後演奏即可。江君也列席宴席中,主人又是秦穆觀,沒人會為難你的。」樊冷蝶安撫道。

  蘭若不喜歡男人,她甚至是有些懼怕男人的。

  「你們待我太好了。」古蘭若朝她笑了笑。

  「我們是彼此的親人,還說這些客氣話做啥?保心丸帶了嗎?」

  「嗯。」古蘭若抱著琴,跟在樊冷蝶的身後走出房門。

  兩人順著蜿蜒的廊道繞過青龍山莊內的水榭樓台。今夜的青龍山莊,在諸多燈籠及燭光的照耀之下,光亮如晝。

  古蘭若低著頭,不想與任何來來往往的人打照面,她跟著樊冷蝶的紅色衣裙前進,直到走入大廳後頭的內室,她才鬆了一口氣。

  「冷蝶姊姊,你好漂亮!」朱媛媛笑嘻嘻地從一旁的榻上鑽出,一把抱住古蘭若的手,臉上漾著甜蜜的小酒窩。「蘭若姊姊還是一樣地香!」

  「你怎麼跑來這兒?」樊冷蝶問道。

  「我只是偷偷跑來看你們一下,馬上就要走了。秦大哥當你們聽到他的擊掌聲時,請蘭若姊姊從內室的門出去,他屆時會宣佈冷蝶姊姊將從大門出現,好分散蘭若姊姊入場時可能會引起的注目……他好像是這樣說的。」朱媛媛偏著頭。

  甜甜地朝古蘭若一笑,「秦大哥還幫你設了一座屏風,你不用直接面對那些人。」

  古蘭若抿著唇溫柔地笑了,內心緊繃的情緒,因為她們的關懷而放鬆了不少。

  啪!啪!

  大廳內兩記拍掌的聲音,讓朱媛媛跳起身,她拉著樊冷蝶就往外衝,嘴巴還不忘交代著,「蘭若姊姊,你別怕喔!」

  「媛媛,你先出去吧,我從這扇內門出去好了。既然大家都認為我會從大門進去,那麼我從內側門出現豈不可以造成意外的效果了嗎?」樊冷蝶揚起美麗的杏眸,半倚著牆,等待最好的出場時機。「蘭若,你先出去吧,沒什麼好害怕的。他們以為我會從大門出去,沒人會注意到這扇內門的。」

  古蘭若低應了一聲,給了她們一個微笑後,便斜抱著月琴,推開通往大廳的門,飛快地閃入秦穆觀身邊的屏風後頭。

  落座之後,她微抬起眸向外頭掃了一眼。透過半透明的花鳥屏風,外頭的賓客她只瞧得三分真實,而多數的賓客全部轉頭看向門口,等待著樊冷蝶的進場。她低下頭調整琴弦,手指輕輕一撥,清柔的樂音就自她的指下滑出。

  有人在看她!古蘭若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彈錯了一個音符。

  她不該穿著一身白的,太引人注目了。然而她實在是不喜歡有顏色的東西。

  「撐著些。」話聲方落,樊冷蝶紅色的身影翩翩地越過她,進入大廳之中。紅色的石榴裙在賓客間燃起了一陣火,掌聲隨著她的入場而響起。

  古蘭若隔著屏風,看著樊冷蝶微彎了下身,她指下的樂聲跟著轉為低沉而急速。

  樊冷蝶在一個旋身之後,立刻回轉了數十圈。快速旋轉的身影需要多年的訓練,嬌燒的舞姿緊緊地扣住每位男子的視線。

  古蘭若咬了下唇,敏感地察覺到那道注視著她的線依然緊盯著她不放。

  那人為什麼不看著冷蝶呢!她只是一個蒙面彈琴的女子。

  片刻後琴聲放緩,樊冷蝶的舞步也逐漸趨緩,古蘭若彈出了最後一個音符,聆聽著大廳之中因為樊冷蝶美麗的舞姿而揚起的掌聲、讚美聲。

  「樊姑娘,過來坐到靖王爺身邊吧。」一片讚美之聲中,秦穆觀溫厚的聲音響起。

  「是。」樊冷蝶明媚的身影走向秦穆觀的左側。

  古蘭若的心頭一驚,冷蝶走過去的那個方位不正是注視她的目光來向嗎?

  「坐到我旁邊吧。」屏風外白衣男子的聲音帶著幾分調笑意味。

  古蘭若僵住了身子,手中的月琴顯些掉落於地。

  這個聲音?

  她驀然一抬頭,努力地想透過屏風看清楚男人的臉。

  薄紗屏風讓她看不清男人的五官,可是他朝著樊冷蝶勾手指的張狂神態,與鬼林裡那個傲慢男人一模一樣。

  「謝爺賜座。」她聽到樊冷蝶帶著笑意的聲音,也看到她跪坐在他身邊,為他斟了一杯酒。

  古蘭若摀住自己的口,驚惶得想出聲吶喊。

  那個男人怎麼會是官法昭?

  官法昭的目光再度射進屏風內,灼灼的雙瞳隔著一層屏風,卻依然真實地傳達他眼中陰謀得逞的光芒——他知道她就是鬼林中的女子,而他這回並不打算讓她離開!

  古蘭若將琴身緊抱在胸前,身子不住地顫抖著。她無法在他強硬的注視之下移開視線,只能被動地看著他邪惡的微笑。

  她看不清楚他五官的變化,可是她能肯定地知道他在笑,笑得得意啊!

  「爺,喝酒。」樊冷蝶的聲音嬌滴滴地響起。

  「美人玉手盛上的酒,豈有不飲之理。」官法昭的目光終於自屏風上挪開,他俯下頭飲盡樊冷蝶手中的醇酒。

  二十多日不見,她還是一樣孱弱嘛!官法昭以舌尖舔去唇上的酒滴,玩世不恭的臉龐上淨是感興趣的神色。

  「謝爺的稱讚。」樊冷蝶說道。

  官法昭抿著嘴唇,朝樊冷蝶多看了幾眼,身旁這個女人亦是罕見的明艷之色,像株盛開的鮮麗牡丹。

  不過,他比較想得到屏風後的那株寒梅。

  秦穆觀的用意是什麼?宴請之人全是大唐有頭有臉的人物,難道他是在替這兩名女子找歸宿嗎?

  「秦兄,」官法昭看向秦穆觀,神情充滿著他一貫的自負,「你府上表演的歌舞伎,可否相讓與我?」

  此話一出,廳內所有為樊冷蝶動心的人皆倒抽一口氣,暗自怨恨自己為何不早些開口向秦穆觀要人,現在官法昭先開口了,誰敵得過靖王府的勢力了若還想混下去,誰也不敢輕易得罪這名風流男子。

  敢怒不敢言的眾人,只能望著樊冷蝶扼腕不已,除了滔天幫的副幫主熊祥之外。

  「官法昭,你未免太囂張。這樣的一個美人,你當只有你能要得,別人都動不了嗎?秦兄,你府上表演的歌舞伎,可否相讓與我?」外貌粗鄙的熊樣說完話後,還故作斯文地行了個甚為笨拙的揖。

  屏風之後的古蘭若,此時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官法昭要冷蝶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她怕的是這個男人會翻臉指責她是水中月的殺手!這樣一來,江君、冷蝶,甚至媛媛都脫不了干係的。

  一股寒氣迫上古蘭若的肩,她只覺得四肢百骸冷了起來。她摟緊了月琴,整個視線都停在官法昭的一舉一動上。

  屏風內的靜謐無聲對映著屏風外的戰火激烈,為爭奪美麗女子而起的戰爭永遠顯得詭譎。

  「諸位莫動怒。」面容儒雅的秦穆觀走到大廳中間,「秦某乃一市儈粗人,對於音樂舞蹈之事少有涉獵。請各位前來,原意就是想讓樊姑娘選擇一個適合她的人家。否則耽誤了這樣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是件失禮的事。諸位認為如何?」

  「秦兄所言甚是。」

  「說得好!」

  官法昭斜支著右時,聽著眾人的附和之聲,嘴角漾起一個勢在必得的微笑。他好整以暇的模樣和眾人間嘈雜的氣氛,恰巧形成極大的對比。

  只是官法昭的氣定神閒,看在古蘭若的眼裡只覺得他驕傲非常。她沒法子對一個輕薄她的男人產生好感!

  她才這麼想著,官法昭立刻抬頭望了她一眼,手指還刻意摩挲著自己的唇瓣,仿若在留戀她當日的觸覺。

  古蘭若握緊拳頭,指甲深陷入掌心之中。他讓人作嘔!

  她撇過頭,冷眼眺向他方,她希望再也不要見到這個男人。

  她夠意思!官法昭仰頭豪放地大笑了幾聲,在眾人側目之時,他對秦穆觀說道:「秦兄,我想向你商討一個人,我要屏風後那名彈琴的女子。」

  古蘭若的身子搖晃了一下,白色纖細的身影頓時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

  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錯愕的目光被官法昭囂張的視線捕捉個正著。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燃燒而堅定的視線如此表示著。

  古蘭若整個身子癱向身後的牆壁,像頭被獵人逼得走投無路的白狐,只能無助地等待獵人即將而來的殺戮。

  「叫那個女子出來讓大家瞧瞧。」她依稀聽見屏風外有人這麼大喊著。

  「不!」她聽見樊冷蝶的聲音著急地解釋著。「屏風後是我的妹子,她的臉龐因為七歲時一場大火燒得……燒得面目全非,終日用布中裹著臉,就是怕嚇著了人…… 嗚……請靖王爺高抬貴手,不要捉弄我妹子。」

  冷蝶在哭。古蘭若的指尖緊按住琴弦,只要她手指一勾,暗器就會射出,她就不用再看見官法昭這個男人。

  古蘭若用力地咬著唇,口中已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片刻後,她撥弦的右手緩緩地垂到了身側。不能殺他,因為他是師父認為有利於復仇計劃的人;不能殺他,因為她不能再替大家惹麻煩了。

  「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嗎?」官法昭的聲音這樣問道。

  她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往屏風這邊走來,大驚之下,她抱起月琴轉身就奔入旁邊的那廂小門。

  

  

  

  

  

  

  

   ※※※

  古蘭若衝出室外,狂亂地奔跑著,白色身影飛快的穿俊在黑夜之中,嚇壞了一名打水的女僕。

  冷風呼嘯而過,她伸手想拉緊身上的披風,卻發現披風早已不知去向了。

  她逃得狼狽啊!

  天要亡她嗎?官法昭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古蘭著躍上那座通往柳亭的拱橋,穿飛過幾座高大的青銅燭台,白色的身影直往楊柳深處探去。

  她的口中不斷地輕吐出白色煙霧,好冷。身前的月琴竟變成她唯一能夠取暖的東西。

  在柳亭前停下腳步,古蘭若立即鑽入這座四周掛著防風簾幔的木質亭子之中。

  她在軟榻上落了坐,整個身於陷入柔軟的軟墊中,封閉的空間和亭邊無數的楊柳讓她心安。

  古蘭若放下懷中的月琴,顫抖的小手掏出一顆保心丸,含入口中。她的輕功雖好,體力卻非常弱。

  「你果真在這。」官法昭掀開簾幔,頎長身影自在地跨進那處只有她的小空間內。

  古蘭若圓睜著眼,摀住胸口,裹在白布下的臉龐毫無血色。她再也受不了這樣的驚嚇了。

  她放棄任何逃跑的念頭,當著官法昭的面,她雙眼一閉,用師父傳授給她的內功心法調節體內的呼息。

  心跳已經過度劇烈了,她不想昏倒在這個男人面前。

  出乎她意外的,一旁的官法昭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再朝她跨進一步,但她感覺到他灼人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

  片刻之後,古蘭若慢慢張開了眼,對上他放肆的注視。

  「你怎麼知道我……」她刻意看向他的身後,他看人的視線怎麼如此露骨?

  「我怎麼知道你在這?」官法昭跨前一步,而她略嫌慌亂向後縮入軟墊裡。他在距離她一步外的地方停住了腳步,俯看著她,「有女僕嚷著看到鬼往柳亭這裡來,而我正巧見識過你神乎其技的輕功。」

  「神乎其技?」她看了近在咫尺的他一眼,低下頭無聲地嗤笑著自己的徒勞無功。

  她,不過是個身子虛弱的無用之人。

  「今晚的宴會是為了讓我們重逢!」官法昭倏地勾起她的下顎,讓她看清他眼中的激切。

  「我根本下想見到你。」她屏著氣息回道。

  「很遺憾讓你失望了。你以為我為什麼會願意來參加這場晚宴?我早就調查過長安內蒙著臉的安樂伎,我知道你就在青龍山莊內。」他的呼吸吐在她的臉上,說話的口氣帶著絕對的不容置疑。「靖王府的馬車,今晚會在大門口等著迎接你。」

  「不!」古蘭若驀然睜開眼睛,雙手握拳極力想推開他的逼近。

  官法昭仰頭大笑,輕易地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怕是由不得你了。」

  遇到他,算是她的運氣不佳。國家太平無事,他閒得發慌,又正好對劉明蝠感興趣,而她又似乎跟水中月有關。

  他當然可能讓她離開——除非他找到了更新的樂子;除非他調查完她和水中月的關係。

  官法昭勾起嘴角一笑,看準了她不願與他接近這個弱點,一手強摟住她的腰,不客氣地將整個人往她的身子上靠攏。

  古蘭若不斷地向後靠去,直到她的身子無路可退,直到她整個人已躺平在軟塌上,她才看清他眼中滿意的神情。

  他故意把她逼到無路可退!她圓睜著眼惱怒地看著他。

  「好美的一雙眼。」官法昭半傾身將她壓入軟墊中,手掌掬起她的下顎,「這雙眼以後只許看我一個人。」

  「我不會跟你走。」古蘭若咬牙忍受著自己幾乎與他相貼的身子。

  「你和樊冷蝶是同一夥的,而兩位和朱媛媛的交情非比尋常。你今晚若不跟我走,就等著我公佈青龍山莊和水中月的關係。」他狡檜他說,看來十分習慣這種帶著笑意的威脅方式。

  官法昭一雙似笑非笑的眼,顯然正在享受她的驚慌失措。

  「我不是水中月的人!」古蘭若搖頭否認。

  「誰曉得呢?你認為別人會相信你的話,還是我呢?」他挑起眉狂放他說。

  「你究竟想怎麼樣?」她顫抖地問道。

  「我不想在別人的宅院裡對你怎樣,來日方長,我親愛的女殺手。」他制住她的手,男性化的臉龐貼上她的臉,「不過,我現在倒是有一件很迫切想做的事。」

  他輕笑了兩聲,舌尖拂過她的唇瓣,滿意地看著她倒抽一口氣。

  「我要看你!」宮法昭看著她驚嚇地半跳起身,惡意的笑容掛在他的唇邊。「我要看看你臉上的傷,是否真加樊冷蝶所說的恐怖、是不是真的會嚇到我。」

  他在月光中顯得森涼的白牙,一寸寸地咬推掉她臉上的白布。

  古蘭若被困在他的胸臂間,無助地感覺一股麝香氣味襲上她的肌膚,她的喉嚨中發出動物受困時的嗚咽叫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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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

  官法昭一臉震驚地握住她的肩,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揭開白布後所露出的容顏。

  眼前女子白潤更甚冬雪的臉龐上,有著兩彎似蹙非蹙的柳眉。兩丸黑水晶的翦水雙眸含著無限的委屈與驚惶,更顯得瑩亮非凡。凝玉鼻、櫻桃口,楊柳纖腰足以羨妒楚王的三千宮妃,梅花般的淡香更襯得她飄然出塵。

  自詡絕下會為任何女子動心的官法昭,第一次啞口無言。

  「你的確該把臉遮住,男人會因為你而傾家蕩產,只求看一個微笑。」他的聲音低啞,手指不斷地輕撫著她滑若絲綢的肌膚。

  古蘭若用力閉著眼睛,不想看到他眼中因為她的容貌而出現的狂喜表情。

  「你不會為我傾家蕩產,你只會威脅我。」她強忍住心中的不安說道。

  「我當然和其他男人不同。不過,你依然可以從我的身上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他撫著她柔細的額,雙唇吮住她開口欲言的唇瓣,「除了讓你離開這件事之外。」

  官法昭的舌在她驚愕地張開唇時,深入她吐氣如蘭的口中。她的唇是冷的,而他火熱的吮吻試圖搗亂她的世界。經驗豐富的男性唇舌,糾纏著她不解男女之事的青澀。

  他看得出來她不愛別人碰她,這一點讓他感到新奇。而她上次自他的手中溜走後,只是更加重了他想得到她的決心。

  「篆…手……」她的抗拒含糊地吐在他的唇上。

  官法昭淺笑著放開她,她還是一樣被嚇壞了。

  古蘭昔低著頭輕喘著氣,逃脫不了的絕望,讓她心急如焚,雙眼也不聽使喚地泛上了水氣。

  她希望自己沒有唇舌,就不用忍受他這種屈辱人的舉動。衝動下,她用力合下細白的牙,想咬住自己的舌,卻被他早一步察覺了企圖。

  官法昭伸出手指探入她的口中,指關節恰好卡在她的貝齒之間,指腹誘惑地撫遍她的舌尖。他低頭至她的耳畔,將熱氣送入她的耳中,「我勸你最好不要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否則我不會對任何跟你有關的人善罷干休。你不會不知道我的影響力吧。」

  古蘭若無力地緊閉上眼,不言不語。

  她的沒有反應,讓官法昭停住了手。他攬起她的腰,一個翻身便將兩人都帶起身,並坐在軟榻上。「我要的東西,絕不會放手。」他握住她的頸項後方,支撐著她無力的身軀。

  他瞇起眼注視著她覆蓋霜雪的花容月貌,心湖某處打從少年之後便不曾被翻動過的角落,在胸臆之間蠢蠢欲動起來。

  「人不是東西。」古蘭若微喘著氣,白皙的臉頰因為方纔他激烈的吻而漾上些許紅暈。

  「人比物更賤,物不會作怪,所以物品可以保存世世代代,人則會有所貪圖,秦穆觀替你們開這個宴會,不就是為了把你們送入豪門嗎?就這一點而言,被迎入靖王府難道還不能滿足你?你又何必用這樣的冷臉孔對著我?」他的手指劃過她眉心中的輕蹙,興味盎然地看著她一臉忍受的表情。

  原來他是個令人討厭的男子!

  「你該迎入靖王府的人不是我。」古蘭若腦中閃過前幾日師父和江君對這個男人下的評語:一個不夠專一、不好對付的厲害角色。冷蝶可以和他周旋,她卻沒法子應付這樣的男人。她勉強不來自己做出喜歡他的表情。

  著白衣的纖弱身子因為厭惡而打著冷哆嗦。

  「樊姑娘的確也很美,但是我要的是你。我在宴會上已經向秦穆觀要了你,這樣的表態還不夠清楚嗎?」他一雙往上挑起的桃花眼眸,深邃地凝視著她。

  「可是你在宴會上並未看過我的臉埃」她不解他說。

  「在鬼林的那一天,你已經引起我的興趣了。越難到手的東西,男人越是垂涎,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官法昭舉起她冰涼的手到唇邊呵氣,溫暖著她。動作雖溫柔,說話的口氣頗為譏誚,「你不會傻得想在剛才那一群覬覦美色的男人中尋求一個真心愛你的人吧?」

  「其他男人至少會比你懂得珍惜我。」如果她的立場夠堅定,他會考慮讓她離開嗎?

  按照師父的計劃,她應該是跟著貫石幫的沈拓野或者是恭莊的恭成人,至少這兩個人不像官法昭如此難纏。

  「錯,多數男人沒有我的權勢、我的財富,只有我可以達成你的任何願望。」官法昭輕嚙著她的指尖,引起她一陣驚惶的低喊。他低笑著拉起她的手挑起她自己的下顎,要她仰視著他。「開出你的條件!」

  聞言,古蘭若的心狂跳了起來,雙眼中不由自主地泛出了期待的神色。她揚起眸,第一次認真地看向他。

  以墨蘸成的修長眉形,配上玩世不恭的眼神及略微揶揄世情的唇角,顯得奇異而不搭調,又有種怪異的迷惑力。這樣的男人會信守承諾嗎?

  如果官法昭願意的話,他們打擊劉明蝠的力量就會大增啊!

  但有這麼好的事嗎?

  不需要冷蝶百般地要求他的眷寵,或在王府裡打探任何消息,只要她答應成為他的人,他就會為她毀了劉明蝠嗎?

  興奮讓古蘭若的臉泛起淡淡的粉紅,她的臉龐開始有了光彩——她的美開始生動起來,不再是個遙不可及的畫中美女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輕聲問道,在他灼熱的注視垂下了頭。

  「瞧,冰霜美人還是有條件的。」官法昭諷刺地抿起嘴角,鬆開了她的手,逞自靠向軟榻的躺背,狂妄他說:「沒錯,我會答應你所有的條件,只要你成為我的人。」

  「什麼事都要付出代價的。」她知道他的眼神、語氣中透露著太多的不恥,她卻不想反駁。

  她不想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因為他可以幫她,所以她的態度轉變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即使付出的代價是你自己,你也不在乎嗎?」他瞇了下眼問道。

  「這樣的代價並不高。」出雲谷幾百條的人命,可以因為犧牲掉她一個人而沉冤得雪啊!

  「你相信我不是水中月的人了嗎?」她突然問道,神色有些不安。她害怕官法昭會對冷蝶、媛媛不利。

  「只要你成為我的女人,我就相信你不是。」承諾女人的話,他當然可以隨口說說。就算她曾經是,諒水中月也不敢再動她一根寒毛。他現在好奇的是,她會開出什麼樣的條件。

  「說吧,你要的是什麼?」

  「我……」話到口中,她才想起自己的粗心大意,她該先跟師父商量的。

  一陣冷風倏地吹入這處小空間裡,古蘭若掩住口鼻打了個冷顫。

  「披上吧。」官法昭脫下斗篷覆上她,她直覺地把它撥掉。

  白色的斗篷掉落在地上,像是一攤冰涼的雪。

  「這麼排斥我嗎?卻還想用你自己做為交換的條件,想來我太低估女人的野心了。」他眉頭一揪,顯得有些惱。沒有女人敢如此對他!

  「對……不起!我要好好想一想我的條件。」當他的斗篷再度覆上她的肩時,她只是結巴了一會兒。

  「就算你列一張長單子給我,我也不在乎。不過,我只給你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你就得坐上我靖王府的馬車。」他霸氣地交插著雙臂,睨看著她略微慌張的神色。

  「嗯。」她漫應一聲,只想趕快離開去找師父商量。

  「是不是每次我一放手,你就要飛走!」他一掌扯住即將翩然離去的她,手掌一使勁,她的身子又落回他的身邊。

  不待她回答,官法昭狠狠地吻住了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急著想回去和同伙商量,未免太現實了吧。

  「我不能呼吸了……」古蘭若臉色雪白地。他強硬的力道吻疼了她。

  每次一遇到他,她的身體就要遭受到這種對待?

  「你會習慣的。」他用力地咬住她的唇,在她吃疼的逸出痛呼聲的同時見到了血絲。咬破她的唇,她還有辦法吹出宏亮的暗號,和她的同夥商量嗎?

  「你可以走了。」他大掌一揮,推開了她。

  古蘭若伸手捂著唇,疼痛和屈辱讓她眼眶中泛起淚水。

  她一旋身,飛也似地躍出柳亭。

  見她慌亂離去後,官法昭吹了聲口哨,那些隨行在側的護衛領命之後,開始進行對水中月的進一步搜證。

  

  

  

  

  

  

  

   ※※※

  一頂雕工精美的梨木轎子,平穩地停在靖王府的大門前。

  古蘭若端坐在轎子中,一身白色的絞羅,是官法昭最喜愛的布料,白狐輕裘也是他最常使用的斗篷材質。頭上所戴的白紗罩帽,更是特別為她訂製的織花紗料。

  服侍她的彩霞說,靖王爺要蘭若姑娘在步出房門時一律戴著面紗。

  她今日一整身的裝束,全都是他所要求的樣子。

  在青龍山莊遇見他的那一夜後,受傷的雙唇讓她無法以暗號呼喚師父,結果是媛媛去找來師父。長談之後,師父同意了官法昭的條件,因為師父探查到的最新消息恰好是劉明蝠目前正積極和官法昭打交道中,而官法昭則尚未給予任何正面的回應。

  在結束和師父短暫的談話後,她坐上了那輛等在青龍山莊門口的馬車,除了自己的琴外,她什麼都沒有帶走。

  只是當時離開青龍山莊的她,萬萬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十日。

  這十日之間,她被安置在一座大宅院裡,沒有官法昭的任何消息,也不准她和外界通訊,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讓她的身子又清瘦了一些。

  她不懂官法昭在想什麼?

  「蘭若姑娘,我們到了,請下轎。」聲音清朗的彩霞掀開了轎廉,伸手想扶她下轎。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古蘭若避開她的碰觸,自個兒起身走出轎子。

  好刺眼!

  閃亮的朝陽刺得她睜不開眼,她伸手遮擋了下陽光,在朱紅大門前停住了步伐。

  走進這扇大門後,她就屬於官法昭了。

  「蘭若姑娘,請進門。」彩霞驕傲地走在古蘭若的身邊。

  想她初次見到蘭若姑娘時,足足呆愣了好一陣子。

  她就不相信,靖王府裡的這些姬妾、舞伎,有哪一位比得上蘭若姑娘的美貌?

  古蘭若低頭咬了下唇,終究是跨進了大門。

  兩排翠柏在門內延展開來,入門所見的庭院皆是一片綠意濃蔭。築於幽這的花木中,主宅屋簷的琉璃瓦更顯得晶亮非凡。而通往各處樓閣、亭院的步道,也以上好的紅木遇廊相連接。

  無可置疑,靖王府是雍容而氣派非凡的。

  「蘭若姑娘,這邊請。」彩霞領著她走向右方,正想走上那座通往官法昭房間的長廊時,卻望見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姬妾全站在廊道兩側。

  「這些人怎麼全擠在這?」彩霞驚訝地在台階打住了步伐。

  古蘭若專注地看著兩旁的樹木,沒有聽進彩霞的話,也沒有注意到廊道上站滿了鶯鶯燕燕。

  「這麼傲慢?才入門就敢不理人。」

  「王爺寵她啊!人家還沒入門,王爺就為她大興土木建了個園子。而且王爺還指明讓她住到他的寄暢居裡,你有這本事嗎?」

  酸意十足的語句,故意放大了音量,每張梳整美麗的容顏都瞟向那個一身白衣的女子。

  「她們只是嫉妒罷了,你別在意。快步走過去就可以了。」彩霞湊近古蘭若身側,好心他說。

  「什麼事?」古蘭若直覺地向旁邊一退,不喜歡有人太靠近她。

  可以肆無忌憚抱著她的人,只有媛媛。除此之外,她並不喜歡人與人之間非必要的接觸。

  古蘭若的閃躲讓彩霞愣了一下。這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狀況了,蘭若姑娘根本是在閃避她。要是讓王爺誤以為她服侍得不好,那她就別想待在靖王府了。

  「如果彩霞有什麼做不好的地方,還請蘭若姑娘明示。」

  彩霞語氣認真他說。

  「你很好,我只是……不習慣有人太接近我。」古蘭若對她搖搖頭說,「我們快點到屋子裡,好嗎?我有些累,麻煩你了。」

  坐在轎子裡,一路的顛簸讓她的頭有些疼。

  「你要忍著點,她們不過是因為嫉妒罷了。」彩霞撩起古蘭若的白裘披風避免台階上的泥塵弄髒了雪白的披風。

  古蘭若皺了下眉頭,在踩上廊道的台階時,這才看見了兩旁的欄杆邊聚集了許多的女子。

  這是在做什麼?她們準備對她下馬威嗎?

  天知道她本不想對她們造成任何的威脅,她寧願那個男人不要來找她。

  「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連聲招呼都不會打呀?」一名穿了一身紅色薄紗的豐腴女子尖聲他說,緩緩跨步到廊道中間,擺明了不願讓古蘭若輕易地走過。

  「方紅,你就別在那丟人現眼了。」容貌高雅、身段窈窕的楚昭萍,蓮步輕移地走到古蘭若身邊,和善地問:「請問妹妹的名字是什麼?」

  古蘭若朝她輕頷了下,沒有開口說話。她其實有些怕生。

  「誰理你這個姊姊啊!你別在那裡白費心機了,誰不曉得王爺迎她進門,最咬牙切齒的人就是你了。」方紅嘲笑地看著楚昭萍的笑容僵在臉上。

  古蘭著不言不語地向前走,不想沾惹這些與她無關的是是非非。

  她向左走,方紅擋住她的去路。她向右跨,方紅又再度晃到她前面。

  她停下了腳步,只聽得一陣女人的嗤笑聲,卻沒有人上來替她解圍。

  「這條路不好走吧。」方紅揚起鮮紅的唇嘲笑著她,美艷的容顏上寫滿了不甘心。「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樣的花容月貌,竟讓王爺為你這般癡迷。把面紗拿下來,拜見各位姊姊,我就讓你走過去。」

  古蘭若隔著紗帽看著眼前這個燃燒著妒火的女子,她一語不發撇開頭看向遠方的亭台樓閣。

  「方紅姊,她太藐視人了!」古蘭若太過冷傲的氣質,引起了眾女子的不滿。

  她和他們一樣都是王爺的姬妾,姿態沒必要擺這麼高吧。

  「既然她故意拿喬,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方紅伸手想捉下她的面紗,卻意外地撲了個空。

  那個明明站在她眼前的自影子,是在何時移到右邊的呢?

  方紅不信邪地再度伸手想捉住古蘭若的面紗。

  正當方紅反覆地嘗試了幾回後,古蘭若終於不耐煩這樣的閃躲,她輕揚起腳尖一使輕功便想飛離此處。

  不料,有人眼尖地踩住她的裙擺。這意外的阻礙,讓她的裙擺撕裂了好大一塊,而她整個人也因為重心不穩斜斜地撞向欄杆。

  「小心!」彩霞著急地叫嚷著,伸手想拉住她,但一個白色高壯的身影比她的動作還快了一步。

  「你終於回到我懷裡了。」男人的聲音與一股麝香的氣息瞬間包裹住古蘭若。

  古蘭若的身子一僵,摟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她並不樂見的男人——官法昭。

  她半仰著頭,手掌抗拒地抵住他的手臂。她想逃離這荒謬的一切,他的表情篤定了他一定會掌握她的靈魂與軀體,他要的是所有的她!

  為了報仇,在這樣的男人身上賭上一輩子,值得嗎?古蘭若感覺下顎被抬起,他的指尖隔著白紗搔弄著她的下顎。

  「你沒有任何後悔的機會了。」官法昭低頭在她的頰邊落下一吻,唇邊帶著一貫風流倜儻的笑,右手將她更緊地鎖在胸膛前,「怎麼又瘦了?」

  柔情蜜語妒煞了身旁一票娘子軍,幾時見過王爺對誰噓寒問暖過?

  古蘭若搖搖頭,什麼話也沒有說。有這麼多雙目光壓迫著她,她說什麼都會有人批評。於是她垂下頭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手。

  怎料此舉看在官法昭的眼裡,只覺得她受了委屈。而看在眾女子眼中,則認為這個新來的白衣女人擺明了存心要讓她們難看。

  「王爺,您怎麼出來了?」方紅率先出聲撒嬌道。

  「來看你們怎麼欺負我的人。」官法昭面無表情地輕撫著古蘭若的背,銳利的目光掃過眼前這群噤若寒蟬的女子。

  和古蘭若超凡絕俗的美及淡泊無爭的性於相較之下,這群女人全是一堆庸脂俗粉。

  他喜新厭舊——他完全承認。

  「難道我們就不是您的人嗎?」方紅怒嗔道。隨即驚恐地發現官法昭的視線只有在看向白衣女子時,才會顯露出眷寵的態度。

  「瞧瞧你們這副擺出陣仗的嚇人德行,教我如何敢承認你們是我的人?」

  「王爺,我可是來表達我對這個新來妹妹的關心,您可別把我和她們全混成一團。」楚昭萍儀態萬千地走到官法昭面前,面容親切地對古蘭若說:「妹妹,你可得告訴王爺,我對你沒存什麼惡意。」

  官法昭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一手環著古蘭若,一手倏地捏住楚昭萍的下巴,「昭萍,少在我面前耍這一套把戲。剛才是你使眼色讓洪度雪絆倒她的,你以為我沒看見嗎?」

  男性大掌上的青筋浮現,而楚昭萍則痛得淚水都流出了眼眶。

  「王爺……臣妾沒有……您放了我吧!」楚昭萍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一臉蒼白地哀求著。

  洪度雪連忙跪倒在官法昭的面前,匍匐在他的腳下。

  沒有人開口替她們求情。

  如果先前最受寵的楚昭萍都平息不了王爺的怒氣,那她們這些說話向來不被重視的人,又有什麼資格求情呢?

  「你是要我把你和洪度雪的腳筋挑斷,還是要收拾包袱離開靖王府?」官法昭揮開洪度雪纏人的手,甩開了楚昭萍。

  神情冷漠地看著她們兩人瑟縮成一團。

  「王爺,求您不要!」洪度雪開口乞求著,她已經習慣靖王府中這種夜夜笙歌、予取予求的奢靡生活。

  楚昭萍則睜著眼,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從受寵驟變到如今被趕出府的下場,她還能說什麼呢?

  古蘭若擁緊雙臂,頓時覺得好冷。他的舉動是在彰顯對她的榮寵,還是在揭示她未來會面對的命運?

  她飛快地看了一眼這個擁著她的男人。他對待枕邊人,向來都是這樣不留情面的嗎?

  官法昭察覺到她的視線,將目光移回她的臉上。

  「你沒有什麼好不自在的,你不是那種會在背後耍心機的女人。她們的爭寵,我當然可以理解,我只是不想看到她們做出這種暗著來的卑鄙行為。」

  古蘭若看著他的理直氣壯,想起的卻是爹與娘那種屬於一夫一妻之間的恩愛。她低聲他說:「如果你真的不想見到她們做出這種卑鄙行為,你就不該給她們做這些事的動機。」

  「我的蘭兒,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小嘴裡吐出這麼多個字來。」他伸手探入面紗之中輕繪著她的唇瓣,「你現在是在建議我疏離你,還是在建議我把她們全部驅離靖王府?」他故意這麼說,想激得她再度說話。

  她的聲音並不甜美,而是帶些磁性的低柔,像最上等的女兒紅一樣地讓人沉醉。

  「王爺——」姬妾間起了一陣騷動,風流成性的王爺當真要為這個蒙著面紗的女子而合棄她們?

  憤怒的目光似利箭般刺向古蘭若。

  古蘭若垂下頭,不想與她們對視。此時她被他摟在懷裡,她說什麼話,都會被認為是恃寵而矯的厥詞,而身旁這個可惡的男人顯然不打算改變這種狀況。

  「說話啊!我的蘭兒。」他的指尖流連在她的柔膚上,即使隔著一層白紗,他仍可以輕易接受到她眼中的不屑。「你再不說話,我就當你是要我疏離她們了。」

  「王爺,不要啊——」方紅沉不住氣的開口叫道。

  「閉嘴!你的話已經夠多了。」官法昭不悅地看了她一眼,當他的目光再度轉回到古蘭苦的臉上時,有的只是無限的興味盎然。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們全都屬於這裡,沒有一個人應該離開。」古蘭若語氣淡然他說,目光看向遠方的碧水池塘,像個事不幹己的局外人。

  「你意思是,該離開的人是你嘍!可惜,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的。你不能離開,而那些不想離開的人也該知道我靖王府內有些紀律是不可破壞的。」官法昭勒緊她僵硬的腰肢。

  硬是在眾人面前把她纖細如柳的身子全貼在他胸口。他頭也不抬地喚了另一個名字:「玉娘。」

  「王爺。」一身淡雅青衣的嬌小女子帶著一個小男孩走到他們面前。

  「三天內要她們兩個人把東西全都收拾好,看看她們還缺些什麼,一併要賬房給了她們。」官法昭抬頭向杜玉娘交代,眼光不經意地瞟過小男孩一眼,「你似乎長高了。」

  小男孩俊秀的小臉突然發出了光芒,他激動地點著頭,一句話也不出口。

  「玉娘,這是古蘭若。以後你要多領著她在府裡走動、走動,否則她恐怕不會跨出寄暢居半步的。是不是啊?我的蘭兒。」

  古蘭若不願搭理他,她回眸朝微笑的杜玉娘及小男孩點了點頭。杜玉娘有一雙善良的眼睛,而小男孩的小臉有些肖似官法昭。

  這個男人居然在他的妻與子面前,任由他的姬妾們上演一場爭風吃醋的劇碼!

  「你有一雙不會說謊的美麗眼睛。」官法昭旁若無人地低頭凝視著她。

  「王爺,我先帶官弘離開了。我們原本是要到書房看書。

  沒想到卻在這遇見了您。蘭若姑娘,很高興見到你。」杜玉娘福了福身,帶著孩子轉身離去。「各位姊妹們,你們也該回房了,冬天的冷風可別吹多了。彩霞,你還不快去寄暢居打理一下。」

  杜玉娘開口後,那些倚著欄杆的鶯鶯燕燕們全都一飛而散,只剩下嚶嚶落淚的洪度雪和仍然啞口無語的楚昭萍。

  古蘭若看著杜玉娘的背影,對於她不慍不火的圓滑處事手法,不得不佩服。難怪官法昭要讓她處理這一群妻妾間的事了。

  「你有多少姬妾?」她突然問道。

  「回到我們的房間後,我再慢慢數給你聽。」官法昭狂妄地笑著,擁著她的肩,領她走向他所居住的寄暢居。

  古蘭若宜覺地閃避他的靠近,即使她能和他拉開的距離實在是很有限,他根本不打算讓她離開他。

  「你不覺得該從現在開始習慣我的靠近嗎?否則今晚我們如何度過良宵呢?」官法昭閃著侵略光芒的黑眸鎖住她的視線,他握著她的手到唇邊,伸出舌尖舔過她柔嫩的掌心。

  古蘭若火燙似地將手握成拳,因為怕癢,以及一股她未曾感受過的刺麻感受,他這個動作是在暗示什麼?

  「我純潔如雪的蘭兒。」他大笑著鬆開她的手。走過洪度雪和楚昭萍的身邊,未曾瞥一眼去看她們渴望的眼神。

  突然,一個粉紅的身影衝到他們面前,一把扯下古蘭若的紗帽。

  古蘭若受驚地睜著眼眸,愕然地被擁入官法昭的胸口,她盤整好的髮髻整個松開披散了他一肩。

  「你……你……」楚昭萍原本打算破口大罵,但此時只能錯愕地看著古蘭若的臉。

  如此我見猶憐的面孔、如此動人心弦的美麗,這是一張足可傾國傾城的臉孔!

  「怎麼,說不出話,輸得心服口服了嗎?」官法昭惡意地看著楚昭萍的臉色大變,他轉過古蘭若的臉龐,讓她的絕麗容顏完全呈現在那兩個女人面前。「如果今天她長得沒有你美,你會比較情願離開嗎?我想應該是吧。至少你是帶著竊喜離開的,可惜她的臉讓你失望了。」

  「我輸了!」楚昭萍垂頭喪氣地輕喃一聲,雙眼依然沒有離開古蘭若的臉。如果她也有這樣的一張臉,王爺也會用同樣的眷戀驕寵她吧!

  官法昭當著楚昭萍的面,狎佞地輕啄了下古蘭若的唇,男性的眼中有著純然的滿足。

  古蘭若握緊拳頭,瞪了他一眼,索性背過身來個眼不見為淨——她沒興趣瞧他欺負一個即將被逐出門的姬妾。

  「就是因為她比你美麗,所以你以為你輸了?告訴你,我決定要她的時候,我還沒看過她的臉。」官法昭右臂一勾,摟著古蘭若的纖腰,低頭在她冰涼的頸間聞吮著她的幽香。

  古蘭若對他的抗拒,也成為她吸引他的部分原因。

  「可是……你接我們入府不就是為了我們的美麗?」楚昭萍發抖地道,這一刻她才發覺從來沒有懂過他。

  官法昭鬆開古蘭若,她的身形立刻飄旋到離他幾十步遠的地方。他不怒反笑的表情,讓楚昭萍不解地皺起了眉心。

  「美麗是你們入府的第一個條件,至於更長遠的眷寵,你以為靠的還是美麗嗎?杜玉娘沒有你的美麗,可是她永遠會是我最在意的女人之一。」他的臉龐湊近了楚昭萍幾分,看著她如預期般地紅了臉頰。

  女人,很少會討厭他。

  「王爺。」楚昭萍嬌喚一聲,依然因為他狂野的氣息而心動。

  官法昭微瞇了下眼,唇邊勾起一個邪笑,手指滑過她期待的唇,隨即手掌一翻,將她的手肘反折到她的身後。

  「饒命……王爺饒命!」楚昭萍尖叫出聲,臉上的肌肉扭曲。手肘幾乎被扭斷的痛楚,讓她再也顧不得任何形象。

  「別傻到再去動蘭兒,她和你們不一樣。」官法昭冷冷他說。

  古蘭若輕咬住下唇,看著眼前陌生的亭台樓閣。

  不一樣嗎?

  她們全都是他手心裡的玩物,有什麼不一樣呢?

  她的歎息還來不及逸出口,整個人就被官法昭一把摟住向前走,長廊邊只剩下兩名心碎的女子,以及一頂在冷風中微微掀動的薄紗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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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2 21:42: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進來吧,這就是你未來的家。」官法昭站在寄暢居的門邊,這樣對她說道。

  家?古蘭若在心中反覆咀嚼這個字。

  是家嗎?蓮花紋柱、地鋪水綠琉璃磚,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薰香氣息,這裡怎會是她的家呢?

  她的家該是在鳥語花香的出雲谷,而不是在這麼一座雕樑畫棟的牢籠裡。

  官法昭看著她臉上淡淡的悲哀,倏地將她打橫抱起走進屋內。

  「不要碰我。」她的身子像木塊一樣的僵直。早已自經驗中學乖的她這回沒有掙扎,掙扎只會讓彼此的身子有更多的碰觸。

  她別過頭避開他的視線。這間屋內的椅上全鋪滿了白色的毛裘,華麗的金色暖爐則置放在房間的四個角落。

  還未進一步打量,她整個人就沉入一堆溫暖的毛裘裡。

  官法昭將她放至軟榻上,輕咬著她頸間的香跡「你得習慣被我碰觸。」他以指尖拂過她肌膚上的淡淡粉痕,「而且你會愛上被我碰觸的感覺。」

  「我不會。」他是男人,這個理由就足夠她遠離他了。她環抱著雙臂,盡量不讓自己的發抖太過明顯。

  「你是在暗示我還要多加努力嗎?」他使壞地笑著。

  沒有一點預警地,他欺身將她壓入軟榻之中,霸道的唇攫住她的冰涼,舌尖在她的唇上流連。

  古蘭若無助地圓睜著眼,任憑他猛銳的眼神緊鎖住她的雙眼。她才昏亂地閉上眼,他的大掌卻挑開她的披風,放肆地握住她胸前小巧的隆起。

  「不——」她驚惶地開口,他的舌尖卻已然登堂入室。

  古蘭若不適地嚶嚀著,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的吻弄亂了她的呼吸,而她不喜歡這種唇舌糾纏的濡濕感。

  她的手拉住他的大掌,推開他在她胸口上刻意的撫弄,絕美的臉蛋上淨是忍受的神色——她實在是無法接受這種唇齒相交的方式!

  「不要!」她痛苦地低呼道。

  「好冰冷的唇。」官法昭停住了吻,勾起她的下顎直盯著她,「看來我還要多費點功夫了。」

  他的手撩起她的長髮,用髮梢拂過她被弄亂的農襟,意有所指他說:「不過,你實在是太瘦了,連女人該有的豐腴都是那麼單保」古蘭若咬了下唇,不想和他討論這種問題。反正她只是個用美貌與身體來交換利益的女人。

  喉嚨的不適,讓她輕咳了起來。這一季冬天,她的風寒從未痊癒過。

  官法昭的目光緊盯在她的身上,鷙猛的眼神中淨是掠奪的光芒。

  雙手護住胸口的她,肌膚在白色毛裘裡顯得晶瑩,那輕蹙著眉的委屈模樣是楚楚動人的。

  他坐起身,背倚著榻座上繡工精美的靠墊。沒讓她有逃下軟榻的時間,他長臂一伸,再度將她勾回他的雙腿之間。

  他要她軟化在他的懷裡,卻不想這麼快嚇壞了她。

  「喜歡我為你佈置的嗎?四個暖爐該是夠暖和了。」他寵愛地說,覺得有趣的以指尖推開她手臂上因為不自在而冒起的小疙瘩。

  「你喜歡就好了。」她直著背脊,屋內雖然溫暖,她卻無法放鬆自己。

  「我想你是沒有心思看這些東西了。就算我多事吧,誰要我喜歡你!」他在她的耳邊吹著氣說。

  官法昭的舉動,再度讓她繃緊了身子。

  事情不能再拖了,只要他答應她的條件,只要她能早一日替親人報仇,她什麼都可以犧牲。

  容貌和身子只是一層表象的殼啊!

  「我有話要告訴你。」古蘭若提著一顆忐忑的心,看著前方以蝙蝠為裝飾的金銅暖爐開口。

  「看著我說話!」官法昭命令道。

  又來了!他一定要這樣時時刻刻地提醒她他的存在嗎?

  古蘭若莫可奈何地輕歎了口氣,翦水雙眸緩緩迎向他炯炯的黑眸。

  「說吧。」他得逞地揚起眉,輕撫著她的臉頰。

  「你不是說只要我成為你的人,你就會答應我所有的條件嗎?」她艱澀地把這些話說出口。

  「我是說過。」她終於決定開口了。官法昭的唇角勾起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有求於他的人,是她,不是嗎?

  「我有兩個條件。」古蘭若強忍著想退開的衝動看著他。

  「說吧,我的蘭兒。雖然你目前還不是我真正的女人,不過這是遲早的事,對嗎?」官法昭挑起她的臉龐,讓她不善掩飾的臉龐無從隱藏她的情緒。

  她能說不嗎?古蘭若唇邊的苦笑僅是一現,卻讓他的心奇異地為之一動。

  「我進了官家的門,我已經是……」她握緊著拳頭,不習慣說出這樣的話,「我已經是你的人了。」

  話一說完,她低下頭掩住兩頰的緋紅,而他低沉的笑聲在她的頭頂上響起。

  「我喜歡聽你剛才說的話,我美麗的蘭兒。現在告訴我,你的條件是什麼?」官法昭捧起她的臉,輕吻了下她的唇,對於胸口那種陌生的情愫,他只能歸因於她無與倫比的美麗。

  「第一個條件,我希望你為我除掉一個仇人。」一思及當年的仇恨,她的指尖深陷入掌心之中,讓肌膚上的疼痛減輕她心頭的痛苦。

  「我會為你殺掉任何你覺得礙眼的人。」他拉起她的手心,輕舔著她發紅的肌膚。「不過別傷了你自己,我會心疼。

  還有,你得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除掉他?」

  依稀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提過有人毀了她居住的村子。

  「他殺了我一家人!」纖細清雅的她從齒縫中迸出這句話來。

  激動的她甚至沒注意到官法昭將她攬向他的肘彎之間,輕撫著她氣息未定的背脊。

  「我會替你除掉他的,用你最希望的方法處置他。」他讓她的臉頰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乖靜地點著頭,感覺自己似乎回到了還是小女孩的時候,父親老喜歡拿著大棉被把身體不好的她整個裹起來,抱在他的懷裡。

  「第二個條件呢?」

  「第二個?」她側頭凝睇著他,眨了好幾下眼,才想起他並不是她爹,他是那個擁有許多妻妾的官法昭。

  「看我看傻了嗎?」感覺到她的身子再度抗拒起他的擁抱,他鬆開對她的鉗制,側身拿起薄毯裹住了她。

  古蘭若睜著眼,兩顆豆大的淚珠就這樣滑下臉頰。他為什麼不是爹呢?她好想家人啊!

  官法昭皺起眉,以指尖拭乾她的淚水。

  她垂下了肩,眼淚仍然無聲無息地往下滴落。她覺得好累、好累,多希望自己只是個平凡人。

  「不許哭!」他聲音低啞地喝道,火戾的眼緊盯著她。眼淚可能只是她的手段,他卻因為她的眼淚而想毀掉任何傷害她的人。

  「我沒事了。」她帶著哽咽說道,一手摀住揪痛的胸口。

  「吃過藥了嗎?」

  「我不礙事的。」古蘭若搖搖頭,拉緊身上的薄毯,帶著水氣的眸望凝著他。她必須記得他們之間只是場交易。她輕咳了兩聲,低聲他說:「我的第二個條件是,我需要一位大夫定期為我把脈,我的病情他最清楚。」

  「你要找那個叫江君的男人。」官法昭瞇緊了眼,眼神凌厲的看著她。

  「你怎麼知道?」她訝異地問道。

  「同樣居住在長安城,我不會不知道青龍山莊近日住進了一位年輕的名醫,他救過不少人嘛!」他冷笑一聲,繼續說:「況且,你那天從青龍山莊的晚宴上逃跑後,他站起來為你說過話,我感覺得出他在阻止我得到你。」

  「江君一直定期替我看診把脈。」唯有江君來探她,她才能和其他人互通消息。師父多數時間都潛伏在劉明蝠的週遭,等待任何可以狙擊劉明蝠的機會。

  「我不想讓其他男人碰你。」官法昭交抱著雙臂,口氣堅定。

  「江君和其他男人不一樣。」相處了十年,江君早已是個超越性別的朋友。

  「那就更該死了!」他俯身向前握住她的下顎,說話的口氣已接近威脅,「在你的眼裡,只有我該是特別的。」

  黑魅的眼不讓她有任何隱藏心事的機會,因而她眼中閃過的無助與失望都盡收入他的眼底。

  「還有其他條件嗎?」他霸氣地問道。

  「如果你無法答應我第二個條件,那我不需要坐在這裡。」古蘭若仰著下巴,第一次試著和人談判,那向來是冷蝶和江君才有的本事。

  「看來江君對你很重要了,不只醫你的身子,還能撫慰治療你的心靈。」他臉色陰沉他說。

  他官法昭想要的人,別人不可能有機會沾染半分。

  「你答應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辦不到。」他冷淡他說。

  古蘭若放開手中薄毯,心裡的失望是難以言喻的。報仇,原本可以變得很輕易,只要她願意犧牲自己。

  「那麼,我該走了。」她緩緩地站起身,甚至不再多看他一眼。現在的官法昭,只是一個和她無關的危險男人。

  「我准你走了嗎?」官法昭扯住她腰間的繫帶,一寸一寸地將她向後拉。

  「請不要這樣。」她的手握住軟榻的鍍金靠肘,單薄的身子禁不住與他用力的拉扯,她的呼吸已在喘息的邊緣。

  啪!

  當繫帶撕裂的聲音傳來時,她的身子也因為失去重心而搖搖晃晃地跌向光亮的地板。

  「啊!」古蘭若驚叫了一聲,直覺地舉起雙手想找尋任何可以支撐她平衡的東西,而他的手臂阻止了她的掉落。

  官法昭健壯的手臂自她的身後攬住她的腰,她向前傾的身子掛在他的肘彎之間,那雙纖白的小手緊緊地捉住他的前臂。

  餘悸未定的古蘭若,並未察覺身上的衣物因為少了腰間的繫帶而變得寬鬆,她雪白的衣襟敞開著,露出了她頸上及胸前的大片雪跡官法昭將她轉過身正對著自己,他的眼眸變得深暗,比她還早一步發現她此時純真的柔媚。

  「不要!」她的雙手想攏緊衣襟,他卻執意按住了她的手。

  「在我的懷裡害羞是不必要的。」官法昭在她的鎖骨處印下了一個吻,「好滑的肌膚。」

  「請讓我離開,你不答應我的條件……」古蘭若漲紅了臉,無助地看著他。

  「你太單純了,你以為條件談不攏就可以輕易走人嗎?

  樊冷蝶和你是一夥的,江君和朱媛媛是一塊進入青龍山莊的,你們四個人肯定關係匪淺。」官法昭撫摸著她胸上冰涼的肌膚,手指勾起她淺粉色的抹胸繫帶。「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又是使暗器、又是蒙面的,還說自己不是水中月的殺手。我身受朝廷重恩,皇上待我不薄,我似乎該把一些擾亂社會安寧的人,交給朝廷處理。你說,我該這樣做嗎?」

  古蘭若拚命搖著頭,貝齒深陷入唇瓣中。

  事情怎麼會走到這樣地步!他們幾個人全都太單純了,報仇若真是如此容易的享,所有的血債怎麼還會埋沉在地底中整整十年呢?

  難怪在師父原訂的計劃裡,也沒打算讓原本該進入靖王府的冷蝶直接慫恿官法昭為她報仇,因為官法昭太精明、太難以算計了。

  「別皺起你美麗的眉,我會心疼的。」官法昭鬆開她的手,白袍一揚,他躺上軟榻,單手支著臉頰,似笑非笑地脫著她。

  古蘭若兩手拉住衣襟,發愣地看著他悠哉的模樣。她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過來。」他朝她勾勾手指頭。

  她直覺地向前跨了兩步,又停住了腳步。「你想做什麼?」

  「可憐的蘭兒,你似乎沒有任何可以和我談判的籌碼。

  你不過來,我只好讓人立刻去調查和你有關的那幾個人了。

  那位媛媛姑娘是青龍山莊未來的少莊主夫人,沒錯吧。」他早布好了網,就等著她往下跳。

  古蘭若的齒痕更用力地烙陷入唇瓣中,原本蒼白的雙唇被她咬得煞是紅艷動人。

  她腳步緩慢地走到軟榻邊,毫不反抗地讓他勾住她的腰,跌落到他的身上。

  官法昭的大掌扶扣著她的頸後,不讓她的臉龐有向後退縮的機會。他邪惡地一笑,啟唇道:「吻我。」

  「我不會。」古蘭若的臉色頓時刷白。

  「如果不會,那就休想我會同意讓江君來替你看診。」他的手指撫摸著她的唇瓣,欣賞著那紅潤的光澤。

  「如果我吻你,你會同意我剛才的條件!唔……不……」隨著她說話時唇瓣的蠕動,他的指尖蓄意地鑽進她的口中,輕撫過她柔軟的舌尖與溫潤的口腔內部,似蝴蝶探索花叢般輕輕地與她的唇舌嬉戲。

  「若你的唇舌用這種方式吻我,我會為你做任何事。」他在她的耳畔低語。

  官法昭的指尖輕點了下她的唇瓣後,便將屬於她的濕潤沾上了他的唇瓣。而當他伸出舌尖輕舔雙唇時,古蘭若緊閉上眼,覺得自己隨時會因為過度羞恥而死去。

  她並不清楚他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舉動,只知道一再被他碰觸的結果,讓她覺得不潔!

  「不願意讓我嘗嘗你的甜蜜嗎?我的蘭兒。」官法昭冷眼旁觀著她忍受的表情,他唇邊的笑始終帶著一種蓄意的折磨。

  他要她逐漸開始學習如何碰觸他,他不要抱著一個冰涼的雕像翻雲覆雨。

  好半晌,在古蘭若平覆胸口混亂的起伏後,她才敢睜開眼看向他。「你先發誓會做到我開出的條件,我才……我才……」

   「連吻這個字,你都說不出口,我怎麼知道你的吻會不會讓我滿意?」他的指尖描繪著她的紅唇,嘴角的笑意是極端佔有的。「我想,你還不知道你的江君已經離開了青龍山莊,他的病患們一度還盛傳神醫失蹤的消息。」

  「他怎麼了?」古蘭若握緊了拳頭,臉上的緊張是顯而易見的。

  「其實要勾出你漠然之外的情緒似乎不難。江君,就是一個極好的誘餌。」官法昭暗黑的眼中溢滿了強烈的不滿。

  「吻我,讓我確定你會為我綻放更多的熱情!」

  「他……」她顫抖著唇,還想繼續追問。

  他倏地伸手扣住她的下顎,強迫她不安的眸子只許凝望著他。「除非我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否則我不會告訴你任何事。」

  古蘭若認命咬了下唇,將身子傾向他。

  在幾乎碰觸到他的時候,她卻突然顫抖了起來,她從來不曾做過這種事啊!

  「抬起你的頭,否則我會以為你想吻的是我其他的部位。」

  他暗示性的話語,只讓她不解地眨了下眼。

  「讓我教教你吧,我的蘭兒。」官法昭的大掌拉起她的左手勾住他的脖子,拉起她的右手探入他的衣襟之中,平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你遲早都是要碰我的。」在她的低喘聲中,他輕笑出聲。

  「接下來呢?」

  古蘭若看著他的唇,就是沒辦法讓自己主動親吻他。

  他按住她的後頸,讓她冰涼的唇碰觸到他。

  她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依著他方才示範的動作將舌尖探入他的口中。

  熱!

  在她的舌尖乍然碰觸到他火熱的舌時,她倏地收回了唇,但他置在她頸後的大掌卻強迫她再度與他的唇相觸。

  古蘭若無力的手捉緊他胸口的衣襟,屈辱的感覺讓她始終閉著雙眼,因而未曾看見他眼中迸出的火苗。

  一而再、再而三的嘗試中,她試著去挑弄他的舌尖,他總是比她更敏捷地閃開,沒有他主動的糾纏,她顯得不知所措。

  「我不行了……」她雙膝一軟,半跪在他身側,無力地倚著坐墊喘息著。

  她沒有吻過人,不知道吻人是件這麼耗費心力的事。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官法昭留戀地舔了下她沁甜的唇、扶起嬌弱無力的她靠在他的身上。

  「他呢?」古蘭著抬起眸神色不寧地問道。江君怎麼會失蹤呢?

  「他被聘任為恭莊莊主恭成人的私人管事,此後你的江君已經不再是你的專屬大夫了。恭成人的脾氣乖戾無比,想動他的人,得要某些特定人士才有辦法成功。這樣你懂了嗎?」官法昭皺起了眉,阻止她更進一步的發問。「你掛意他太多了,我不想再聽到那個名字。」

  他朝門外彈了下手指,命令他說:「把東西送進來。」

  「參茶來了。」彩霞雙手捧上了參茶,接過參茶的卻是官法昭。

  他掀開碗蓋,吹開那層熱騰騰的霧氣後,遞到她的唇邊,「喝一口。」

  古蘭若啜了一口後,又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媛媛總是這樣捧著茶送到她的唇邊,因而她並不認為這樣的舉動有何不妥。她覺得好渴,熱茶暖和了她的身子,她始終緊繃的身子開始有些放鬆。

  彩霞雙眼發亮地看著他唇邊帶笑地看著古蘭若喝著參茶,從沒聽過王爺曾服侍誰喝茶。

  「再多喝幾口。」

  「不了。」她推開碗,搖了搖頭。參茶雖然香潤口,但江君交代過補湯藥膳之類的東西,一定要經過他同意才許喝。

  「小姐,王爺怕小姐的身子虛不受補,特別交代我只用參須下去熬煮,所以這參茶不會上火、也不會讓您不舒服的。

  您再多喝幾口吧,趕明兒個,長安最有名的張大夫就會來替您診脈了。」彩霞熱絡他說。

  「張大夫?」古蘭若抬眸看著他。

  「彩霞,告訴張大夫不用來了,蘭兒有她專屬的大夫。」他挑起眉朝她一笑,將手中的參茶一飲而荊彩霞很快地收走碗,開心地對古蘭若說:「小姐,王爺怕您喉嚨不好,這屋子裡用的全是最上好的香炭,沒有一般炭火的泥炭味,也不會把屋子裡的空氣弄得混濁。」

  她安靜地瞅著他,心裡的不安逐漸地擴散。「我不希罕這些外在事物,我只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諾。」

  「我的付出是要有代價的。」官法昭揮手要彩霞離開,陽剛的氣息再度逼近古蘭若的鼻端。「我的女人要懂得服侍我。」

  「府裡這麼多女人都在做同樣的事嗎?她們都怎麼服侍你?」古蘭若有些困惑,她不明白對他來,什麼樣的事情才叫服侍。

  她不會那些撒嬌、嬌嗔的媚功。

  「你不必學她們,我想要你怎麼服侍我,我會告訴你。重要的是,你得先學著享受我的碰觸。」官法昭的手才一碰上她的腰,她立刻反射性地僵住了身體。「你瞧。」

  「我會……努力的。」她困難地自喉間吐出這些話,努力習慣從他的大掌上傳來的熱度。

  「好,衝著你這句話,我會給你一些時間來適應我。相信我,我不會在今晚強要了你。」看著她鬆了一口氣的容顏,官法昭唇邊的笑饒富興味。對他,她當真是避之唯恐不及。

  可惜,她沒弄懂一件事——他是個享受追逐的男人。

  官法昭扣住她的腰,將她一寸寸地拉近貼向他的身子。

  「我的蘭兒,現在告訴我,你的仇人是誰?」

  「劉明蝠。」古蘭若雪白的面容頓時出現了肅殺之氣。

  他先是一愣,既而仰頭大笑出聲,「世事多巧合啊!現在告訴我,他是如何害死你一家人的!還有,你想怎麼對付他?

  要讓他死、還是生不如死呢?」

  官法昭英挺的五官上漾著一層感興趣的神色,然而眼中卻閃著殘忍無情的光芒,看來他未來日子將會充滿了刺激。

  劉明蝠那隻老狐狸,得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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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2 21:42: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把蘭若姐姐還給我!」朱媛媛站在官法昭面前,氣鼓鼓地看著他。

  冬日的午後,朱媛媛經過通報後,進入靖王府對著官法昭興師問罪。

  「什麼時候她變成你的了?」官法昭挑起眉,漫不經心地逗著這個粉嫩的女娃。

  「蘭若姐姐不是我的人,她是我的姐姐!把她還我!」她故意雙手叉腰,以增加自己的氣勢。

  「還你,辦不到!我的東西怎麼還給你呢?」他上前勾起她的小臉,故意在她圓潤的小臉上親了一記。「不過,我倒是隨時歡迎你到我們家,繼續當她的好姊妹。我的姬妾中還沒有你這種可人兒。」

  「你你……你不要臉!」朱媛媛哇哇大叫,打掉他的手,然後跳離他十步遠。

  朱媛媛瞄了他一眼,隨即又飛快地挪開視線。這個男人笑起來讓人不好意思看他,八成不是個好人!

  「秦莊主呢?」他低笑著問道。

  「不知道。」她皺了皺鼻尖,瞪了他一眼,她擔心自己會給秦大哥惹上麻煩,堅持讓秦大哥在門外等她,「我要見蘭若姐姐。」

  「她染了風寒,正在睡覺。」

  「有沒有叫江君來看?」朱媛媛擔心地問。

  又是江君,他已經厭倦這個名字了!

  官法昭的心中滑過一陣不快,輕描淡寫他說:「恭成人那邊還不放人,所以他還沒能來。蘭若的風寒是不適應環境引起的,我已經讓人開藥給她了。我帶你去看她吧,不過別驚醒了她,她夜裡睡得很淺。」

  「聽說你限制蘭若姐姐的行動!」朱媛媛鼓著腮幫子,不高興地指責著他。官法昭的俊俏風流是眾所皆知的事,他的一舉一動很自然使成為丫環間的蜚言蜚語。

  「『聽說』是最不可信的消息來源,我不曾禁錮過她的行動,是她自己不願跨出寄暢居。」

  官法昭領著她進入了寄暢居的內室。

  朱媛媛聞了聞房間內的麝香氣息,「這是蘭若姐姐的房間嗎?為什麼屋子裡都是你身上的味道?」

  「這是我的房間,而她是我的女人。」他低聲回道,幾步外正在睡眠中的古蘭若不安地翻了下身子。

  朱媛媛驚訝地摀住唇,圓圓的大眼瞪了他一眼後,便小心地走到床邊看著古蘭若。

  她睡覺時還是皺著眉啊!瘦弱的身上除了一條溫厚的錦被外,還罩了一件男性的白色毛質披肩,那是官法昭的吧!

  朱媛媛咬了下唇,唇邊的酒窩漾了一漾。這樣她就放心了,這個男人沒有想像中的壞心腸嘛!

  嫩黃色的嬌小身影踮著腳尖走出房間,回頭用嘴形無聲地說:我會再來看她的。

  官法昭一手支著榻台雕欄支柱,俯看著古蘭若。沒有人注意到他眼中的溫柔,包括他自己。

  

  

  

  

  

  

  

   ※※※

  「你們都不知道王爺多疼蘭若姑娘!蘭若姑娘不愛出門,王爺就陪著她待在屋子裡看書、寫字、彈琴。他為蘭若姑娘準備的停雲閣,蘭若姑娘至今還未踏進去半步,就一直待在寄暢居裡。」

  彩霞捧著一碟蜜果釀從地窖裡出來時,就被一群好奇的丫環團團圍住詢問古蘭若的事。

  古蘭若入府快一個月了,卻一直沒走出房門過,而那個風流成性的王爺,卻日日流連寄暢居內,就連處理公事,也常是讓下人到寄暢居的書房中,怎不讓人驚訝呢?

  「小李說,提煤炭入門時,聽到了很好聽的琴聲,是蘭若姑娘彈的嗎?」

  「她是不是真的美得像天仙一樣?聽說楚昭萍看到她的臉時,失魂落魄地拎著包袱就離開了。」

  好奇的問題紛紛拋向彩霞,十多歲的彩霞突然發現自己的重要,她得意地聳了聳肩道:「我頭一回看見蘭若姑娘時。

  我的嘴巴怎麼都合不上,心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漂亮仙子,我彩霞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誰比她更美的。至於蘭若姑娘的琴彈得真是好,連小鳥兒都會停在樹頭聽哩!王爺處理公事時,總要讓蘭若姑娘坐在一旁彈給他聽!」

  「再誇口下去,蒼蠅都要來沾那些蜜果釀了。」杜玉娘溫和的笑聲出現在大家身邊,她手裡還拉著低著頭的官弘。

  「玉娘夫人,弘少爺。」原本交頭接耳的丫環們,全都閉上了嘴,微微曲膝行了個禮。「我們先告退了。」

  杜玉娘微笑地一揮手讓她們退下,慈祥的面容在看向彩霞時,歎了一口氣,「你這個孩子喔!小小年紀就在別的丫環面前驕傲捧主,日後要是蘭若姑娘再受寵一些,你豈不飛上枝頭了。」

  「夫人,彩霞沒有那個意思。彩霞只是很喜歡蘭若姑娘,所以才忍不篆…」彩霞委屈地捧著那碟蜜果釀,扁了扁小嘴。

  「這些人都是主子們派來打聽消息的,你不護著自己的主子,還四處宣揚蘭若姑娘受寵的情形,是想幫蘭若姑娘樹敵嗎?」杜玉娘教訓著她。

  「可是……她們都是我的好姊妹啊!」彩霞搖著頭,年輕的臉龐上淨是彷徨之色,為什麼不能呢?

  「你們每個人在服侍不同的主子之後,就沒有什麼好姊妹了。你那些話聽在別人耳裡是很刺耳的,誰都希望自己的主子是備受珍寵的。」

  一陣風吹過樹梢,杜玉娘彎下身替官弘拉緊了斗篷,而官弘則將手上那只籐籃子抱緊了些。

  「彩霞懂了,我會改的。」忘了穿外衣的彩霞打個了冷顫。

  「懂得改就好了,當初挑你服侍蘭若姑娘,就是看你性子單純、做事俐落,你可別讓我和王爺失望。我們快進門吧!免得把你凍壞了。」杜玉娘拍拍彩霞的肩,拉著官弘的手也向寄暢居走去。「你去稟告蘭若姑娘,就說是我帶官弘來看她。」

  「您這邊請。蘭若姑娘看到您一定會很高興的……」彩霞領著杜玉娘跨過門檻時,才猛然想起前幾日方紅要來登門拜訪,蘭若姑娘卻推身體不舒服,氣黑了方紅的俏臉。

  「玉娘夫人,您稍等一會兒。我立刻去通報蘭若姑娘……蘭若姑娘!」彩霞話還未說完,就看到了背對著他們端坐在大廳窗邊的古蘭若。

  她慘了。

  「有什麼事?」古蘭若聲音幽冷地問道。正注視著窗外的她,並未特別起身或是抬頭看向身後。

  「下回領人進來前,記得先通報。」杜玉娘輕斥著彩霞,看著古蘭若單薄的背影,她直覺反應道:「天氣這麼涼,還不快去幫蘭若姑娘拿件外農。」

  「我馬上去。」彩霞將蜜果釀放到茶几上,拎了件白色外袍便跑到古蘭若面前,「請您披著外農,免得著涼了。」

  古蘭若接過外袍,隨手放在一旁,依然看著窗外那片湖光之色。屋內的暖爐向來燒得極暖,而她也不愛披掛那麼多衣物。

  「玉娘夫人帶著官弘少爺來看您了。」彩霞隨著她的視線看向外頭,實在不懂蘭若姑娘怎麼能看那面湖看了大半個上午。

  「是嗎?」古蘭若動了下身子,緩緩地回過頭。

  水柔的盈盈雙眸中泛著淡淡的優愁,雪白的雙頰被窗外的風凍得有絲微紅,薄薄的兩片唇微微抿著愁,白色的軟綢衫襯得她的容貌更加飄然若仙。

  杜玉娘的目光就此膠著在古蘭若的臉上,直到古蘭若起身朝他們走來,她才驀然回過神來。

  「瞧我,竟看著你發起愣來了,我今天是特別帶官弘來看你的。官弘,叫蘭姨娘。」

  「蘭姨娘。」官弘害羞地看了她一眼,抱緊了他的籐籃。

  古蘭若朝社玉娘點點頭,目光放在官弘身上。他才五歲大吧。

  她喜歡孩子,他們看起來就像媛媛一樣地善良可愛。

  不知道媛媛近來好嗎?官法昭說媛媛來看過她,卻因為不忍心吵醒她而匆匆離去。

  「大家坐下來吃果子嘛!」彩霞安頓大家入座後,細心地在三個精緻的小銀盤中各盛了三顆蜜果,金黃透明的麥芽裹著青綠色的梅子,晶亮可愛得讓人垂涎三尺。

  「你們吃吧。」古蘭若對著官弘說道,知道孩子都喜歡甜食。

  官弘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壯玉娘一眼,在兩人同意的目光下,他開心地用銀箸夾起蜜果放到嘴裡。

  好好吃!官弘童稚的臉上寫滿了快樂。

  「蘭若姑娘、玉娘夫人,你們也快吃啊!這可是不是普通的麥芽糖哩!這是皇上特別賜給王爺的,說對喉嚨很有好處的。」彩霞催促道。「蘭若姑娘身子不好,玉娘夫人最近老是在咳嗽,吃了這種蜜釀果,保證就不咳了。」

  古蘭若低頭掩著唇,無聲地笑著。彩霞的個性有時還真像媛媛。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杜玉娘笑著問道。

  「蘭若小姐不愛吃東西,總要彩霞說好說歹才肯吃一些,彩霞當然愈來愈會說話。」彩霞把銀盤子放到古蘭若冰涼的手裡,「您就快吃了它吧。」

  「是啊,這蜜果釀的確是滋氣養肺的聖品。」杜玉娘拿出手絹替官弘擦了擦嘴,溫柔地把自己的那一份果子又撥到官弘的盤子裡。「王爺也送了一些到我那裡,我捨不得吃,原打算過年時,再拿出來給官弘吃的。」

  古蘭若看著她的舉動,她握住銀箸的手發抖了一下。

  杜玉娘是個好母親,和她過世的娘一樣地疼小孩。而自己現在的身份,卻是個搶奪她丈夫的壞女人古蘭若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蜜果釀,便放下了銀盤,置在一旁。

  「今天突然來拜訪你,實在是很冒昧。」杜玉娘看著古蘭若,心中不免又是一陣讚歎,天下怎麼會有如此美麗的人兒,就連害羞的官弘都會偷偷看她啊!

  「沒關係,我反正沒事。」古蘭若搖搖頭,接過彩霞再度遞上的外袍,認命地披上了肩。

  「住在這裡一切還習慣嗎?」杜玉娘親切地問道。

  「還好。」她正在學著如何去當一隻籠中鳥,官法昭正在安排對付劉明幅的事而她插不上手幫忙,只得安靜地待在這裡,等待著他的到來。

  「王爺要我為你挑些布料,好讓人為你裁製些新衣裳。

  蘭若姑娘喜歡什麼樣的衣料?」

  古蘭若看了她半晌,覺得杜玉娘身上有一種和娘一樣的溫暖特質,她略微不自在他說:「我的衣服已經夠了。還有,你叫我蘭若就可以了。」

  「謝謝你的體貼,蘭若。我想我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

  杜玉娘熱情地想握握她的手,卻發現她的身子縮了一下。

  「對不起,嚇著你了。」

  「不會。」古蘭若看了官弘一眼,在發現孩子已專注在他的籐籃上時,她坦白地問道:「你不會討厭我嗎?」

  「我愛他,所以我能接受你。」杜玉娘真摯他說。

  「為什麼?為了他的財勢?他有這麼多的女人。」古蘭若的眼中有著太多的不解。

  「你還未愛上他吧?王爺為你癡迷,亦是幸運的。被愛的一方總是比較幸福的,而癡迷的一方,是吃虧的。」杜玉娘苦笑著,處在一群貌美的姬妾之中,她的賢德是官法昭所喜愛的,然而她卻永遠無法獲得官法昭看著古蘭若時的熾熱眼神。

  她輕咳了幾聲,拿出手帕摀住口,嫻雅的面容上帶著一些病容的。她歎了口氣,認命他說:「因為癡迷,所以我只求待在他的身邊。而我不明白你何以看來如此憔悴?」

  「我並不習慣和人同枕共眠。」古蘭若含蓄的道,雙頰卻不由自主地飛紅了一片。

  在寄暢居裡,她不曾獨眠過。那霸道的男人總是在百般親吻挑逗至她的氣息沉重後,才會用他那雙冒火的眼,親密地梭巡過她的每一寸肌膚,而後全身緊繃的他會無言地擁著只著單衣的她入眠。

  「奇怪了,他從不和誰過夜,難怪妹妹們千方百計地要排擠你。」杜玉娘一臉的羨慕之色。

  「是嗎?我希望一個人獨眠。」她直言道。

  古蘭若的話讓杜玉娘有些尷尬,她捉著手絹輕咳了兩聲後,隨口找了個話題。

  「你看過王爺背上的疤記嗎?我只聽方紅提過,王爺對你這麼癡迷,你應該是看過的。」

  「我沒見過。況且他不會為誰癡迷的,他只是一時新鮮罷了。」古蘭若輕搖著頭,不明白得到他的眷顧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王爺從沒對誰這麼用心過。」杜玉娘下意識地替官法昭辯解。

  古蘭若微側著頭,看著官弘酷似官法昭的眉眼。

  同樣不羈的眉,同樣微斜挑起的眼尾——在孩子身上顯得俊秀可愛,在官法昭身上顯得風流而妖惑。

  「女人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而你替他生了一個孩子,你才是最重要的。」古蘭若輕聲道,直覺地想安慰她。

  「官弘不是我生的,他是王爺過世的元配夫人所生的。」

  杜玉娘看出她的驚訝,只是一笑。「我的身份和你一樣,只是個姬妾。王爺的元配夫人在入門兩年後就過世了,官弘是王爺唯一的後代。而打從王爺讓我擔起照顧官弘的責任之後,府裡的人便都稱我一聲夫人,一切就是這樣而已。」

  「是嗎?」古蘭若靜靜地凝視著正對籐籃說話的官弘,對他的憐惜又多了幾分。沒有娘的孩子,總會有些寂寞。

  「喵!」

  一聲貓叫從籐籃中響起,官弘飛快地看了古蘭若一眼,抱著籃子縮到杜玉娘身邊。

  「那是官弘的寵物,一隻叫做波波的貓。官弘走到哪都帶著它。」杜玉娘輕笑道。

  「放它出來吧。」古蘭若看著孩子期待的眼神,小時候姐姐也曾養過一隻小狗的。

  官弘的眼睛一亮,害羞地朝她一笑後,很快地打開了籐籃。一隻有著柔軟金黃色毛皮的貓咪喵喵了兩聲,跳到他的腿上。

  「你和官弘處得好,我就放心了。」杜玉娘的聲音有些無奈,她伸手揉揉額頭,略見疲態他說:「將來我的身子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總還有人護著這個孩子。」

  「你的身體不舒服嗎?」古蘭若仔細地端詳著她,意外地發現她手腕中央有著淡淡的青紫色,彎彎的形狀恰似天上的新月。

  「沒有。只是上個月回家探親時染了風寒,到現在一直沒痊癒,難免會胡思亂想。」杜玉娘急急忙忙地解釋,右手則緩緩地放到了身後。

  杜玉娘手上的青紫和水中月的標記,好相似埃古蘭若暗忖。

  帶著一絲的關心,她隨口問道:「這不是中毒的徵兆吧?」

  「不……沒有。」杜玉娘低下頭臉色轉為蒼白,不敢直視古蘭若清亮的眼,她慌裡慌張地說:「官弘,你拿蘆葦逗波波給蘭姨娘看。」

  「好。」官弘興奮地拿出一小段蘆葦在波波的眼前忽上忽下的逗弄著。

  「喵!喵!」波波伸出爪子,柔軟而靈活的身子隨著蘆葦的高高低低而不住地跳動著。

  「喵!」波波在百般捉不住蘆葦的狀況下,老大不高興地大叫了一聲,高傲地看了官弘一眼後,便趴在軟榻上不再理會這個小主人。

  「波波來。」官弘誘哄地才把蘆葦在它跟前晃了兩下,波波再度中計地一躍而起。

  古蘭若著迷地看著貓和蘆葦間的爭鬥,忘了繼續追問杜玉娘關於中毒的事。

  杜玉娘看著她的側臉,心頭著實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古蘭若如此敏銳。

  真是個奇特的女子啊!帶著冷漠的絕世容貌看來對任何事都缺乏熱情,卻因為一個孩子和貓之間的簡單遊戲而解凍了她的冰冷。

  「真難得見到你這麼開心的笑容。」官法昭的聲音從側門傳來,鷹眼炯然地盯著古蘭若的笑顏。

  沒見過她笑得這麼無憂無愁過!

  「爹。」官弘的蘆葦停在半空中,被波波捉個正著。

  古蘭若直起身子,飛快地看了官法昭一眼,她那只想摸貓的手也就此停在半空中。

  官法昭眼中的笑意讓她手足無措。她乍然低下頭只覺得雙頰直髮熱,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臉紅,可是……總覺得被他窺探到了她的內心。

  他走到他們身邊,面對官弘渴望的眼神,他只輕拍了下孩子的頭,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古蘭若含羞的模樣上。

  他伸出一指勾起她的臉龐,雖然遭到了她必然的輕微反抗,卻也讓他知道她的確是在害羞。

  「王爺,你今天比較早回來,想來是有事要處理了。」杜玉娘看出官法昭此時想和古蘭若獨處的心情,她識趣地牽起官弘的手,「我今天帶官弘來看看蘭若的,我們也該走了。官弘,把波波放回籃子裡,向爹道別。」

  官弘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眼睛凝視著官法昭,小嘴閉得死緊,顯然是不願意離開。

  「要好好讀書,知道嗎?」他自己打小即是由奶娘帶大,他向來不知道該如何和孩子相處。

  他是一個人學習著成長的,而他的孩子也該這麼獨立。

  「爹……」官弘抱著波波,一臉的難過。他想說話,可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下回再帶彼波來。」古蘭若抬起臉龐注視著孩子,鼓勵地給了他一個微笑。孩子都需要有人關心。

  「嗯。」官弘用力地點頭,小臉因為興奮而漲紅著。如果可以常來寄暢居,他就可以常常看到爹了!

  官法昭看著那兩個正在對望的一女一小,英挺的臉孔顯得有些訝異。沒想到古蘭若竟會喜歡小孩子——她並不愛和人接觸。

  他回頭想問問杜玉娘剛才的事,卻意外地發現她慘白的臉色,他皺著眉說:「你的臉色怎麼還是這麼差?上次回娘家後染上的風寒還沒好嗎?明天讓張大夫過來替你把把脈,知道嗎?」

  「我知道了,謝謝王爺關心。我和官弘先告退了。」杜玉娘感動地微笑著。

  她要求的從來不多,只要官法昭能多看她一眼,她就心滿意足了。

  古蘭若目送他們離去後,緩緩自軟榻間站起身。最不喜歡官法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像是在檢視戰利品似的。

  「別費事移動了。」他拉住她白色的裙擺,阻止她的舉動。

  「坐到我懷裡。」

  又在命令她了!古蘭若蹙起眉尖,才有的一點好心情,全被破壞一空。

  白色的身影筆直地站著,不向前移動,也不如他所願地坐到他的懷裡;她的無言是一種消極的反抗。

  「怎麼,一見到我,又開始板起一張冷臉了嗎?」官法昭有些動怒,強行扣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扯到大腿上。

  古蘭若被動地仰望著他,她和他的相處模式,從來就是他尊她卑!

  「又不說話,每次我一進門,你就是副冷淡模樣。」他的手捧住她想側開的臉頰,拇指輕撫著她的肌膚。「我想看你剛才那種含羞帶怯的風情。那一刻的你在想什麼呢?」

  「你不會想知道我在想什麼的。」古蘭若輕輕他說話,唇邊的笑有些落寞。「你只是希望我卑躬屈膝罷了。」

  他在算計著她什麼嗎?

  令她恐懼的是,向來厭惡與人碰觸的她,竟然已經習慣了他的唇、他的手、他的碰觸。

  從不會替他寬衣,到日日為他換穿上早朝的衣服。她已習慣了太多的他,她唯一不習慣就是自己身體裡那種陌生的灼熱感。

  「錯了,我就是欣賞你不會卑躬屈膝的樣子。」說完,官法昭抱起她,直接走入內室之中。

  他將她壓在榻上,修長十指交扣住她抗拒的手指。黑魅的雙眼,直勾勾地盯住她不安的眸。

  也該是時候了,他已經忍耐夠久了!

  「現在是白天……」古蘭若感覺心跳開始加快,她不想面對那個逐漸失控的自己。

  「白天又如何?我晚上不也點著燭火,好看清楚你嗎?」官法昭低下頭深深地吻著她。

  「你總是這般沁香,讓人嘗不夠你的味道。」他的舌尖滑出她的唇,順著她細軟的頸項,一路深吻而下,火熱的雙唇咬開她的衣襟,輕吻過她因為興奮而逐漸堅硬的蓓蕾。

  古蘭若低吟了一聲,忍受著胸間那種似快感又似疼痛的唇齒肆虐。

  她變了……

  古蘭若閉著眼,呼吸間淨是他身上特有的麝香氣息。他的隨身丫環會將他的每一套衣服全薰上這種香氣,而她的肌膚如今也都漫上了這種香味啊!

  「我要你!」他吮住她的耳垂,雙手拉開她的衣襟,褪去她所有的衣衫。

  「不……」她半側過身,細瘦的手臂裹住自己的赤裸。

  「你沒有拒絕的理由。劉明蝠那裡我已經布下了眼線。就等著他掉入網裡。江君會在幾天後來看你。何況……」他狂妄地一笑,手指撥弄著她灼熱的軀體。」你已經對我有反應了,不是嗎?」

  他的話讓她認命地閉上了眼,什麼也不再說。她在堅持什麼?和不和他發生關系不都一樣嗎?

  難道她在期待他會因為有些喜愛她而尊重她嗎?一切都只是場交易啊!

  古蘭若靜靜地閉上眼,任憑他百般的誘哄、任憑她的身體落入他所主導的情慾風暴之中,她都不曾再睜開過雙眼。

  閉上眼,不要看到他,她至少可以想像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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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2 21:43: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官法昭踢開寄暢居的大門,臉色陰鬱無比。

  打從前一日他要了古蘭若之後,就連她偶爾出現的笑容都消逝無蹤了。她只是一直重複地彈奏月琴,樂音持續一整天,就像現在他所聽到的淒清曲調。

  「該死的!」他詛咒了一聲,看著大廳桌上分毫未動的補湯。

  他不要再看到她落落寡歡的臉孔!也不打算再讓她整天躲在她的世界裡了!

  他沒必要忍受她這般的拿喬!

  官法昭霍然推開內室的房門,琴聲中斷了一會兒,而後又幽幽地重新響起。

  「你給我出去走走,沒人要求你困在這棟屋子裡。」他勾起她尖尖的下顎,卻發現了她肌膚的冰涼。「彩霞那丫頭是怎麼照顧你的?」

  「她很好。」古蘭若不想多話,只是彈著她的月琴。

  她知道自己變得消沉了。他給了她所需要的一切,她該是快樂的,可是……她不快樂,非常地不快樂!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曾經她以為可以為了報仇一事而犧牲自己,然而現在的她連自己的臉都不屑看見。

  她不怪他,也沒有愛上他,她只是純粹感到煩心。

  「停止你那該死的琴聲!」他用力地捏住她的下顎,「你究竟想怎麼樣?」

  「你又究竟想怎麼樣?」她放下月琴,面容沉靜地看著他。

  「你告訴我該怎麼做好了。我原本就是這種個性,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會改的,畢竟……你是我的恩人。」

  官法昭死瞪著她,陽剛的五官上寫滿了怒意。」我不要聽你這些鬼話!」

  先前的她還有些生氣,現在的她讓人完全猜不出她的心思。

  他低下頭,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然後充滿戾氣地強拉她走出門外。「起來,我帶你去看一些東西。」

  他隨手抓了件白狐大氅披上她的肩,不理會她無聲的反抗。

  好冷。

  這是古蘭若踏出屋外的第一個念頭。

  她縮進白狐大氅之中,被動地任由他領著她向前。寒冷讓她的呼吸變得緩長,她低下頭將臉龐半埋入溫暖的狐毛中。

  「忍一下,只是一小段路。」他眉目之間還是很嚴厲,說話的口氣卻徐緩了些。

  「王爺,您不多加件外衣?」守在門外的侍衛長劉興中問道。

  「不用了。」官法昭一襲輕便的白色襖袍,瀟灑地一揮手,「全退下去吧,自己家裡還要這樣守著,你們當我是犯人嗎?」

  「屬下是擔心王爺近來公然與司農寺侍御為敵,您曾經說過那人行事不正。」劉興中雙眼直視著官法昭,沒敢偷看古蘭若的臉。

  王爺這兩天的脾氣,誰也捉沒個准,小至菜色、大至幾處田地的營收問題,只要一不合他的意,那屋子裡的人就等著被罵到啞口無言。大家只知道王爺的陰晴不定和這位古姑娘有關,卻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抱得美人歸,不就是最好的結局嗎?

  古蘭若在聽到「司農寺侍御」一詞時,驚愕地抬起頭看了官法昭一眼。他公然與劉明蝠為敵,為了她?

  「薑是老的辣,我果然沒用錯人。好了,我只是到亭子裡坐坐,你不用這麼緊張。」官法昭舉起衣袖,為古蘭若遮住了天空中落下的雪花。感覺到她身子不斷的輕顫,他皺著眉向劉興中命令道:「去把我的披風拿來。」

  「是。」劉興中速步走入屋內。

  「那個人剛才……」因為極度畏寒,古蘭若的身子不自覺地縮入他的肘彎之間,她已經許久不曾在這麼寒冷的夜裡待在戶外了。

  他低頭鎖住她水亮眼眸,譏諷他說:」怎麼,只有聽到報仇這件事,你才會有反應嗎?」

  「我以為你會做得比較……」看不清他眼中的算計是哪一種陰謀,他甚少向她提到報仇計劃目前走到了哪一步。

  「你以為我會做得比較不明顯是嗎,錯!我們要讓敵人知道我們在注意他了,如此他才會不安,現在就等他主動找上門來。」

  「主動找上門?」她輕咳了兩聲。

  「沒錯,你等著他主動上門來拜見吧。」他精明的眼中有著計謀即將得逞的得意。「劉明蝠這老傢伙還算沉得住氣。」

  「王爺,您的披風。」劉興中恭敬地遞上一件黑色長斗篷到官法昭手中。

  長斗篷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圓後,披上了官法昭的肩。他看了她一眼,垂下手等著她為他綁上斗篷前襟的繫帶。

  古蘭若咬著唇強忍因為天寒而起的顫抖,手指輕觸著他的繫帶,無奈凍僵的手指全然不聽使喚。

  「我似乎無法要求你什麼,要求愈多,付出愈多的人往往是我。」他盯著她的眼,意有所指他說。

  官法昭的笑容中有著幾分自嘲的意味。

  古蘭若看著他的臉龐,按住突然抽痛了一下的胸口,為了什麼呢?

  他一挑眉,在她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飛快地綁好繫帶。

  「你會綁啊。」他自小尊貴,連穿衣脫鞋子都有婢女服侍,她還以為他不會動手做任何事。

  「我偶爾會自己動手,但是多數的時候我喜歡你替我整裝。」他將她的手掌塞入她的白狐斗篷裡,然後拉開他身上的長斗篷,黑色羽翼一張地將她整個人包復入他的胸口。「不冷了吧?」

  多了他的斗篷及他的體溫,她的確是不那麼冷了。她喃喃他說了句:「謝謝」

  他擁著她,緩緩地走在夜色中。她祥和的表情,讓他原有的戾氣已然談去了泰半。

  一開始她異於其他女子的表現,對他來說是新鮮的。然而隨著時間的過去,在他以為兩人已經達到某方面的共識時,她又成為那個漠不關心的冰美人,這讓他有些火了。

  他的付出,一定要得到成果!因為她而起的心痛,只是他不願服輸的心態使然吧。

  古蘭若役注意到他的心思,帶些好奇地看著嘴中吐出的呼吸因為寒冷化作了白色的霧氣。

  她的體質不良,大伙忙著把她藏在被窩中都來不及了。所以她不曾在這樣的晚上走在冷風裡。

  「或許,我該把寄暢居改為波波居,這樣你會開心一點。」想起她近來和官弘的相處情況,他突然這麼說。

  出乎他意外地,她咬著唇笑了,柔美的笑意掛在唇邊,看來更加楚楚動人。

  「你讓我想愛你!」他低下頭,別有含意地在她的耳間廝磨著。他並不認為專寵她一人,代表了什麼,某一段時期之間,他總會特別偏愛某一種類型的女子。

  「愛……」她吐出了一個氣音,悲哀流過了她的心頭。

  是為了對父母的愛,還是為了對自己生活環境被破壞的恨,讓她選擇了復仇呢?他是為了她的淡漠或是為了她的美麗而想擁有她?他不會愛她,而她也不會愛他。

  活著,有太多的問號。

  古蘭若伸出一手接住空中飄下的雪花,「好冰。」

  「別凍了手。」他連忙捉回她冰涼的手握在掌中。「看看前面。」

  古蘭若聞言向前望去,左方的一處小水塘邊,以白色實木築鋪成一處亭閣。水塘邊的柳樹在夜風中輕飄著,靜靜地拂動著亭閣。亭閣四周用白色的布簾披隔了數層,而幾座約莫半人高的金色燭台,在夜裡綻放著光明。

  「停雲閣。」她念出了亭閣上的匾額,疑惑地看著他。

  「你的美會讓雲止步。」他輕吻過她的指尖,帶著她走入亭閣之中。「進去吧,我要讓你看的不是這座亭子,而是裡頭的景色。」

  景色?

  她疑惑地隨著他走入亭閣中,只見軟榻的一隅擺放了一隻錦墊,一把光亮的月琴寂靜地立在牆邊,這顯然是為她而準備的。

  「你沒必要準備這些,我不常走出寄暢居。」她低語著,內心卻著實有些歉意。

  「看看這裡吧。」官法昭不理會她的話,逕自拉開另一邊的簾子,一整片的梅林展現在兩人的眼前。

  「綠色的梅花?」古蘭若掩口輕呼,不能置信地看著那一園子墨綠色的花瓣。白色的雪花落在其上,更顯出花瓣的深綠。

  「這是綠萼梅,花瓣和花萼全都是墨綠色。你一直讓我想到這種品種的梅,獨特而清香。你還沒住進靖王府的那十天,我特別讓人栽了這處林子,不過你從沒來過。」他平靜地訴說著。

  「綠萼梅?」她走到靠近梅林的亭閣邊,就著朦朧的燭光撫摸著花瓣。

  這些花美得好不真實!

  官法昭摘下她手中的花,將它插在她的鬢間,順勢將她攬到胸前。「還冷嗎?」

  「不冷。我從沒看過這片林子!」她敬畏地看著一片的墨綠,雙眼發著亮。

  這片林子、這些亭台樓閣的確是要有錢才能辦得到,不過也要他有這份心,不是嗎?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這裡要在我房間內的窗戶才看得到。你對那個地方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不是嗎?」官法昭扳正她的臉,讓她無法閃躲。「日子真有那麼痛苦嗎?」

  古蘭若無言地望著他,她一定要喜歡那種把自己當成貨物的感覺嗎?

  「你不必做這些的。」她低聲道。

  「我喜歡為你做這些。」他將額頭貼住她的額頭,卻因為她肌膚的冰涼而一震。

  「綠萼林很美。」她幽蘭般的氣息吐在他的唇邊。

  「它心動了嗎?」官法昭的手探入她的衣衫內,直接貼住她跳動的心口。

  「你想要我因為這些東西的外在價值而對你心動嗎?」她歎了口氣,看著窗外梅樹上的露水在樹梢被凍成了晶亮的冰柱。

  她不想付出太多的感情,既然知道他終有一天會收回這樣的眷戀,更不需要讓自己陷入太多。當她的人變成一種交易時,現實是令人畏懼的。

  「我為何要花心思在亦所謂的外在價值上,你不會不懂!」他咄咄逼人的眼眸直視著她。

  「如果你有心做這些,為什麼不多花些時間陪陪官弘呢?他很需要你的陪伴。」古蘭若輕推著他的胸膛,側臉看著亭外。

  當她心亂時,當她不知如何面對時,她總會一語不發地轉開頭。

  再度被她拒絕,官法昭瞇了下眼,縱使有些想發火,卻仍壓抑下自己的脾氣。她只是一個他一時感興趣的女人,沒必要與她計較。

  她是個挑戰,他想知道她會因為什麼而心動。她不是個容易動情的女人,所以他要她對他死心塌地。

  「官弘過世的娘因為厭惡我姬妾成群,所以從不讓官弘靠近我。我也忙,沒空理他。久而久之,也就不知道如何親近他了。何況,玉娘將官弘帶得很好,他根本不需要我多花心思去操心。」

  「你關心他是應該的,他是你的兒子。」她堅持他說。

  「是嗎?我爹花在遷官、戰事上的時間,比花在我這個獨生子身上還來得多,我不也一樣成長、一樣在朝廷揚名嗎?」他不以為意地,輕佻地撫摸著她的臉頰,「你陪我,我就陪他。」

  「你怎麼可以拿這種事——」她的話尚未說完,亭外就傳來腳步聲。

  「王爺,有人找您。」劉興中帶著不安的聲音隔著亭傳來。

  「誰?」官法昭皺著眉問道。

  「劉明蝠。」

  古蘭若聞言,一把捉住他的手臂,整個人仿若遭到雷擊一般。她直覺地看向亭中的月琴,卻急亂地發現那不是她慣用的那把有暗器的樂器。

  劉明蝠來了啊!

  「別慌。」他的手扣住她的腰,望著她明顯的緊張神色。

  在她提出條件的當晚,她就已經將所有的事情全盤告訴了他,包括出雲谷的悲劇,包括她們進行劫富濟貧的工作,再將事情嫁給水中月的過程。

  「你毋需害怕,一切有我在。」官法昭堅定地注視著她的雙眼,語氣自信十足他說。

  古蘭若順著他的大掌,被動地摟入他的懷裡。她能相信他嗎?她暗忖著。

  然而此時心中的那種踏實感,卻讓她覺得不那麼孤單呵!

  「我好冷。」她喃喃他說。

  「等我們毀了他之後,你會暖和的。」他在她的唇上印下保證的一吻。

  

  

  

  

  

   ※

   ※

  

  ※

  官法昭擁著古蘭若走入靖王府的大廳,愛憐的姿態看在旁人的眼裡,不免會對古蘭若側目幾分。

  「王爺倒好興致,在這樣的寒夜中賞月。」劉明蝠禮貌地起身,看著兩人身上的雪花。

  「有些容顏是你抗拒不了的。」官法昭溺愛地摟緊了她,像對待稀世珍寶一樣地溫柔。

  「要靖王另眼相看的女人,定然非比尋常。」劉明蝠陪著笑臉看著他們走上主座。

  「你還沒向我的佳人問好。」官法昭神情傲慢他說。

  戴著面紗的古蘭若僵往了身子,官法昭想做什麼?她不想讓自己的容顏被劉明蝠看見。

  「司農寺侍御劉明蝠向姑娘請安。姑娘是從青龍山莊過來的吧?」滿頭白髮的劉明蝠有著一張紅潤的笑顏,他笑吟吟地作了個揖,眼中卻閃過一道冷意。

  不過是個寵妾,竟也敢要他彎身以對。

  古蘭若隔著面紗迎著劉明蝠的雙眼,這雙眼殘忍地目睹了多少條人命的死去!她顫抖了一下,官法昭將她擁著更緊了。

  「有什麼事不能在朝廷上談嗎?一定要挑這種時刻來打擾我。」官法昭不客氣地問道。

  他倨傲地斜倚在榻上,將古蘭若摟在胸前,以手指梳理著她的長髮,一派沒將劉明蝠看在眼裡的模樣。

  「我只是來和王爺聯絡一下感情,下官近來不知在何事上得罪了王爺?」劉明蝠看了她一眼,暗示一個姬妾不該在這種場合中誤事。

  官法昭沒理會他的眼神,就著古蘭若的手喝了口熱茶。而後逕自把弄著她的小手,狀似流連在溫柔鄉中。良久,他才懶懶地開口,「劉侍御是覺得我處處刁難嗎?」

  「下官不敢。」

  「你若不敢,今日也不會走這一趟了。」官法昭冷笑了兩聲,瞄了他一眼,「其實我也不是故意刁難,不過國庫中有些糧食的是該盤問、該調查。國糧一下不見,一下又出現,進出之後的盤點數量是沒錯,但若有人故意作賬,高價時偷偷運出拍賣,低價時再補足數量放入國庫中,用這種方法賺錢,想不發財都難。」

  「下官不明白王爺的這些話。」劉明蝠站直了身子,仰看著他。

  「不明白何必又來跑這一趟呢?」想在他面前裝蒜?哼!

  「王爺,能否允准下官和您單獨會談!」劉明蝠又看了古蘭若一眼。

  「不准。有我的地方就一定要有她,我迷戀這馨香的身子。」官法昭在她的頸側偷了個香,深情款款的眼始終落在她的身上。「她是我的人,官法昭的一部分。」

  古蘭若的心狂跳了幾下,雖然知道他的全是謊言,然而在那樣深長的注視之中,她還是有些迷惑的。

  官法昭呷飲了一口酒,微挑起她臉上的薄紗,一側頭便將口中的酒徐徐地餵入她的口中。

  「凡是我的事,她全部會知道。或許你該直接跟她談。」他戀戀不捨地輕舔了下她的唇,在看到她的臉頰泛起一層淡紅的酒暈後,他的目光才不情願地轉回到劉明蝠身上。

  「再次請問下官究竟是何處得罪了王爺?下官並未做出王爺方纔所暗指之事啊!」劉明蝠不滿的神色只敢放在心裡。「還請王爺明示。」

  「明人不說暗話,近來征伐減少,賞賜也就隨之驟減,加上皇上留我在朝為官,朝中所得俸祿根本就不多。而我的佳人,絕不屈就於任何次等的東西,她的全身只能用最上等的絲綢及我的雙手來包裹,我連她的足尖都不捨得讓她碰到一點灰塵,她是不同凡俗的。」官法昭囂然地擁著古蘭若坐在上位,目空一切地看著劉明蝠,「這樣,你懂了嗎?」

  「下官立刻送來一些銀兩以供王爺使用。」劉明蝠連忙回道。

  「誰要你的銀兩?那點蠅頭小利,連她抹胸上的珍珠都無法購得幾顆。」官法昭探手至她發間,撫摸她柔細的發及繃緊的頸項。「我要你和我合作。」

  劉明蝠是只老謀深算的狐狸,如果有辦法讓兩人合作。他就能掌握更多劉明蝠偷天換日的真相。如此一來,要廢他的官也就不難了。

  「屬下考慮一下,此等大事關係著國家社稷。」劉明蝠狀似不勝苦惱他說,仍不願正面承認犯下盜取國庫之糧的大罪。

  官法昭是皇上重用的人才,如果有他參與,買賣糧食的層級可以提高,真出事了,也是第一個拿官法昭開刀。

  只是官法昭真缺錢財嗎?還是別有用心?他似乎該找個人問一問。劉明蝠在心中冷笑著。

  「去你的國家社稷!你那副假仁假義的模樣給別人看就可以了。」官法昭一拍椅臂,神情大為不悅,他口氣威脅他說:「你不和我合作,我就把這件事直接稟告皇上,等你丟官了之後,我再將司農寺侍御一職換上我自己的人!」

  他一說完,氣沖沖地飲了一口酒後,再度低頭哺餵進她口中,並在她的唇邊呢喃道:「說些奢侈的事。」

  不勝酒力的古蘭若輕咳了兩聲,輕聲他說:「王爺,我想要一把象牙刷的月琴。」接著不經意地讓皮裘掉落到地上,她佯裝嫌惡他說:「髒了,我不要。」

  官法昭這可惡的人硬是要將她扯入計謀之中,從今之後,劉明蝠的目光將會緊盯著她,她不能不依附著官法昭。

  「你懂了嗎?」官法昭挑起眉與劉明蝠對視,果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不屑。

  「下官懂了。」

  「你懂了就好。對了,我有一事要問你,傳言劉侍御曾經得到一張隋煬帝的寶藏圖,不知是否為真?」官法昭大膽的問話,讓古蘭若的臉色大變。

  「王爺打哪聽來的荒謬消息?」劉明蝠皮笑肉不笑他說,「下官不過是有些祖傳之財罷了。」

  「是嗎?」官法昭輕撫著古蘭若僵硬的背脊,要她放下心來。「我手下的人說,前幾日,長安有一名瘋漢在街上嚷著我剛才的那些事,還道你殺了好幾個村落的人。聽來還真是讓人膽寒啊!」

  「王爺英明。若劉某當真誅殺了那麼多人,皇上豈會不知?我朝政治清明是歷來朝代之冠。」

  「這也難說。如果是我,我就會放一把火燒了所有人,就當一切事都是大火所引起,我絕不會留下任何活口礙我的路。」官法昭的眼緊盯劉明蝠未曾有任何波濤的表情。

  「沒想到王爺的心腸如此歹毒。」劉明蝠仍笑得自在。「不過話說回來,真要會做事的人,就不會還留下一個瘋子瘋言瘋語了。」

  古蘭若瑟縮著身子。怎麼會演變到這個地步?官法昭為何要提起當年的事,難道他不怕劉明蝠起疑心嗎?

  「是啊!那個下令殺人的人,該先列冊登記有多少人,再檢查有多少具屍體,一個活口也不能留。」

  「王爺的作風,屬下算是領會到了。」

  「你當真沒有寶藏圖?」官法昭不勝惋惜地長歎一聲,這下子劉明蝠肯定會在長安城內大肆搜查那名並不存在的瘋漢。

  當人專注於某一方面時,便容易會在其他方面有所疏失。

  「王爺真是愛開玩笑,不如下官也來說一句玩笑話吧。」劉明蝠紅潤的臉頰上完全沒有任何心虛的模樣。「聽說隋煬帝的背上有兩道黑色羽翼的印記,而那兩道羽翼會跟著他生生世世轉世。」

  他要官法昭知道,他劉明蝠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有辦法看到官法昭的背,就有法子殺了他!

  古蘭若在聽到劉明蝠提起那段往事,整個臉龐都埋入了官法昭的胸前。

  「羽翼會跟著煬帝生生世世又如何?」官法昭瞇起眼,眼中的風暴正在醞釀。這傢伙想威脅他嘛!

  「下官聽說,您的背上也有兩道黑翼般的疤記,不知傳聞是否為真呢?」劉明蝠笑嘻嘻地丟了這一句話。

  此話一出,古蘭若倏地躲開官法昭的懷抱,晶亮水眸即刻布上了一層寒霜。那些話是真的嗎?

  她竟然依偎在一個間接害死爹娘、姐姐們的兇手身上!她按著開始抽痛的額頭,那些肢體殘缺的焦黑屍體,那些屋毀草枯的蕭瑟一時間全湧入她的腦中。

  官法昭狀若不在意地仰頭大笑,察覺到古蘭若頓然而起的緊繃。他早已從她口中知道楊廣背上的黑冀印記,只是對於這些傳說他從不以為意,沒想到這女人當真了。

  在古蘭若第三度明顯地避開他的碰觸後;官法昭一火。長手一探就將她捲入他的雙膝之上。

  「劉侍御打那兒得到的消息?看來我可得小心自己的飯菜了。對了,不也有傳言說你善於下蠱嗎?所謂無風不起浪,劉侍御以為如何呢?」官法昭略微加重手勁,表面看來像是撫摸著她的背,實則是為壓制她想掙扎起身的動作。

  「我們今天倒是說了不少玩笑話,王爺也許就是煬帝的轉世,一樣瀟灑、一樣風流。當然靖王的英才謀策比那個亡國君主好太多了。」劉明蝠呵呵笑道;白眉下的目光帶著深意。

  「我不舒服……」古蘭若突然開口道,身子抖得極為厲害。

  官法昭霍然抱起她,她冰冷得像雪地中的梅。

  「別碰我,我自己走。」她牙齒打顫地,音量微乎其微。

  官法昭讓她背對著劉明蝠,在她的驚喘聲中,一把扯下她的面紗,在她的唇邊低語著:「你是我的寵妾,你想反抗什麼?想讓他疑心嗎?」

  古蘭若放棄了掙扎,任憑他將她的臉龐壓入他的胸口,他強烈的男性氣息,讓她幾乎窒息。是這個男人間接害死了許多的人命!

  「劉大人,我先帶她回房了,她身子弱,禁不住拋頭露面、吹風受凍的。」

  外人看不出兩人間的波濤洶湧,只道官法昭對她真是百般呵護。

  「王爺很中意這名女子?」劉明蝠看著那白色纖弱的背影,八成是人間絕色,方能讓官法昭如此迷戀,看來他當初找杜玉娘是壓錯寶了。

  「何止中意,只要是她的要求我就一定會答應。」包括毀了你這個人。官法昭妄然地笑著。

  他要劉明蝠露出真面具,這個心狠心辣的男人如果知道蘭兒是他的最愛,會使出什麼詭計呢?

  「靖王果然多情。」劉明蝠雙眼閃著亮光。

  「我因為她而多情。」官法昭挑眉回道,隨即擁著古蘭若走出大廳。

  劉明蝠目送他們離去,撿起了古蘭若的面紗,臉上勾起一道陰險的笑容。

  「名琴與美人,適合紅色的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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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官法昭才將古蘭若抱入寄暢居大廳的暖榻上,她立刻縮到角落處以避開他的碰觸。

  「怎麼了?剛才受了寒?」他伸手想摸摸她的額,她將身猛然一側躲開了他。

  官法昭握住她的手一扯,讓她拚命發抖的身子倒在他的面前。「你沒有逃開我的權利!」他的態度強硬。

  他帶著怒氣的唇才觸碰到她的,她即刻乾嘔了出來。

  古蘭若狂亂地推開他,飛步到彩霞為她準備的盥洗水盆邊。她的手一扶上那只鑲著金色華麗蝙蝠的木架,她就吐了出來。

  終於知道他為何鍾愛蝙蝠了,不是因為「蝠」音同「福」字,而是因為他背上的羽翼恰似蝠編的雙翅?

  「該死的!」官法昭扣住她的背,不料引起她更不舒服的表情,她蒼白的臉龐幾乎埋入了水盆裡。

  「彩霞,去叫大夫?」他大吼。

  「您怎麼了?」彩霞立刻衝了進來,焦急地扶住古蘭若的身子,「要不要吃藥?我去拿藥給您?」

  「我要你去叫大夫,沒聽見嗎?」他極度不悅看到古蘭若沒有推開彩霞,卻對他的碰觸避如蛇蠍。

  「叫……江君……」她的頭好昏。古蘭若顧不得自己不愛碰觸人的習慣,直覺地拉住彩霞的手臂,唇瓣亦不停地顫抖著。

  「不許!」官法昭大吼一聲,打橫抱起了古蘭若,硬是扯開她緊捉著彩霞的手。

  古蘭若整個人縮成一團,伸手想推開他,卻在看到他火怒的臉龐時,不住地打著寒顫。

  彩霞膽怯地看向官法昭滿臉暴戾的臉色。王爺那兩道銳利的眼神像是要凌遲小姐似的。

  「王……王爺。」彩霞害怕的吞吞吐吐。

  官法昭把古蘭若放到榻上,從她渙散的眼神知道她已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讓王總管去恭莊請人,就說古蘭若發生突發性的疾病,請恭莊主讓江君到靖王府走一趟。」他低吼了一聲,看著她放鬆了眉心,閉上了眼。

  可惡!

  彩霞小跑步地衝出房間。她害怕房間內那種恐怖的氣氛,王爺像是隨時想刮人幾巴掌似的。

  「張開眼!」他聲音沙啞地命令著,她卻只是把眼睛閉得更緊,而且還拚命地想抽回那只被他緊握住的小手。

  「我變成怪物了嗎?睜開你的眼!」官法昭故意獰笑地俯身接近她,她慌亂得連呼吸都要靜止。

  「不要再靠近我。」她忍無可忍地低喊上聲,昏眩的腦中一片混亂。

  「張開眼,否則我就當你是要我和你親熱。」他要知道她在想什麼。

  官法昭的手撫上她的頸間,碰觸著她冰冷卻跳動劇烈的脈搏。「還想掙扎嗎?是根本就戀上了我愛你的那種快感,上回把嘴唇咬得死緊,其實你是興奮得想大叫.是嗎?」

  不堪人耳的低級話語飄入她耳中,狂肆的大掌早已解開她的衣襟,輕佻開她粉色的抹胸,撫觸她紊亂的心跳。

  「不要碰我!」她睜開了眼,大叫出聲,隨即掩住了口,輕聲咳嗽著。

  古蘭若一睜開眸子,官法昭立刻接收到她眼裡比厭惡更深層的東西——恐懼、害怕,與深深的怨恨。

  「原來我美麗的花兒也會有大聲抗議的時候。」他扣住她的下顎,霸道地將自己氣息吐在她的臉龐上。

  「不要……」她微弱的音量抗議著,捉住披風裹住敞開的衣領。

  「除了不要之外,你還有其他的歡迎詞嗎?」他的臉愈靠近她,她整個人就愈貼向榻面。「你在怕什麼?怕劉明蝠還是……怕我?」

  古蘭若嚥了下口水,眼睛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肩頭。

  他真的是那個造成生靈塗炭的隋煬帝、真是那個間接導致全村死亡的楊廣?

  「又不說話,除了逃避之外還會什麼?」他大掌揮開長袍的下擺,雙腿跨定在她的身側。

  古蘭若尖叫一聲,小手驚惶失措地甩上他的臉龐。

  「啪」的巴掌聲在夜裡更顯得清亮無比。

  「我又犯到了你什麼?我討厭無理取鬧的女人!」他健碩的身子整個壓住了她,他狂亂的胸膛熨帖在她急促喘氣的胸口上。

  古蘭若拚命地扭動身子,手握成拳用力地捶向他。

  當她的手再度揮向他的臉時,官法昭瞇起眼,手掌一舉,不客氣地回甩了她一巴掌。

  她細緻的皮膚禁不住他的一擊,瞬間腫起了半邊。

  「你也相信隋煬帝的傳說嗎?一個傳說竟然讓你變成這種戒慎的模樣。」他捏住她的臉頰,強迫她看著他,「你以為我就是害死你爹娘的凶子嗎?劉明蝠才是!」

  古蘭若摀住自己的耳朵,呆愣的美眸看著眼前的他。

  囂張的命令口氣,倨傲脾睨的態度,官法昭看來就像個皇族。而他給人的壓迫感更仿若在肩膀上張開黑色的大羽翼,隨時準備朝她撲殺而來,窒住她所有的生機。

  「可憐的孩子,被嚇傻了嗎?」身上有疤記的人何其多,為什麼他就該背負這個傳說的後果?官法昭扣住她的臉龐,在她的唇邊低笑道:「如果我和你纏綿時,你肯睜開眼睛,又或者你願意像我那些妻妾一樣,用你的櫻唇撫吮著我的胸背,你早就該知道我的背上有兩道疤記。」

  他話聲方落,眼神倏然一凜。能夠看到他身體的女人屈指可數,他沒有在女人身邊過夜的習慣。

  古蘭若是個例外,她總是一動也不動地窩在榻側,僅讓她的幽香伴著他入眠。

  官法昭扯開前襟扣,接著扯開身上的白袍,「你要不要親自驗證我肩後的疤記呢?」

  「我不要看。」她側開臉,手指卻被他抓住強迫撫摸著他肩頭結實的肌肉。她咬著唇,一逕地搖著頭,搖亂了發。

  「再往下一點,就是那個疤了。」他拉著她冰冷的小手探到了疤記的上方。

  「王爺,恭莊主和江君大夫來了。」王總管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這麼快?」官法昭陰沉地瞇起眼。

  她眼中乍現的期待光彩,居然是為了那個江君!

  「我才出了大門,恭莊主和江大夫就已經在門外不遠的地方,準備來拜訪王爺和古姑娘了。」王總管恭敬地稟告。

  「真有默契啊!請他們進來寄暢居。」官法昭冷著臉。

  古蘭若低下頭,慌亂地整理身上的衣服,她不想讓江君看到這樣的自己。她想抬起身子,因為他的胸膛橫在她面前而動彈不得。

  官法昭猝然吻住了她,在她百般的抗拒下,依然攫取了她的芳香並吻腫了她的唇瓣。

  他戀留地舔了下她的唇,斜倚著玉枕輕描淡寫他說:「替我穿好衣服,你也不想他見到這樣的我吧。順便讓他幫你擦藥,我下手太重了。」他手指輕指過她紅腫的臉頰,不捨地看著她因為疼痛而倒抽了一口氣。

  古蘭若不情願的伸手探向他的胸前,替他整好衣衫,攏齊了領口,在碰到他的肩膀時,她的雙手像被的燒到一般地抽開。

  「王爺,恭莊主和江大夫已經在寄暢居門口了。」

  「你是我的人,這輩子都是。記得這一點。」官法昭低頭在她頸間吮出一記紅色吻痕。

  「請恭莊主進來。」說完,他擁著她端坐起身。

  古蘭若偎在他身邊,不安的眼專注地看著門板。

  片刻後,一身灰衣的江君扶著面帶冷意的恭成人走入室內。

  古蘭若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而江君一進門之後,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臉。

  「王爺,我們兩個主子似乎是多餘的。」面容溫潤如玉的恭成人緊閉著雙眼,口氣冰冷他說。江君的心全放在那個女人身上!

  「恭莊主和我的想法真是不謀而合,我的蘭兒似乎恨不得我馬上消失。」官法昭話中帶刺他說,舉起她的指尖親吻著。「你要我出去嗎?我的蘭兒。」

  「江君要替我看診。」古蘭若委屈地輕抿著唇,很怕官法昭又為難她。

  官法昭的手故意滑上她的頸間,撫摸著她被他吮出的紅痕。「真是不懂得討好我的丫頭,我如此疼你,你卻棄我如敝屣。」

  古蘭若低下頭,粉紅的頰不敢迎視江君瞭然的眼神。

  她再也不是原來那個古蘭若了。

  「你的身體怎麼了?王總管說你得到急症?」江君向前跨了一步,感覺到恭成人的氣息在瞬間冷戾而下。

  「我……」她欲言又止地凝視著他。

  「她是驚嚇過度了,而你這個良醫正好可以給她身心上的撫慰。」官法昭的口氣尖刻之至。

  江君朝他伸出手,清平的五官上有一股安定的氣質。「請將蘭若暫時交給我,我得先替她把脈。」

  「我正好也有事要和恭莊主談談。」官法昭抬起古蘭若的臉輕撫著被他肆虐過的紅潤雙唇。「蘭兒,帶他回我們的房間。」

  古蘭若打了個冷顫,一個人怎能臉帶著微笑,而雙眼中滿是警告?

  她側開頭,卻見恭成人緊抿著唇,臉上的表情冰冷如石。那道從他左眼直下臉頰的長疤增添了他孤傲的氣質。是恭成人不喜歡來靖王府?還是他根本就不愛江君替她看診?

  官法昭可以誤會她和江君,但恭成人為何不悅?

  她低著頭,在官法昭的注視下,領著江君走入內室的臥房。

  

  

  

  

  

   ※

   ※

   ※

  門一合攏,江君立刻挑起她的臉龐端詳著,「他打你?!」

  她眉頭一擰,水汪汪的眼有著千言萬語要向他傾訴。

  「我……」相處了十年,沉穩自持的江君一直就像是她的兄長一般,雖然江君年紀小她一歲。

  「對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江君拍拍她的肩,掏出一隻瓷瓶替她抹上一層藥膏。「他為什麼打你?」

  古蘭若低下頭,和江君並肩坐到臥榻上。她輕咬了下唇後,緩緩地:「是我先打他的。」

  「為什麼打他?」蘭若的性子一向不激烈。

  「他……」她驀然抬頭看著他,腦中有許多句子要說,話卻直接溜出口,「他的背上有黑翼標記。」

  「官法昭是隋煬帝轉世!」江君向來不動聲色的臉龐乍然變了顏色,清淨的眼中的亮著火焰。「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動了你?」

  「他早就要了我,我只是不曾看過他的身子,直到今天劉明蝠來拜訪……」古蘭若略帶赧顏地將今日發生的事訴說了一遍。

  在聆聽之中,江君皺了下眉,臉色又恢復了平靜。

  「蘭若,」江君語重心長地開口,平凡的容顏上閃著睿智的光芒。「水可載舟,亦可以覆舟。善興水利,則可利民農耕;反之,若不理不問,一朝洪水崩堤,則天下大亂、危民性命。」

  「你要我繼續待在他身邊?」古蘭若蒼白了容顏,發寒地抱住自己的雙臂。

  「我知道現在的情況很諷刺,一個前世是罪大惡極的人,這一世要為那些無辜的犧牲者討回公道。但這一世的他既然有心要毀了劉明蝠,不也是功德一件嗎?就算是彌補他曾引起的殺戮罪過吧。」江君沉穩地分析道。

  「知道他就是那個男人,我如何還能若無其事地留在他的懷裡?我現在該怎麼辦?」她垂下肩膀,顯得無助而柔弱。不曾為憎而苦惱的眼眸寫滿了迷惘。

  「如果今天背上有羽翼的人不是官法昭,而是我,或是媛媛、或是冷蝶呢?你會怨恨我們嗎?我們也是受害者啊!」

  江君的話讓古蘭若啞口無言,她從不曾自這個角度去想過事情。

  從她的無言之中,江君知道了她的接受。對她淡淡一笑後:「前世的錯,今生他願意悔改,這樣就夠了。武林大會即將召開,劉明蝠所暗中掌控的滔天幫妄想得到盟主之位。沈拓野是我們的希望,而冷蝶已跟隨了他。每回的武林大會,都會有七位地位非凡的見證長老,這回也不例外。我從恭成人那裡得知了七位見證長老的名單,官法昭、恭成人、秦穆觀都列名在其中,這些人都是我們能掌握的。這樣你懂了嗎?我們的最終目的是報仇,該怎麼做,你不會不清楚。」

  江君看著她鎖緊了眉頭,伸手握住她的脈門。「身子有些虛弱,風邪有些微入體內。我替你扎幾針,以免官法昭突然進來,猜疑起我們的對話。」

  古蘭若點點頭,背過身,褪去肩上的白衣,盈盈如玉的肩背呈現在江君面前。

  弱不勝衣的身子是凝脂般的水滑,任誰看了都不免心動。即使已為她扎過無數次針的江君仍然會讚歎著她的美麗。

  「聽說官法昭不讓你出門,他的佔有慾那麼強嗎?」江君手執銀針問道。

  數支長針扎入她的背,古蘭若瑟縮了一下。

  「他不愛外人瞧著我,似乎也喜歡留我在身邊,是我自己不愛走出寄暢居。」她輕聲他說著,眼神有些迷濛。「我被杜玉娘硬拉去參加過一場晚宴,除了她以外誰也不理會我,她們對我全都抱著敵意。然而等到我的面紗揭起時,大家是那種自知不敵的退縮,當然更不會有人和我說話了。難道我的容貌,就代表了一切嗎?」她皺著眉頭,疑惑地問道。

  江君又插入一根長針後,溫柔地為她拂去頰邊的髮絲,低聲地:「容貌當然不代表一切。只是,你的確太過美麗。我和你相處了十年,還常常望你望到失神,別人就更不用提了。」

  「美麗會衰退,美麗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像娘和姐姐們……」她停頓了話語,咬著唇忍受背上穴道傳來的酸痛感。

  「對愛護你的人來說,你的美麗並不是件壞事。看著你出塵的容貌,我們常有種被洗滌過的淨清感受。人都喜歡接近美好的事物,你別太鑽牛角尖了。」

  「因為容貌而產生的愛,都很浮面。」她看著眼前的奢華暖爐與榻上的頂極皮裘道。

  「容貌或許是個起點,但是沒人能夠否認,人與人在接觸了之後,心裡的感受一定會隨之變化。官法昭要你待在身邊,定然也不會一直盯著你瞧,他或許只是喜歡你坐在一邊所給予人的安定感,你一向給人這樣的感覺。」看出她心中此時的百感交集,江君開導地。

  她是動了情吧?

  「別讓我以為自己是特別的?我只是比爹娘多了幾分運氣罷了。」古蘭若看著一身的綾羅綢緞,心情跌落到谷底。

  上天讓她活著是為了什麼?

  「蘭若,別為自己活下來而感到內疚。如果沒有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真相永遠不會大白,惡人永遠不會得到報應。」江君抬起她的臉,語氣嚴肅他說。

  「你怎麼總是能瞭解別人在想什麼呢?」古蘭若哀傷地一笑。

  「是嗎?」江君的表情突然有些恍惚,自己就不瞭解恭成人啊!

  「你在恭成人那裡還好嗎?他看起來並不好相處。」

  「周圍的爾虞我詐逼得他不得不如此,」江君拂開她細長的髮絲,以拇指指腹按摩她粉臂內側的太陰經與手少陰經之上。

  戌時的血氣流注於心胸,正好可為蘭若治心絞痛的毛病。

  「你很保護他。」她感到江君的手停頓了一會兒。

  「他答應了我所有的要求。我們幾個都願意為報仇付出自已的一生,不是嗎?」江君淡淡一笑,神情間不免有些落寞。

  「我不會壞大家的事,我不會離開的。」

  「蘭若,你變了。」

  「我被抽去所有尊嚴,成為他的女奴,能夠不變嗎?」

  「我指的不是這個。你動情了,不是嗎?否則你不會急著想離開,你一向讓自己置身在事物之外的。」

  「我……」古蘭若慌亂地抬頭,卻發現眼中盈滿了水氣。

  她本以為自己是不會動心之人,原來只是不曾有人像官法昭一樣地勾亂她的情感罷了。

  人的情感是多麼容易沉淪。官法昭的心太深沉、太狡猾、太薄倖,他有太多的缺點,然而他讓她沉淪了。

  「別讓自己陷得太深,在乎一個人是很可悲的。」江君語重心長他說。

  「我並不想這樣,我甚至讓自己習慣了他。」

  「他有個未婚妻,是皇上許婚的。聽說明年中旬,他就會迎娶他的第二個妻子進門。傳聞官法昭的第一個妻子,就是因為得不到他的在意,鬱鬱寡歡而終的。」說著,江君鬆開了壓住她穴道上的手指。

  「他有太多姬妾,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唯一。像杜玉娘這樣的人,才是會跟隨他一輩子的人。」古蘭若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對了,你說到的那個杜玉娘,她似乎中了毒。她還帶了一個孩子,是官法昭的孩子吧。」

  「你替她把脈了嗎?」

  「沒有,我是從她的眉眼間看出她的來日不多了。」江君疑惑地皺了下眉,「而她一聽到我是大夫,就臉色大變地帶著孩子離開了。」

  「待會我勸她讓你把個脈吧,她是個善良的人。就是因為太善良?!所以一直不願離開他的身邊。」古蘭若想起杜玉娘的癡情,也只能搖搖頭。她無法像玉娘那樣守著一個多情男人一生一世啊!

  眉眼中帶著淡淡的愁,她輕聲的問,「報完仇後,我們可以離開嗎?我想念出雲谷。」

  江君拔下她背上的長針,還來不及話,房間的門就被官法昭推開來。他陰沉的表情表示他清楚地聽見她所說的話。

  古蘭若驚呼一聲,低下頭,連忙拉下臥榻邊的紗帳。

  「他看就可以,我就見不得嗎?別忘了你的身份!」官法昭憤怒地走到榻邊,暴戾地扯開紗帳,把古蘭若緊捉著江君衣袖的模樣盡收入眼裡。

  官法昭的怒火更熾,看到他就忙著遮身子,看到江君就可以寬衣解帶。他一把扯過古蘭若,將衣衫不整的玉人兒強摟入懷。

   「滾!」他惡狠狠地對江君道。

  「醫者眼中並無男女之別。」江君一派自在地收拾著器具,站在臥榻邊看著官法昭獨佔的表情。

  看來自己對於官法昭與蘭若之間的感情,必須重新評斷了。風流不羈的靖王竟會為一名女子氣怒,這之間的轉變怎麼不令人玩味呢?

  「面對這樣的一張容顏,不可能不起妄念,除非……你不是個男子。」官法昭近乎邪氣的面容,此時卻暴怒得讓古蘭若屏住了呼吸。

  「王爺說笑了。」江君聞言,硬扯出一個笑容後,聲調平靜他說:「我比你多看了蘭若十年,她像我的妹妹。」

  「她會跟著我更多個十年!」宮法昭燃燒的鷹眼灼向古蘭若怯然的雙眼,說出口的承諾卻像是詛咒一般。「你這一生都是我的女人!」

  「你身邊有太多女人,要求別人一輩子守在你的身邊,未免太薄情寡義。」江君蓄意挑起官法昭眼中更烈的熾火。

  江君轉身離開之前,聰智的雙眼看向古蘭若,用眼神安撫她眼中的不安。「放心吧,一切會沒事的。你會有機會回到出雲谷的。」

  官法昭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我絕不會讓你離開,你懂嗎?」官法昭捏住她的下顎,拉回她癡癡望向門口的視線。「江君已經走了!」

  下顎傳來的疼痛讓古蘭若不得不看向他,她吃疼的淚珠看在他的眼裡卻成了她對江君的萬般不捨。

  官法昭狂烈地吻住她,吞入她所有的抗拒與呻吟。

  「你只許想著我!」他用力地將她壓入床榻之中,排山倒海的怒氣讓他忘了控制自己的力量。

  他扯破古蘭若的衣衫,不顧她痛楚的低聲嗚咽,一逕狂亂地佔有了她的身子。

  她是他官法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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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古蘭若在幾次不安的蠕動後清醒了過來。她輕揉著昏沉沉的兩鬢,緩緩地睜開乾澀的雙眼,一身的酸痛讓她蹙起了眉,好難過。

  「弄疼你了?」官法昭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一聽到他的聲音,她的身子竟不住地顫抖著,她抱住自己的雙臂,像個恐懼被虐打的小女孩。

  官法昭煩躁地爬過一頭披在肩上的發,向來風流的眼神此時卻漾滿了懊惱的神色。

  他輕咳了兩聲,聲音低嘎無比,「我……昨晚失控了。」

  她低著頭,依舊一動也不動。

  「看著我。」他勾起她的下顎,不准她再度躲回那個與世隔絕的心房。

  被他的手一碰,古蘭若整個人驚跳而起,待她的雙眸愣愣地看他在早晨醒來的狂野模樣時,兩行清淚毫無預警地滑下她的臉龐。

  古蘭若咬住手掌,怕自己會痛哭失聲。他男性臉龐仍舊邪瞇不羈,她從這個人的身上知道了姐姐們當初被強迫的痛苦。

  原來他先前待她的方式是溫柔的。

  「別哭。」他想撫摸她,想告訴她,她的眼淚讓他心疼如絞,但她極端驚恐的臉龐讓他打消了主意。

  該死的!官法昭一拳揮上牆壁,氣惱自己昨夜的行為。

  他明知道她的身子需要溫柔的觸摸才能接納他,憤怒讓他不顧一切地強要了她不只一次。在狂怒驅使下,他只是認定她的淚痕斑斑定是為了她和江君那段沒有未來的感情。

  他在嫉妒!

  宮法昭瞪著她潔白臉頰上的淚珠,胸口那股緊窒的感受是他無法解釋的情緒。他已經過分在意她了!

  他臉上的線條逐漸僵硬,男子漢大丈夫豈可沉溺於情愛之事,女人應該只是豢養在家中的娛樂。

  他喜愛女人,喜愛她們柔軟軀體、呢噥軟語所能帶給他的快感,但他卻不欣賞自己此時接近於牽腸掛肚的行為。

  「我的女人服侍我是天經地義的事。」官法昭牙關一咬。逼近了她的臉龐。

  古蘭若驀然搖著頭,極力蜷縮著身子,就怕他又像昨夜一樣地對待她。

  「不要……好疼……」她哽咽著,臉龐毫無血色。

  官法昭的心臟猛然抽緊,霍然一旋身,不想讓她更牽動他的心。

  「爹……爹……」官弘哭泣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發生什麼事了?」官法昭坐起身,隨手捉了件長袍套上,快步走向門口。

  「怎麼了?」才拉開門,滿臉淚痕的官弘立刻緊捉住他的衣袖,官法昭皺眉看著氣喘不已的官弘。

  「玉姨娘在吐血……吐了好多好多血!」

  官法昭臉色大變,轉身就往外走去,只朝古蘭若丟了句話:「蘭兒,你照顧好官弘。」

  昨晚恭成人告訴他玉娘的生命之火即將熄滅,他只當是玉娘氣色不佳,因此才招來了恭成人的這番預言。

  對於那些玄怪之事,他向來不予理會。

  他走入杜玉娘的房間,聽到了侍女的啜位聲,再望見床上那個一動也不動的人影。恭成人說對了。

  他來遲了一步,杜玉娘已經死了。

  官法昭走到床邊,凝視著杜玉娘的遺容。面容扭曲的她走得並不安然,她的右手手腕整個崩裂開來,鮮血流沾了整座床榻。

  縮在一旁的侍女喃喃他說,杜玉娘臨死之前,口中不斷冒出鮮血,體內似乎有雙噬人的蟲在嚙咬著她的五臟六腑。身上的肌肉隨著蟲的鑽動而鼓起,最後那只蟲從杜玉娘的右手腕處鑽了出來。

  「玉娘還說了什麼嗎?」

  「夫人在開始大量吐血的時候,拚命地用胭脂寫下了這個。」侍女將緊捏在掌心裡的手絹交到他手中。

  官法昭瞪著手絹上以胭脂寫成的斑駁字體——

  臣妾的愛慕虛榮讓自己送了命,第一次毒發時,我為了解藥說出您背上的秘密,其後我便日日以懊悔度日。不想再受他控制,所以我拒絕了解藥。臣妾之心,王爺明鑒……我的家人……照顧……

  末了幾字,已是潦草得無法辨認。官法昭擰著眉坐入一旁的椅子內,失去的悲傷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要總管開始處理玉娘的喪事。」他大聲地喝令著侍女,「快去!」

  害死玉娘的是所謂的蠱嗎?一語不發的官法昭對著紗帳沉思許久。

  這事是否和他與劉明蝠之間的恩怨有關?玉娘總是溫和待人,她不可能會有仇敵。而手絹上那句愛慕虛榮又是什麼意思?

  劉明蝠昨夜才來,今天玉娘就暴斃而亡,這之間有什麼關聯?

  「是我害了你,玉娘。」他痛苦地閉著眼,雙手緊握成拳。

  「玉娘……還好嗎。」古蘭若一進門,撲鼻而來的血腥味隨即讓她反胃不已。她虛弱地扶住牆壁,雙眼怯怯地望向官法昭。

  「玉娘死了。」他艱澀地自喉嚨間吐出這幾個字。

  她雙朦一軟,身子沿著牆面滑落到地上,震驚得無法移動。

  死了!昨天才見過的杜玉娘,今天居然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應該是中了蠱,毒蟲咬過她的五臟六腑後從她的右手腕鑽出。」官法昭聲調淡漠得幾近沒有感情,但他的雙眼是哀傷的。

  「蠱!」古蘭若乍然想起杜玉娘手上的淡淡月牙痕。「玉娘的右手有一道水中月的標記。」

  「是嗎?」官法昭振作精神,起身走到床邊,以榻上的被子擦乾了杜玉娘滿是鮮血的右手腕。

  發黑的手腕上,確實有著被嚙咬過的痕跡,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有著一處淺淺的月牙印痕。

  他回過頭想對古蘭若說話,卻見她因為床上的屍體而鐵青的臉色。

  「撇開頭去。」他粗聲地命令,任何人都不該看到這種殘忍的畫面,尤其是童年時期,爹娘就遭到殺害的古蘭若。

  她想閉上眼,雙眼卻自有意識地緊盯著杜玉娘翻白的眼珠。

  「為什麼他要害死玉娘?為什麼他要害死這麼多人?」她捧住自己的頭,不住地低語著。

  「你認為他是誰?」官法昭頸上的青筋浮動著,等待她說出那個名字。

  「會用這種手段控制人的,只有劉明蝠。」古蘭若氣若游絲地說:「江君看過水中月的殺手,他說她們身上都有一個月牙印記。我原以為那是中了毒的標記,沒想到竟是被下蠱的標記。」

  「該死的!劉明蝠曾經送給玉娘一隻象牙雕制的雪鐲,玉娘當時就戴上了,一定是那只鐲子有問題!」他暴躁地一腳踹向一把圓椅,圓椅砰然一聲撞倒了梳妝鏡邊的金製首飾盒,諸多的珠玉撒滿了一地。

  「可是我從沒見過玉娘手上戴過象牙雪鐲……」視線始終在地上流轉的她,突然叫了一聲:「是不是翡翠簪子旁邊的那只鐲子?」

  官法昭迅速撿起鐲子,「沒錯,就是這只鐲子。」

  他將鐲子迎向陽光仔細端詳著,發現靠近手腕內側的地方被咬破了一個月牙形的小洞。

  「鐲子內有機關,那該死的蠱一定是被養在裡頭。」他身子一轉,看著她沉聲的問:「你確定水中月和劉明蝠有關?」

  他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他會讓劉明蝠的下場比玉娘更慘!

  她點點頭,「我們追了他十年,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他了。」

  「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他眼眸中有著一抹深思。

  「殺了劉明蝠,然後看著那些被他以毒蠱控制的人,因為沒有解藥而死亡嗎?」她何嘗不想盡快除去劉明蝠這個惡瘤呢?但江君尚未研究出毒蠱的解藥啊!

  「為什麼不強迫他交出解藥?」

  「有滔天幫的歐陽無忌護著劉明蝠,我們沒有太多的勝算。即使是沈拓野與歐陽無忌對抗,兩人的功力也只是伯仲之間,如果打成兩敗俱傷,劉明蝠還是毫髮未傷的,他只會找到更多的歐陽無忌來保護他。」她絕望地說。

  「為了圍堵劉明蝠,你們每個人不惜犧牲自己,分別找了最有利的靠山,朱媛媛與青龍山莊的秦穆觀、樊冷蝶和貫石幫的沈拓野、江君和恭莊的恭成人。」官法昭瞇起鷹眼,覷看著她柔弱的容顏,「你則跟了我!」

  古蘭若仰望著他,腦中想的是杜玉娘橫死的模樣。她捂著胸口,只敢輕輕地呼吸,她怕自己在這空氣不流通的室內嘔吐出來。

  杜玉娘對她極好,她不想讓嘔吐的舉動褻瀆了死者。

  「我害死了她。」官法昭看向杜玉娘的屍體,口氣黯然他說。

  古蘭若搖著頭,不明白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公開與劉明蝠作對。第一次遇見你的那一夜,我就和他碰過面。我當時正在調查他的背景,而玉娘是唯一陪在我身邊的侍妾。」他背過身,一手支著牆,頎長的背影顯得無比的落寞。

  「你……」古蘭若睜著水眸凝視著他,想安慰他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是因為我而中毒的,劉明蝠一定是想在我身邊安排個人,所以才對玉娘下手的。難怪他知道我背後的疤記。」他的聲調平穩,只是顫抖的手臂洩漏了他的情緒。

  古蘭若無聲地凝望著他,他很痛苦吧,玉娘畢竟是他另眼相看的女子。她扶著牆壁起身,默默地站到他的身邊。

  她知道那種感覺,「心」明明該是因為人的死亡而心寒,憤怒的火在全身悶燒著,那股火是無法熄滅的,是會燒出噩夢的。

  「我們會替她報仇的。」她伸出手輕觸了下他的手臂。

  同病相憐吧!他們在乎的人都死在劉明蝠的手裡。

  官法昭感到一陣冰冷襲上他的手,他閉上了眼,將古蘭若擁入懷裡。

  「我會為玉娘做最妥當的處理。」

  「我知道你會的。」她恬靜的聲調,平撫了他的心。

  「我們今晚就出發到益州,我要提前去瞭解武林大會的狀況。我不會讓滔天幫拿走武林盟主的主座,劉明蝠不該犯到我的人!」

  

  

  

  

  

   ※

  

  ※

  

  ※

  「爹!娘!不要!」

  古蘭若大叫一聲,從睡夢中醒冷汗濡濕了她的前額,淚珠浸濕了她的臉蛋。

  她睜著淚汪汪的眼眸,在黑暗之中顫抖著。

  這是哪裡?

  這是官法昭的一處別邸,他們正前往益州的途中。意識逐漸進入她的腦中,她的眼淚卻依然奔流著。

  她有多久沒夢過爹娘了?

  「過來。」官法昭伸手攬住了她,將她整個人全捲到他的懷裡。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古蘭若捉住他的衣襟,深深呼吸著他身上的麝香氣息,他是真實的。

  官法昭的臂膀更加擁緊了她,這幾天的路程中,他們並沒有交談太多。

  他忙著處理事情,而她則是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她睡不好,臉上永遠有淡淡的疲憊。她吃不多,原就纖瘦的身子,如今更像是風一吹就要卷跑似的。

  兩人之間,改變了什麼?

  他一直在等待她投入他的懷裡,訴說她內心的痛。因為他胸口的痛,被她的陪伴撫平了甚多。

  古蘭若的雙手貼在他的胸膛上,冰涼的手被他胸膛的熱氣所偎暖。

  沒有燭火的夜讓她不安,但被緊緊地擁在他的臂膀間,讓她感到平靜了許多。

  官法昭輕輕地吻干她的淚水,「我會讓彩霞多留心一些,別讓燭火在夜間滅了,免得你睡不好。」

  「爹、娘、姐姐都走了……」她緊捉住他,薄弱的身軀全偎在他的懷裡。

  「有我在,別怕。」在她淡然的情緒之下,有著一顆不堪一擊的琉璃心。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古蘭若支起身,不安地想看清瘦他的容顏。

  官法昭向來傲視一切的眼眸,此時佈滿了呵護與溫柔,她終於還是在他懷裡安歇了。他捧住她的臉龐,拉低她的頸子,深深地吻住了她。「我會。相信我,我會的。」

  未曾出口的愛意,釋放在兩人忘情的纏綿之中。

  這一夜呵……

  

  

  

  

  

   ※

   ※

   ※

  「他呢?」古蘭若在清晨醒來後破例地問道。

  「王爺他去處理一些事,待他一回來就立即上路。」彩霞為她備好盥洗用品,笑望著古蘭若臉頰上酣睡的淡粉色。「王爺說您夜裡沒睡多少,要我別擾了您。他說待會就回來。王爺好疼您啊!您要沐浴嗎?我已經為您準備好所有東西了。」

  「嗯。」古蘭若點頭,想起身坐起,卻發現酸痛的肌肉不允許她這麼做,昨夜是過分癡戀她的身子了。

  「我扶您。」雲鬢微亂的小姐,美得像天邊的雲彩。

  「不用。你轉過身吧。」古蘭著拿過披肩遮住單衣下一身的吻痕。她咬著唇,慢慢滑下床榻。

  

  

  

  

  

   ※

  

  ※

   ※

  走入與內室相鄰的浴池,她詫異於此處的奢華。

  官法昭竟在一座不常來的別邸中,辟了這樣一處環山面壁的露天溫泉!

  她褪去了衣物,在氤氳的熱氣環繞下依然打了個冷顫。她以腳尖試了下水溫之後,走下了水池邊的玉階。

  「啊——」在乳白色的泉水漫過她的全身時,她舒服地喟了一口氣,枕著池邊的玉枕,看著天空中幾朵雲彩緩緩地飄過。

  多奢侈的享受。以前家境雖也不差,不曾有過這樣的排場。

  以前三個姊妹總愛擠著一個大木桶洗澡,爹在外頭煮熱水,娘則笑斥著她們三人把澡房潑得到處是水。這是她珍貴的童年記憶啊!

  只是這樣的記憶無法抹去她的夢魘,她很想知道什麼叫做「忘記」,忘記過往,忘記官法昭背上的印記。

  無法釋懷啊!

  前世也好,今生也罷,爹、娘、姐姐們慘死的記憶還留在她的腦海中。昨夜的纏綿在此時想起,竟是讓她感到內疚不已。

  江君之外,他是第一個如此接近她的男人,其餘都……死了。

  那麼那些人是否該在來世繼續怨恨她呢?

  冥想之中,仰望天際的她沒發現官法昭無聲的接近。

  「我的蘭兒在想什麼?」他俊朗的臉孔出現在她的跟前。

  古蘭若驚跳起身,結結巴已地開口,「你……你怎麼可以……」

  「身子還疼嗎?昨夜累壞你了。」向來霸氣的他舉起袖子,拭去她因為溫泉而沁出的細汗。

  他的手探入乳白的沐湯中,掬起一掌水淋向她的鎖骨。當水珠在她圓潤的皮膚上滑落時,慾望讓他的眼眸變得幽暗。

  「我想要你了。」他的手指滑過她沉入水中的粉色蓓蕾。

  「不行……」她羞赧地推開他的手。經過昨夜的纏綿,她知道自己的身子絕對無法再承受更多的他。

  「我知道。」他輕歎一聲,彎下身吻住她微顫的唇瓣。

  對她,他是上癮了。

  思親心切而又楚楚可憐的她、歡愛時含羞帶怯的她……她的各種面貌都足以將他逼到失控的邊緣。

  「我得讓江君把你的身子養壯,否則我無法……」官法昭火熱的眼緊盯著她水亮的眸,在她的頰邊低喃著他想對她做的事。「雖然,亦昏沉的絕美模樣在月光之下,美得想讓人再度愛你——」

  「求你,別了。」她伸手摀住他的唇。她是怎麼了?官法昭凝著她時,她居然愈來愈難控制自己的呼吸。

  官法伸手到水裡摟住她的腰,逕自將她摟到池邊,讓她未著寸縷的身子倒在他的身上。

  「你……衣服弄濕了。」她環抱著雙臂,雙腿拚命地攏緊。整個臉龐幾乎埋到她的胸口。對於在白日之下與他裸裎相見,她顯得極度不自在。

  「別理它。」

  「我會冷……哈啾!」古蘭若摀住臉,瑟縮著身子打了個噴嚏。

  官法昭取過一旁乾淨的衣服蓋住了她的身子,摟起她坐到一旁的暖炕邊,披散著她的長髮任其烘乾。

  「你現在腦子裡想的是誰?」他擰著眉問道。

  「你想的又是誰呢?」她窩入他的胸前,感受他身上的體溫。「我似乎不該問這種自討無趣的問題。你還有個未過門的妻子,女子對你來,只是唾手可得的一項便利。」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展現著若無其事的平淡微笑。

  「誰告訴你這些事的!江君嗎?」官法昭看著她平靜的臉,脾氣是一陣火爆。

  她不在乎!而他該死的在意她的不在乎。

  她該希望自己是他的專寵!

  「這不需要誰來告訴我。」古蘭若苦笑道。

  「你在意嗎?」他追問著。

  「何必呢?」只是徒然落得心傷罷了。

  「你是想告訴我,昨夜的歡愛只是一場肉慾享樂罷了!是嗎?」官法昭驚猛的雙眼緊逼到她的眼前,雙手狂亂地搖晃她的肩。

  古蘭若緊擁住雙臂,不能再讓自己釋放出太多的情緒啊!感情一旦決堤,她勢必會潰敗在他的強勢作風之下,成為他一輩子的俘虜。

  「你究竟在想什麼?」他扣住她的腰,狂風般地將兩人一併捲入冒著白煙的溫泉之中,她曾經暈眩在沐盆中,只因為她的身子無法承受過久的熱水浸泡。他要她昏沉得無法思考。

  他要逼出她的真心!

  官法昭陰鬱地與她相望,在她眼中閃過驚慌時強吻住她,進一步地剝奪她正常的呼吸。

  她無法呼吸了!冒著煙霧的熱水,熏得她難受不已。古蘭若才伸出手想推開他,手淪入了他的掌握,動彈不得。她轉動著臉頰想爭取一些新鮮空氣,他的吻如影隨形地熨帖著她,火熱的舌尖更形張狂地捲走她殘餘的理智。

  官法昭不耐煩地扯開被水浸濕的衣袍,露出精壯的臂膀,雙唇未曾離開她的肌膚。

  當他的皮膚灼熱地熨上她的胸口時,她恰好睜開了眼,看見他光滑的上半身,想到了他背上的羽翼。

  她僵直了身子,即使池中的熱氣仍讓她不適,她的意識卻猛然清醒過來。

  「放開我。」她低啞他說,雙眼仍黏在他肩上。

  「又因為我背上的疤記而要拒絕我嗎?」從她的視線明白了她的心思,官法昭傾身向前,將他的大腿岔入她的雙腿之中,蓄意摩擦著她在水中的柔軟。

  「不……」她戰慄地察覺他眼中的殘忍像極了那日他強要了她的神情。

  「就因為嬰孩時被炕床灼傷的疤記,我這一生都要被你冠上隋煬帝轉世的惡名嗎?」他惡狠狠地凝視著她,灼熱的慾望更進一步抵向她的女性地帶。

  然而他預期的抵抗未曾到來,她咬住唇,朦朧的眸子迷惑地看著他。「那不是天生的胎記?我……可以看它嗎?」

  她想做什麼!官法昭擰著眉,鬆開她的手,不客氣地推開了她。

  「你轉過身好嗎?我沒有力氣走到你的背後。」她的小手怯怯地撫上他的肩頭,近乎哀求他說:「求你。」

  官法昭剛硬的面具滑落了幾分,他以指尖劃過她狂跳的胸口,然後背過了身子。

  古銅色寬背中央有著兩道褐黑的深色印記,焦乾的皺折傷疤不規則地向兩側的肩腫骨揚起——就像一雙蝙蝠的翅膀。

  古蘭若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肩上的疤記,沒有心疼他兒時的舊傷,因為狂喜已席捲了她所有的思緒。

  她輕呼了一聲,臉龐突然貼到他的疤記上,這的確是因為灼傷而留下的疤印啊!

  不是他!他不是那個兇手啊!

  官法昭僵直了身子,背上傳來的溫熱水滴是淚珠嗎?一個冰冷的吻印上了他的疤記,他猛然轉身迎上了她淚盈盈的眸子。

  「哭什麼?」

  古蘭若低呼了一聲,在與他四目交接的那一刻,舉起雙手攀住他的頸項。

  心,怎麼可以這麼乍喜又乍悲的呢?喜的他不是那個人,悲的也是他不是那個人。

  她早就愛上了他,而她卻不是他的唯一,所以她必須找個理由來恨他,否則這次的沉淪就是一生一世的愛怨糾纏了。現在,就連她恨他的理由都被摧毀了,她不知道該用何種面貌來對待他。

  感覺到他的喉結動了動,她只是更加地擁緊了他,「別說話,讓我好好想一想。我的頭現在好昏……我有好多事要學……」她要學著適應他身邊的眾多姬妾,要學著告訴自己她不是他的唯一。

  更多的清淚灑上了他的肌膚,他想掬起她的臉龐,她卻執意不依。

  直到她體力不支地倒在他的胸口,任由他抱起她,官法昭才望見了那一臉的淚痕與心酸。

  為了什麼?

  他滿心的疑惑在凝望著她憔悴的臉孔時,全化成了一聲無奈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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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2 21:44: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武林盟主的選拔,已在益州展開了數日。

  有鑒於江湖處事不該只是以暴制暴,因而未來盟主的武功實力、領事風格、為人處事、社會風評,以及其幫派的正邪與否,全都是選拔的重點。

  盟主競選的規則被明文公佈在會場中的佈告牌上。

  第一關以武場為主,武場上的競賽勝利之後,勝利者將進入第二關——七大見證長老有權投票決定此人是否有資格擔任武林盟主一職。

  若無法取得七大見證長老過半數的同意,即使第一關的武場成績傲視群倫,此人仍無法當選為盟主。

  益州武林大會的會場之中,一排排的帳篷繞著兩處比武試場而建。

  右邊試場中的滔天幫幫主歐陽無忌正節節地逼近敵手,黑色長鞭成功地捲住對方的咽喉,輕而易舉地取得了此次比武的勝利。

  左邊試場的沈拓野也在同一個時間內,以匕首近身挑開了對方的兵器,在對方的愕然目光下,沈拓野的匕首削下一塊對方胸前的布料,勝負已明。

  這兩場比試結束後,貫石幫的沈拓野和滔天幫的歐陽無忌就算各勝六場,打成平手。

  所有人莫不引頸而盼這兩人的最後對決。

  在此種緊繃的氣氛之中,靖王黑色帳篷內的琴聲方歇,官法昭斜倚在玉枕上閉目養神,一副自在安逸的模樣。

  「你要到哪裡去?」他張開眼,嚇住了正飛步走出帳門的古蘭若。

  「我……我想去找……」她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古蘭若輕咬著唇,小手緊捏住披風。

  「想去找江君,是嗎?」官法昭口氣火爆而不滿。「武林大會的第一天你就和樊冷蝶、江君談了一夜,還沒談夠嗎?」

  那一夜要不是還有一個樊冷蝶在,他早拆了那頂帳篷。這女人居然趁著七大見證長老在議事帳共商大事之時,一個人偷溜出帳篷。

  「可是冷蝶現在被關在牢房之中。」她低聲道,面紗下的臉龐苦惱不已。

  樊冷蝶因為牽扯到一樁下毒事件,目前被關在一間特製的鐵籠牢房之中。除了沈拓野外,沒有人有鑰匙可以進去。

  「那件事你不用擔心。」官法昭看了一眼走入試場的沈拓野和歐陽無忌。

  重頭戲終於上場了!

  「過來我身邊。」他朝她伸出手。

  古蘭若留戀地看了眼帳門,垂下肩柔順地握住他的手。江君現在可能也忙著注意場內的對決吧?

  官法昭大掌一扯,讓她落回她該歸屬的地方——他的懷抱之中。隨手一扯,拉下她復臉的紗帽,食指勾起她的下顎,他輕柔地:「我不是說過,我要知道你所有的行蹤嗎?」

  「我回來都會說啊!」她心虛地垂下眼瞼,看著自己的腳尖。今晚有些事是不能讓他知道,否則他絕對不會讓她出門的。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孩子賭氣似的。」官法昭笑著摟住膝上的佳人,低頭在她的頸間竊取著那道清雅的幽香。

  別業那一夜之後,她的態度有了微妙的改變。她有時會偷偷地看他,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子,羞怯地任他擁抱之餘,也會悄悄地將手摟上他的頸項。這幾日的她是個柔順的好情人,淡淡地依戀著他,恬淡地承受著他肆意的熱情。

  如果不是她在彈月琴時,總會無心地奏出哀傷的曲調,他會以為她是快樂的。

  「真要是孩子就好了,沒有那麼多令人心煩的事。」古蘭若側著臉,把冰涼的臉頰偎入他的大掌中,斜躺在他的膝上看著場外的爭鬥。

  「心煩什麼?」他空著的一掌輕撫著她的長髮,鷹眼注視著她臉上的表情。

  「煩……」煩我還是不能認命自己不是你的唯一。她輕輕顫抖著,仰起小臉嬌憐地望著他,「我冷,你抱著我好嗎?」

  官法昭的手臂環過她的肩臂,遮往她最怕寒的肩胛鎖骨處。

  他彎身親吻了下她冰涼的唇,「煩什麼呢?還有什麼話是不能對我說的?」

  「我……沒事的。」古蘭若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她不想成為像方紅那樣的妒婦,然而要成為第二個杜玉娘卻好苦啊!

  況且,她還要煩惱著復仇這件大事。

  「沒事為什麼還蹙著眉頭?」他毫不放鬆地追問。

  「我只是擔心要是沈拓野失敗的話,劉明蝠的勢力——」

  「就算沈拓野失敗,我也會在下一關的長老會議中讓歐陽無忌敗選,失去盟主資格。」官法昭瞇起眼,想起了杜玉娘的死。「劉明蝠動了我的人,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如果他們兩人平手呢?」古蘭若半坐起身,惴惴不安地問道。

  「七位見證長老中,恭成人、秦穆觀及黃老頭是站在沈拓野那邊的。趙、錢、李三個人是支持滔天幫的。看來,我的票是關鍵票了。」見她放心地吐了一口氣,他神秘地一笑,環往她的腰讓她靠在他肩上,兩人同望向帳外的戰況。

  身著藍衫的沈拓野與一身黑衣的歐陽無忌,已變換了數十招,而人所站的場子卻連一點塵土都沒有揚起。

  除了出招時隨著力道而揮出的呼嘯風聲外,場子裡沒有吆喝、沒有粗重的喘息。勢均力敵的兩人,是拿生命在搏鬥的。

  「為了取得處置樊冷蝶的權利,沈拓野打起這場仗來像是不要命似的。」官法昭沉吟地看著藍衫一記近身的出招,閃著寒光的匕首瞬間刺向歐陽無忌使鞭的左手。而黑衣身影在一閃身之後,甩鞭揮向沈拓野時的狠勁也是致人於死地的陰狠。

  「怪了,歐陽無忌那麼冷漠的人如此拚命又是為了哪樁?我不認為他是那種會時劉明蝠死心塌地的人,難道他有什麼把柄握在劉明蝠那個老傢伙手上嗎?」

  「誰知道呢?也許他心愛的人被威脅或者被下蠱吧。」古蘭若隨口一說。

  「像我們這些傻男子為了你們幾個而費心耗神嗎?」官法照仰頭大笑數聲,「我們個男人全是你們石榴裙下的敗將。」

  古蘭若輕抿著唇,凝著他意氣風發的臉龐,「你永遠不會是誰石榴裙下的敗將。」他一直是那個擄獲人心的勝利者。

  「是嗎?我確實是你的裙下敗將。告訴我,你的心想要我做什麼?」官法昭的十指深入她的發間,溫柔地握扣住她的頭顱。

  他要的不只是她被動地接受,他要她主動告訴他,關於她內心的真正情緒。

  「你替我做的已經夠多了,你該告訴我你希望我做什麼?」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官法昭的眼睛閃著危險的光芒,他加重了手勁,惱火地將她的臉龐逼迫到他發怒的臉孔之前。「若我想在你的身軀烙印上我的名字,證明你這輩子都是屬於我的人,你也願意嗎?」

  「你喜歡就好。」她閉上雙眼,不想與他爭論烙印所代表的屈辱與卑微。何需烙印名字呢?她的心早就繫在他身上了。

  官法昭暴戾地拎起她的前襟,她的不聞不問讓他更形狂怒如火。「你是存心惹火我嗎?」

  「王爺,蘇松崗大人來訪。」劉興中在帳門口稟報。

  「我想王爺應該不介意我的突然來訪吧?你都快是我的賢婿了!」一身金銀織錦長袍的蘇松崗不請自入。

  官法昭迅速將古蘭若推到身後,而後狠狠地注視著這不速之客,凌厲的視線讓蘇松崗團上了嘴,站在原地不得動彈。

  「沒想到蘇大人也來了。」他的口氣冷漠得聽不出任何歡迎之意。

  「路過益州,知道王爺也在此,便專程過來問候一下王爺。」蘇松崗瞄了古蘭若一眼,神色中略有不滿。

  靖王身後的白衣女子可是眾人口中那位備受榮寵的姬妾嗎?

  「如果蘇大人只是要和本王談一些無聊之事,你不妨等我回到長安後再上門來拜訪。」官法昭傲慢地下了逐客令。

  「實不相瞞,我此來是想詢問王爺,打算何時正式迎娶小女?」蘇松崗陪著笑臉問道,他可不敢得罪這個皇上跟前的大紅人。

  「皇上沒催,也許以為本王還不適合成親吧。蘇松崗大人若真急。可另謀他人。」宮法昭口氣不善地說,雙手不耐煩地交抱在胸前。

  身後的她為何顫抖得如此厲害?官法昭心思煩亂地瞪著不知趣的蘇松崗,逕自在一旁坐了下來。

  「婚姻乃人生大事,豈可說退婚就退婚。」蘇松崗乾笑兩聲。他爭取了好久,皇上才將他女兒許了官法昭,他可不想所有努力全毀於一旦。況且,他今日來訪的目的之一,即是想看看靖王迷戀的女子是何種模樣。

  「這位一直在王爺身邊的女子是?」他故作不經心地問道。

  終於要問了嗎?官法昭張狂地一笑,巧妙用他的袍袖擋著古蘭若的臉,把她摟抱到身前。「她是我最心愛的蘭花,我這輩子最珍視的人。」

  蘇松崗聞言臉色大變,沒有一個父親願意聽到自己女兒屈就為第二——女兒的地位象徵未來聯婚後他將擁有的權利!

  「她無親無戚,影響不了你女兒的主事大位。」官法昭冷哼了兩聲。這個老滑頭想憑女兒拉攏他,他是個會讓人牽著鼻子走的人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被刺中心中的想法,蘇崗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再怎麼說,小女也是名門之後——」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官法昭打斷他的話,憐愛地看了臉偎在他胸口的古蘭若一眼。「我的蘭兒雖然無親無戚,但是她擁有一項無人可敵的資產。」

  「什麼資產?」白衣女子可是陪嫁了大批的財富?

  「她擁有官法昭這個人!我會為她做任何事!」官法昭狂笑數聲後,親吻了她的頭頂,並將她冰涼的身子擁得更緊。

  蘇松崗完全沒預料到這個答案,他呆愣了半天,才自牙縫間逼出了幾個字,「那麼小女嫁過去後還得煩請姑娘多加照顧嘍!」

  古蘭若聞言,直覺地回過頭想搖頭否認。

  翦水盈眸、玉肌丹唇、肩若削成、櫻若約素,多令人驚艷的美人兒!蘇松崗失神地望著眼前的女子,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大人,你失態了。」官法昭不悅地將她的臉壓入他的胸口。

  古蘭若在他胸前歎著氣,心酸的淚水只能往肚子裡咽。在她的面前,談論他的婚事,多可笑、多悲哀啊。

  「把她給我。」蘇松崗唐突地說,雙眼仍膠著在古蘭若的身上。

  「你再說一次。」官法昭的眼神讓他打了個冷顫。

  「我的妻子已逝世多年,我可以立她為正室,不致讓她屈居於側室。」蘇松崗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腦中滿是佳人的顰眉嬌容。為了避免自己像個急色的登徒子,他還為自己的舉動找了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有這樣一個女子存在,我的女兒不會幸福。」

  「你看上她的美麗,何必擺出父親的嘴臉來欺世盜名?你若真關心自己的女兒,就不會把女兒送入靖王府,你不會不知道妻子之於我不過是一個虛名,你想依恃靖王府才是真正的目的。」官法昭譏嘲地說。

  「若王爺真以為正妻之位只是無關痛癢的虛名,就該像我一樣把正妻之位讓給這位姑娘。」蘇松崗笑得詭賊。

  官法昭有大好前程,不會傻得把婚事推掉。如此一來,白衣佳人該明白他的真心更甚於靖王了。

  「你要的是這個嗎?」官法昭的心乍然一動,低頭挑起那張炫然欲泣的臉龐,逼問著她。

  「我……什麼都不要。」習慣掠奪的男人是不會付出的。

  「這位姑娘似乎是被迫待在王爺身邊的,王爺就放了她吧。」蘇松崗的語調轉為溫柔,情深地看著她,「他能給你什麼,我也能。」

  官法昭的臉色愈來愈鐵青,暴怒的他沒發覺自己的手指已深陷入她的右手手臂,而心痛如絞的她也沒有出聲喊疼。

  「為什麼不說話?」他的話字字冷冽,雙眼控訴著她的無言。「是不是只要有人提出讓你滿意的條件,即使是不入流的張三或李四,你都會願意接受?」

  古蘭若撇過頭,看不見的內心全在淌血。不在乎他之前,他再多難聽的話,她都不會放在心上的,而此時她的心口痛得讓她喘不氣來。

  人不該涉及情愛啊!

  「嫁給我吧!我會光明正大地迎你入門。」蘇松崗的話助長著官法昭的怒焰。

  「你同意嗎?你會的。」官法昭的手握上她的咽喉,咬牙切齒地:「就算我掐死你,只要我可以替你報仇,你什麼都不會在乎!」

  她閉上雙眼,不想反抗。與其和其他女人分享,不如這樣去了也好,反正官法昭還是會毀了劉明蝠替杜玉娘報仇的。

  官法昭加重手勁,等著她開口求饒。然而直到她的臉色變白,直到她的呼吸開始微弱,直到她的眉頭痛苦地揪成一團,直到蘇松崗衝過來大呼小叫地想拉開他的大掌——

  古蘭若仍舊一言下發,想是已將生死置於度外。

  「該死的你!」官法昭看著她幾近氣絕的孱弱姿態,猛然推開了她。

  他狂放地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瓣,汲取著她的氣息,也將他的氣息吐到她的唇裡。

  「蘇松崗,我會把她給你的。」他抬起頭看著蘇松崗發亮的雙眼,「當我玩膩了她時,等我把她調教成會服侍男人的蕩婦時,我會親手把她送到你面前。」

  古蘭若撫著發熱的疼痛喉嚨,縮著身體在角落喘著氣,她只當自己是具已死的軀殼。

  活著,好嗎?活在一個棄她如敝屣的男人身旁,不如歸去啊!

  「王爺,不要侮辱她!」蘇松崗狀似義正辭嚴他說。

  「那不正是你想對她做的事嗎?我何來侮辱之有?」官法昭譏誚地反問。

  「王爺如此放蕩,在下如何安心把女兒交給你?」蘇松崗故意大歎著氣,做出一副為人父的擔心表情。

  「很好!」官法昭勾起一抹冷笑,斜脫著他,「沒人要你把女兒交給我,我明天就請皇上把這樁婚姻取消。」

  「皇上會降革你的封爵與官位。」蘇松崗臉色發白地看著他臉上的狡猾笑容。官法昭是故意激他解除婚約的!

  「我的能力和我的婚姻,你說皇上在意哪一個呢?何況是蘇大人自認無法安心地把女兒交給我,本王又有何錯足以讓皇上降罪呢?」官法昭囂然他說。

  蘇松崗呆愣在原地,憤怒的身軀不停地發著抖。他剛才只是虛偽地應對幾句,怎麼會落到退婚這個下場,而且官法昭把過錯全推到他身上。

  「王爺,這是誤會——」蘇松崗嘗試著挽回。

  「你可以離開了。」在聽到更多無聊的解釋前,官法昭不客氣地截斷他的話。「你若想連原有的官位都不要,你可以站在我面前到天亮。如果你想要我在皇上面前為你美言幾句,讓你再度攀上另一門權貴之家的話,你現在立刻離開這裡!」

  蘇松崗黯然地垂下肩,無奈地離開了帳篷,洩氣的甚至不曾再多看古蘭若一眼。為了一個女人鬼迷心竅的後果竟是落得如此。

  「他走了,你不用再裝可憐了。」官法昭的眼神暗陰而暴戾地看著她微顫的白色身影。

  「你……不該退掉婚事的。」古蘭若對著帳外那個落寞的背影說道。

  「為什麼?因為兩家聯婚的勢力更大,我可以有更多力量幫助你?」他忿忿地扳過她的臉,想從她的眼裡看出她的心思。

  「沒有爹娘希望自己的女兒受到委屈。」她黯然他說。

  「你的言下之意,是我該讓你當正室了,否則你死去的爹娘,也會覺得你受到委屈了?」

  「你知道我並不要那些。」正如剛才那人所說的,如果官法昭是真心的話,他是該立她為正妻的。

  古蘭若腦中閃過的念頭,震驚了自己。

  如果她的婚姻觀念一直是這樣,那她為何如此卑賤地要求自己習慣他的風流多情?她……已經不可自拔地愛上他了。

   這種心情該告訴他嗎?他會珍惜嗎?他會感動嗎?古蘭若的十指緊密地交握著,無聲地凝睇著他霸氣的表情。

  處於震怒之下的官法昭,以為她又在對他做出沉默的反抗,低吼了一聲,霍地掀倒了軟榻邊的木幾,一組上好的薄瓷杯具全摔得粉碎。

  「王爺——」劉興中口氣急促的聲音自帳門口傳來。

  「滾!」官法昭的聲音低沉得令人膽寒。

  「沈拓野和歐陽無忌七度平手。長老們請您過去議事帳,開始第二關的審核。」劉興中飛快地將話說完便退出了官法昭的視線。

  古蘭若將視線投向帳外,只看見一群人紛紛擾擾地議論,沈拓野和歐陽無忌卻已消失在場中。

  七度平手!沈拓野會順利當選盟主嗎?她蹙起眉頭,靜靜地思索著。

  看出她的擔心,官法昭惡意地微笑著,眼裡有著歹毒的算計。「把我的這一票給歐陽無忌,你覺得如何呢?」

  「不要!」大驚之下,她拉住了他的衣袖。

  「是啊!你什麼都不要,你在乎的只有復仇這件事!」官法昭頸間的青筋因為暴怒而全數浮起,他臉色陰森地捉起她的右手,不留情地將它反折到她身後。

  他就是要看她痛苦,誰讓她如此折騰他的心。

  「你聽好了!我為你費了那麼多心思,你若一死,我保證讓劉明蝠飛黃騰達。你最好祈禱自己長命百歲,你,要跟著我直到你死亡的那一天!」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絕美的臉孔因為痛苦而擰著。

  古蘭若用力咬著唇忍受著他的折磨,心緒一片混亂。他是如此霸道啊!

  但可怕的是,她在聽到他說出一輩子時,心跳還是亂了節拍。

  這是什麼樣的情債啊!

  她仰起眸看向他的臉,官法昭卻用力甩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帳蓬。

  

  

  

  

  

   ※

  

  ※

  

  ※

  議事帳內,官法昭、恭成人及趙、錢、黃、李四位長老,分別在絹紙上寫下屬意的盟主人選,而不克前來的秦穆觀亦由青龍山莊的總管送來一隻蓋了青龍大印的密封書契。

  沈拓野與歐陽無忌列席在未座,等待最後的結果。

  負責監督的使者拿起絹紙一張張地報告著。

  「恭長老,沈拓野。」

  「錢長老,歐陽無忌。」

  「趙長老,歐陽無忌。」

  「秦長老,沈拓野。」

  「黃長老,沈拓野。」

  官法昭斜坐在椅子上,邪笑地睨看著不動聲色的沈拓野與歐陽無忌。沈拓野有了三票,歐陽無忌則是兩票,誰會在這場爭戰中勝出呢!

  「官長老,歐陽無忌。」

  官法昭的名單引起一陣驚慌,皇上安邦定國的大將靖王怎麼會投票給惡名昭彰的滔天幫?

  現在是三票比三票了。

  唯一尚未公佈的李長老一向是支持滔天幫的,武林盟主之位當真要落到一個以行事陰狠聞名的幫派嗎?

  緊張的氣氛在帳篷內散開來,室內寂靜得連呼吸聲都顯得嘈雜,所有人皆屏氣凝神地看著最後一張絹紙被打開來。

  督使者咽吞了口口水,結結巴巴他說:「李長老,沈拓野。」

  「恭喜沈幫主繼位為下任盟主。」監督使者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大聲地宣佈道。

  帳篷內恭賀之聲不絕於耳,官法昭懶懶地起身對著臉色依然嚴肅的沈拓野說:「恭喜。」

  錢可以使鬼推磨,何況是一個小小的李長老。當整箱的珠寶玉石刺得李長老睜不開眼時,他早就忘了劉明蝠所施的小惠了。能用錢收買的人,就一定能被更多的錢所轉變主意。

  在官法昭步出帳門之前,歐陽無忌旋風般地走出帳篷。匆匆離去的他,第一次露出冷漠之外的表情,那青白的唇色是幾近於害怕的。

  一旁的官法昭沒有遺漏掉他的表情。果然,歐陽無忌確有把柄握在劉明蝠手上。

  官法昭冷笑地走出帳篷,所有的計劃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與劉明蝠之間的國糧買賣合作應該是穩定無虞了。他支持了歐陽無忌,滔天幫沒取得盟主的寶座,能怪誰呢?

  那隻老狐狸決計料想不到在兩人有意合作的那一天,皇上就接到了他的密招。

  一切都會順利的。

  官法昭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專屬帳篷——

  一片黑暗。

  她不可能會讓帳篷黑暗的!

  他胸口一緊,板起臉孔,飛快向前走去。

  

  

  

  

  

   ※

  

  ※

  

  ※

  古蘭若在夜裡奔跑著,腦中想的都是方纔的情景。

  她和江君、媛媛經由一條地道,潛入鐵籠牢房內探望冷蝶。躲在地道中的她,第二度與劉明蝠同處一室——劉明蝠潛入牢房準備加害冷蝶!

  千鈞一髮之際,沈拓野救了冷蝶,他為了救冷蝶而承諾自斷一臂。

  當她聽到那一句話時,整顆心像是要裂開了一般。那是怎樣的一種愛戀?她總是受制於官法昭,卻從不知他的真心為何。

  她羨慕冷蝶啊!

  官法昭本是個無心的男人,而她在不知不覺中遺失了她的心。

  古蘭若的腳步踉蹌,刺骨的寒風讓人更加寸步難行。

  「滾開!」尖銳的女聲劃破黑暗,一個黑影掃過古蘭若的身邊,一記手刃狠狠地劃過她的臉龐。

  古蘭若緊急地向左側一閃,只差一寸就險些被掌風擊中。

  是滔天幫的人因為不滿而要大興殺戮嗎?方才在牢房之中,她聽見劉明蝠說沈拓野已當選了盟主。

  一道血腥味隨著晚風撲上古蘭若的鼻間,她看見那個黑影在一旁的草叢間蹲下身子。

  古蘭若腳尖一蹬,就想以輕功迅速離開這個地方。

  「站住!」黑衣女於低喝了一聲,一記暗器隨即朝她射去。古蘭若白色的衣袖被刺穿了一個洞。

  古蘭若不假思索地閃入陰暗的草叢間,不料第二記暗器卻筆直地打中她的背,她的身子跌在地上,背上的劇痛讓她說不出話。

  「你現在如果不過來扶我到我要去的地方,我會用另一隻暗器解決你的性命。」黑衣女子氣息粗重且聲帶威脅他說,「我剛才只用了五成的功力,最多是傷了筋骨。你給我滾過來!」

  古蘭若忍著痛走到她身邊,右手想自腰間抽出樊冷蝶特製的迷香時,卻發現右手因為官法昭先前的施暴而無法舉起。

  他要她不能死,他卻做出了足夠害死她的事!

  古蘭若咬緊牙根,在一柄利刃抵住頸子,以及黑衣女子一句,「走林子裡的小路」的命令下,她驚恐地步入黑暗的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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