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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安]愛人!請認真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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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00:26: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愛人!請認真點
喬安


為了能脫離父親安排的婚姻,
祝雪融來委託他來調查事情,
卻莫明奇妙地當起他的會計助理兼打雜小妹,
難道真是會了這狂放不羈、瀟灑自若的他?
藍仲達從來不知杠上一個一板一眼、修女腦袋的女人
會這樣的----有意思!
即使常被她的容易認真給打敗;
但她那搞不凊楚狀況的逗趣模樣,卻也叫他心動。
哈!他決定馴養這個女人,
盡情享有一輩子逗她的樂趣……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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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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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00:27: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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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雪融用力丟出手中的鍍銀鋼筆,將整個身體往後窩進柔軟的皮椅之中。
  她已經和一堆數據奮戰了一個上午!脖子酸得要死!
  望著滿桌子的報表數據,祝雪融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把自己弄得那麼忙?
  闔上雙眼,祝雪融試圖把成堆的數據檔從她的視線消除。
  此時,敲門聲響。“請進。”她仍閉目養神著。
  “學姊,”吳欣慧……祝雪融的學妹兼助理,正捧著一大捧紅玫瑰進來,臉上帶著曖昧的笑容。“又有人送花來囉!”
  “隨便放著吧!”她依然動都沒動。
  “你不瞧瞧嗎?很漂亮哦!”吳欣慧走向置於辦公室角落的茶几,並且換掉原有的花束。
  “你喜歡就送你吧!”祝雪融歎口氣道,不用想也知道花是誰送來的,而且一定是她最討厭的大紅玫瑰花。
  “不好吧!這好歹也是陳大律師對你的一片心意啊!”吳欣慧抽起夾在花朵中的卡片,親自送到祝雪融面前。
  其實,她和祝雪融是同年,但祝雪融卻是大學裏高她兩屆的直屬學姊……倒不是因為她曾被留級或是聯考失利,實在是祝雪融“太厲害”的關系……只要是和祝雪融非凡的“成就”一比,她們這些同樣年紀的人就顯得遜色多了。
  該怎麼說呢?
  首先,祝雪融的父親祝承祥是國內知名的重量級律師,母親葉芳紋則是大學的數學教授,在外還兼營補習班,家庭環境可說是相當優渥。
  但,請注意,這些都還不是祝雪融從小引人注目的真正原因……事實上,她是個超級資優生。
  沒錯,她真的很會念書,從小就是!而且成績總是超過同年齡的小孩甚多……
  不但國小四年級時跳級就讀五年級,國二時還跨級參加高中聯考,並且順利考進第一志願的女中;到高三那年,更是通過甄別測驗,保送第一志願的大學就讀企業管理系。
  所以,二十歲,她大學畢業;二十二歲,就從美國拿到碩士學位回來,並且考取難考的會計師執照,成為此間會計師事務所約聘的當紅會計師,不但擁有獨立的辦公室,更擁有自己私人的助理。
  以一個女人而言,才二十四歲就擁有這樣的成就,怎不羨煞他人呢?
  像她,吳欣慧,就沒有這樣的能耐!
  “學姊,你真的不看看卡片裏寫些什麼嗎?”吳欣慧仍不放棄強烈的好奇心。
  “……別折騰我的眼睛了行不行……”祝雪融呻吟一聲,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整個人依然賴在皮椅上。“我迫切需要休息一下。”
  “好吧!那我就來念給你聽。”吳欣慧熱心道。在祝雪融還來不及出聲阻止之前,即開始大聲朗讀。
  “‘給摯愛、可人的小雪,何時有幸能邀你月下共舞呢?’哇……好浪漫哦!”吳欣慧誇張地歎道。
  “浪漫?請你別污辱了這兩個字。”祝雪融以手指敲著額頭,覺得自己快吐了,她最受不了這種肉麻兮兮、忸怩造作的字眼。
  “拜託,你不覺得很羅曼蒂克嗎?”吳欣慧已經完全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之中。
  陳逢志律師可是祝承祥律師事務所裏最紅、也最有前途的年輕律師,人長得帥氣挺拔不說,更是許多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
  只可惜,陳逢志的“女人緣”在祝雪融眼中,是和“花花公子”畫上等號的。
  祝雪融睜開眼睛,看都沒看那些玫瑰花一眼,即准備繼續投入先前停頓下來的工作。
  “聽說你今天要把全部的報紙剪完,請問你剪到哪兒了?”祝雪融問道。她平常是不會主動提醒工作進度的,可是一旦她這麼做,就表示她不想再談論先前的話題了。
  “對哦!我差點忘記這件事!”吳欣慧敲敲腦袋瓜子,乖乖走回角落的辦公桌,繼續和桌上的報紙奮戰。
  倏地,電話鈴響,祝雪融伸手越過重重的障礙,從桌子彼端接過電話。
  “雪融……”電話裏傳來祝承祥嚴肅而低沉的聲音。
  “爸?什麼事?”一聽到是祝承祥的聲音,原本“癱”在皮椅上的祝雪融,竟反射性地坐直了身體。
  “明天晚上有事嗎?”
  “明天……”祝雪融將話筒夾在額上,一面翻閱著行事歷,一邊回道:“我和人約了……”
  “取消它!”
  “嗄?”
  “取消它,明天晚上回家吃飯,逢志要來家裏。”祝承祥的語氣不容拒絕。
  她早該料到的!
  只有和陳逢志相關的事,才會讓她父親這般勞師動眾地親自打電話與她確定行程。祝雪融眉頭皺得像包子,她實在不懂……父親欣賞陳逢志也就算了,為何每次都要刻意把她和他湊在一起?
  “可是爸……”
  “別可是,就這樣說走了。”喀!話筒彼端傳來被切斷的長音。
  祝雪融輕輕掛回電話,若有所失地盯著桌上成堆的資料,已無心再工作。
  從小,父親就習慣替她安排好一切……她該念哪所學校、哪個科系,該參加哪個社團、該不該交男朋友……任何事情!都得經過他的同意。
  也許,她該覺得滿足的。至少和別人比起來,無論是學業或是工作,她都走得平坦、順利……
  只是,她總覺得好象少了些什麼似的。祝雪融輕歎口氣,這次,她當然也明白父親想替她安排什麼……
  她的婚姻!
  她覺得好煩!每個人都說陳逢志好,可沒辦法的是……無論別人好說歹說,她就是無法喜歡陳逢志……因為她不喜歡花心的男人。
  每天送她一束花,在別人眼中可能是浪漫的行為,但在她看來,實在是太浪費了!
  她無法忍受揮金如土的男人!
  就在祝雪融獨自發愣的同時,一聲噗哧的笑聲迅速拉回了她的思緒。
  祝雪融將注意力轉向吳欣慧。“什麼事?這麼好笑?”
  “沒……沒什麼啦!只是看到一則很怪的廣告。”吳欣慧笑道,也不等祝雪融想不想聽,即指著報紙的一個小角落道:“你聽聽它寫的……‘專門跟蹤、跟蹤專門,丟人、人丟,免錢!’很怪吧!”
  “然後呢?”
  “沒了!就這樣。很好笑對不對?”吳欣慧按著就說:“你不覺得它寫得很像以前某家美容機構的廣告詞,像什麼‘超群整容、整容超群’之類的……唉,說到整容,現在的整容醫生實在不好當,隨時還得擔心通緝犯的威脅。學姊,如果你是整容醫師,有歹徒拿著槍強迫你幫他整容,你會不會就範?”
  “我不是整容醫生,所以不會有這個問題。那則廣告是廣告什麼樣的公司?”祝雪融立刻拉回正題。吳欣慧每次講話都會岔開話題,天南地北胡扯一番,所以她必須時時扮演“懸崖勒馬”的角色,講話才會有效率。
  “不曉得耶!它是登在尋人啟事的旁邊……說起來也怪,哪有公司的廣告是登在尋人啟事上的?”吳欣慧偏著頭疑惑道。“依我看……一定是某家小征信社的廣告。”
  “征信社?”
  “對啊,就是那種專門幫人跟蹤、抓外遇的啊!像那種捉姦在床的,通常都是雇偵探通風報信,所以這廣告才會寫什麼‘丟人、人丟’的,想起來也真是的,被人捉姦在床也的確滿丟人的……”吳欣慧兀自詮釋道,話匣子又開了。“像我有一個親戚,她就是找這一類的征信社去抓她老公的把柄,結果……”
  吳欣慧的話,一個字都沒有進入祝雪融的耳裏。
  征信社。
  只有這三個字不斷在祝雪融腦中回響:如果陳逢志真是如她想的那種人,她或許真的可以請征信社找到他“花心”的證據,按著,她就有籌碼說服父親打消撮和他們的念頭,嗯……這真是不錯的方法!
  只是……以祝承祥多年律師所累積下來的人脈,卻是很可怕的。
  她相信國內很多征信社一定有父親認識的人,到時,難保這件事不會被洩漏出去……唉!
  “……不過像這樣的小征信社,有時都很不保險……”吳欣慧仍興致高昂地說著。頓時,桌上的電話響起,吳欣慧皺了下眉頭,接起電話,一陣簡短的交談之後,吳欣慧站起身來,說道:“櫃檯說有你的快遞,我去拿一下。”
  “哦,好,謝謝。”祝雪融頷首道。
  待吳欣慧走出辦公室之後,她強迫自己拉回思緒,望著一桌子的工作正等著她處理,祝雪融頓時覺得好煩。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在這裏拚命工作?
  突地,一股強烈的念頭攫獲住她……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她立刻關閉原有的計算機檔案,重新開啟新檔,手指飛快地敲動著鍵盤,態度果決。
  這次,她是真的迫切需要休息了。
  生平第一次,祝雪融決定好好放自己一次長假。
         ※        ※         ※
  應該就是這裏了!
  祝雪融皺著眉攤開手中的報紙,找到那欄被紅色簽字筆刻意圈起來的分類廣告……雖然報紙上只簡單地登了電話號碼,但她已打電話問過住址了,應該就是這裏沒錯,只是……
  祝雪融忍不住抬頭再度打量眼前破舊不堪的公寓,心裏升起一絲不確定……這裏……看起來實在不像會有公司行號的感覺,她一直以為每家公司都應該設在那種備有警衛的辦公大廈裏才對。
  像這樣狹小混亂的公寓,說真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一直以為這種類似貧民區的建築應該已經在繁華的臺北市裏絕跡了才對……這裏的巷子小到它的車子根本開不進來,只能停在一、兩百公尺遠的大馬路上,害她還得頂著大太陽,徒步穿過這些密密麻麻的小巷子。
  瞧眼前這公寓的入口,窄得甚至連身高未達一百六十的她都難以通過,更離譜的是,大門旁邊甚至還積了一大堆垃圾。
  怎麼有人能忍受在這樣髒亂的環境裏過日子?
  她無法理解!
  像是應和祝雪融的想法似的,她眼前破舊的紅色鐵門突然喀嚓一聲,被人從裏頭開啟;一位老婦人正極度困難地推著手推車穿過狹窄的公寓大門出來。
  “閃開閃開,別擋路!”老婦人沒好氣地嚷道。
  祝雪融嚇了一跳,踉蹌地朝一旁退讓。
  鏗鏗鏘鏘地,老婦人擠過一堆雜物,順利將手推車推了出來,並且開始在大門旁的垃圾堆裏翻翻找找。
  算了,井水不犯河水!祝雪融聳聳肩,不再理會老婦人的一舉一動,只是徑自拿起手上的資料再度確認住址。
  雖然已經入秋,但頂著近年的大太陽,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仍然抗議地從她每個毛細孔冒出。
  她向來是怕熱的!
  祝雪融從白色皮包裏取出一條繡花的純白手帕,動作優雅地拭幹額上、鼻尖的汗珠,深怕一不小心就弄花了臉上的妝。
  見祝雪融還杵在公寓門前不走,老婦人停下手邊的工作,骨碌碌著怪異的眼神來回在她身上流轉著……她全身一襲白色窄裙套裝,配搭同色系高跟鞋和皮包,整齊烏亮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束髻在腦後……典型高薪女強人的裝扮!
  一看就知道不是常在這一帶出沒的人類。
  “你找誰啊?”老婦人態度冷淡地問道。
  “呃……”也許是被老婦人盯得有些不自在,祝雪融這才意識到自己光鮮亮麗的裝扮,和周圍破舊的景物確實有些格格不入;她連退兩步,習慣性伸手將頰邊的發絲掠到耳後,這是她緊張時慣有的小動作。
  “借過!”
  另一句聲響倏地響起,只見一位衣著更為亮麗奢華的女人蠻橫地擠開祝雪融,匆匆忙忙閃進未合上的公寓鐵門裏。
  被這突來的一撞,祝雪融手上的報紙和資料順勢散落一地,而她那條繡著小碎花的手帕更是不幸掉進一旁的水溝裏,慘遭滅頂。
  “啊……”祝雪融驚呼一聲,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心愛的一條手帕逐漸沒入泥黑的水裏。
  她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會這麼沒有禮貌,撞了人達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就跑了。
  祝雪融蹲下身拾起散落的紙張,輕歎口氣,算了!她還是趕緊辦完正事,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才是。
  拍拍紙袋上的灰塵,祝雪融決定鼓起勇氣,直接上樓去找那家名為“萬事達”的征信社,反正都已經來了,就別做白工吧!無功而返有違她的作事原則。
  決定既下,祝雪融片刻都不猶豫地大步走進公寓,直上四樓……
  這間公寓的格局可真像迷宮啊!
  祝雪融這回可真開了眼界,她真不敢相信竟然會有四戶人家的門牌號碼同樣是“九號四樓”,而且連A、B、C、D棟的區別都沒有,叫人如何分辨?
  祝雪融站在四樓的“十字路口”,左右徘徊,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其中一戶貼滿宣傳紙張的銅色鐵門倏地抓住了她的視線。
  好……混亂的一扇門啊!
  這是竄進祝雪融腦海裏的第一個念頭。
  該不會真的就是這裏吧!
  接踵而來的猜測讓她心裏突生不妙的感覺……她承認,為了怕遇到認識父親的熟人,使她特意挑了一間沒有名氣的征信社,但,這似乎……也太破舊了點……怎會有公司連個招牌都沒有?
  甚至……連張貼在門口的征人廣告紙條,也像個沒人要的孤兒,東倒西歪地垂斜半邊。
  踩著細跟的高跟鞋,祝雪融走近那扇銅色大門,反射性將那張寫著“征會計兼助理”的紙條扶正,並順手撫平窄裙上的縐褶。
  一切准備就緒,正想按門鈴時,突然……門內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
  按著,伴隨一連串咒罵的是東西被砸的聲音;聽起來似乎裏頭有人起了爭執!
  祝雪融愣了下,一時之間仍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那扇貼滿宣傳單的銅色大門就在她眼前大開……
  先前在樓下撞倒祝雪融的女人突然氣呼呼地從屋內沖了出來,並且以秋風掃落葉的姿態,不但再度掃落祝雪融手上的資料,更重重拐了她一記手肘子。
  祝雪融完全反應不過來,隨即重心不穩、連退兩步,並一腳踩上掉落在地上的資料袋……她今天……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        ※         ※
  天底下,就是有人不肯面對現實……
  這女人絕對是最佳典範!
  藍仲達高大堅實的身子斜靠著椅背,嘴裏隨意叼了根煙,一派悠閒地看著眼前衣著高貴的女人。像個潑婦般歇斯底里地撕著照片,嘴裏還不斷咒罵著粗俗難聽的字眼。
  “喂,那些都是要錢的。”藍仲達像個沒事人似地提醒道。這種場面他可見多了。
  “我不管,最慢下個星期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那女人激動地大叫道,並把一疊資料重重丟在地上。
  “我現在就已經給你交代了。”藍仲達索性翹起二郎腿。
  “我不接受!”那女人耍賴道。拎起皮包丟下一句:“反正這件事你就是要給我負責到底!我下個禮拜再來找你!”
  說完,便氣沖沖地旋身開門離去。
  “喂,門忘了替我帶上了!”藍仲達朝女人離去的背影喊道。而響應他的,只是一連串啦啦的混亂響聲。
  這女人的脾氣還真火爆!
  藍仲達搖搖頭,無奈歎了一口氣,熄掉手上的煙蒂,他只好自己起身去關門。
  可才晃到門邊,就看見另一個女人正跌坐在地上,一臉茫然……呃……或許有點氣憤地看著先前離開的凶女人。
  “如果你怕衣服太難洗的話,我可以明白告訴你,這裏的地板向來不太幹淨。”藍仲連雙手抱胸斜倚在門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祝雪融習慣性以手撩撥耳邊的發絲,困窘地低下頭,並且有些慌亂地收拾散落一地的資料……老天,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丟臉,她向來伶俐幹練的形象完全毀於一旦。
  跌倒?那已是她幼兒園後就沒再發生過的悲劇了!沒想到竟然……她從未這麼糗過!
  就在祝雪融兀自愧窘的同時,一雙黜黑結實的手臂及時介入她的視線範圍。
  藍仲達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邊,伸手幫忙拾起資料,並一把扶起她。
  “謝……謝謝!”
  祝雪融的喉嚨像卡了一顆鹵蛋似的,勉強擠出這麼一句道謝的話;目光沿著藍仲達腳後跟被踩得扁扁的白布鞋,以及袖口半卷的手臂,她強迫自己抬起頭來,力持鎮定。
  當她的視線和他接觸的剎那,祝雪融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她相信在她認得的人當中,沒有人的穿著會如此的……呃……隨意!
  眼前這位表情和服裝一樣都是懶洋洋的男子,和她所認識無時無刻都穿西裝打領帶的男士們比起來,顯得邋遢多了。
  不過,一百八十幾公分的高碩身形,本身就是很好的衣架子,盡管只是一件樣式普通的襯衫和一條洗白了的牛仔褲,仍掩不去他本身散發出的強烈個人風格。
  尤其是他掛在嘴角那抹嘲弄似的微笑……她敢保證,一定是他的注冊商標!
  雖然他的五官端正、濃眉鼻挺、眼光炯炯有神,和她印象中那種細眼鷹勾鼻的偵探形象有著極大的出入,但直覺仍告訴她,最好還是和這種男人保持距離……至少對她而言。
  不由地,祝雪融想起先前聽到他和那個女人的爭執……她確定她聽到那女人吼著要他負責……看來,他也是個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要對誰負責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不是嗎?
  她只是來請他調查事情的,如此而已!
  “祝雪融?”藍仲達開口,嘴角仍掛著一抹笑意。
  “嗄?你……知道我的名字?”祝雪融滿臉驚訝,他認識她?
  “我一看就知道!”藍仲達的笑意更深了,笑容裏,有著壞壞的捉弄意味。
  打從她一踏進這條巷子起,他就注意到她了!當時他正站在陽臺上抽煙,而她那一身全白的套裝和走起路來喀喀作響的高跟鞋,要人忽略她的存在都很難。
  他承認!他確實花了相當多的時間打量她……沒辦法,誰叫她整整在公寓門口走來繞去有五分鐘之久。
  五分鐘!就他觀察一個人而言,夠久了!
  不錯,在別人眼中,她給人的形象也許真的是專業、幹練的女強人。
  但以他偵探的直覺看來,他倒覺得她像個偷穿媽媽衣服的小女孩;略帶娃娃臉的五官和她刻意裝扮過的外表,根本一點都不適合。她甚至還把頭發縮成一個老氣的髻,他一直以為這是年過五十的婦人才有的發型。
  就算是刻意裝扮,也不必非把自己弄得那麼老氣吧?
  他敢打包票,她的年齡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且她的內在絕對沒有她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精明……
  這讓他禁不住想逗她。
  “你一看……就知道我的名字?”祝雪融吃驚道。
  隔行果然如隔山!她從來不知道現在的偵探都這麼厲害,只需看別人一眼,就可猜出那個人的名字,簡直是神乎其技。
  看她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藍仲達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指著她手上的資料袋,笑道:“這麼大的三個字,我可沒有近視……”在自己的東西上寫名字,感覺上好象小學生才會有的習慣。
  祝雪融低頭望了眼手上的資料袋,頓時覺得自己有種被耍的感覺,從來都沒有人取笑過她的行為;她有些不服氣地昂起驕傲的下巴,一副認真而不妥協的模樣。
  “我並不覺得我的名字有這麼好笑……況且,在自己的東西標上名字才不會有人拿錯或被偷走!這是很實際的作法。”
  “是滿實際的,不過……不太實用就是了。”藍仲達以一副“專業”的口吻說道:“你想想,如果今天你存心要偷一個人的東西,你會因為上頭有那個人的名字而罷手嗎?是我就不會!”
  祝雪融緊抱著資料袋,神情嚴肅而鄭重地道:“我從來不偷任何人的東西,你這樣說實在很無禮。”
  “我只是比喻!”藍仲達瞇起眼緊瞅著她,彷佛她有三頭六臂似的。“你非要這樣一板一眼的嗎?”
  “我只是不容許別人質疑我的人格。”她鄭重聲明,堅毅的下巴昂得更高了。
  “很好!我欣賞!”藍仲達擊掌朗笑;按著,突然立刻收起笑臉,正色道:“不過,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祝雪融全身充滿防備。
  他傾身,神秘兮兮地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句道:“你的裙子……裂開了……”
  “啊?”祝雪融脹紅了臉,直覺低頭看向自己的裙子。
  “騙你的!”藍仲達狂笑道。她真的很好騙!
  “捉弄別人這麼有趣嗎?”祝雪融氣道。這個男人簡直輕佻過頭了!她已不想再待下去忍受他無聊的玩笑,她別過頭,正舉步想要離去時……
  “事實上是……你的鞋跟快斷了……”
  啪,來不及了!
  他的“好心”只換來高跟鞋的應聲斷裂。
  祝雪融瞪大了眼望著藍仲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今天會丟臉到這種地步……她的高跟鞋斷了,而且,她好象也扭到了腳。
  “嘿,別瞪我,可不是我害你的喲……”藍仲達舉起雙手,無辜道。
  祝雪融因他的話而感到一絲羞愧,她平常不是容易生氣的人,更不會胡亂遷怒別人,可能是因為今天丟臉的事做多了,才會這樣反常。
  她實在不該隨便生氣的!
  只是……穿著殘破的高跟鞋,讓她第一次體會到駝鳥把自己的臉埋在土裏的心情。
  就在祝雪融死盯著自己的腳,感到有些進退兩難的時候,藍仲達開口了:“看過曼陀珠的廣告嗎?”
  “嗄?”沒來由的一句,她完全聽不懂。
  “曼陀珠的好心情,記得嗎?”藍仲達比了個把鞋跟折斷的手勢。
  “什麼意思?”祝雪融搖搖頭。
  “電視廣告!”藍仲達翻翻白眼,露出被打敗的表情。“沒吃過曼陀珠,也看過廣告吧!”
  “我……很少看電視。”
  “那你顯然錯失了很多樂趣。”藍仲達聳聳肩。“算了,你把鞋子脫下來吧!”他說道,並點頭示意她進屋去。“不介意的話,就進來坐一下吧!我幫你把鞋子搞定。”
  他兩手插在口袋裏,徑自悠哉地朝屋裏走去。
  “啊!”祝雪融突然驚叫一聲,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她竟然忘了自己來此的主要目的。
  她盯著滿是宣傳單的銅色鐵門,急問道:“請問,這裏是萬事達征信社嗎?”
  藍仲達回過身,微扯嘴角。“這裏不是有寫?”他撥開層層疊疊的宣傳單,鐵門上果然出現小小的三個字……萬事達。
  真是,寫這麼小,誰會看到呢?祝雪融思忖著。
  “那麼,這裏是不是有一位……藍仲達先生?”她小心翼翼地探問道。心想,他……應該不會是她要找的人吧!她記得先前打電話來問地址時,接電話的那位藍先生非常持重沈穩的,不像他……
  “很不幸地……”藍仲達瞇著眼,笑道:“敝人在下我……就是藍仲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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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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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家征信社越看越不保險的樣子……
  屋子裏亂七八糟的,一團混亂,地上甚至還散佈著一堆被撕碎的相片。整個房間除了一張雜亂的辦公桌、一張不曉得可不可以坐人的沙發,以及幾個勉強可以裝些資料的櫃子之外,幾乎沒有其他東西了。
  看起來真不像間公司!辦公室裏除了她跟他,甚至沒有其他職員。
  祝雪融開始有些後悔了,也許……她該換一家試試看。
  “鞋子給我,你先坐一下,我馬上就可以把它解決。”藍仲達視若無睹地跨過地上的一片混亂。
  “謝謝。”祝雪融將提在手上的高跟鞋交給藍仲達,辛苦地閃過地上的障礙物,朝沙發的方向而去。
  可才剛坐下,她就覺得臀部一陣痛。難道這沙發還暗藏機關不成?
  祝雪融皺著眉,伸手將卡在她臀下的不明物體用力抽出……那是一本紅色硬皮的資料簿。
  真是誇張,整個公司竟然可以亂待像間狗窩!
  祝雪融將紅色資料簿和其他散落的幾本過期雜志隨手收齊,正准備統一放在小茶几土時,銅色鐵門突然被人從外打開。
  一位穿著披風的粗壯男子,喊著怪腔怪調的國語沖進屋裏:“喂,老闆,有啦,偶(我)有……”
  一切狀況都是來得那麼突然,祝雪融根本還來不及反應,那名粗壯的男子即一腳踏中地板上的照片,應聲摔得慘烈。
  “搞什麼鬼啊?”藍仲達從廚房裏探出頭。
  “訴隨(是誰)?在這裏晃(放)東西?想害偶(我)摔死啊!”那名男子大聲咆哮著。
  晃東西?他是在說她嗎?可是她沒有晃任何東西啊?祝雪融趕緊將手上的雜志擺在小茶几土,她只是要“放”個東西而已。
  此時,那名男子盯著地板上被撕的照片發出更慘烈的哀叫:“訴隨?把偶的照片蘇(撕)成這樣?”
  那名男子一口“標准的”台灣國語,讓祝雪融幾乎聽不懂他講的話。
  “那位太太今天來過了。”藍仲達拿著已被去除後跟的鞋子走出來。“她非常不滿意這些相片。”
  “不滿意?偶拍得渾(很)好啊,角度都有紮(抓)到,她哪里不滿意?”那名男子捧著照片,看起來氣憤且傷心的樣子。
  “因為你把她老公的情婦拍得太醜了,她不相信她老公會被比她醜的女人搶走,所以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要求我們重新調查。”藍仲達說明道。
  “口訴(可是),那個女的,明明就訴(是)長那樣,偶能怎麼辦?”
  “很簡單,想辦法把她拍得美一點。”藍仲達笑道。
  “那不是要偶把ㄗㄨ(豬)拍成天ㄡ(鵝)嗎?”
  “說得好,阿義,按照這個原則去做就對了。”藍仲達拍拍他的肩大笑道;然後走向祝雪融,將鞋子交還給她。
  “啊,謝謝。”祝雪融接回自己的高跟鞋,哦不,現在已經變成“平底鞋”了,他竟然把另一隻鞋的鞋跟也弄斷了。
  “我發現那則廣告是騙人的。”他沒來由地迸出一句。
  “什麼?”
  “曼陀珠的廣告。”他指明道。“這個鞋跟難弄得很,根本不像廣告裏拍的,一掰就斷。”
  “……”祝雪融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沒想過有人會如此去論斷一則電視廣告。
  “這樣吧,我跟你介紹一下。”藍仲達突然轉移話題道:“這位是我的助手阿義,不過他倒是比較喜歡‘金田義’這個封號。”他按著轉向一旁還在哀悼相片的阿義,繼續說道:“阿義,這位是祝雪融。”
  “ㄗㄨ小ㄗㄟ(祝小姐),你好。”阿義轉過頭來,禮貌性地和她打招呼,臉上的表情依然哀淒無比。“除了金田義租(之)外,偶還喜歡‘狐嘔哞蘇’。”他放棄以前開出租車的行業,從屏東北上,為的就是想成為一名成功的偵探。
  “湖藕磨酥?”祝雪融疑惑道:“那是一道菜的名字嗎?”她父親的朋友散佈大陸各省籍,她從小就被訓練出辨別各種外省口音的非凡能力,但……像阿義這種怪異的台灣口音,她還真聽不來。
  “他說的是‘福爾摩斯’,英國的那個名偵探,記得嗎?”藍仲達差點笑岔了氣。老天爺,這兩個人根本就是雞同鴨講。
  辛苦拍到的相片被客戶撕掉也就算了,竟然還有人聽不懂他的話,這下阿義感覺更難過了。
  藍仲達拍拍阿義的肩膀,要他別難過,反正這種情況也不只一次兩次了;他看了眼手錶,幫忙拾起一地的散亂,並隨口問道:“基本資料有帶嗎?”
  “哦,有!”被這一提醒,祝雪融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她連忙從牛皮紙袋裏抽出陳逢志的資料。
  “嗯,很好,穿上你的鞋子,我們去吃飯吧!”
  “什麼?”祝雪融楞住,拿資料的手停在半空中,怎麼?不談了嗎?
  “走吧,肚子餓是不能談事情的。”藍仲達一派悠閒地拿起鑰匙,兩手插在褲袋裏,拖著那雙後腳跟早被踩得扁扁的帆布鞋,走向門口。“阿義,你要不要一起來?”
  “偶現在沒心情。”阿義悲傷,仍寶貝似地捧著相片。
  祝雪融看看手錶,也好,反正她也忙了一個早上,順便吃個中餐再回去吧!
  待祝雪融跟著藍仲達走出門,正要下樓時,她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的助手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我們這樣丟下他,真的沒關系嗎?”
  “安啦,他的個性就像他的體型一樣……堅強得很。”藍仲達咧嘴笑道,好象沒他的事。
  好奇怪的兩個人!祝雪融不知道自己該再說些什麼,只能沈默地跟在他的後頭走出公寓。
  一出大門,祝雪融注意到先前那位打過照面的老婦人還在垃圾堆裏翻找東西,而那位老婦人也毫不回避地直盯著他們瞧……這讓她很不自在,感覺好象當場被逮到偷做壞事似的。
  “嘿,你還在忙啊!”當他們經過垃圾堆旁時,藍仲達熟稔地和老婦人寒暄:“今天有沒有找到什麼好料啊?”
  老婦人斜腕了他們一眼,沒有搭理。
  藍仲達摸摸下巴,笑著說道:“看樣子,她今天心情不好,一定是沒什麼收獲。”他笑了笑,黑白分明的雙眸瞇了起來。“你想不想吃牛肉面?”他突然轉移話題。
  “不要太辣的話,倒是無所謂。”祝雪融點點頭,不知不覺已跟著他繞出錯綜複雜的小巷,來到大馬路口一家牛肉刀削麵店。
  他們來的時間已過午餐時間,店裏沒什麼客人。
  “你不點餐嗎?”祝雪融看著老闆離去的背影,奇怪道。
  “老闆知道我要吃什麼。”他笑道。突然話鋒一轉,指著她不離手的資料,問道:“你覺得這個詞寫得如何?”
  “嗯?”祝雪融愣了下,一時之間不習慣他轉話的模式;順著他所指,她看見報紙上那則“專門跟蹤,跟蹤專門,丟人、人丟,免錢!”的征信社廣告。
  “這是我想出來的廣告詞,你覺得如何?不錯吧!”瞧他志得意滿的樣子,顯然是極滿意。
  “你想聽實話?”她不太想潑他冷水。
  “當然。”
  “我覺得……”祝雪融努力尋找著適當的字眼。“滿……無聊的。”
  對她無情的評價,祝雪融原以為他會生氣,可沒想到藍仲達卻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錯,觀察力很透徹,我就是在窮極無聊的時候想出來的。”他笑得更大聲了。
  被批評了還笑得這麼開心!這種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頓時,祝雪融不知該如何與他應對,因為在她的生活環境裏,多得是嚴肅正經的人,沒有人會往被指責批評之後,還笑得出來。
  此時,老闆以快速的身手為他們上餐。
  “快吃吧!”藍仲達率先拿起竹筷。“笑一笑之後,肚子更餓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吃面,看起來像是三天沒吃飯的樣子。
  祝雪融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專注吃面的樣子……掉落在他前額的頭發幾乎遮住了他的眼睛,更明顯托出他不羈的爽朗性格。
  尤其是他那副無所謂的調調,有種……吸引人的特質!
  驚覺到自己不應該這樣肆無忌憚地打量別人,祝雪融連忙收回思緒,低下頭,沈默地吃著自己的炒刀削,並強迫自己專心想著等一下要談的事情。
  “數面條好玩嗎?”
  “嗄?”她抬起頭,發現他不知何時已解決完自己那一大碗的牛肉面,正托著下巴盯著她瞧。
  “這家刀削麵可是很有名的!”他注意到她幾乎是“一條一條”地在吃著面,並且還刻意把青椒挑出來。“你不喜歡吃青椒嗎?丟掉浪費,給我吃好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盤邊的青椒直接來進嘴裏,顯然是覬覦很久了。
  “啊!”祝雪融驚呼一聲,眼睜睜看他吃掉她的青椒。
  “怎麼了?”藍仲達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嘴裏不住地咀嚼著那口青椒,怎麼她一臉驚愕又心疼的樣子?
  “那是……我最愛吃的……”她囁嚅道。她向來都是將最愛吃的東西留到最後才吃,現在竟然被他一口吃掉了,她根本來不及阻止。
  “真的嗎?完了,現在怎麼辦?”藍仲達有些耍賴地說道。“我叫老闆再補一些青椒絲給你好了。”
  “不……不用了。”她連忙阻止道。她心裏想,如果為了這點理由麻煩老闆,那實在太丟臉。“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麼胃口。”她的青椒……
  “是因為緊張嗎?”藍仲達閒適地靠在椅背上,開始喝起店裏備好的茶水。“其實沒什麼好緊張的,你也看到了,我們並不是那種大規模的公司行號,所以沒那麼多的規矩,你盡可以放輕松,就當是聊天好了。”
  祝雪融嘴角輕輕地揚起,雖然只是淡淡淺淺的微笑,但卻清新地吸住了他的目光。
  “對了,我想你應該會想先看一下這些資料。”祝雪融將紙袋遞給他,既然他已吃完飯了,就給他點事情做,一方面節省時間,另一方面又可以調開他灼人的目光,否則她會全身不自在,吃不下飯。
  藍仲達接過紙袋,並沒有看資料的打算,反而順手將它擱在隔壓的椅子上,單手支著下巴,問道:“你會開車嗎?”
  “啊?會啊!”她會不會開車很重要嗎?
  “以前應該有記帳或查帳的經驗吧?”
  “那是我的本行!”奇怪,這和她要委託他的事情有什麼關系?
  藍仲達撫著下巴,頓了會兒,才又繼續問道:“上一個工作辭了嗎?”
  “嗄?”祝雪融更驚訝了,這人是神算嗎?怎麼連這個他都知道?“我……昨天剛遞出辭呈……”
  藍仲達似乎頗為滿意地微微點頭,並將杯中的茶水一口飲盡。
  “好小子!你果然在這裏!”隨著爽朗的叫喚,一記大掌應聲拍上籃仲達的肩頭。
  “咳咳……你想害我嗆死啊!”藍仲達一邊咳嗽,一邊大聲抱怨。他剛才差點一口水直接噴到祝雪融的臉上。
  “不介意我同坐吧!”沈徹雖然口頭上極為禮貌地詢問祝雪融,可早已順手拉過一張椅子,大剌剌地跨坐下來。
  “沒關系。”祝雪融頷首道,並稍稍打量了這位“不速之客”……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的外型極為搶眼。藍仲達的身材已相當高大了,而這位男子的身高卻更高,恐怕有一百九十公分吧!
  “她不介意,我介意!”藍仲達見鬼似地大叫著,和先前悠閒的態度有著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沈徹每次主動找他都沒好事。
  沈徹無賴地笑了笑,完全不理會他的抗議,徑自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條遞到他面前,慢條斯理道:“幫忙查一下這輛車的主人,這是車牌號碼。”
  “沒空!”藍仲達沒好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社裏正缺人手,除非你能給我一個好的理由。”
  話雖這麼說,但藍仲達心裏明白事情一定和他妹妹藍芙菱脫不了關系……自從沈徹娶了他那懶惰的寶貝妹妹之後,就變得很囉嗦。
  “這可關系到你寶貝妹妹耶!”
  果然,如他所料!藍仲達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與我何干”的模樣。“我好不容易才用計把她‘銷’給你,現在她就是你的責任了。”
  “即使你妹妹被車壓到,你也不管?”沈徹誇張地說道。
  聞言,祝雪融忍不住倒抽口氣;但藍仲達卻一點兒都不緊張的樣子。
  “被車壓到,嗯?”他准備洗耳恭聽,這回他那懶妹又惹了什麼麻煩事?
  “昨天,芙菱騎機車出去買東西,結果停紅綠燈的時候,被一輛車輾過腳底板。”沈徹大驚小怪道。
  “有受傷嗎?”祝雪融關心道,腳被車輪壓到,感覺一定很痛,搞不好骨頭會被輾碎。
  “還好沒什麼大礙!”沈徹道。
  “這不就得了,人沒怎樣就行了,幹麼還查車號,太小題大作了吧!”藍仲達快受不了了,連這種芝麻綠豆大的事都要來找他,難道他以為他每天都閒閒沒事做嗎?
  “重點是那個人連停下來看都沒看,就直接把車開走了,我覺得他有必要下車跟芙菱道歉才對。”沈徹氣憤道:“還好這次芙菱滿機靈的,知道把車牌號碼抄下來。”
  “還不是被你訓練出來的。”藍仲達取笑道。沈徹什麼都不怕,就是怕小妹遲鈍的個性會吃虧上當,所以每天都會對她施予再教育。
  “為了芙菱,你有責任幫我把車主人找到。”沈徹站起身來,不容他反駁地說道:“我要去練球了。”說完,就一溜煙地跑出面店。
  “搞什麼鬼啊!”藍仲達咕噥道。
  “他是令妹的……”
  “老公!”藍仲達接道,一臉遇人不淑的樣子。“你應該有看過他吧!”
  祝雪融偏著頭,不解道:“我……應該看過他嗎?”
  “你不知道他?”藍仲達十分驚訝。“他是沈徹啊!國內有名的職籃明星,也拍過廣告,你沒見過嗎?”
  “我說過了,我很少看電視。”祝雪融有些不好意思。
  “那報紙呢?他也常上報啊!”他怪叫道。
  “我都跳過體育版。”
  藍仲達一副完全被打敗的樣子,這年頭竟還會有人沒聽過沈徹這名字,真不知是她太異類,還是強大的媒體力量依然存有死角。
  “做我們這行的,資訊不夠快是不行的。”藍仲達鄭重道。“剛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社裏就是有太多這種‘奇怪的外務’,再加上人手不夠,所以盡管是會計,有時也是要幫忙收集資料,好了,言歸正傳,你什麼時候可以來上班?”
  “什麼?”祝雪融越聽越不懂了。
  “你已經被錄取了!”他又重申一遍。
  “錄取?錄取什麼?”她的表情像生吞雞蛋。
  “你不是來應征的嗎?”
  “應征?”她驚訝極了,講了半天,他根本就誤會她的來意了。“我不是來應征的,我是來委託你調查事情的。”
         ※        ※         ※
  “聽說你辭職了?”
  威嚴的問話在偌大寬敞的客廳回響著。
  祝雪融才一跨進家門,就看到父親祝承祥面色凝重地坐在沙發上,身旁則正襟危坐著母親葉芳紋和一位年約十歲的小男孩……祝克融,她唯一的弟弟。
  “是的。”她還算鎮定地答道,面對父親而坐。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跟我先商量?”祝承祥的口氣還算平靜,只是多年律師生涯的訓練,嗓音中夾雜的威重感,讓人不敬畏都很難。
  祝雪融深吸口氣,決定勇敢地面對父親,早在她動手打辭職信時,就已有心理准備承受來自父親的怒氣與壓力。
  “我只是突然覺得那份工作不適合我。”她堅決道。
  “不適合你?”祝承祥語氣上揚。“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現在才來告訴我這份工作不適合你?”
  見丈夫的火氣已經上來了,葉芳紋連忙打圓場道:“也許只是工作環境不適合,換家事務所也未嘗不可,是不是?”
  “沒錯,也許事務所裏有人欺負姊姊。”祝克融也開口求情。別看他年齡只有十歲,他現在已經是跳讀六年級的學生了。
  在家中,因為父母較晚得子,再加上祝克融本身資質聰穎,所以不但得到全家人的疼愛,說話也頗具分量。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祝雪融解釋道:“事實上是……我不想再做會計師的工作了。”
  “你不做這個還能做什麼?會計師這個行業有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到,你竟然這樣經易放棄,前面的書不都白讀了嗎?”祝承祥氣憤道。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女兒會是半途而廢的人。“而且你辭得這麼匆忙,又要怎麼對你的客戶交代?”
  “我手邊的case已經都處理完畢,其他的事情,我也都安排妥當了。”祝雪融面無表情道。替一些大公司查帳對她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葉芳紋坐到祝雪融身旁,拉起她的手經拍著,她看得出來女兒是真有心事,也許會計師事務所的工作確實讓她很不快樂。
  “這樣也好,以後可以讓雪融去你的律師事務所學學,你不是一直很希望雪融掌管事務所的工作嗎?”
  葉芳紋婉轉地替女兒找台階下。
  “我就說該讓她去念法律系的。”祝承祥咕噥了兩句,雖有怨言,但顯然是接受了妻子的建言。
  “我不想插手爸爸事務所的工作,”祝雪融冒出這麼一句,分明是將葉芳紋替她架好的台階一把燒掉。“而且,事務所是要留給弟弟繼承的。”她不怕死地繼續說道。
  “我不要當律師,我以後要去太空總署當科學家。”祝克融推了推黑框眼鏡,也發表志向宣言。
  “我辛苦創建的律師事務所是哪里得罪你們了,惹得你們這樣推來讓去的?”祝承祥怒道。虧他擁有這麼一雙成績優異、聰穎過人的兒女,豈知,竟沒有一個人遺傳到他的志向。
  “那你想要做什麼呢?”葉芳紋柔聲問道。“想不想來媽媽的補習班兼差?還是到學校教課當老師?以你的學歷,到大學找個教職應該不是件難事。”
  祝雪融搖搖頭。“我還沒想到要做什麼,只想先好好休息一陣子。”
  “依我看,姊姊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才回家,任誰都會生病的。”祝克融老氣橫秋地分析道,實在不像是出自一位十歲孩童之口。
  “你倒挺關心你姊姊的。”祝承祥臉部的線條難得柔和了下來。他點著煙鬥,慢條斯理地吸了兩口,才轉而對雪融說道:“也好,這一陣子你就待在家裏,好好考慮一下你和逢志的婚事。”
  “爸!我說過了,我和他根本八竿子打不在一起。”她可急了,看來父親比她以為的還要認真。
  “所以我現在給你們機會打在一起啊!”
  “可是,我和他根本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們兩人到目前為止,講的話還不超過五句。”她激動道。
  二十四年來,她從沒按照自己真正的想法活過,所有的事情都來得那麼理所當然,現在,連終身大事都有人來替自己安排。
  不行,她決不能妥協!
  祝雪融在心中發誓,唯獨這件事,她想自己做決定。
  “興趣和話題都是需要慢慢培養的,誰叫你老是不給逢志機會。”祝承祥重重歎了口氣。“其實爸並不想強迫你們姊弟倆接管事務所,現在,事務所裏有逢志在,爸也很放心,只是……如果事務所能夠正式交給逢志的話……”
  “爸……”祝雪融打斷道:“我不會嫁給陳逢志的,你也不能因為想讓他繼承事務所,而強迫我嫁給他。”
  “逢志年輕有為,又有膽識,他到底哪點不好,讓你這麼無法接受他?”
  “如果我能證明他有……呃……某些‘不好的習性’,那麼您是不是就願意退讓一步,不再強迫我嫁給他?”這可是她第一次鬥膽和父親談判。
  “你跟我談條件?”祝承祥咬著煙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並且轉向葉芳紋,大驚小怪地說:“我女兒竟然在和我談條件?”
  “姊姊開的條件聽起來倒滿合理的。”祝克融像個仲裁者,有模有樣地分析道:“如果那個陳逢志有任何‘不良習性’,我們也不能讓姊姊委屈嫁給他。”
  “你就會替你姊姊說話。”祝承祥咕噥道。
  “我只是就事論事。”祝克融老神在在。從小他就很黏、也很崇拜這唯一的資優姊姊,任何男人想要娶走姊姊,不通過他這一關是不行的。
  就在他們三人繼續交戰數回合之後,門鈴乍響。
  “一定是逢志來了,我去開門。”葉芳紋立刻起身迎門。
  不到一分鐘,祝雪融果然看到那束熟悉的大紅玫瑰花出現在客廳門口;按著,就是西裝筆挺的陳逢志和他那身老遠就聞得到的古龍水香味。
  “逢志,你終於來了!我們正在等你吃飯呢!”祝承祥露出難得的笑臉。
  “對不起,我來晚了。”陳逢志英俊的臉上再度展現他慣有的迷人笑容。“雪融,這是送你的花。”他略嫌誇張地鞠著躬,將花遞到她面前。
  又是紅玫瑰!他就不能換點別的嗎?
  祝雪融壓根兒就不想收下那束花,無奈在父親半威脅,母親半哀求的眼神攻勢下,她只好硬著頭皮接受了。否則大家都會杵在那兒,找不到台階可以下。
  送完了花,接下來當然是繼續鎖定祝家最無上的至寶……祝克融。
  陳逢志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開玩笑!他可是事前費盡心思、認真做了功課的……祝克融是雪融最疼愛的小弟,要討她的歡心,當然得先攻下小弟的心。
  不過就是個小毛頭,簡單得很!隨便哄哄就搞定!
  陳逢志從袋子裏取出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嘴角掛上典型“騙小孩”的微笑說道:“克融,這是送你的巧克力,很好吃哦!”
  “我不喜歡巧克力。”這個釘子碰得還真不是普通的硬。
  光是想討好、賄賂是絕對行不通的;他……祝克融,可不吃這一套!因為他不是用糖果就可以打發的普通小孩。
  “克融,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呢?”葉芳紋有些不悅道。這孩子的架子竟然比他姊姊還大。
  “沒關系,小孩子嘛!”陳逢志“親切”地微笑著,心裏早忍不住開始罵人了……是哪個白癡告訴他說祝克融喜歡吃巧克力的?
  可惡,他在資料的收集上,從不曾如此失誤過。
  不過沒關系,接下來要送祝承祥和葉芳紋的禮物,他可就有十成十的把握了。
  “真是,都這麼熟的人了,幹麼還送禮物啊!”祝承祥嘴裏雖這麼說,但還是笑呵呵地接下了禮物。
  陳逢志果然是個八面玲瓏的全方位律師,真可謂面面俱到!連廚房裏的張媽他都備了一份禮。
  對這種應酬性的場面,祝雪融覺得厭煩透頂……真不知道是誰想出這一套繁文褥節的?而她更佩服自己以前怎能忍受得了這些。
  不由地,她的腦海裏竄進藍仲達率性不羈的身影……
  他的行為雖然輕浮了點,但也無傷大雅,總比那些穿著名牌西裝,卻一個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要來得好多了。
  “好了好了,大家別光是說話,我去叫張媽准備開飯了!”葉芳紋熱絡的招呼聲打斷了祝雪融的思緒。
  待上菜完畢,一干人入座用餐,那才是祝雪融煎熬的開始……一些無聊客套的對話充斥在飯局之中,讓人昏昏欲睡。
  看著陳逢志斯文有禮的用餐模樣,讓她禁不住又想起中午藍仲達那副“餓死鬼投胎”的吃相。
  真是有趣!也許藉由這樣的回想,她才不曾往吃飯中因無聊的話題而睡著。
  “你想追我姊姊,對不對?”祝克融突然不懷好意地插嘴道。
  陳逢志先是怔了下,按著立刻換上哄小孩的笑容,問道:“你想讓我追你姊姊嗎?”
  “不想!”又是一個超硬的釘子!
  這個小孩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陳逢志綠著一張臉,在心裏低咒了兩句:可惡!他從來沒有被人如此“難看”過,尤其是一個十歲小孩。
  “克融!”祝承祥警告了句;盡管平常寵溺兒子,但在客人面前的分寸和禮數還是要顧及的。“逢志,你可別介意,這孩子平常講話就是直了點,有口無心、有口無心……”他轉圜道。
  “沒關系,我不會介意的。”陳逢志微笑道:“只要雪融不討厭我就行了。”
  哦,我討厭!祝雪融在內心吶喊著,誰來救救她啊?
  望著父親和母親對陳逢志熱絡的那股勁兒,祝雪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被推向不情願的婚姻當中。
  看來,她只能靠藍仲達擺脫陳逢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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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00:2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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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下午,祝雪融再度來到萬事達征信社。
  而征信社……似乎比她前一天來的時候更加混亂!
  這是祝雪融踏進征信社後第一個感覺,因為這次她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整張沙發已被一堆資料文件所淹沒。
  “對不起,有點事在忙,你先自己找個地方坐。”藍仲達匆匆招呼過後,即一頭鑽進另一個小房間裏。
  說真的,要她穿著套裝窄裙跨過地板上重重的障礙物,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只差沒用自己的腿絆倒她自己。
  辛苦來到沙發,祝雪融努力撇開上頭層疊的資料本,挪出一個小空位,正要坐下時,她眼尖地發現前一天被她“好心”放要在小幾上的紅色硬皮資料簿,此時此刻,正攤開橫躺在桌腳下,狀似可憐。
  祝雪融搖搖頭,彎下身拾起它,卻不小心瞥見內頁上密密麻麻的一堆阿拉伯數字。
  那些數據雖然雜亂無章,但祝雪融實不愧是專業會計師,只需看一眼,即眼尖地認出那是一本帳本,而且顯然是一本“一塌糊塗”的帳本。
  不曉得是誰的“傑作”?簡直就不合格,帳目記得亂七八糟……
  祝雪融啪地一聲,迅速合上帳本;真糟糕,職業病又犯了……別人家的帳記得好不好又關她什麼事?她痛恨查帳!
  再說,偷看別人公司的帳本是不道德的。
  祝雪融有些心虛,正想在一堆雜物中尋覓一個空間“安放”這本資料簿時,只見藍仲達又匆匆走出小房間,搔著頭,四下張望。
  “你在我什麼嗎?”祝雪融忍不住問道,這麼亂!找得到東西才怪。
  “嗯,我在我一本紅色……也許是黃色的資料簿吧!我也不確定,之前那位會計小姐離職得莫名其妙,根本沒有把事情交代清楚。”藍仲達仍在四下翻找。
  資料本……祝雪融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那本紅色的帳目本,反射性問道:“是這本嗎?”
  藍仲達彷若看到救星般,一個箭步跨到她面前。“應該是!”他松了口氣,隨手翻開其中一頁,倏地,它帥氣的眉宇糾結成一團。“這在寫些什麼?怎麼完全看不懂?”他很自然地問她。
  她怎麼會知道?祝雪融覺得有些啼笑皆非,他才是征信社的負責人不是嗎?他自己都搞不懂社裏的帳目,別人怎麼會懂?
  不過,如果是遇到她又另當別論……那不巧是她最近“犯了倦怠症”的專長!
  只可惜,她今天不是來幫他核對帳目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藍先生,昨天的事情……你考慮得怎樣?”她趕緊切入正題,以免又發生之前“雞同鴨講”的烏龍事件。
  “哦,對,關於那件事……”藍仲達如大夢初醒般,突然意識到她“存在的意義”,他走回辦公桌,很快地從抽屜裏找出一疊檔交給她,並說道:“昨天,我稍微調查了一下那位叫陳逢志的律師,誠如你給我的資料所言……年經、多金、英俊、有前途,是每個女孩子眼中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屬于完美型的青年才俊……”
  “我相信那只是表面而已!”她強調。
  “你‘相信’?”他單眉微挑,刻意強調那兩個字。
  “我的意思是說……我想抓他花心的證據。”
  藍仲達一雙濃眉挑得更高了,表情變得有些詭異。“除非資料有誤,否則依我的印象,陳逢志應該還沒結婚吧!還是……你是他秘密未婚妻或女朋友之類的。”
  “我當然不是!你以為是在調查外遇案件嗎?”她激動地脫口說道。老天,他竟然誤以為她是陳逢志的妻子。
  “本人不巧就是專門調查外遇的,我是私家偵探,還記得嗎?”
  真是的,這個人就不能有一刻正經的時候嗎?
  祝雪融深吸口氣,告訴自己絕對要心平氣和地沈住氣,雖然她感覺這家征信社不太保險,但……她目前也只能寄望他了。
  她別無選擇。
  “我不是陳逢志的什麼人。”她重申。“事實上,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只是要一些證據,來證明他和其他女人有來往,如此而已。”
  “別緊張。”藍仲達聳聳肩,對她咧嘴而笑。“其實你委託調查的目的為何,對我而言並不重要,我只負責追蹤搜集你所要的資料。”
  “你的意思是……答應接下我的委託?”
  他點頭。“不過,我得先聲明一件事……無論你什麼時候要那些資料,我最快只能從下星期才開始著手調查……”
  “下個星期?”
  她忍不住提高音量,激動的模樣和她“冷靜的”外形並不相配。不行啊,一個禮拜是可以發生很多事情的,尤其現在她又辭職在家,父親一定會強迫她和陳逢志“培養感情”,若不趕快著手進行調查,她要怎麼脫離這種“水深火熱”的安排?
  “你也看到了,人手不足!很多事情都會耽擱到,不然,你可以考慮換別家征信社試試看,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她大喊,隨即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說,基於某些原因,我不能去別家征信社……”
  “是因為祝承祥的關系嗎?”
  “你……你怎麼知道?”她大驚。
  “別老是忘了我的職業,好嗎?”他不莊重地對她眨眨眼,然後煞有其事地說道:“既然我已經有陳逢志的基本資料了,我當然也會知道他是祝承祥律師事務所的當紅律師。”
  藍仲達走向陽台,順手點了一根煙,繼續說道:“嗯……讓我想想,就我們這行而言,確實有很多人和祝承祥的關系匪淺,而不巧同樣姓祝的你,又基於‘某種原因’不想到別家征信社,所以,很自然地,那個‘某種原因’一定和你的父親祝承祥有關,對吧?”
  雖然對自己身分被拆穿的事實訝異不已,祝雪融還是力持鎮定地說道:“我不得不瞞著父親這麼做,因為他一直希望我能嫁給陳逢志,而這是我唯一想出來能夠阻止這種荒謬配對的作法。”
  “可是,你怎能確定陳逢志一定會有‘花心的證據’可以被逮到,聽說他不是一位優秀的楷模青年嗎?”藍仲達語帶調侃。
  “從以前的同事那裏,我一直聽到一些有關他的傳言,所以我覺得值得一試。”她堅定道。
  藍仲達笑得神秘兮兮的,他發現她總是把很多事情看得很認真,所以只要他開一句玩笑,她立刻會出現“力持鎮定”的“錯愕”表情。
  真是有趣!他能憋這麼久沒大笑出來,他也很佩服自己。
  “不過,你又怎能確定我和你爸爸不認識?”他悠哉地抽了口煙。
  “你……認識我父親?”她瞪大了眼,心想不會這麼倒楣吧!兜了這麼一大圈,最後還是落回老爸的魔掌中。
  見她果然出現一臉“力持鎮定”的錯愕表情,藍仲達險些被自己的一口煙嗆到,天,他一定會得內傷。
  “別擔心,我現在已經和他沒有任何‘交集’了。”他憋笑道。
  “是嗎?”她存疑。
  “你辛苦找上我的‘萬事達征信社’,我怎好意思辜負你?”他不正經道。
  “藍先生,請你認真點。”她慎重道。為什麼這個男人老是吊兒郎當,沒一刻正經?
  “我再認真不過了。”藍仲達熄掉手上的煙,並將煙蒂呈拋物線直接丟進垃圾筒裏。“你從小一定常拿模範生獎狀。”他突然轉移話題道。斜靠在落地窗旁,直盯著她。
  “什麼?”她微蹙雙眉。
  “我猜你是第一次反抗你父親的意思,對不對?”他饒富興味地說道。她一看就像是溫室裏培育出來的優良花朵。
  一朵美麗、但還未完全盛開的花朵。
  “你……你到底……”她雙眉越聚越攏,完全不懂他莫名冒出來的話,和他們先前討論的話題有何相干……雖然他的確說中了她的心事。
  藍仲達微扯嘴角。“不管我說什麼,現在,這件委託已經引起我的興趣了,所以,為了能盡早著手你的委託,我必須先把手上這件案子解決掉……”他看了眼手錶,離開落地窗邊,道:“也該是時候了,你等一下有空嗎?”
  “我現在……多得是時間。”她自嘲道。辭職之後,日子頓時變得很空閒,讓她一時之間還真不習慣。“有什麼事嗎?”
  “我那輛破車又掛了,現在正在重整當中……”他邊說道,已經邊在收拾一些要帶出門的東西。“所以,等一下可以搭你的便車嗎?”
  “當然可以。”祝雪融也拿起自己的皮包,站起身來。“你要去哪里?”
  “等一下到車上再跟你說。”他咧嘴一笑。“走吧!”
  祝雪融頷首,跟著他走出征信社。
  才剛出公寓,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隨即旋身問道:“你……真的認識我父親嗎?”
  藍仲達回她一記大大的笑容,然後神秘兮兮地附耳說道:“你說呢?”
         ※        ※         ※
  她不喜歡別人吊她胃口。
  一路上,無論她如何追問有關他認識她父親的事,他都是那副樣子,不是笑得神秘兮兮,就是顧左右而言他……
  “你這輛車真是正點!”戴著墨鏡坐在右前座的藍仲達,兩手悠閒地輕枕在腦後,以誇張的表情吹了聲口哨。
  畢竟,開著一輛紅色敞篷車在臺北街頭奔馳,要不引起注意都很難。
  “藍先生,請你不要一直轉移話題,我必須知道你和我父親熟識到什麼程度?那對我很重要。”祝雪融一面開著車,一面還不死心地直問著。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有耐心。”藍仲達拉下鼻樑上的墨鏡,認真地打量她。“說與不說有何差別呢?我都已經接手你的委託了。”
  “當然有差別。”她慎重道,一臉堅決。“因為我希望你能發誓,絕對不把這件事洩漏給任何可能和我父親有所接觸的人知道。”
  “發誓?”他又挑高了眉毛。“對誰?上帝?還是阿拉?我可沒有特別的宗教信仰,你說怎麼辦?”
  “對著你的良心就夠了。”她建議。
  “接下來,我是不是還要說出一些遭天打雷劈之類的話,才能表達我的誠意?”藍仲達取笑道:“真是,又不是在演連續劇。”
  “我從不看連續劇。”她再三聲明。
  “只是比喻而已,別那麼認真嘛!”他拍拍她的肩。
  “藍先生,請客我提醒你一句話,你……又……離……題……了。”她板起臉,嚴肅道。
  “你一定要這樣逼問我那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嗎?”他以極度誇張的語調“表演”道,滑溜的態度實在讓人很想踹他一腳。
  “你以為你現在在演連續劇嗎?”她咬著牙,緊握住方向盤,深怕自己會被他意到開車失控。
  “耶,不錯嘛,沒看電視也能分辨得出來。”他的大笑聲隨著疾馳而過的勁風,飄散在空中。
  “藍先生!”她低叫道。
  “啊,請你在前面右邊停。”藍仲達指著前方一幢住辦大樓,迅速轉移她的注意力。
  祝雪融忍著氣,決定先按照他的“指示”將車子向右側路旁靠近。
  不料,她車子還未完全停妥,即看見一輛藍色的福特轎車從住辦大樓的停車場出口疾馳而出。
  “糟糕,晚了。”正准備下車的藍仲達見狀立即又跳回車內,有些賴皮地對她笑道:“不好意思,再借你的車子用一下,可不可以麻煩你跟著前面那輛車?”
  被這麼一催,祝雪融連忙反射性轉動方向盤,跟上那輛藍色轎車,她根本搞不懂現在是什麼狀況。
  她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請問一下,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可以說明一下嗎?”祝雪融耐住性子問道。她可不想被當成傻瓜,只知道呆呆的開車。
  見她一臉認真,藍仲達也煞有其事地清了情喉嚨,說道:“事情是這樣的……那輛藍色轎車的主人,就是目前我要跟蹤的主角,他的老婆要我調查他下班後的行蹤,所以找才會算准他的下班時間,來這裏等人……”隔著墨鏡,他看了眼手錶。“不過,他今天似乎提早了……”
  “可是,如果剛才我先放你下車,你要如何跟蹤他?你又沒有車。”她疑惑道,這才驚覺到她的責任似乎還滿重大的。
  “這是個好問題。”藍仲達彈了下手指,繼續回答:“我可以叫出租車!你可別小看出租車司機的技術!遇到這種跟蹤遊戲,他們可是個個鬥志高昂……嘿,他右轉了!”
  祝雪融一個緊急轉彎,輪胎頓時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老天,跟蹤的遊戲可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玩的,她一定會被嚇出心髒病。
  “沒關系,一回生、二回熟……”他好心安慰她。“三回可就ㄉㄨㄚㄉㄨㄚㄕ。”
  “這是哪家的講法?我怎麼從來沒有聽過?”
  “當然是我們家阿義的至理名言,他可是拿來奉為圭臬的。”藍仲達笑道,他早知道她會有這種反應。突地,他瞥見對方已轉換車道,遂指著前方提醒道:“嘿,他換車道了,快跟上。”
  祝雪融拉回神,連忙也跟著變換車道,但中間已被插入了兩輛車。
  “我們一定要跟蹤得這麼明顯嗎?”藍仲達調侃道。他往後靠向椅背,兩手交疊在腦後,故意誇張地大聲歎道:“你開車還不是普通的慢耶!”
  “不是慢,是謹慎小心!”她糾正他。
  “可是照這個情形下去,我猜我們會在五分鐘內跟丟對方。”他取笑她。
  “你自己說的,一回生、二回熟、三回ㄉㄨㄚㄉㄨㄚㄕㄛ。”她的台語口音聽起來有些古怪滑稽。“你不能指望我如何發揮‘職業水準’,但我已經很努力在跟了。”
  “說得好!”
  聽得出他取笑的口吻,祝雪融高高昂起下巴,驕傲道:“謝謝誇獎!”
  和她談話還滿有趣的!藍仲達思忖道。
  他發現她也許很聰明,但絕對只限於某些領域,一旦碰上她不甚瞭解的事情時,她就是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不過,她有一種追根究柢的執著性,這倒是他在其他女孩身上很少見到的。
  “你確定不要換我來開?”又有一輛車插隊在他們之前,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她跟蹤的技術真是蹩腳得可以。
  “怎麼換?我們現在在快車道耶!”她也提醒他這點事實。
  倏地,就在藍仲達想開口提醒她跟好“目標物”的同時,一件令他差點吐血身亡的事竟然發生……
  她竟然……煞車停了下來!
  藍仲達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你停下來幹什麼?”他忍不住提高音量。現在可好,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揚長而去。
  “你沒看到嗎?紅燈了!”祝雪融也很理直氣壯的。
  “剛才只是閃黃燈而已,你可以沖過去的。”
  “可是我們剛才還沒有過線,沖過去就算違反交通規則了。”
  “現在不會有人抓那麼嚴的。”他真會被她打敗。“而且你這樣突然緊急煞車,後面的車很可能會撞上來。”
  “我可不想冒著被開罰單的危險。”她堅持道。
  “開就開,大不了我替你付罰款。”
  “這不是付不付罰款的問題,而是我從來就沒有違反過交通規則,今後我也不想留下這種紀錄。”
  藍仲達翻翻白眼。她對事情的“執著性”比地想像中來得強多了,尤其是這種奇怪的原則真是不少;他敢打賭她求學時,一定是那種會堅守全勤獎的好學生。
  “你這麼遵守交通規則,交通部又不會頒獎給你:相反的,偶爾去繳繳罰款,還可以增加政府的稅收,不是很好嗎?”他提出自己的想法。
  祝雪融不可置信地張大了眼,她從沒聽過有人能把違法的事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臺北的交通已經夠亂了,如果每個人都這麼想,豈不是更亂成一堆。”她凜然道,死守著她正義的原則。
  藍仲達重重歎了口氣,現在爭論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人跟丟已經是跑不掉的事實了,而他眼前這位堅守“四維八德”的現代新女性,似乎還沒察覺到這一點。
  “那麼請問……下一步,如打算怎麼走?‘聽說’我們跟的那個人現在已經不見蹤影了。”他無奈道。這就是搭人便車的下場嗎?
  “啊!”祝雪融驚呼一聲,果然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挽不回的悲劇。她萬分抱歉地看著藍仲達,囁嚅道:“現在……該怎麼辦?”
  藍仲達聳聳肩。
  而回答她的,是身後催促她趕快開車的喇叭聲。
  這下,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        ※         ※
  她已經快要涼拌炒雞蛋了!
  吳欣慧有仇似地重重咬了一口漢堡,才一天,她就快要受不了,早知道就尾隨學姊的腳步一起遞辭呈算了。
  這種勢利的事務所,不待也罷!
  想到這裏,她就有一肚子氣。雪融前腳才剛離開事務所,後腳就來了一位“皇親國威”。
  所謂“皇親國威”,理所當然地就是老闆的自己人,能力如何不曉得,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肯定不好伺候。
  而她這位祝雪融的“前任”助理,毫無疑問也就是分配給這位“皇族”繼續先前的工作。
  果然如她所料,才第一天,她就快被惹毛了。
  從沒遇過這麼難纏的千金小姐!不但把她當小妹使喚,所有的工作幾乎部丟給了她,一整天只會要嘴皮子,用嘴遙控指揮別人做事而已。
  這也是為何她到時間還不能下班,出來吃個飯都得把工作拿出來做的原因。
  下次遇到雪融,她發誓一定要把她抓起來,狠狠吐她一肚子苦水。
  竟然連辭個職都不限她事先通知一聲,讓她連跟進的時間都沒有。
  唉,一思及此,吳欣慧實在是非常羡慕祝雪融……
  事務所裏每個人都在謠傳她辭職是為了籌備和陳逢志的婚禮,而就她吳欣慧個人的觀察所得,應該也八九不離十。
  才子配佳人!這是小說裏方可能出現的完美組合!好羡慕哦!
  就在吳欣慧兀自想得出神的時候,她眼前忽然閃進一抹龐大的黑影,大剌剌地佔據了她正前方的座位,把她嚇了一跳。
  “你……”
  “ㄧ˙ㄗㄨㄗㄟㄗㄛ(椅子借坐)一下。”
  吳欣慧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人的口音聽起來好象陳雷,更好笑的是,他還戴了頂突兀的黑帽子想“掩人耳目”。
  “你在做什麼?”見那人神秘兮兮,又專心得緊,根本完全不理會她,吳欣慧忍不住“八卦心”大發,也小心翼翼地順著他的目光搜尋店內所有的人。
  “噓……”阿義以手指頭示意她別出聲,眼睛仍盯著遠方看。
  吳欣慧點點頭,合作地保持安靜。但才過了十秒鐘,她又忍不住開口問道:“嘿,你是不是偵探啊?”
  阿義沒理她。吳欣慧只好在旁徑自打量他一身的行頭。
  這人幾乎具備了漫畫書裏私家偵探的所有特徵……帽子、披風、挖了洞的報紙……咦?好象還少了些什麼?
  吳欣慧聚精會神地想了會兒,啊,對了,是煙鬥和照相機!
  不過,這年頭好象沒有年輕人會抽煙鬥,就算是偵探,應該也不例外吧!
  至於照相機嘛……吳欣慧好奇地在他身上搜尋蛛絲馬跡……
  “喂,你身上是不是也有那種打火機的隱藏式照相機?”她聰明地猜測道。她記得在“羅馬假期”這部片裏有看過這樣的東西。
  阿義仍然是全神貫注地觀察著“目標物”的一舉一動,殊不知自己的身分已經被眼前這位女孩給一步一步拆穿了。
  吳欣慧靠回椅背上,繼續咬著漢堡,仍然自得其樂地自語道:“像你做這行的,一定也很辛苦對吧?跟我一樣隨時都得加班……不過,你們要自由多了,哪像我們……”她開始傾倒一肚子苦水。
  可憐的阿義,在工作時還得忍受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發牢騷,唉!誰叫他要在她心情煩悶的時候坐到她面前自投羅網?
  “……像之前,我還在報紙上看過一則很有趣的廣告,可能也是你們同行登的哦:我還記得它寫著‘專門跟蹤、跟蹤專門,丟人、人丟,免錢!’很有趣,對不對?你們如果搞砸了,是不是真的不收費?”
  吳欣慧連珠炮似地說個不停,可終于引起了阿義的注意了。
  “你剛才‘唆’(說)什麼?”阿義開口說道,口音果然很像陳雷。“你怎麼會ㄗㄨ(知)道偶就是在那個登廣告的征信社上班!”
  “什麼?你就是那家征信社的人?”吳欣慧像撿到寶似地失聲道。“怎麼這麼巧?”
  “噓……”阿義左顧右盼,極力要她小聲一點。“查某人講話嘸通哈大聲(女孩子講話不要那麼大聲)。”嘿,這次索性直接講台語了。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遇到偵探,好刺激耶!”吳欣慧興奮道。“你知道嗎?從小我就覺得……”
  “哎喲,偶的目標要跑了,偶還在這裏跟你閒扯淡。”阿義抓了桌上的報紙,匆匆起身。在吳欣慧還未來得及發表高論之前,即像一陣風似地追出店外。
  真好玩!
  生活中偶爾有這種插曲,確實也滿有趣的,只可惜她還來不及問出一些好玩的八卦內幕,就讓人給跑了。
  吳欣慧勉強將注意力收回餐桌上,望著桌上散置的一堆資料,她這才“恢復記憶”。
  “啊!完了!”她完全忘記要回公司加班這件事了。
  完蛋了,這下她不被那位刁蠻的“皇親國威”給整死才怪。
  三兩口解決掉漢堡,吳欣慧即快速收拾一桌的資料,如旋風般刮出速食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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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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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祝雪融踩著高跟鞋,小跑步地跟在藍仲達身後,她真的感到好抱歉,都是她害他跟丟了人。
  但,話又說回來,她也不覺得自己遵守交通規則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每個人都該守好自己的本分。
  之前,在確定人已經跟丟的情況下,藍仲達即一臉認栽地死盯著她,彷佛她是無可救藥的破壞狂,隨後,即二話不說地強迫她先找個地方停車,然後拉她在人行道上快步行走,順著一間間建築物尋找張望。
  看他如此急切地想“補救”這出悲劇,她心裏還是免不了非常內疚。
  “我們已經離停車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了,為什麼我們不直接開車比較快呢?”她在他身後急道。
  “前面未必有地方停車。”藍仲達仍專心地過濾一幢幢的建築物,嘴裏仍不住地念念有詞。“奇怪,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
  “你怎麼知道會往這附近?”祝雪融好奇地問。難道這就是所謂私家偵探的直覺?他們明明跟丟了不是嗎?
  “絕對在這附近!”藍仲達轉身對她咧嘴一笑。約莫又走了兩幢建築物左右,他突然停下腳步來,直盯著一家人來人往的廣東燒臘店,近似歡呼道:“果然在這裏。”
  “這裏?”祝雪融覺得有點怪怪的,但她還沒來得及發問,就被藍仲達一把拉進店裏,找了個靠門的座位坐下。
  祝雪融掃射了下店內所有的客人,並不覺得他們先前跟蹤的人會出現在這裏。
  “這家店的燒臘很有名,我已經好久沒來了,今天既然經過,就順道來吃吃吧!”藍仲達笑道,此時店裏年輕的服務生也拿著菜單走向他們。
  “吃?不跟蹤了嗎?”祝雪融疑問道。難道他興致沖沖地走過好幾條街,就只是為了找這一家燒臘店?
  “托你的福,人我們早就跟丟了,記得嗎?”藍仲達倒像沒事人,徑自開始點起菜來。
  “難道這樣你就放棄了?我們剛才應該繼續追的,而不是來這裏吃什麼有名的燒臘,如果夠幸運的話,也許我們早就重新跟上了。”
  祝雪融態度十分堅決,她從剛才就一直為跟丟了人而內疚得要命,可他卻老是那副事不關己的調調,看了實在叫人生氣。
  她真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敬業精神?
  “別緊張,今天跟丟了,還有明天,但餓壞了自己的胃,就很難再換到一個健康的了。”他扯動俊逸的嘴角笑道。
  這是什麼謬論?她完全不能認同。
  “你能不能不要隨時隨地都只想到吃?”她想起第一次跟他碰面的時候,他也是拉她上牛肉面館,先吃飯再談公事。
  “吃飯是很重要的,如果為了一個對自己老婆不忠的渾球餓壞自己,那是很劃不來的,你說對吧?”他轉頭向服務生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企圖尋找“言論上”的支持。
  “很抱歉,我無意岔開你們的話題,但是可以請你們先點餐再談嗎?”始終拿著紙筆站在一旁的服務生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打工的薪水十分微薄,而且並不包括幫客人排解爭執。
  “瞧,連這位小弟都比你有敬業精神。”祝雪融動氣道。她不喜歡對自己工作不認真的人。
  聽她對自己的“嚴厲批評”,藍仲達不但沒有生氣,反而以手托住下巴,一臉興味盎然地盯著她瞧。
  “我猜你一定是那種常常工作到忘記吃飯的人,對不對?”他挑高眉毛。
  “有時做事情要有經重緩急。”她並不否認。
  “沒錯,事有輕重緩急,我知道打斷情侶的爭執是項不智之舉,但可不可以請兩位在吵架之前先點好餐呢?”服務生再度插嘴提醒。
  “我們不是情侶,事實上,我跟他才第二次見面而已。”祝雪融澄清道。她不想讓別人誤會他倆的關系。
  服務生露出一臉“不關我的事”的表情,他只負責點餐,不負責確認客人的身分關系;只是,如果他們再不點餐的話,他恐怕就要抓狂了。
  祝雪融看了看手錶,突然起身道:“很顯然的,你現在已經不需要我的車子了,那麼……我要先走了。”她的口氣明顯不悅。
  “你不吃完再走?”
  “晚餐我都習慣回家吃。”祝雪融沒好氣道,拿著皮包就往門外走去。“再見!”
  望著她氣沖沖的背影,不知為何,藍仲達的嘴角反而掛起了淡淡的微笑,看來……她是真的生氣了。
  “她的脾氣還真不小,對不對?”藍仲達微笑道。
  “我的脾氣也不小,先生,如果你再不點餐的話,我保證我的脾氣會更大。”服務生終於下了最後通牒。
  藍仲達合起菜單,熟練地點了幾樣他常吃的菜肴。
  服務生偷偷翻了翻白眼,終於“完成使命”,“解脫”而去。
  不到兩分鐘,藍仲達的餐點即被迅速端來,而就在他准備好好大快朵頤一番的同時,混著店內嘗雜的人聲,他的手機突然響起。
  “喂……”藍仲達接起電話,一方面開始大口扒飯。
  “二哥?你現在人在哪里?”彼端傳來他小妹藍芙菱的聲音。
  “吃飯的地方。”
  “廢話!聽你的聲音也知道你在吃飯,問題是……你在哪里吃飯!請你回答重點,不要每次都講那種不是答案的答案,好嗎?”
  “唉,小妹,你講話怎麼還是這麼粗魯呢?”藍仲達歎道。“我以為你結婚後會變得比較淑女一點,看來,沈徹對你的改造計劃顯然是沒什麼成效。”
  “謝謝誇獎,托你的福,從小耳濡目染,已經是惡習難改了。”藍芙菱反將他一軍。“對了,徹是不是去找你幫忙查車號了?”
  “沒錯。”
  “天啊,我就知道!”藍芙菱無奈道。可以想見她此時一定正在電話彼端翻白眼。“他每次都愛大驚小怪,騎機車嘛,出些小意外總是難免的,偏偏他就是堅持要查出壓到我腳的人。”
  “他的確很堅持,還語帶威脅哦!”
  藍仲蓮心有同感,婚前,沈徹曾經因為芙菱,不但把一名變態暴露狂揍得半死,並且移送法辦,甚至還誤打了他大哥藍仲勳……而婚後,類似這樣的事件更是多得不勝枚舉,所以,他早已見怪不怪了。
  “你可以不必理會他。”藍芙菱輕笑出聲,她老公沈徹什麼都好,就是對她保護過了頭。“我知道我這麼說,徹知道了一定又會不高興,但是我還是覺得沒有必要查出那位車主是誰。”
  “本來就是嘛!”藍忡達順水推舟,得到小妹的支持票,他也許就不必再多浪費心神去查什麼鬼車牌號碼了。“征信社裏現在缺人,每天都忙得不得了,他還要拿那種雞毛蒜皮的瑣事來占我的時間。”
  語畢,對方頓時一陣靜默,整整過了五秒鐘,藍芙菱才慢慢地吐出一字一句:
  “你是說……查那位壓到你老妹的人,是一件很雞、毛、蒜、皮的……瑣……事?”
  完了,不妙!有危險的味道!
  藍仲達心中警鈴大作,當小妹以這種不疾不徐的語氣陳述一件事情時,那表示又有麻煩事要重回他的頭上……
  “既然這件事情如此‘微不足道’,那麼想必也不會占掉我親愛的二哥大多時間。”藍芙菱的聲音有些笑裏藏刀。
  “嘿,小妹,二哥平常很疼你的,對不對?老公也替你選了……”
  “好好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幫忙查車號。”
  “你剛才不是說不用查嗎?”
  “我改變主意了,還是照著徹的決定進行好了。”藍芙菱笑得十分“殘忍”。“好了,寶寶在哭了,記得要查車號哦!否則下次去煩你的不會只有徹,可能連大哥都會去了,拜。”藍芙菱無情地應聲收線。
  藍仲達咕噥兩句,收起手機,繼續用力的吃飯。
  他在家裏的“勢力范圍”完全不敵小妹,如果只是沈徹一人,那還好應付,可一旦加上他大哥藍仲勳,他可就吃不消了。
  在大夥習慣性會護著小妹的情況下,他根本完全沒有勝算的可能。
  “我想……就算你再怎麼餓,也不該這樣狼吞虎嚥、暴飲暴食吧!”就在藍仲達低頭努力吃飯時,在他頭頂上方突然響起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是你?怎麼又回來了?”藍仲達抬起頭,嘴裏塞滿了飯菜。
  祝雪融拉開他對面的椅子,重新坐下。“我是回來問你……你先前錄用我的決定還有沒有效用?”
  “怎麼突然問這個?”
  “因為……我決定接受這份工作。”祝雪融微笑道,和先前離去時的氣憤模樣,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你確定?”藍仲達挑高眉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非常確定。”
  她承認,剛走出店門時,她的確十分生氣,因為她實在看不慣藍仲達那種不積極的工作態度……再這樣下去,這家征信社不倒才怪。
  於是,不知是打哪來的沖動,使她突然有股莫名的“使命感”……她覺得自己有責任“拯救”這家“看起來”岌岌可危的征信社。
  一方面除了單純看不慣他的做事態度之外,另一方面當然也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委託……盡管那意謂著她必須從一位領有執照的專業會計師“降格”為一名小小的會計兼助理。
  一時沖動之下,她毫不猶豫地跑到附近的文具店買了份簡單的履歷表,然後踅回燒臘店找他。
  “這是我的簡歷。”她將臨時填完的履歷遞到他面前,認真道:“明天我會附上更正式的履歷。”
  “其實不必這麼麻煩。”他微笑道,將履歷表暫放在一旁,低下頭繼續進攻他的晚餐。
  “你不看嗎?”
  “不用了。”他抬頭道。“你願意來工作,對我來講已經是很大的幫助了,我們現在真的很缺人手,至於薪水……”
  “我不在乎薪水。”如果真在乎的話,她今天根本就不會坐在這裏。
  藍仲達點點頭。“那就好,因為我們給的薪資可能比不上外頭的大公司,不過如果你不介意,那就這樣說走了,現在,你已經被錄取了,可以的話,明天就來上班吧!”
  “這樣就錄取?你甚至看都沒有看一眼我的履歷表,你怎麼知道我能不能勝任呢?”她不敢置信,他用人還真是草率得可以。
  “我看人一向很准的,而且我跟你談過話了,大概可以推測出你的能力,我相信你絕對可以勝任我們這間小小事務所的工作。”
  看人准?這點她倒是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如果他看人准的話,那麼他之前的會計助理就不會如他所說的,走得莫名其妙,搞得現在征信社一團混亂,沒人能接手她的工作……即使那個人是“社長”。
  “無論如何,一切還是按照正規程式來、明天我還是會再遞上正式的履歷和自傳。”
  “好吧,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藍仲達輕松道,完全不像一個做“主管”的樣子。
  祝雪融點點頭,再度拿起皮包起身,禮貌地表示告退。
  可才走到門邊,即轉過身,一臉執意地說道:“不過……我希望你還是撥空看一下我的履歷,以示你對我的尊重。”
  藍仲達望著祝雪融離去的嬌小身影,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看來,他遇到一位有趣的“對手”了。
         ※        ※         ※
  翌日,祝雪融果然按照“正規”上班時間來到征信社,可出乎她意料外的……她被關在門外。
  她從沒碰過這種事!
  社裏竟沒半個人現身……全都遲到了!
  穿著一襲白色套裝,踩著同色高跟鞋,祝雪融已經在公寓門外站了將近兩個小時;而她“時尚”且“正式”的穿著,在這幢破舊的公寓裏,則顯得異常醒目。
  每每有人出入樓梯間時,總會對她多注目兩眼,彷佛她是快絕種的稀有動物似的。
  她早該料到會有這種情況,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會被關在門外這麼久。
  到了十點半,終於見到藍仲達拖著那雙腳後跟早已被睬扁的白帆布鞋,姍姍來遲。
  “啊!你已經來了!”藍仲達有些驚訝道,並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開門。
  “第一天上班,總不好意思‘遲到’吧!”祝雪融故意強調。
  聽得出她語氣裏的“火氣”,藍仲達笑了笑,安撫道:“抱歉,我昨天工作得太晚了,今天有點睡過頭……”
  “是嗎?”她狐疑道,表現出明顯的不相信,她很難想像他認真工作的模樣。
  跟著藍仲達進屋後,果然不出她所料,屋子裏還是一片混亂。
  她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看來,她上班的第一天就是要好好整頓這家公司的“環境”
  “你不打卡嗎?”她問,這裏甚至亂得找不著打卡機。
  “我們是采責任制,從不打卡的,像今天阿義就不會進公司,他下南部抓證據了。”藍仲達拍拍位於室內中央唯一的一張辦公桌,並且順手把堆在桌上的活頁夾移到一旁的小幾土。“這是你的位置,以後你就坐在這裏。”
  “那你呢?你坐哪兒?”她問。
  “我哪里都可以坐,而且裏面還有一個小房間。”
  藍仲達踅回沙發旁,開始翻找疊放在上的一本本資料簿。
  “你是不是又在找那本紅色封皮的資料本?”祝雪融問道。她猜想他一定是想告訴她,有關她的工作範圍與事項吧!
  “聰明,你怎麼知道?”他誇道。
  祝雪融找了個空位,放好她的背包,開始鄭重其事地卷起袖子。
  “我想我可以找到它,只要我先把這裏清理一下。”大致環顧一下屋內混亂的形勢之後,她決定先下手整理沙發。“你這裏還不是普通的亂耶!”她大歎道。
  “本來是滿整齊的,只是不知不覺就變得這麼亂了。”藍仲達嘻皮笑臉道。
  祝雪融彎著腰一件件地收拾著沙發上的東西,並且想盡辦法把它們一一“歸位”……如果她找得到位子的話。
  “你確定你要整理這個房間,看起來工程滿浩大的,連我都已經放棄了……”藍仲達好心提醒。
  “辦公室這麼亂,要怎麼做事?而且這裏是整個公司的門面,怎能讓委託的客戶一進門就看見公司這麼亂?這樣是會影響公司業績的。”祝雪融一本正經地訓誡。不好好把這裏整頓一番是不行的,遲早會倒!
  “你還真是有幹勁!”藍仲達贊賞道,直接拉開落地窗,走到陽台抽煙。
  他昨晚抽空看了一下有關祝雪融的資料……不得了,是留美的商學碩士!
  而且前一個工作又是在國內知名的會計師事務所擔任特聘的會計師,專業能力強,工作效率又高。
  一個條件背景如此優秀的人,為什麼會想要“降格”,來他這個不具知名度的征信社擔任小小的會計兼助理呢?
  這倒是滿令人好奇的一點!
  望著穿著高級套裝、此刻卻像個清潔工似在房裏來回穿梭的祝雪融,藍仲達緩緩吸了口煙。
  “有時間在這裏抽煙,為什麼不去調查案子呢?”祝雪融隨口道,手邊正一件件地將檔資料分類整理。
  “時間還沒到,現在出去只是浪費時間。”他老神在在。
  “是嗎?”祝雪融起身走進茶水間,擰了一條抹布出來。“那麼……是不是可以麻煩你幫個忙?把桌子和架子擦一擦。”她不容拒絕地把抹布塞進他手裏。
  “你還滿有支配欲的嘛!”他揚高雙眉,顯然是第一次碰到敢“支使”老闆做事的助理。
  “不是支配欲,只是看不慣有人太懶散。”她正色說道。回過身繼續整理,倏地,她從沙發的夾縫中抽出一個信封,並且驚呼一聲。
  “天啊,這裏竟然有支票!”
  “什麼支票?”
  “三張已經到期的支票!”她把支票亮出來給他看。
  藍仲達走向她接過支票,一臉困惑。“奇怪,這是誰開給我的支票?我怎麼都不記得?”
  “不管你記不記得,問題是它已經到期了。”她再次強調,打從心裏佩服他能把征信社撐到現在還沒倒,簡直就是奇跡!
  藍仲達以手指彈了下支票,煞有其事地說道:“好小子,竟然給我藏在沙發裏,現在才現身。”
  “如果你這裏不是亂得像豬窩,它早就在銀行裏兌現了。”她點明道,再度對他漫不經心的態度感到生氣。
  “說的也是,能天外飛來這筆橫財,完全都是你的功勞。”藍仲達厚實的大掌直拍她纖細的肩頭。
  “藍先生,請你認真點,這應該是公司之前早就該進帳的收入,不能算是橫財!”她指出,並且迅速整理自己的服裝儀容。“離這裏最近的銀行在哪里?或者,你有特別指定的銀行?”
  “銀行離這裏是滿近的,只是……”藍仲達頓了下。“你可能會迷路,因為這裏的路有點複雜。”
  “你可以畫地圖給我。”她已經一副准備出門的模樣,她做事向來喜歡速戰速決,不拖泥帶水。
  藍仲達看了眼手錶,拿起外套。“不如我帶你走一次好了,反正也快中午了,去銀行存完支票之後,可以順便去吃中餐,這次我再帶你去另一家好吃的店。”
  祝雪融無奈地望著滿臉笑意的藍仲達,忍不住說道:“雖然我很不想再重提舊話題,但是……”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只想到吃?’你是不是要說這個?”藍仲達湊近她,嘴角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生活不要太嚴肅,這樣會失去很多樂趣哦!”
  “可是……”
  “別可是了,走吧!”藍仲達拍拍祝雪融的肩,一副哥兒們的模樣。“好玩的工作才正要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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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00:28:55 |只看該作者
         ※        ※         ※
  結果,他們根本來不及吃中餐。
  原本以為只是去銀行存個支票,應該會很快,沒想到因為人多耽擱了不少時間。待他們走出銀行時,雖然還不到十二點,但是藍仲達卻出人意料地表明不去吃中餐的態度……
  “你自己先買個東西回去吃,喏,這是鐵門鑰匙。”藍仲達抽出鑰匙徑自交給祝雪融。
  “你要去哪里?”
  “繼續跟蹤昨天跟丟的那個人,看時間,他差不多快從公司出來了。”
  一聽到跟蹤,祝雪融忍不住緊張起來。“你要怎麼去?你的車子不是壞了嗎?”她打開背包慌張地尋找她的車鑰匙。“我跟你一起去好了,我今天有開車來,可以借你……”
  “去是可以,但有一個條件……”藍仲達飛快地接過鑰匙,有些賴皮道:“就是……由……我……開……車……”
  說著,就直接走往停放在巷口的那輛醒目紅色敞蓬車。
  “看到員工開的車比自己的好上不下數十倍,我這個做老闆的真該覺得羞愧。”藍仲達自我調侃道。習慣性又對她的車輕吹出一聲贊歎的口哨。
  對他的“稱贊”,祝雪融覺得十分尷尬,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表示,而她別扭的表情,卻反而惹得藍仲達哈哈大笑。
  “別覺得不好意思,基本上要碰到比我那部老爺車更欄的車子,還真不容易呢!”他拍拍她的肩,笑道:“上車吧!”
  藍仲達坐上駕駛座,熟練萬分地駕駛著她的敞篷跑車。
  “我們不是要跟蹤昨天那個人嗎?怎麼不去他的公司?”祝雪融疑惑道。她發現他是的路線和前一天是反方向。
  “我們去另一個地方攔他。”藍仲達對她眨眨眼,神秘兮兮地。“如果幸運的話,等一下你就可以看見一場萬分精彩的好戲。”
  “什麼好戲?”
  “秘……密!”他的表情更曖昧了。
  祝雪融白了他一眼,他的態度實在太不正經了!希望這回他是真的認真工作,而不是又帶她去吃什麼“好吃的”……
  可惜,不到十分鐘,她的期望就完完全全地破滅了……因為藍仲達正把車子停在一家速食店之前。
  “你該不會又想要吃東西了吧?”她指著速食店,不敢相信他隨時隨地都只想到吃。
  “唉!你不提醒我倒忘了,可以順便幫我真個香雞堡餐嗎?”他無賴道。
  看他沒有到店裏坐的打算,應該是准備在車上吃吧!祝雪融在心裏歎了口氣,即迅速下車幫他買餐。
  所幸店裏不會很多人,才兩、三分鐘,她就買好出來。待她重回車上時,剛好他也講完電話收線。
  “告訴你一個仔消息,我們很幸運,那個人還沒到。”他笑得更開心了。
  “到哪兒?”
  “那裏啊,看到沒……”藍仲達順著視線指著對街一塊紅色的招牌,解釋道:“夢都賓館。”
  “賓……賓館?”祝雪融頓時覺得臉頰泛紅。“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來這裏?”
  “老闆跟我有點交情,他告訴我的。”他揚了揚手機,並順手接過她手上的香雞堡餐。“他等一下就會來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祝雪融緊張道。
  “在這裏等就可以了。”他按鈕拉開車子的頂篷,並且悠哉地開始吃起香雞堡,可才咬了一口,即發現祝雪融除了他的餐之外,什麼都沒買。“你怎麼都沒幫自己買?”
  “我不餓。”祝雪融死盯著對街賓館的門口,一臉擔憂。
  “別擔心,有我在,事情很容易就搞定。”他安撫道。“但餓肚子工作是不行的,弄壞胃就不好了……”他將香雞堡一分為二,並且硬塞進她手裏,強迫道:“快吃,等一下才有精力看好戲。”
  雪融低著頭,定定地看著那半份香雞堡,心裏頓時湧上一股莫名的感覺,從來沒有人注意過她在工作之餘,是否還記得吃飯?包括她父母在內!
  因為他們也很忙!
  “別再盯著它瞧了,再瞧下去,煮熟的‘雞’都要飛了。”他打趣道。不知何時,他已將自己的那半份香雞堡吃得一干二淨,同時正虎視沉沉地盯著她手上的那半份。
  他吃東西的速度真快!
  “這份也給你。”她樂意捐出那半份。
  藍仲達搖搖頭。“你吃就好。”話雖慷慨,但是他的表現卻像個小孩般依依不捨。
  第一次看他露出宛如童稚般的表情,祝雪融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將手上那半份,香雞堡又掰了三分之一,且直接一口塞進他嘴裏。
  “吃吧!”她笑道,自己也愉快地啃起漢堡。
  對她這突來的舉動,藍仲達先是挑高了眉,有些訝異,但隨後他即“欣然接受”,並且還露出一臉吃到漢堡後的滿足笑容。
  “好吃。”他振奮道,一邊大口喝著冰紅茶。
  “這家賓館的生意好象……挺不錯的……”祝雪融指出道,她從剛才到現在,已經看到四對情侶走進去了。“現在不是中午嗎?”
  “你忘了嗎?中午是有‘休息時間’的。”他兩手交疊在腦後靠在座墊上,一派悠閒。
  “休息?在辦公室休息不就得了,為什麼還要出來,真是奇怪。”
  “聽過一種叫‘辦公室的戀情’嗎?如果在辦公室裏公然‘休息’,那不就等於是見光死,而且有些‘休息’是不適宜在辦公室裏上演的……”
  “是嗎?”她遲疑道。正想再咬一口漢堡時,藍仲達突然橫過駕駛座,傾身向她……
  “他來了……”他拉著她低下頭,同時身體壓低在她身上。
  一秒、二秒……
  祝雪融的心跳突然難以控制地加速跳動著,原因莫名;她只知道,她從未和一個男人如此靠近過。
  老天,他甚至壓在她身上。
  祝雪融全身僵直著,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只覺得心髒已經跳上喉嚨,隨時都有可能脫口而出:而她身上的每個細胞,似乎部敏感地感覺到他的存在。
  五秒、六秒……
  就在祝雪融緊張萬分的同時,藍仲達小心翼翼地沿著駕駛座慢慢起身,並且不知已從何處拿出照相機,“啪啪啪”地連照數張,準確地捕捉到“目標物”攜伴進入賓館的鏡頭。
  望著藍仲達全神買注的側臉,祝雪融不禁有些訝異,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正經嚴肅的神情,她甚至可以感覺得到從他身體裏散發出的專注力……
  他向來總是嘻皮笑臉的!她還以為他不會有專心工作的一天……
  她的思緒還未轉回,藍仲連即再度展露他慣有的招牌笑容,朝她笑道:“備用的證據已經拍到了,角度抓得還不錯,等洗出來以後再給你看。”說著,順手拿起他的手機開始撥號。
  “你要打給誰?”
  “他……老……婆……”
  “他老婆?”祝雪融吃驚道:“這……這樣好嗎?”
  藍仲達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一臉惡作劇的表情。
  然後,電話接通了,藍仲達簡短扼要地告知對方他們的位置之後,立即又撥了另一支電話號碼。
  “現在,你又要打給誰?”
  “他老婆托我幫她聯絡員警。”
  “員警?”她更加吃驚了。
  藍仲達聳聳肩,在電話裏和員警討價還價,最後,在確定員警十分鐘後會到,才放心地收了線。
  “現在,我們就在這裏等著‘收網’即可。”他輕松道。
  “需……需要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嗎?”她覺得有點不道德的感覺。
  藍仲達瞧了她一眼,突然側過身子,一把按住她的肩頭,正色道:“別傻了行不行?‘捉姦就要在床’,這就是我工作的職責所在。”
  “這樣……他們的婚姻不是太可憐了嗎?”她開始感到有些難過,難道一場經過眾人見證及祝福的婚姻,一定要以這樣的方式收尾嗎?
  太殘酷了!
  “今天就是因為他老婆有此懷疑,才會來委託我們調查;而她老公要在外偷腥,就必須承擔這種風險,我們只要盡到我們的職責就行了,至於往後的發展,就不在我們的服務範圍之內了。”
  “你怎能如此冷靜地評斷這一切?難道我們就不能使事情有轉圜的餘地嗎?”她還是覺得不應該把夫妻兩人弄到彼此難堪的地步。
  “我們可不是救世主,隱藏事實對我們並沒有好處,而且……”他頓了頓,問道:“難道像這種對自己老婆不忠實的男人,你還要替他隱瞞?這樣他老婆不也是很可憐?”
  “可是……”她囁嚅道,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有幾分道理,只是……
  “別想太多了,乖乖吃你的漢堡吧!”他放妥相機,喝了口紅茶,悠哉說道:“真正讓你大開眼界的場面,等一下就要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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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00:29: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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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確是大開眼界了。
  祝雪融對著鏡子梳挽一頭過肩的長發,想起前一天跟蹤捉姦的種種驚險的畫面……那可說是她畢生以來,所見過最混亂的局面。
  以前,她也許無法想像“一哭二鬧三上吊”是何等情形,昨天,她真的見識到了。
  那位陳太太會合員警進入賓館之後,雖然“如願”地逮到她老公和別的女人在床上廝混,但她所展現的驚人“哭功”,果然也讓在場人士大開眼界。
  結果,最先被她哭到“崩潰”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和她老公有不倫之戀的女人。
  按著,兩個女人的戰爭于焉展開……她們開始對罵,然後,出乎祝雪融意料之外地,她們打了起來!
  於是,原本的捉姦情節變成了勸架場面,警員們不但要拚命拉開彼此扭打的兩個女人,還得努力解救那名位於風暴中心的“始作俑者”。
  而她,則忙著阻止藍仲達狂笑出聲。
  現場真可謂一片混亂。
  她沒想到藍仲達真會把它當作一場好戲欣賞,而且還看得不亦樂乎。
  歎了口氣,對自己梳得一絲不苟的發型做最後一番審視之後,祝雪融起身拿起皮包,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直接來到廚房。
  “張媽。”她輕聲喚道,不想吵醒父母。
  “你要出門啦?”正在洗東西的張媽一見到雪融,即匆忙擦幹雙手。“你的早餐已經准備好了,今天也是要帶在車上吃嗎?”
  “嗯。”她頷首,接過已裝好的早餐。“謝謝,那我出門囉!”
  “欸……”張媽想叫住她,但祝雪融早已轉身離開廚房,朝大門走去。
  “你這幾天到底在忙些什麼?”當雪融正欲穿過客廳時,祝承祥富權威的嗓音驀地在客廳一角響起。
  “啊?爸?”雪融嚇了一跳。“你……怎麼起得這麼早?”
  “我才想問你。”祝承祥從沙發站起身。“你這幾天早出晚歸的,到底在忙些什麼,你不是辭職了嗎?”
  “是辭了……”雪融低著頭,有些心虛。“但是……我又找到新工作了。”
  “新工作?什麼樣的新工作?也是會計師的工作嗎?”
  “差……差不多。”她更心虛了。會計和會計師的工作雖然不同,但好歹都有“會計”兩個字。
  “什麼叫差不多?”祝承祥嚴厲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沒有‘差不多’這種工作。”
  祝雪融低垂著頭,不敢正眼看他。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似乎重了點,祝承祥歎了口氣,和緩道:“爸不是反對你工作,只是這幾天逢志來家裏都沒找到你,這樣似乎說不過去。”
  “爸……”
  “我知道,你一定又要說不喜歡逢志之類的話,對不對?為什麼你從來都不給他任何機會呢?”
  她搖頭不語。
  “或者……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另做猜測。
  她還是搖頭。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
  “爸,我說過了,喜不喜歡是無法勉強的。”對于父親的強逼攻勢,她覺得很難過。
  看著女兒為難勉強的表情,祝承祥直覺她有事瞞他,只是,到底是什麼事呢?
  他知道他是無法從女兒這裏知道的。
  重重歎了口氣,祝承祥揮揮手,有些妥協道:“好了,既然上班,就不要遲到,你先出門,以後有時間再談。”
  “嗯。”她點點頭,即逃命似地奔出家門。
         ※        ※         ※
  她從來沒有這麼焦頭爛額過!
  看樣子,是她低估了這家公司“混亂”的程度;這次,藍仲達真正讓她見識到何謂“一山還有一山高”,真是人恐怖了……
  簡直就是地獄!
  這是祝雪融目前所見的真實感受。
  “我以為我終於打掃完畢了。”她拿著抹布站在藍仲達工作的專屬小房間,望著到處堆積散落的資料,洩氣地說道。
  經過將近兩天的打掃,她已把辦公室所有的東西全部整齊地歸位元元,原本,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地“見識”一下征信社裏一團混亂的帳目,結果,才一轉到這個小房間,她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小房間裏雖然只有一張辦公桌和一張折疊式的躺椅,但其他的地方……只要找得到空間的,幾乎全都堆滿了資料,其雜亂的程度,比前廳的辦公室有過之而無不及。
  今天若非藍仲達個頭高大,恐怕早已被淹沒在眾多的資料當中,難以尋覓。
  “我這間房就不必整理了,效益不大。”藍仲連埋首在眾多的資料當中,正專心地打他的計算機。
  “你為什麼就不能買些櫃子,整整齊齊地收好這些資料?”她問道。除非這家公司真的窮到沒錢買櫃子。
  “這叫亂中有序,人整齊了反而會找不到要找的資料。”他回答道,依舊沒有抬頭。“還有,你不覺得穿著套裝作事,很不方便嗎?”
  “嗄?”
  “來我這裏上班不需要穿得如此正式,隨便穿個牛仔褲、T恤什麼的,活動也比較方便。”
  “問題是……我沒有牛仔褲。”
  這個回答終于讓藍仲達的目光離開計算機螢幕,轉到她身上。“你沒有牛仔褲?一件都沒有?”他以為牛仔褲這種東西就像電燈一般,非常地普及,就算不常穿,也該會有個備用。
  “很奇怪嗎?”
  “是滿奇怪的。”他點頭道,好象在看什麼稀有動物一般。“你以前在念書的時候,也沒穿過?”
  “我父親覺得女孩子就該穿裙子。”她從來不知道她的服裝在他眼裏竟然會是個問題。
  “這倒滿符合他的原則。”藍仲達結論道。
  “你真的認識我父親,對不對?”他的話勾起了她的記憶。
  只見藍仲達又掛起他的招牌笑容,徑自關掉計算機,收拾手邊的資料,說道:“我先出去一下。”他走向門邊。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擋在門邊,不死心地追問道。每次談到這個問題,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避重就輕的。
  藍仲達依然笑而不答,只是將雙手閒適地搭上她的肩膀,傾低高大的身軀,將臉湊近她,像是哄小孩似地說道:“你真的很固執。”
  又來了!那種感覺又來了!
  祝雪融再次強烈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而這種異常的緊繃感,是因為他嗎?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盡管從小在課業方面都優於別人,但她從未碰過這種狀況,對於異性,她也一直抱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為何獨獨對他產生這種異樣的感覺呢?這代表了什麼嗎?
  藍仲達似乎也感覺到流竄在兩人之間那股奇特的氣氛,倏地,他收起笑容,徑自直勾勾地盯著她。
  小房間裏陷入一陣沈默,除了兩人的呼吸聲之外,沒人再開口說話,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他就要吻她了。
  祝雪融吞了吞口水,想說些什麼,無奈所有的聲音全卡在喉嚨,不肯出來;而藍仲達,似乎也和她一樣困惑。
  這種令人窒息的情況不知持續了多久……也許一分鐘,也許一個小時。
  她不知道!
  他也不清楚!
  直到外頭傳來有人打開鐵門的聲音,但又急急地關上,發出一聲巨響,才打散了籠罩住兩人的魔咒。
  怎麼回事?
  兩人面面相覷。
  藍仲達迅速放開她,一個大跨步穿過房間,來到門邊,准備出去看個究竟,而祝雪融則反射性地拉著他的衣角,緊跟在他身後。
  就在兩人到達的同時,即看到阿義正在門外探頭探腦的。
  “阿義,你在做什麼?”藍仲達粗聲道,打開鐵門。
  “尊的訴這裏?偶還以為偶走錯地荒了。(真的是這裏,我還以為我走錯地方了)”阿義大聲嚷嚷,背著大包小包進來。“這裏訴花森了什麼訴?東西怎抹都不見了?(這裏是發生了什麼事?東西怎麼都不見了?)”
  “請看清楚,東西沒有不見,只是歸位了。”藍仲達解釋道。
  “你訴哪條筋壞去,才把東西搜成這樣整齊?(你是哪條筋壞了,才把東西收得這樣整齊。)”阿義取笑道。
  藍仲達指指她。“不是我,是雪融收拾的。”
  “哦!”阿義露出吃驚的表情,他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答案。
  “你回來得正好,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的車子借我。”藍仲達走向沙發拿起外套,並順手接過阿義丟過來的車鑰匙。
  “快沒油了。”阿義說道。
  “放心,會幫你加的。”藍仲達揮揮手,即大步走出門。
  望著藍仲達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銅色鐵門後方,祝雪融忽然覺得若有所失。
  “你好,偶叫阿義。(你好,我叫阿義。)”阿義轉向祝雪融,自我介紹道。
  “我們已經見過面了。”雪融禮貌性地點點頭。“你還喜歡福爾摩斯,對不對?”
  “對,狐嘔哞蘇。”阿義笑得有些靦腆。他放下身上大包小包的行李,道:“你要不要來粗東西?這訴我從南部帶回來的土產,混好粗哦!(你要不要來吃東西?這是我從南部帶回來的土產,很好吃哦!)”
  “謝謝。”
  阿義打開行李袋,抽出好幾卷底片,走向廚房後方的小暗房裏。“偶去洗照片了,你下ㄗㄨ己慢慢粗。(我去洗照片了,你自己慢慢吃)”他這次跟下南部,可拍到好多好精彩的畫面,他有信心這次一定會讓那位妖嬌美麗的太太無話可說。
  待阿義走進暗房後,整個辦公室裏只剩下祝雪融一個人。
  她輕歎了口氣,重新走回藍仲達專用的小房間,准備好好地整頓打掃一番時,才遲鈍地想起藍仲達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到底認不認識她父親祝承祥?
  真是的,又被他逃掉了!等他回來,她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祝雪融在心中暗忖道。
  現在,她最要緊的工作,就是把這間狗屋般的征信社清掃完畢,然後再來整頓他們一塌糊塗的帳目。
         ※        ※         ※
  真是太糟糕了!
  而且是糟得慘不忍睹!
  她真不知道藍仲達這個老闆是怎麼當的,竟然會容許自己社裏的會計記出這麼莫名其妙的帳目。
  祝雪融拿下鼻樑上的眼鏡,重重呼了口氣。她看了眼手錶,已經晚上七點多了,不知不覺中又過了一天。
  其實對於征信社過去一年的帳目,她都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但,不知為何,她就是沒有下班的打算。
  她到底在等待什麼?
  腦海中,藍仲達的身影不斷地幹擾著她;祝雪融奮力甩了甩頭,想摒除那惱人的思緒。
  她絕對不是為了等藍仲達回來,才故意留得這麼晚的。
  她鄭重地在心中告誡自己。
  自從那一天,藍仲達借了阿義的機車出去之後,已經接連著好幾天都沒在征信社裏現身了。
  哦不,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她好幾天都沒見到他了。
  她知道他有回來征信社,不過可能都是在三更半夜……因為她每天早上來上班時,都會替他清理煙灰缸裏堆積如山的煙蒂。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麼?
  如果不是看他每次都一副輕松悠閒的模樣,她幾乎會以為他是為了調查陳逢志的事情而早出晚歸的。
  收拾好東西,祝雪融正打算下班時,她的Call機突然響起,上頭顯示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抱著無所謂的心情,她拿起電話回Call。
  “喂,請問是誰Call?”她問道。話筒裏傳來熱鬧嘈雜的聲音。
  “是我,學姊,我是欣慧。”吳欣慧興高采烈地說道。“現在有空嗎?”
  祝雪融瞄了眼手錶,已經快八點了。“我正准備回家。”
  “我現在在火車站附近,要不要約個地方聚聚、吃點東西?”
  祝雪融思索了一會兒,答道:“嗯,可以。”
  和吳欣慧約定了地點之後,她隨意留了張字條給阿義,告訴他過兩天客戶要來取相片的事情。
  之後,就在她收拾就序、准備離開公司的同時,她像想起什麼似的,踅回小房間又留了張字條給藍仲達……
  內容除了很公式化且簡單地交代一些事項之外,她還是忍不住在末尾的地方囉嗦地提醒他不要抽太多煙,因為煙灰缸實在太難清洗了。
  確定一切都交代完畢之後,祝雪融才安心地離開征信社,趕赴和吳欣慧約定的地方。
         ※        ※         ※
  半小時之後,她和吳欣慧即坐在以前她們常來的一家花茶店喝茶。
  “你辭職之後變得好神秘哦,打電話到你家也找不到你。”吳欣慧直截了當地說道:“是不是在忙著結婚的事情?”這才是她真正關心的事。
  “結婚?誰?我嗎?”祝雪融驚訝道,打哪兒聽來這麼荒謬的消息。
  “嗯。”吳欣慧用力地點頭。“事務所裏每個人都在講你要嫁給陳逢志的事情,難道……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真的。”她激動地喊道。“別人不明白狀況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跟著瞎起鬧?”
  “我怎麼知道嘛!”吳欣慧抗議道:“你離職得那麼匆忙,又不肯跟我說明原因,我當然會跟著猜想啊!”
  “好,現在我告訴你……沒有任何的婚禮,明白嗎?至於陳逢志,那就更不可能了。”雪融鄭重道。
  “好嘛!別那麼激動嘛!”吳欣慧連忙安撫道。每次一談到陳逢志,她就變得特別氣憤。“那麼,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突然辭職了吧?”
  祝雪融啜了口熏衣草茶,才緩慢道:“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覺得想休息一陣子。”
  “想休息?騙人,今天我打電話去你家,伯父告訴我你找到新工作了。”吳欣慧露出賊賊的笑容。“而且,竟然連伯父都不知道你在哪里上班,這不是很不尋常嗎?”
  “你哦……真的是一點都沒變。”祝雪融搖著頭笑道,拿她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沒轍。“說老實話,我確實是不想讓我父親知道我現在做的工作類型。”
  “什麼類型?”
  “會計兼助理。”
  “會計?助理?”吳欣慧失聲叫道,惹得全花茶店的人都朝她們這裏瞧。“你不是開玩笑的吧!你可是堂堂領有執照的會計師耶!”
  “我說的是真的,而且沒有人規定會計師不能去做會計助理的工作。”她無所謂道。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吳欣慧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她實在太訝異了,難道學姊是遇到了什麼刺激嗎?
  “而且,我是在一家征信社工作。”
  “征……征信社?”老天,這個消息更令吳欣慧錯愕。“是什麼樣的征信社?”她強壓住自己驚訝的心情,也許……祝雪融是在國內某家著名的征信社工作也說不定。
  “在一家快要倒的征信社。”
  這次的回答差點令吳欣慧從椅子上跌下來,她從沒想過行事作風向來一板一眼的祝雪融,竟會做出這麼令人錯愕的事情來。
  吳欣慧重重歎了口氣,忍不住慶幸自己的父母給了她一顆強而有力的心髒,否則她早就被這一連串的驚人消息給嚇得休克了。
  “欸,說到征信社,那麼,你一定看到很多偵探囉?”吳欣慧很快就扭轉了自己的心情,恢復她八卦的個性。
  “我們公司加上我只有三個人,所以人沒有‘很多’,至於他們算不算‘偵探’,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他們倒是有接辦一些case就是了。”祝雪融偏著頭,說明道。
  “那就是了,那就是了。”吳欣慧興奮地喊道,眼神炯炯發亮。“然後呢?他們有沒有像漫畫或電視上那樣穿著披風,戴著墨鏡,跟蹤時還會神秘兮兮地拿著報紙遮遮掩掩的?”
  對吳欣慧誇張的形容,祝雪融忍不住輕笑出聲:“沒有那麼離譜啦!還不是跟一般人一樣,正常走路、正常吃飯的。”她腦海裏浮現出藍仲達一派悠閒的模樣。
  “真的嗎?”這次換吳欣慧偏著頭。“可是說到偵探,上次我就碰到了一個哦!他就真的穿得像漫畫裏一樣,有披風、有墨鏡的,好好笑哦!雖然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但看起來就很蹩腳的樣子,更好笑的是,他還講了一口很奇怪的國語,很像陳雷哦……”
  聽吳欣慧邊說邊笑地說明她的經歷,祝雪融直覺聯想到阿義,可是她倒覺得阿義的口音比較像林洋港。
  “總之啊,真的很好笑就對了。”十分鐘後,吳欣慧終於結論道。
  “我覺得你好象每天都很快樂的樣子耶!”祝雪融托著下巴說道。她真的挺羡慕吳欣慧能這樣天天跟人說說笑笑的。
  “快樂?哪有?我現在悲慘得很,正在失業當中。”吳欣慧大剌剌地喝了口蘋果花茶。
  “失業?你也辭職了嗎?”祝雪融吃驚道。
  “對啊,無法再忍受那個刁蠻的千金小姐了,一氣之下,本姑娘就不幹了。”說到這個,吳欣慧就一肚子氣,今天正好有人可以讓她傾吐怨氣。
  結果,這一抱怨,又整整說了一個小時。
  “總之,還是跟在學姊身旁做事最好了。”吳欣慧再度結論道。
  “欣慧,以前你會覺得我這個人無趣嗎?”祝雪融突然開口插問道。
  “啊?”吳欣慧愣道,一下子不曉得該如何回答。約略三秒之後,她才笑著道:“不會啊,只是……比較嚴肅而已。”
  “嚴肅嗎?”祝雪融歎了口氣。“像我這樣的人,一定常常給人一種死氣沈沈的感覺吧!”
  她又想起了藍仲達。
  “不會啊!你別想太多了,像你條件這麼好、待人親切、長得又漂亮,是很多人心目中夢寐以求的對象啊!像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我們班上就有很多男孩子暗戀學姊你哦!只是那時學姊給人的感覺好象很遙不可及的樣子,所以才會有隔閡感,可是和學姊實際相處之後,才發現學姊不是那樣子的人,你只是比較欠缺幽默感而已。”
  “幽默感……”
  雪融若有所思地重複,整個心又被藍仲達的每個笑臉給占滿,她發現在沒見到他的這幾天裏,她想起他的次數似乎越來越頻繁了……
  她想見到他!
  雪融被自己這突來的念頭給震懾住,她從沒這麼迫切想見到一個人過……
  “學姊,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吳欣慧的聲音終於進入了她的耳中,將她自沉思中拉回。
  “對……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雪融覺得很抱歉。
  經她這麼一說,吳欣慧像想起什麼似地看了眼手錶。“啊,這麼晚了。”她驚呼道:“對不起,把你拖到這麼晚,伯父一定會生氣,你還是趕快回家好了,我們改天再聊。”
  “也好。”雪融輕點頭。
  如果時間允許,她或許可以在回家之前,再繞回征信社看一下藍仲達回來了沒……嗯,就這麼決定!
  不過,她的希望不到五分鐘就破滅了。
  因為待她和吳欣慧結完帳准備走出花茶店時,卻遇到了她最不想遇到的人……
  “咦?那不是陳逢志嗎?”吳欣慧拉著她的手,說道。
  “我的車子停在另一頭。”祝雪融反射性地轉過身,想趁陳逢志還沒看到她之前避開。
  但,遲了!
  下一秒鐘,陳逢志“親切”的叫喚,即傳入了她們兩人的耳中。
  “雪融?好巧,竟然在這裏遇到你。”陳逢志以自認帥氣的步伐走向她們,手裏“竟然”還捧著一大束鮮花。“出來逛街嗎?”他也禮貌性地對吳欣慧點頭。
  “我正要回家。”雪融冷漠道,拉著吳欣慧轉身就要離去。
  “那正好,我剛和人談完事情,正要去向伯父報告,可以順道送你回去。”陳逢志滿面笑容,“醉翁之意不在酒”,說好聽是去向祝承祥報告事情,其實真正的目的還不是為了看她。
  “不用了,我有開車。”她拒絕道。“而且我還要送朋友回家。”
  始終站在一旁的吳欣慧愣了下,怎麼說著說著,話題的矛頭就指向她了?而且她自己有騎車啊!
  陳逢志微笑著,說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位小姐的手上,不是正拿著安全帽嗎?難道……她坐你的車都戴安全帽的嗎?”
  他自認這個舉證很高竿,他已經被拒絕太多次了,這回他絕不放過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的朋友沒事就是喜歡隨身攜帶安全帽,這……應該和你沒太大關系吧!”雖然謊言被戳破,但祝雪融臉上仍掛起了一抹敷衍的笑容。
  真奇怪,為什麼同樣是開玩笑的話,她就不會對藍仲達的話起這麼大的反感?
  聞言,陳逢志反而徹底違反他紳士的形象,大笑出聲。“雪融,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說笑?”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雪融拉著吳欣慧的手調頭離開,決定不再理他,因為她已經快被徹底地惹毛了。
  “欸,別生氣,開個玩笑而已。”陳逢志大跨步向前,一把攔住祝雪融。“這束花送你,算是賠罪。”他一手捧高了玫瑰花,一手順勢搭上她的肩膀。
  這不知是他原本買來要“孝敬”哪位女性同胞的,她實在無福消受,如果她收下了,她就改姓“豬”。
  祝雪融扭了下肩膀,擺脫他不規矩的毛手。
  奇怪,藍仲達也搭過她的肩,為什麼她就不會有全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她氣憤地看著他,說道:“賠罪就不用了,時間很晚倒是真的,很抱歉,我真的要送我朋友回家了。”
  雪融做出最後聲明,閃過他黏人的糾纏,往街道另一端走去,一瞬間,她彷佛在對街的人群中看到藍仲達的身影。
  “你這樣會不會太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吳欣慧轉過頭看著還跟在她們後頭的陳逢志,突然覺得他滿可憐的。
  “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如果我態度不果決一點,讓他誤以為我對他有好感,而繼續浪費時間在我身上,那不是更勞民傷財。”祝雪融理智道。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他還跟著我們。”吳欣慧開始擔心。
  “沒看到你上我的車,他是不會放棄的,你就先坐我的車。兜個一圈再回來騎車好了。”雪融抱歉道。“或者,我也可以直接送你回去。”
  “不用了。”吳欣慧歎口氣。“我們還是兜一圈再回來好了。”提著安全帽,吳欣慧無奈地被迫上車。
  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剎那,祝雪融再度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目光掃射在她身上,她非常確定那不是來自於陳逢志。
  是誰呢?
  倏地,於陳逢志身後不遠處,她再度看到那抹形似藍仲達的高碩身影,在人群裏一閃而過。
  是她眼花了吧!
  不可能會這麼巧在這裏遇到藍仲達,一定是她最近太常想起他的緣故……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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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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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果然在這裏!
  經過一夜的輾轉難眠,祝雪融特地比平常提早到征信社,果然看見藍仲達正橫歇在小房間裏的躺椅上,睡得正熟。
  他一定很疲累,她想。
  否則不會連她進入小房間時,半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雪融躡手躡腳地走近辦公桌旁,習慣性將煙灰缸清理幹淨。又抽那麼多煙!她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咕噥。
  哪天有空,她應該好好地把所有抽煙的害處整理歸類出來,做成報告,向他建議說明一番。
  還有,她也應該順便建議他買條棉被放在公司,否則像他這樣睡在躺椅上,又沒蓋棉被,十月天的,不感冒才怪。
  她這個“助理”可真難當,要操心的事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唉!
  放回煙灰缸,雪融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轉身出了房間;十秒過後,她又踅了回來,手上還多了個木雕的筆筒。
  她早就看藍仲達房裏那些四散的亂筆不順眼,這下終於讓它們都有個仔“歸宿”了。
  雪融得意洋洋地收拾著掉在桌上、地上所有的筆,心想……等他醒來後看到,一定會嚇一跳。
  就在幫他一枝一枝收拾所有的鉛筆、原子筆時,雪融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為什麼每枝筆的蓋子都有被牙齒咬過的痕跡呢?
  更奇怪的是……她好象在哪里也碰過這種情況?
  記憶頓時如潮水般,不斷在她腦海裏翻動滾攪,她發誓她也曾碰過這種寫字時愛咬筆蓋的人……
  盯著那些布滿齒痕的筆,祝雪融想起了一個人,莫非他就是……
  霎時,門鈴乍響。
  雪融收回思緒,連忙趁藍仲達未被吵醒之前,跑去應門……
  “你好。”雪融禮貌地打招呼,雙眼不住地打量眼前這位抱著小孩、身材高[身兆]的女子。“你是……”
  “請問藍仲達還安在吧?”
  “什……什麼?”雪融愣住,怎麼會有人見面,劈頭就問這麼一句?
  那女子笑了笑,向屋裏瞄了瞄,繼續說明道:“我是看他多日不見蹤影,又沒回家,特地來看他是否還活著。”
  “哦……”雪融在心底暗籲口氣,哪有人這樣問話的?想嚇死人也不用這樣。“藍先生他現在在辦公室裏面……不過,正在睡覺。”
  “我就知道。”女子翻翻白眼,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他每次嘴裏說得輕松,可是一接到新案子,就會這樣沒天沒夜的,不是忘了回家,就是懶得吃飯……”
  “是嗎?”雪融若有所思地輕聲應道。
  她說的和她認識的藍仲連可是同一人?藍仲達會懶得吃飯?
  實在很難想像。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位女子不知道和藍仲達是什麼關系,怎會一副非常瞭解藍仲達的樣子?
  “忘了請問,你是……”女子搶先開口問道。
  “我是新來的會計助理。”雪融謙恭道。
  女子靜默了五秒鐘,不發一語,只是盯著她看,表情怪怪的。
  而雪融也是同樣的反應。此時此刻,她才突然警悟到藍仲達可能已有家室的事實,而她……也許就是他的妻子……
  “你……都是穿這麼正式來上班的嗎?”她沒來由地又冒出一句。
  “當然。”雪融答道。“有什麼不對嗎?”她直覺認為這是一個妻子帶有醋意的打探式問法。
  “沒什麼不對。”那女子又對雪融上上下下徹底的打量了一番。“我只是奇怪……為什麼藍仲達會允許你穿成這樣來上班?他向來最受不了別人穿得正經八百的。”
  雪融聳聳肩。“他是抱怨過幾句,但他還沒拿刀威脅我不能這樣穿。”
  高[身兆]女子微揚了柳眉,仿似一種疑惑的眼光直打量著祝雪融。
  “你要不要進來坐著等一下?”雪融連忙轉移話題,一直被人盯著瞧的感覺好怪,非常不自在。
  “不必了,反正我也只是順道過來看看,確定他還沒失蹤就行了,這樣我也省得去報警,否則等一下他又要嘲笑我越來越像黃臉婆了。”
  高[身兆]女子換手舉了舉手上的小娃兒,繼續說道:“只是麻煩你提醒他一下,要他別只顧著工作,沒事就回家晃晃,否則到時小孩‘變節’,認不出他來,就欲哭無淚囉!”
  說完,那高[身兆]女子就拉起小娃兒的手,假裝對雪融揮手道:“來,跟阿姨說再見。”
  才四個月大的小娃兒當然是不會說話的,但圓胖的小臉還是露出純真的笑容,讓雪融也煞有其事地對著小娃兒揮手說再見。
  道別完畢,高[身兆]女子即直接抱著小孩走出公寓。
  此時,公寓門前正停著一輛跑車。而坐在駕駛座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日前拿著車牌號碼來找藍仲達的籃球明星……沈徹。
  “如何?把你大哥的命令傳達到了嗎?”沈徹問道。
  多日不見藍仲連回家,藍家的大家長藍仲勳已經親自下了命令,托他們來通知藍仲達回家現身一趟。天知道,他為了執行這項命令,早上拖藍芙菱起床,不知費了多少勁兒?
  “好奇怪,二高的口味變了耶!”藍芙菱坐進車裏,並且將小孩抱坐在膝上。
  而原本“ㄆㄧㄚ”在後座的一隻大懶狗,此刻也慵懶地抬起頭來,吐著舌頭將頭伸向前座,如果沒聽錯,它剛才應該聽到“口味”兩個字。
  “什麼口味?”沈徹發動車子,問道。懶狗“麥可”也“哈”著一張睡臉,以為有什麼好吃的新“口味”。
  “他竟然用一個看起來非常正經八百、做事有條有理的人當助理。”芙菱感到十分詭異,可是又說不出哪里怪。
  “這有什麼不對嗎?”沈徹摸摸她的頭,像是哄小孩似地動作;他想他大概知道她在說誰了。
  一定是上次恰巧被他碰到和藍仲達一起吃飯的那個女孩子。
  “二哥以前的助理不是常常搞不清楚狀況,就是做事很脫線的樣子,可是剛才那位就不會……”芙菱指出道。“而且更令我驚訝的是,我瞄到征信社裏變得非常整齊幹淨,天啊,這真是藍家十大奇跡之一。”
  “這樣不是很好嗎?”沈徹玩笑道。“你們藍家又可以少一個姓‘懶’的兄弟了。”
  聞言,一旁的懶狗麥可“嗚”地一聲,懶洋洋地又垂著眼、低下頭,徑自呼呼大睡去了,因為它聽了老半天,也沒聽到任何跟吃有關的東西。
  “可是,這真的很奇怪,雖說挑助理又不像是挑老婆,但這也太不符合二哥的‘品味’了吧?”
  “那傢夥本來就沒什麼品味可言。”沈徹玩笑道,這個好奇寶寶的毛病又發作了。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可是突然出現這樣的助理,真的讓人很不習慣耶!”芙菱嘟著嘴沉思道。
  “嘿,別忘了你已經是當媽媽的人了,怎麼還像小孩一樣?一副不怕老公被人拐跑,倒怕哥哥被人搶走的樣子。”沈徹捉弄道。
  “以前倒追二哥的人雖然很多,但是實在很難想像二哥有女朋友的感覺。”芙菱認真道:“感覺上二哥應該是一輩子都定不下來才對。”
  聽她“沈痛”地分析著,沈徹禁不住哈哈大笑。
  “拜託,如果仲達聽到他最親愛的小妹這樣評論他,他恐怕要哭上三天三夜了。而且,他也只不過是請了一個新的助理而已,你就當他是交了女朋友,大驚小怪的,不覺得太離譜了嗎?”
  “我只是未雨綢繆而已。”
  “你沒事綢什麼繆啊?”沈徹溺愛地敲了敲她的頭。
  “誰叫他之前設計我,用計把我跟你湊在一起,這個仇我都還沒報呢!他怎麼可以先交女朋友呢?”芙菱義憤填膺地說道。“這樣,我豈不是永遠都沒機會扳回一城了嗎?”
  “嘿,跟我湊在一起不好嗎?”沈徹故意板著臉說道。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芙菱笑道,湊上去給了他一記大大的響吻,算是安撫兼獎賞。
  後座的懶狗以每十秒一公分的速度抬起眼瞼,斜睨了兩人一眼,彷佛覺得他們很無聊似的。
  倒是芙菱懷裏的寶寶,看到父母這樣親來親去的,反而格格笑得好開心。
  “我雖然遲鈍,但是我的第六感還是滿靈的。”芙菱仍舊不死心,並且結論道:“總之,我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你平常不是這麼愛用腦的人,突然這麼認真地用腦思考,讓我感覺好不習慣啊!”沈徹忍不住取笑他的妻子。“休息一下吧,事情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        ※         ※
  她一定是他老婆!
  祝雪融十分確定……他們甚至長得有些神似,分明就是“夫妻臉”。
  坐回辦公室的位子,雪融發現自己根本無心處理公務,對於一早帶來的早點也是興趣缺缺,毫無胃口。
  這樣的情緒反應,完全是因為他吧!
  她向來非常引以為傲的一點就是……絕不會因個人情緒而影響工作。但現在,她竟為了他而……
  真是!
  強迫收回如遊魂般的心緒,祝雪融勉強自己將心思放在一堆待處理的帳務上。
  就在此時,小房間裏傳來細微的聲響,她知道藍仲達睡醒了。
  剎那間,祝雪融發現自己的每根寒毛都豎了起來,每條神經也都變得敏銳異常,而原本規律的心跳,也開始亂了節奏。
  怎麼回事?不過是知道他已有老婆而已,為什麼自己的反應會變得這麼奇怪?
  這是什麼狀況?她不瞭解。
  當然,令她更不安的是,她竟然不曉得自己等一下要用什麼表情面對他?有老婆和沒老婆有什麼不同嗎?她仍舊是他的助理而已,不是嗎?
  由傳來的細微響聲,她知道他正在盥洗室梳洗,而她猜想他一定也知道她已經來了……因為他的辦公桌絕對不會自己變整齊。
  這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常識。
  約莫過了兩分鐘左右,就在她以為他快要走出小房間的同時,門鈴聲再度戛然響起……
  雪融歎口氣,起身前去開門。
  “藍大哥……”門才半啟,就傳來一聲嬌嗲的呼喚。
  “別開門啊!”而原本還待在小房間裏的藍仲達也突然沖出來,大叫道。
  但,來不及了!
  眼前一位身材傲人、聲音酥軟的妖艷女子已經自動閃過祝雪融,往屋裏“鑽”去。
  哦不,更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往藍仲達的懷裏鑽去。
  太可怕了,一切來得如此迅速,祝雪融根本還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那名妖嬌的女子已經如旋風般“卷”住藍仲達。
  注意,用“卷”字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因為她正如八爪章魚般,雙臂環抱住藍仲達的脖子不放。
  “這位……呃……”一時之間,藍仲達也不記得這號“可怕人物”的名字。“拜託,請莊重一點。”
  他拉下她環在他脖子上的手。
  “討厭,你每次都忘記人家的名字。”何美麗嗲聲道。嘟著紅灩灩的小嘴,假裝不高興的樣子。“我叫何美麗啊……”
  “是……就是‘何等美麗’的意思。”藍仲達翻了翻白眼,無奈地接語道。她已經說過N遍了,他不是記不住,而是根本不想去記。
  “對嘛,人家才出國一個月,你就忘了人家……”何美麗想起自己從日本帶回來的東西還沒拿出來秀,即連忙地說道:“藍大哥你看,這是我特地從日本帶回來的哦……”
  看著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話,祝雪融決定不杵在門口當木頭人……
  完全忽視藍仲達求救的眼神,她面無表情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哦,我差點忘了介紹。”藍仲達眼明手快地拉住祝雪融的手,轉移話題道:“這位是我新的助理雪融。”
  盡管僵著臉,雪融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倒是何美麗,在上上下下徹底地打量了祝雪融後,才對她露出一抹備戰的微笑……不過是個助理,應該沒什麼太大搞頭,論學歷和姿色也未必比她強。
  不過,基於以往“慘痛”的經驗,她還是必須提高警覺才是。
  “好了,如果沒別的事,我要去忙了。”雪融沉著臉說道,並且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去忙去忙,別理我們了。”何美麗徑自指揮道。
  看見雪融生氣的表情,藍仲達也有些訝異,事實上,如果不是瞭解她的個性,他會以為她在……吃醋?
  不過,當務之急,是他必須光擺脫掉這個可怕的八爪蜘蛛女。
  “何小姐……”
  “叫我美麗。”她甜膩膩地說。
  “好,美麗。”藍仲達再度掰開她環繞上來的八爪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目標應該是沈徹才對,而不是我!”
  天曉得之前何美麗原本是職籃球團的拉拉隊長,為了追求沈徹,每天緊迫黏人之外,還和他的小妹藍芙菱結下了“小小”的梁子。當時,他不是三不五時取笑沈徹,就是無聊時拿來調侃小妹,豈知,現在苦頭竟落在自己頭上,每天被“噩夢”纏身,甩都甩不掉。
  “哎唷,已經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你還在意啊!”何美麗嬌笑道,直覺認為藍仲達在吃沈徹的醋。
  雖說當時沈徹選了姿色比她遜色不知千百倍的藍芙菱,一時讓她難以接受,但是,自從她的“目標”轉移到藍仲達身上之後,她就不冉計較了。畢竟……如果運氣好的話,藍芙菱還有可能變成她的小姑呢!
  思及此,何美麗就笑得更燦爛了。
  “沈徹已經是結了婚的人了,你怎麼好意思叫我去破壞別人的家庭?”何美麗發嗲道。“更何況,他還是你妹妹的老公呢!”
  “可是藍先生也是有老婆的人,難道你就願意破壞他的家庭嗎?”始終沈默不語的祝雪融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只見她一邊整理手邊的資料,一邊若無其事地提出自己的意見。
  “胡扯,誰說藍大哥有老婆的?”何美麗跳到她面前,用力拍著桌子。
  而藍仲達也挑高了眉,似笑非笑地盯著祝雪融。
  “不需要誰說,反正就是事實。”祝雪融仍低著頭忙著處理資料。“還有,講話好好的講,不要動手動腳的,把我桌上的文件都打亂了。”
  被莫名其妙教訓一頓的何美麗,臉上一陣青白,遂轉往一旁的藍仲達。“藍大哥,你在哪兒錄取這樣的助手啊,講話像我媽一樣,老氣橫秋的,她竟然還說你有老婆耶!真是好笑。”
  不等藍仲達有任何反應,雪融已經擱下手邊的資料站了起來,鄭重地對何美麗說:“我講話像誰那是我的事,但是早上藍先生的妻子有來找他也是事實,門還是我替她開的,這點,你最好要理清楚。”
  “真……真的嗎?”何美麗一臉疑惑地詢問藍仲達。“你真的已經有老婆沒讓人知道嗎?”
  對這“莫須有”的加冕,藍仲達只是聳聳肩,但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沒想到雪融竟然會為了替他擺脫何美麗,而想出這麼蹩腳的理由。
  他有老婆?虧她想得出來。
  “你不要只顧著笑,自己的事自己去請清楚,不要曖昧不明的,帶給別人錯覺。”雪融把戰火轉到他身上,他再這樣嘻皮笑臉的不把話講清楚,她可要發飆了。“或者……你是要腳踏兩條船?”
  見她怒容滿面,藍仲達實在很想大笑三聲,但他還是鎮定地摸著下巴,煞有其事地說道:“嗯……這倒是個不錯的建議。”
  “藍仲達,請你認真點!”雪融連名帶姓吼道。這次她真的受不了了,如果藍仲達再這樣“不專情”下去,她發誓她絕對無法和這種人共事。
  “花生了什麼訴?(發生了什麼事?)”阿義那一口標准的台灣國語突然插了進來,打破一屋子劍拔弩張的氣氛。“啊,是ㄏㄡ小ㄗㄟ。”阿義反身關上門,臉上仍留有熬夜的黑眼圈。
  “不是‘猴’,是‘何’,要講幾遍你才會記得?”何美麗不高興道。
  “偶ㄗㄨ道,是ㄏㄡ馬的ㄏㄡ,不是ㄏㄡ子的ㄏㄡ。(我知道,是河馬的河,不是猴子的猴。)”阿義摸摸頭,笑道。
  “你不要再猴來猴去了,聽嘸啦!”何美麗揮揮手,不耐道。
  “阿義,你來得正好。”藍仲達一手相准辦公桌上的車鑰匙及早餐,一手快速地拉起雲融的手,對阿義使眼色道:“你正好陪美麗好好聊聊,我們還有事要出去,拜!”
  說完,即拉著雪融快速奪門而出,速度之快,讓雪融還差點摔了一跤;所幸藍仲達早有准備地半抱住她,一邊關上門,一邊朝公寓樓下跑去。
  “啊,藍大哥……”
  “渾久不見,不開杠一下嗎?(很久不見,不聊天一下嗎?)”阿義一把擋住何美麗,老闆有難,做屬下的當然有責任替他擋,這也是他當偵探的忠貞原則。
  可憐的何美麗,纏功一流,但是碰上他金田義……那就另當別論了。他當私家偵探以來,別的本事沒有,就是不會讓“目標物”溜掉。
  而現在,他的任務就是……先讓他的老闆溜掉。
         ※        ※         ※
  “你自己要跑,幹麼拉我?”雪融整了整有些散亂的發絲和被打縐的衣服,沒好氣道。
  剛才他們在下樓的時候,還差點撞到那位拾荒的老婦人。
  “我怕你們兩個會彼此廝殺。”藍仲達笑道,一邊發動祝雪融的那輛紅色敞篷車。
  “放心,本人對自己的情緒掌控能力還滿有自信的。”祝雪融坐在右前座,下巴拾得老高。
  “但何美麗就不一定了,我是怕征信社被她給拆了。”在她的默許下,他已經很自動地把她的早餐吃得一干二淨。
  “那你就更不應該把自己的燙手山芋丟給阿義一個人,這樣是很不負責任的作法。”雪融氣憤道。
  最近,她才剛被他認真的工作態度給打動,豈知,莫名其妙地冒出個何美麗,把她對他的好印象再度完全抹滅。
  “這叫‘物盡其用’,對付何美麗,阿義可是專家,他知道該怎麼打發她。”
  “是我惹毛那個叫何美麗的,我不能放阿義一個人收爛攤子。”雪融堅持道:“等一下前面的路口放我下車,我要回去助阿義一臂之力。”
  “不行,我們另外還有事情要辦。”藍仲達也很堅持,放她回去面對何美麗,絕對沒有任何好處。
  “什麼事?”
  “去西華飯店。”
  “我們去那裏做什麼?”
  “因為陳逢志會到那裏去,你該不會已經忘記這號人物了吧!”藍仲達看了眼後視鏡,變換車道,繼續說道:“聽說是某人委託我調查他的行蹤,我可是很盡責的。”
  “我當然記得!”她不甘示弱地反擊道,他竟敢“影射”她的記憶力很差。“只是……你怎麼知道他現在會去那裏?”
  “我已經把陳逢志這一個禮拜的行事歷都查得一清二楚了。”他不莊重地對她眨眨眼。“不然你以為我這幾天都在忙什麼?”
  “怎麼可能?陳逢志的行程安排連我父親都摸不清楚,你怎麼可能查得到?”雪融十分驚訝。
  “這就是我厲害的地方。”藍仲達跩道。“雖然我很不想用這種手段,但是不可否認的,有時使用一點‘美色’還滿管用的。”
  “你是說……你用美男計?”她不敢相信。
  “如果這是在恭維我的長相還不賴的話,我想是吧!”他大笑,順勢抬眼瞄了下後視鏡;他注意到從好幾個路口前開始,就有一輛車一直跟在他們後頭。除非是碰巧同路,否則這輛車的行跡就太可疑了。
  聽到他若無其事的說詞,雪融更生氣了,她真替他老婆抱不平。
  “如果每個偵探都用這招才能查到資料,那些長得醜一點的偵探,不全都要餓死了嗎?”
  “這麼說來,你對我的長相還是有點信心囉?也就是說,我還可以靠它為我混幾年飯吃,是嗎?”藍仲達調侃道,再度看了眼後視鏡,那輛車還在!
  “不,我的意思是說……難怪你的征信社混到好象快倒的樣子。”她戳破他的厚臉皮。
  對她“狠毒”的反擊,藍仲達反而朗聲大笑。老天,她連罵人都這麼正經八的。
  “生氣了嗎?”見她氣鼓著一張臉,藍仲達忍不住逗她。
  “……”她高昂著下巴,將臉轉向另一側,看著車外的風景。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他聳聳肩,揶揄道。
  “……”她仍舊不理他。
  藍仲達無所謂地笑了笑,集中注意力觀察後頭那輛車,如果他的直覺沒錯的話……這輛車是刻意跟著他們的!
  正好,趁著雪融生氣不跟他說話的同時,他來“確定”一下。
  毫不猶豫地,藍仲達突然打轉方向盤,快速彎進一條標示反向的單向道裏,並且緊急煞車,開始倒車。
  果然,那輛車在不覺有要的情況下也跟進了巷子裏。
  由於藍仲達開始倒車,因此那輛車也不得不倒車。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無緣無故開進單向通裏?”雪融被他突來的這麼一招給搞糊塗了,連忙轉過頭問道。
  “我還以為你已經決定一輩子不跟我說話了呢!”藍仲達捉弄道,一面倒車、一面替她扣上安全帶,眼睛則仍緊盯著後頭那跟著倒車的蹩腳跟蹤者。
  雪融白了他一眼。“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一退出單向道的巷子,藍仲達立即全力加速往前開,而那輛車所幸也不顧一切死跟到底。
  “你到底在做什麼?幹麼突然加速?”雪融叫道,她越來越不懂他的行為了。“等一下再跟你解釋。”他現在可忙得很。
  “不行,這是我的車,我有權知道,你現在就講。”她的脾氣也拗了起來。
  藍仲達開著車,突然沈默了下來,不發一語,而祝雪融也很有耐心地等他開口說明。
  車內一片安靜,兩人都沒有再談。
  直到他們遇到紅燈停了下來,藍仲達才打破沈默,說道:“嘿,你……當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什麼?”她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當我女朋友。”他側過身子,鄭重地再說一遍,眼底有明顯的笑意。
  “這就是你剛才開車走單向道兼超速的原因?”
  “不是。”
  “那就請你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好嗎?”她真的生氣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笑意已從他眼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認真的神情。
  “在我看來,就是開玩笑。”她不容置疑道。“而且你我都很清楚,我根本不可能會答應。”
  “我可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我們兩人可以合得來。”藍仲達微笑道,還順勢瞄了眼停在他們後面的那輛車。
  此時,紅色號志已轉為綠色,但他仍沒有開動車子的打算。
  “綠燈了。”她提醒他。
  “我知道。”他仍盯著她。“除非你答應,否則我不打算開車。”
  “你瘋啦?”她吼叫道,不懂他今天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
  “我再清醒不過,快決定,別的車子在按喇叭了。”他竟反過來催促她。
  這個人真無賴:但她偏又拿他沒轍!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發什麼神經,但是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不管之前我對你有什麼樣的感覺,現在,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對有婦之夫沒有興趣,更沒有嗜好去當別人的情婦。”她越講越覺得難過,不知為何,眼眶竟紅了起來,沒想到他也不過是對老婆不忠實的花花公子。
  “什麼有婦之夫?什麼情婦?你是在講哪部電視劇的情節嗎?”這下換他不懂了。
  也許是開口的時機不對,但他千料萬料,都沒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難道當他的女朋友真有這麼悲慘嗎?
  “我說過了,我不看電視。”她重新聲明。“而且,你的老婆和孩子每天在家等著你回去,你怎麼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如果你再繼續追求我,我發誓我會立刻辭職,我是寧願嫁給陳逢志,也不會答應你的。”
  “等等,如果我沒聽錯,你可是在說我有妻小?”他有些啼笑皆非。
  雪融點點頭。“今天早上她抱著小孩來找你,因為你在睡覺,所以沒吵醒你,她還要我轉告你,別只顧著工作,沒事就回家晃晃,否則到時小孩‘變節’,會認不出你來。”
  藍仲連揚高雙眉,嘴角隱隱抽動著。他一直以為她是為了替他擺脫何美麗才編出他有老婆的謊話,豈知,她竟然真這麼認為……
  老天,誰來一拳把他打昏算了。
  “不知是否可以請你告訴我,我老婆長得什麼樣子?我非常有興趣知道。”他忍笑道,心裏大致有數。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往馬路中央跟我討論你老婆的長相?難道你沒看到我們已經快引起公憤了嗎?”他們四周全是此起彼落的喇叭聲,她甚至連瞄都不敢瞄一眼。
  “我已經注意到了。”藍仲達仍不疾不徐。“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雪融全身寒毛直豎,她感覺到馬路上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看她,生平第一次,她後悔自己買了輛敞篷車。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向我詢問自己老婆的長相,但就我的印象,尊夫人就是個子高高的、頭發短短的、還戴個眼鏡……好了,你可以開車了吧?已經有員警從路口過來了。”她著急道。
  藍仲達完全不理會她的提醒,仍兀自笑得好開心,問道:“如果我沒有老婆,你是不是有可能答應和我交往?”
  “你不要發神經了好不好!”她崩潰地喊道。他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眼看員警離他們越來越近,而綠燈開始轉閃黃燈了。
  “我在等你的回答。”
  雪融深感“內憂外患”,她又被趕鴨子上架了。“好吧,如果你沒有老婆,我‘或許’還會考慮和你交往……這樣回答滿意了嗎?可以開車了吧!?”她萬分無奈地說道,此時,黃燈已變成了紅燈。
  “就等你這句話。”
  藍仲達突然湊上前,快速在她頰上親啄了一下,隨即用力踩上油門,當著所有人的面……闖紅燈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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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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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00:3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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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竟然開著我的車,當著員警的面闖紅燈?”
  雪融氣憤地對藍仲達大聲吼叫,她不禁懷疑他等了那麼久,是否就是為了故意闖那個紅燈?
  “很刺激吧!”他一臉得意,輕輕松松、簡簡單單就甩掉了跟蹤者,而且還贏得了她願意跟他交往的承諾。
  “等收到罰單就不刺激了。”她板著臉,那可是她的車耶!
  “沒關系,拿到罰單我來搞定。”他一派興致高昂,緩緩將車開進飯店專用的地下停車場。
  待車一停妥,祝雪融即刻跳下車,徑自離去,理都不理他。
  “嘿,你到底是怎麼了?”他追上前,伸手攔下她。
  “我、要、辭、職!”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批准!”他收起笑容,認真道。
  “你不准也不行,因為你已經犯規了。”她掙開他的手,固執地朝電梯方向走去。
  “就因為我闖了紅燈?”他挑高了眉。天知道他用了這個方法,才順利讓那位跟蹤他們的老兄措手不及,跟不上來,她真是不瞭解他的苦心。
  “不是!”她伸手要按電梯鈕。
  “那是為什麼?”他也執拗地按住她的手,阻止她。
  祝雪融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她不相信他會完全不明白原因何在。
  他……親了她,不是嗎?在她已經聲明過,她絕不做別人婚姻的第三者之後,他卻仍然這麼做,雖然只是親了一下她的臉頰,仍是不可原諒。
  這個花心大蘿蔔!
  祝雪融越想越生氣,索性電梯不搭,扭頭朝樓梯間走去。
  “我要知道原因。”他一把拉住她,也卯上了。這個笨蛋,難道還不明白他是為了什麼這麼積極地調查陳逢志?
  “藍先生,請不要這樣拉拉扯扯的。”她嚴肅道,故意不去理會其他人投來的好奇目光。深吸口氣,她繼續說道:“如果你真要知道原因,我告訴你……因為你是花心大蘿蔔,不專情、不認真,明明有老婆,還喜歡在外頭拈花惹草……”
  “我沒有老婆。”
  “什……什麼?”她打愣住。
  “我根本還沒結婚,哪來那麼多罪名?”
  “可是……”
  “那是我妹妹。”
  “嗄?”
  “她親口告訴你她是我老婆嗎?”藍仲達皺著眉說道。
  “是……沒有。”她回想道。“可是她說孩子……”
  “我想她應該也沒說我就是孩子的爸吧?”他說道。“我會擔心孩子‘變節’,完全是因為那小子每次都只認得出我大哥,而完全忽略我這位二舅的存在。”
  “是嗎?”她愣愣地說道,已經有些糊塗了。
  “很多人都說我和芙菱長得很像,你該不會還以為我們是夫妻臉吧?”他玩笑道。
  “我……確實以為……是這樣。”她低聲道,耳根子開始不自覺地紅了起來。老天,她到底鬧了什麼笑話?她甚至還為此難過了一個早上。
  “不過我很高興。”他靠向她,盯著她猛瞧。
  “為……為什麼?”
  “因為這表示你還有一點喜歡我,對不對?”他笑得很邪惡。
  “少神經了!”她瞪了他一眼,轉身按下電梯鈕,電梯門應聲開啟。
  一跨進電梯,藍仲達立刻一副“債權人”的模樣對她說道:“如果我的記憶沒有退化的話,我記得你好象答應過……如果我沒有老婆,你就答應和我交往。”
  “很遺憾的,你的記憶果然退化了。我是說……我‘或許’會‘考慮’和你交往,不是絕對的。”雪融反過來將他一軍。“好了,工作時不談私事,現在我們要去哪里‘堵’陳逢志?”她板著臉,面無表情地回歸正題。
  此時,電梯門應聲而開。
  “這裏。”藍仲達回答道。“瞧,他不是來了嗎?”他們跨出電梯的同時,恰巧也看到陳逢志從正前方的走道而來。
  “糟了!”雪融低呼一聲,反射性要再躲回電梯裏,無奈晚了一步,電梯門早已在她身後關了起來。
  雪融縮在藍仲達高大的身後,手拉著他的衣角;這狀況來得太過突然,一時之間,她全亂了陣腳。
  現在該怎麼辦?她環顧四周的形勢,根本無處可藏身,他一定會看到她的。
  “走這裏。”藍仲達以身體護佐她,不疾不徐地閃進一旁的樓梯間。
  一躲進樓梯間裏,祝雪融即撫著胸口,暗籲一口氣,還好陳逢志沒有注意到他們。
  “很刺激,對不對?”藍仲達笑道,似乎滿欣賞她受到驚嚇的表情。
  雪融瞪了他一眼,以眼神告訴他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她剛才差點被嚇出心髒病……
  她不放心地向外瞄了一眼,正看到陳逢志站在電梯前,皺著眉看向老停在別層樓的電梯燈號。
  不過,藍仲達總算還是個有經驗的跟蹤者,她不得不承認他們現在所挑的位置還不賴……足以觀察到陳逢志的一舉一動,又不會被看到。
  雪融緊貼在藍仲達身側,剛放鬆心情,正覺得安全的同時……豈料,陳逢忘卻突然轉進了樓梯間。
  所有的事情幾乎就發生在一瞬間……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在一秒鐘以內,可以做那麼多事。
  但藍仲達做到了,而且動作之快,根本令她措手不及。
  他攬著她轉身,將她禁錮在牆壁與他之間,且拉開她的發夾,解放她那一頭老是被梳得一絲不苟的烏黑長發。
  在她的秀發輕泄而下的同時,他將臉埋向她的頭側發際之間。
  她本該推開他的。但他高大的身形籠罩住她,盡管心跳如雷,她卻感到安全。
  “老兄,不錯哦!”陳逢志經過他們身旁,吹了一聲輕浮贊歎的口哨,好一對熱情如火的戀人啊!
  藍仲違背著陳逢志,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沒有抬頭。
  “繼續,就當我沒經過。”陳逢志曖昧地說道。看了眼手錶,即匆匆走樓梯上樓。
  大約過了半分鐘,見藍仲達仍沒有任何動靜,雪融終於按捺不住,推著他說道:“嘿,他定遠了,我們不跟上去嗎?”
  “再等一下。”藍仲達仍是動都沒動。
  又過了十秒鐘,她再度催促道:“再慢,等一下就跟丟了。”
  “你的頭發好香……”他埋在她的頭側,聲音含糊不清。
  “不要神經了,工作要緊。”她使勁推開他。
  藍仲連兩手撐著牆壁,以雙臂困住她,玩笑道:“你都是用哪個牌子的洗發精啊?”
  “藍仲達,請你認真點。”她這句話似乎是她認識他以來說過最多的一句話。
  不錯,已經從“藍先生”變“藍仲達”了。
  藍仲達眼角帶著笑,將臉更湊近她,一字一句道:“我這輩子從沒像現在這麼認真過。”
  雪融以狐疑的眼神看著他,全身的毛細孔幾乎同時擴張開來,她直覺他心裏正打著某種壞念頭……
  “你正要做什麼嗎?”這是哪門子問法?她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但她還是努力裝出倔強的模樣,僵直地站在被他禁錮的天地裏。
  “我想做的事太多了,還在篩選中。”他眼神灼熱地盯著她,臉越靠越近。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我……先警告你,如果你要做的事……正如我心裏想的那樣,我……我恐怕會……”她吞吞口水,思索著脫身之計,但她僅存的空間已經讓她動彈不得。
  “會怎樣?”他輕語道,雙唇已距離她的不到一公分。
  “會……”
  她沒機會把話說完即被他封住了唇。
  雖然心裏早有預感,但雪融仍感到震驚不已,她沒料到他真的會在這個地點、這個場合吻她……
  她的唇緊閉著,腦子裏卻有千百種思緒在旋轉,可她唯一確定的是……這個吻……並沒有如她想像中難以接受。
  只是……它似乎讓她的腦子越來越混沌,難以思考……而她現在最迫切需要的就是冷靜的思考。
  她需要思考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藍仲連不斷地以他想要的方式吻她,但卻難以得到她的“配合”。
  “偶爾也讓你的腦袋休息一下。”藍仲達突然放開她,粗嗄道:“至少在接吻的時候。”不用想也知道,她現在一定正努力分析他為什麼會吻她。
  “嗄?”她愣道,還無法讓混沌的腦子正常運轉。
  “這就對了。”藍仲達微笑道,趁她雙唇微啟時,再度吻上她。
  這次,他的吻變得更加大膽。
  雪融嚇了一大跳,全身不住地扭動、掙紮,因為,他的舌尖已頂開她的牙齒,正探進她的嘴內撫摸探索著……天哪!發……發生了。
  這就是……以前聽人說過的法式接吻嗎?
  這種感覺既陌生又驚奇,她幾乎完全身陷其中,無法脫離。
  就在祝雪融好不容易調適好自己,跟上他的步調,羞怯地響應他時,她感到藍仲連的大手似乎正鑽入她的外套內,撫上她的前胸……
  這個動作完全打亂了她好不容易才理好的思緒,她又開始扭動了起來。
  這……這太大膽了。
  雖然樓梯間裏鮮少有人會經過,但好歹也是公共場合,她實在不該讓這麼親密的舉動在“公共場合”發生,絕對不行!
  道德和理智都不斷提醒她必須推開他、推開他……
         ※        ※         ※
  電視劇果然不是演假的。
  真的有會打人的女主角!
  以前,每次看到電視劇裏女主角賞男主角一巴掌,他總是會往大笑三聲後,轉台而去。現在,他總算相信一個女人在情急“激動”之下,是會動手打人的。
  哦不!應該是說他從沒料到雪融也會有“失去理智”的一天。
  其實更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她不是打他,而是捏他、外加踹他。
  而且是用穿高跟鞋的腳踹他!
  她可真火爆!
  他只不過是吻了她,外加……
         ※        ※         ※
  藍仲達兩手交疊在腦後,往後靠向辦公椅,嘴角不禁泛起微笑,就是她了……他決定帶回家給大哥和小妹“確認”的人選。
  只是目前他必須先鏟除頭號障礙……陳逢志!
  藍仲達強迫自己將思緒拉回到工作上。
  他看著那些散在桌上,全是他這陣子跟蹤陳逢志時所拍攝的相片……這傢夥可真忙!
  每天除了應酬還是應酬!而且所見的人除了每天都不同之外,其中更不乏一些有名的人士……如影歌星、政治人物、商界名人,甚至連黑道份子部有……可是偏偏就是沒有“可疑的”異性伴侶。
  換言之,這些照片根本沒有一張足以當作具體證據,來證明陳逢志是個花花公子,並且說服祝雪融相信這點。
  不過……
  望著滿桌子的照片,其中一張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陳逢志和一個理著小平頭的男人見面時拍到的。
  他認得這個人!
  應該是某個道上的兄弟吧!而且是這陣子和陳逢志接觸的人當中,唯一有重複的,重複的次數不但多,而且見面的地點也都異常的可疑。
  這點滿值得研究的。
  “老闆,你託偶買的東西買回來了。”阿義帶著大包小包的袋子直沖進小房間裏。
  “尺寸都對了嗎?”他起身查看了一下袋子裏的東西。
  “都對啦!偶檢查過好幾遍了啦!”阿義拍胸脯保證。
  藍仲達滿意地點點頭,提起袋子走出小房間,來到外頭辦公室,將袋子直接放在雪融面前。
  “把這換上!”
  雪融從眾多的報表數據裏抬起頭。“換什麼?”她疑惑地打開袋子,裏頭有一雙全新的球鞋、T恤和牛仔褲。
  “去把你這一身裝扮換掉,尤其是你那雙高跟鞋,我希望它在今天之內立刻從我面前消失。”他命令道。
  他自從被她踹了一腳之後,到現在都還在痛。
  “為什麼我要換掉我的衣服和鞋子?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她堅持道。
  “是沒什麼不好,可是它害我的腳瘀青了。”他指著她的高跟鞋說道:“而且我們只是小小的征信社,不需要穿套裝上班。”
  聽了他前半段的話,雪融確實感到很內疚。她不是故意要踹他的,她只是太慌亂了,才會在情急之下……她真的感到很抱歉。
  她願意做任何事來表達她的歉意,只是,對於他後半段的說詞,她就不能接受了。
  “你只是說‘不需要’,不是‘不能’。”她挑他語病。
  果然符合她的本性!藍仲達露出一抹詰笑,道:“從現在開始就是‘不能’,因為我規定你上班必須穿‘制服’,而這些就是我們征信社的‘制服’。”
  “你強辭奪理。”她因怒氣而滿臉通紅。
  “彼此彼此。”他笑道,強迫地把袋子塞進她懷裏,並且把她推向盥洗室方向。“快去換上,尺寸如果不合,還可以在今天以內拿去換。”
  “如果我是你,我就會直接拿去退。”她仍做最後掙紮。
  “可惜你不是我。”他笑得很奸詐。“不要像個不聽話的小孩一樣,快去換!”他直接把她推進盥洗室裏。
  “你不講理!”她在門被拉土時仍反抗性地尖叫道。“你是無可救藥的沙豬主義,你是強盜、壞蛋、大強盜、大壞蛋……”
  藍仲達歎氣地搖搖頭,原來超級資優生在罵人時,也是滿詞窮的。不過,在聽到她罵他共產黨時,他忍不住大笑出聲。
  “口渴了吧?換好衣服不要忘了出來喝杯水。”他提醒她。
  “我要辭職!”最後,她終於祭出最後的結論。
  “不准!”他大聲回道。“除非你換好衣服才准辭。”
  “……”盥洗室裏終於一陣靜默。
  “老闆,你這樣˙ㄗㄨ會不會太強人家所難了?”阿義第一次看到老闆會強迫別人,這讓他感到很不可思議。
  “安啦,等一下她就會換好出來了。”他自通道。“對了,你的那個案子怎麼樣了?”
  “哦,梭(說)到這個偶就一肚子氣,那個太太很ㄏㄨㄢ(煩)人吶,每次都不相信她老公的女人會比她醜,害偶都渾(很)想叫她老公換個比較美麗一點的讓偶拍一下結案。”
  “下次,麻煩通知那位太太直接到現場看個清楚,她就會相信了。”他拍拍他的肩,建議道。
  “可訴(是),那個太太就訴不肯去現場,她太愛面˙ㄗㄨ(子)了。”阿義忍不住吐苦水道。“有俗(時),偶都在想,偶訴不訴不訴合當偵探?”
  雖然已經聽慣了阿義的台灣國語,但是,老天,有時他還是挺佩服他的,一般人可能聽不懂也就算了,恐怕連寫出來都必須玩一下猜字遊戲。
  訴不訴不訴合當偵探?(是不是不適合當偵探?)這叫他如何回答?
  “阿義,我說過了,不是每個人生下來都適合當偵探的,那是必須經過訓練。”雖然有時確實需要點天分!他思忖道。但他相信憑阿義的沖勁,絕對可以勝任。
  阿義點點頭。“等偶存夠了錢,偶就要去日本讀那個什麼偵探學校。”
  “再說吧!”他又拍拍他的肩。“先把那位太太的案子搞定吧!”
  “嗯。”阿義馬上又信心十足,他轉身背了袋子准備再度出門。“偶再去抓證據。”嗯,很好,非常有前途!
  阿義幹勁十足的模樣頗得藍仲達的欣賞,他很高興阿義是真正對這行有興趣,就和他一樣。
  此時,盥洗室的門“喀”的一聲開啟,只見雪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出來,並且如他所願,已換好所有的衣物。
  藍仲達轉過身,吹了一聲愉悅的口哨,她穿T恤的模樣果然如地想像中好看。
  “褲管太長了。”她咕噥了句,先前強烈的態度已經軟化許多;因為不可否認的,T恤和牛仔褲穿起來確實比套裝舒服多了。
  “來。”他拉她坐在椅子上,並且蹲下身開始幫她折褲管。
  雪融看著他專心替她折褲管的模樣,突然有些失神了。她第一次發現他專注做一件事時的神情,竟是如此……迷人?
  “這樣不是輕便許多嗎?”他拉起她轉了一圈,欣賞道。突然,他又皺起眉頭,說道:“還有一個地方有待改進。”
  他松開她的發髻,再度讓她的頭發直披在身後。
  “你好象對我的發型很有意見。”她歎口氣道,已經不想再抗爭什麼了,因為她知道自己絕對爭不過他……尤其是當他下了決心要徹底改換她的造型時。
  “這樣不是可愛多了?不會死氣沈沈的。”他滿意道,順勢在她額上親了下。
  此舉再度讓她的臉脹紅,他實在不該這樣率性而為,受什麼時候親她就親她。
  “我猜你小時候一定很喜歡跟你妹妹一起玩芭比娃娃。”她猜想道,因為他似乎以裝扮她為樂。
  “很遺憾,小時候家裏太窮,沒有錢買芭比。”藍仲達半開玩笑道。
  但這句話卻讓雪融渾身不自覺地震動了下,因為她在他帶笑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抹落寞的神情。
  不曉得為什麼,她突然感到眼眶發熱,她想,他的成長背景一定和她相差十萬八千里吧!
  “怎麼了?突然不說話?”他按住她的肩膀,強迫她抬眼看他。
  “沒什麼。”她搖搖頭,趕緊轉移話題:“你的腳還痛不痛?”
  “突然良心發現了?想補償我?”他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調調。
  “不要臭美了。”她戳他的胸膛,然後,她的動作停了下來,因為他上衣口袋裏的一枝原子筆,突然喚醒了她的記憶。
  她差點忘了這件事!
  “雖然你老是沒承認,但是我相信你確實認識我父親。”她探問道。
  藍仲達挑高了眉。“何以見得?”
  “因為你的筆。”她抽出了他口袋裏的那枝原子筆。“你是我父親的學生,對不對?”
  他的眉揚得更高了,他很好奇她是如何知道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大學的時候修過我父親的課。”見他一臉驚訝的表情,雪融更是有把握地繼續說道:“有一次,我很無聊地跑去旁聽我父親的課,正好坐在你前面,那時你向我借了一枚筆,結果筆還我時,我發現上面多了一些被牙齒咬過的痕跡,就像這樣。”
  她晃了晃他的筆。
  根據她多日的觀察,他確實在思考時,會有無意識咬筆的習慣。
  “也許你對我沒什麼印象,因為我只去旁聽過一次,但,我對你……用過的筆,倒是印象深刻。”這也是為什麼她第一次見到他時,會感到他有點面熟的原因。
  “不錯,有當偵探的潛力哦!”藍仲達褒獎似地摸摸她的頭。
  “我不是為了當偵探才跟你討論這個的,而是我想知道你畢業後,還有沒有跟我父親聯絡?”她認真道。“因為我必須確定你不會向我父親通風報信。”
  “你不相信我?”他皺眉。
  “不是不相信,而是……”
  “如果要說早就說了,不會等到現在。”他捏捏她的鼻子,安撫道:“放心,我絕對和你是一國的。”
  廢話,現在的他,更不可能平白無故把她推向陳逢志懷裏。
  不過,未來如果要通過祝承祥那關,恐怕會有點困難……因為他以前太常逃課,祝承祥對他的印象一直不太好。
  他只能奢望祝承祥已經不記得曾經有他這一號學生。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陳逢志的事情要緊。
  藍仲達靖蜒點水般吻了下她的唇後,道:“走,我們出去透個氣。”
  他轉身約略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相片,並且從中挑出幾張他要的相片。
  “又要出去?”她整了整有些過大的T恤。
  “當偵探不跑外務,是很難辦事的,我又不是專辦高科技、高手法犯罪的偵探,只要坐在計算機前面,上上網找資料、切入別人的系統就可以破案的。”
  “一般不都是這樣嗎?”
  “那是好萊塢電影演的,像我們這種小征信社,只好命苦一點,要多勞動一下!”他輕敲她的前額,道:“不要只動腦,偶爾也要多運動一下,小心以後會變笨,走吧,再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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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00:30: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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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早該料到他帶她來的地方不會有多好玩。
  粵前湘菜樓!
  又是一個吃東西的地方!
  “你是不是又要告訴我,這家的招牌菜很好吃?”下車的同時,祝雪融問道;在藍仲達的堅持下,他們搭了出租車。
  她不懂他為何堅持不開她的車出來?雖然他說她的車太“招搖醒目”,但她相信十之八九另有原因。
  “這家的菜色確實相當不錯。”藍仲達贊同道,攬著她的肩走向餐館的大門。
  “難道你就是特別帶我來吃飯的?”她皺眉問道。就算要吃飯,他帶她吃的餐館,怎麼有一家比一家貴的感覺?
  瞧這家湘菜樓的規模,隨便吃一頓起碼也要幾千元。
  “吃飯只是順便而已,主要是來找一個人。”他拍拍她的肩安撫道。他猜想她一定又以為他不認真做事。
  一走進店裏,服務人員立刻趨上前要幫他們帶位。
  “麻煩找你們經理。”藍仲達拿出一枚五元硬幣。
  服務員愣了下,狐疑地接過硬幣。
  用五塊錢就想買動他們經理來見他?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不過為防萬一,他還是去通報經理一聲,以免“不小心”惹到一些不該惹的人,那就不好了。
  “請您等一下。”服務員帶著五塊錢硬幣匆匆走進餐館裏面的房間。
  “你到底要見誰呢?”雪融貼著他低聲問道。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餐館裏槽雜的聲音,使得藍仲達不得不低下身子,附在她的耳邊說道。
  過了不到一分鐘,立即見到一位身穿黑色西裝、梳著西裝頭的斯文男子從內室走了出來,並且在看到藍仲達的同時,劈頭就說道:“好小子,最近都到哪里去打混了?這麼久沒出現。”
  “還不是老樣子。”藍仲達笑道。“雷老大在嗎?”
  “當然。”那名斯文的經理點點頭,帶領他們穿過眾多的客人。
  一拐進最內側的走道,雪融立即不安地輕拉藍仲達的衣角。
  “怎麼了?”他傾低身子關心問道,她看起來似乎很擔心。
  “這裏怎麼看起來‘怪怪的’?”她在他耳邊低聲問道。
  這間湘菜館的前廳和一般的餐館其實並沒兩樣,賓客雲集。但是一穿過後側的走道,立即是另一片天地……天啊,竟然還有一大群穿黑色西裝的人。
  看起來分明就是角頭老大的“巢穴”。
  當然啦!她是沒真正見過黑道份子的聚會場所是長啥樣,但是,依照她看社會新聞所得來的“經驗”指出,很多這種大型餐館都是黑道份子所經營,並且還會用來當作聚會地點。
  “怪怪的?”藍仲達挑高了眉。
  雪融緊張地拉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小聲一點,因為那名也是穿黑西裝的斯文經理,好象也聽到她的問話似的,轉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
  “看起來像角頭老大的聚會場所。”趁那位經理不注意他們時,她終於附在藍仲達的耳邊說出她心中的憂慮。
  不料,卻反而引來他的哈哈大笑。
  如果她沒眼花的話,她發誓她也看到經理在偷笑。
  還沒等到藍仲達回答,他們即來到一間非常隱密的房間,而她心中的疑慮也同時獲得“證實”……
  這裏確實是黑道聚集的場所。
         ※        ※         ※
  “嗨,藍老弟,你終於滾來見我了!”
  一記沈穩但鏗鏘有力的嗓音,在他們跨進房門時驟然響起。
  房裏的擺設非常簡單,除了在房間正中央有一張辦公桌、一組皮沙發之外,就只剩一座撞球臺。
  而聲音的主人正拿著球杆在打撞球……他同樣是個非常高大的男人,而且十分粗獷;雖然五官不若藍仲達俊帥,但似乎部各有個性。
  “不管你今天為何而來,先陪我玩一局再說。”雷鈞丟了根杆子給藍仲達,然後才有些訝異地看見站在他身後的雪融。“嘿,今天怎麼多了個小客人呢?”他朗聲道。
  “她是雪融。”藍仲達介紹道。“這位是雷老大。”
  雪融對著雷鈞輕點頭,他果然就是一副黑道大哥的樣子。
  “這位小妹看起來似乎非常憂慮的樣子。”雷鈞搭著藍仲達的肩,道:“你是不是對人家做了什麼事?”
  認識藍仲連這麼久,還沒見過他帶“特定”的女伴出現,這可是第一次!只是……年紀似乎太小了點。
  “她在擔心。”回話的是始終站在一旁的斯文經理。
  “擔心?”這句話引起雷鈞高度的注意力,他手撐著撞球杆,欲知詳情。
  “她覺得這裏像角頭老大的聚會場所。”藍仲達補充道。
  聞言,雷鈞仰頭大笑。“這裏確實是。”
  “這就是藍兄不對了。”這次說話的是站在房內另一個角落,嘴裏叼著煙,同樣也拿著撞球杆的長發男子。“你這樣子會把人家小妹妹嚇壞的。”
  “是你們把她嚇壞的才對吧!”藍仲達笑著反駁道。
  “我沒有被嚇壞!請你們不要當著我的面,好象我不存在似的臆測我的心理狀態。”
  突然,雪融開口插入四個大男人的話題之中。
  四個男人不約而同地轉頭,表情各異地看著她……雷鈞揚著眉,一臉興味盎然,另外兩人也似乎快笑出來了;至於藍仲達,則一副欣賞似地看著她當著其他三位“兄弟”的面“發飆”。
  “哦喔,小妹好象生氣了。”叼著煙的尹風遙憋笑道。
  “我沒有生氣。”雪融把目光轉向尹風遙,繼續說道:“還有,我已經二十四歲了,請不要一直叫我‘小妹妹’。”
  這一切都要怪藍仲達:是他強迫她不准穿套裝,才會惹來這種誤解,因為現在穿著T恤、牛仔褲,把長發隨意編起的祝雪融,看起來確實很像是十六歲的高中女生。
  “她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人?”雷鈞偏著頭問藍仲達。
  “沒錯。”藍仲達承認道。
  “喜歡吃青椒,嗯?”雷鈞再問。
  “沒錯。”
  兩人打謎語似的一問一答,惹得其他兩個人也好奇萬分,紛紛看向雷鈞。
  只見雷鈞神秘兮兮地咧嘴而笑,然後拍掌道:“好,現在還債時間到了,今天你打算還多少錢?”
  “五百塊。”藍仲達很乾脆地說道。
  “可以。”雷鈞摩拳擦掌道:“不過,看在和雪融第一次見面的分上,多讓你五百,湊一千,如何?”
  “成。”
  藍仲達把手上的資料袋交給雪融,然後卷起袖子,准備一決生死的模樣。
  “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雪融拉低他的頭,不放心地又對他附耳問道:“你欠他錢?”
  “算是。”藍仲達微扯嘴角,摸了摸她的頭,哄小孩似地說道:“別擔心,已經快還清了。”
  “你是因為賭博才欠他錢嗎?”雪融又拉住他,固執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雷鈞抵著桌台,開了第一球,笑道:“他是積欠我保護費無力償還,才會以打撞球代替,只要他能贏球,就當是還錢。”
  事實上,每次還錢的數目不是重點,撞球比賽的樂趣才是他最在乎的。
  “保護費?”雪融驚愕道。
  他們看來似乎和藍仲達很熟,甚至很“和樂”的樣子,怎麼會收他保護費呢?
  “他跟我們一樣是混街頭出身的。”尹風遙告狀道,不知何時已湊到雪融的另一側。
  “真的嗎?”她瞪大了眼,藍仲達也有黑道背景?
  “你不要嚇她。”藍仲達瞪了尹風遙一眼。
  “那是因為這小子以前在我們老大的地頭上擺攤又不給錢。”斯文的經理也軋上一腳。
  “擺地攤?”雪融更迷糊了,好端端的,藍仲達怎麼會去擺地攤呢?
  “那已經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尹風遙補充道。
  “你們一定要泄我的底才甘心嗎?”藍仲達瞪著肯定是閒得發慌的兩人。
  “有什麼關系?好歹當時你還是某知名大學的法律系高材生,哪像我們雷老大早就翹頭在外晃蕩。”
  尹風遙不怕死地連雷鈞的底都敢掀。
  “別說得好象沒你的份似的。”雷鈞面無表情地點了根煙,決定拖尹風遙下水。他和尹風遙從來就不會隱瞞他們混街頭起家的事實。
  “姓藍的這小子很難伺候吧?”尹風遙玩笑地問道,以手肘搭著雪融的肩,吊兒郎當的模樣,比她初認識藍仲逢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講話就講話,不要動手動腳的。”藍仲達撥開尹風遙搭在雪融肩上的手,佔有性地把雪融攬在身側。
  “咦?這句話好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聽過?”雷鈞轉頭詢問一旁的經理。
  “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大哥你第一次要沒收他的商品時,他對你的吼叫詞。”經理不疾不徐地說明。
  “對,我想起來了。”雷鈞豪邁地大笑,大剌剌走向桌台另一角,再度瞄準白球。
  “想到你當時那張狂傲的臉,我到現在都還想扁你一頓。”尹風遙捶了捶藍仲達的肩頭玩笑道,並且還轉向雪融,繼續揭其瘡疤:“說真的,我還真沒見過像他這麼不知行情的人,擺地攤不先關照聲也就算了,還反過來對我們大吼大叫的,指責我們去收保護費會妨礙他做生意,你有見過活得像他這麼不耐煩的人嗎?”
  “你還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雷鈞酷著臉,對准白球,提醒道:“他打了你一拳。”漂亮,2號球應聲入袋。
  “你們有完沒完,我今天來可不是來讓你們重提往事的。”藍仲達帶著雪融坐在沙發上。
  “你怕我們把你的雪融嚇跑?”尹風遙窮追猛打道。
  “去你的,我是怕你們自己不小心泄了太多自己的底。”真是,沒事交到這些損友。
  “那……你們怎麼會變成朋友的?”雪融探問道,如果他們真的是朋友。
  “那是因為這傢夥簡直像打不死的蟑螂,求生存的能力超強,怎麼恐嚇都恐嚇不了,還敢單挑我們雷老大,才讓我們對他另眼相看。”
  尹風遙總算對他有些誇獎,但用蟑螂來比喻,似乎就有些欠扁了。
  看著一搭一唱的四個大男人,雪融隱隱約約可以體會出他們之間的交情。
  雖然她沒有機會參與他們的過去,但是從他們的談話當中,她知道藍仲達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這讓她感到很窩心。
  這也是第一次,她瞭解到藍仲達其實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至少從這一票“大哥”的口中,她知道藍仲達念國一時,因父母車禍雙亡、念高一的大哥又忙著賺取家計的同時,即負擔起照顧妹妹的責任。
  尤其上了高中之後,藍仲達更開始在公館、忠孝東路一帶擺地攤直到大學畢業,也因此結識了當時專門幫人追討保護費的雷鈞和尹風遙。
  這是一段祝雪融難以想像的過往。
  她的幸福是如此唾手可得。
  至少,她衣食無缺,始終被父母保護得很好,不必在外承受風吹雨打。
  和他比起來,她的跳級就讀、她的學、碩士學位和她的會計師資格,都顯得微不足道,而他過往的世界和一切,才是真切而實在的。
  望著眼前談笑風生的藍仲達,她突然想起他之前提到沒錢買芭比娃娃時,眼底所流露出的那抹落寞……
  她想陪他走過。
  以前發生過的或許來不及,但至少未來的還有機會。
  感覺到她貼著他,越靠越緊,藍仲達側過身子,低頭關心問道:“冷嗎?是不是冷氣開太強了?”
  她搖搖頭,朝他露出陽光般的微笑。“我只是覺得好象重新認識了你。”
  “怎麼突然說這個?是冷過頭了嗎?”藍仲達調侃道,還故意以掌覆住她的前額。
  她的反應確實有些反常,因為她向來不曾在人前主動和他親近。
  “我突然有很大的信心做一件事。”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她仰頭對他說道。
  “什麼事?”他問道,順手將散落在她頰旁的發絲撥弄到耳後;動作雖然輕微,但卻逃不過眾人的目光。
  “我覺得整頓好你那間征信社,似乎感覺不那麼難了。”她微笑道。
  她表現出來的親近,幾乎讓藍仲達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如果不是現場有那麼亮的三個電燈泡在,他一定會立刻將她摟進懷裏,開心地親吻她。
  “嘿,還有人在聽我說話嗎?”尹風遙咳了雨聲,打斷已逐漸沈溺在兩人世界的藍仲達和祝雪融。
  “我有在聽。”斯文經理正經八百地搭腔道。
  “我也有捧場。”雷鈞放聲大笑道,正要推出的杆子明顯偏了方向,使得白球只是輕輕地擦過另一顆球,沒有入袋。
  “賓果!換我了。”藍仲達奸笑道,一副計謀得逞的快樂樣。“雪融,你把我帶來的那些照片拿給雷老大看,我很快就會把這些球解決掉。”
  “什麼照片?寫真集嗎?”雷鈞斜側坐在辦公桌上,接過雪融遞來的照片。他最近實在太忙了,沒空找女人,如果有美女的寫真集看看也不錯。
  “認不認識照片裏面的人?”藍仲達問道,馬上就讓球一杆入洞。
  “哪一個?”雷鈞撫著下巴打量著。“瘦瘦像小白臉的那個,沒見過;另一個理平頭的,倒有點熟悉。”
  “就是他。”藍仲達一邊說道,一邊瞄準下一顆球。“他是什麼來歷?”
  “他明陳東雄,也是幫裏的人。”尹風遙走到雷鈞身旁,也加入看照片認人的行列。“應該是陸老大那邊的人。”
  “陸老大那邊的人……”藍仲達低聲重複道。他記得陸老大應該是專門以從事土地買賣謀取暴利的人。
  “你想知道什麼?”雷鈞看向藍仲達。
  “他們最近有做什麼土地或惹上什麼麻煩事,需要找律師解決的嗎?”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雷鈞又點了一根煙,思索道:“不過,前一陣子好像聽說陸老大有並購土地的計劃……”
  “啊,我想起來了,這個小白臉我認得,他是那個有名的祝承祥律師事務所裏的當家大律師嘛!”尹風遙突然指著照片說道:“好象叫陳什麼志的?”
  “陳逢志。”雪融補充提醒道。
  “對,就叫陳逢志。”尹風遙彈指道:“上次我在陸老大的一家俱樂部開幕典禮上碰過他,他還給過我名片。”
  “什麼樣的俱樂部?”雪融問道,這下喚她興致高昂了。
  尹風遙曖昧地看看雪融,又看看藍仲達,笑而不答。
  雷鈞似乎也了然地笑了笑。
  “到底是什麼樣的俱樂部?快講,不要吊人胃口。”藍仲達催促道。
  “算是一種交友俱樂部。”尹風遙說道。
  “什麼交友俱樂部?交女朋友嗎?”雪融激動道。也許陳逢志的把柄就在這裏了。
  “這個我就不便說了。”尹風遙笑得莫測高深。“你何不親自探入其中調查一番?”
  “說得也是。”雷鈞贊同道,和尹風遙有默契地交換了一下眼神,他當然知道他心裏打的主意。“基於和睦老大的交情,我們都是該俱樂部的榮譽會員,你要不要我替你推薦一下?”
  “可以。”藍仲達預備瞄準最後一球,只要這球入袋,他就贏得一千元了。
  “不過,你一定要帶我們雪融妹子一起去方可能進得去哦!”
  “為什麼?”
  “因為他們是一家交換伴侶的俱樂部。”雷鈞在藍仲連瞄準完成,即將出杆的同時說道。
  啪!果然歪了!最後一球在袋口轉了一圈,沒進!
  “該死!”藍仲連瞪了雷鈞一眼,不平道:“你故意的!”
  “彼此彼此。”雷鈞離開辦公桌,用力伸展了下身體,活絡道:“接下來這球是我的了,看我怎麼痛宰你。”
  結果,他得到的是藍仲達一雙足以痛宰他的眼神。
         ※        ※         ※
  “什麼是交換伴侶的俱樂部?”在回征信社的路上,雪融終於忍不住問道。
  藍仲達咕噥了兩句,牽著祝雪融的手走過斑馬線,沒有回答。什麼交換伴侶俱樂部?
  害他輸了球局還多欠雷鈞一千元。
  “是不是一定得攜伴才能進去的俱樂部?”雪融徑自被他拉著,腦袋裏還不斷在分析從雷鈞那裏得來的消息。“這麼說來,陳逢志一定有‘伴’可以參加……我們只要證明這點就行了……也許混入俱樂部真的是個不錯的方法……”
  “這點由我來傷腦筋就行了。”藍仲達粗嘎道。他是死都不會議雪融涉入俱樂部的事。
  真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傢夥,想出什麼交換伴侶的“社交活動”?
  “我不是你的助理嗎?為什麼我要讓你一個人去傷腦筋而不幫你?”雪融也看得出他不想讓她插手這件事。
  “這件事我自有辦法,你不要擔心。”他拿出鑰匙.准備打開公寓樓下的大門。“天色已晚,你上去整理整理,我送你回家。”
  “如果真要有伴才能進去那家俱樂部,為什麼你不能帶我去?我不會露出馬腳的。”雪融感到有些難過,她固執地站在公寓門口,不肯進去。
  她不喜歡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況且,他吻了她,她已經是他的女朋友了,不是嗎?
  為什麼他反而不讓她參與了呢?
  “還是……你想帶別人去……譬如那位叫何美麗的……”
  藍仲達轉過身,歎了口氣。他按住她的肩膀,說道:“這不是帶誰去的問題,而是我不想讓你去那麼複雜的俱樂部,明白嗎?”
  “我已經成年了。”雪融昂著下巴,執拗道。
  “就算成年也不行。”藍仲達比她更固執,他伸出手圈住她。
  她是他的,所以他不想讓她去那種亂七八糟的場所。為什麼聰明如她,會想不通這一點?他真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交換伴侶”的真正涵義?
  “你不信任我嗎?”她定定地望著他。
  “我是怕你去了以後,會變得不信任男人。”
  藍仲達以手指輕劃過她粉嫩的臉頰,在路燈的烘托下,她的眼幢更顯得晶亮動人。
  他收縮雙臂,將她更緊摟在胸前。
  “雖然你有工作經驗,但畢竟你還太單純,而會去那種俱樂部的男人、女人都是樂于享受‘伴侶交換’的人,而樂於‘出借’自己女人的男人,是最糟糕的。”
  “會讓出自己男人的女人,也同樣很糟糕。”雪融靠在他的胸膛,聲明道。“但是,我保證我絕對不會是那樣的女人。”
  “我從不懷疑這一點。”藍仲達的胸膛因他的大笑而劇烈地震動著。
  “我想你也應該不是那種會出讓自己女人的男人。”雪融抬首說道。
  “你講這句話可污辱到我了。”藍仲達正色道,突然俯下頭逼近她。“不是‘應該’,而是‘絕對’,你應該說……你相信我‘絕對’不是這種人才對。”
  聞言,雪融露出一抹純真的微笑,她伸手撫上他的鬢發,像是安撫她家的小狗一樣,順著他的話說道:“我相信……你‘絕對’不是這種人。”
  “這就對了。”
  藍仲達滿意她笑了,順勢俯首吻上她紅嫩的雙唇。
  吻她的感覺一如他記憶中美好,而這次,雪融毫不設防的反應更是令他感到驚喜。
  他原以為她會像上次一樣抗拒他的侵入,但是她不但沒有,反而主動環上他的頸項,熱情地回吻他。
  他探索她的一切,狂喜地付出;她認真地吸收,學習去體會存在於兩人之間的熾情。
  他知道是他改變了她,而他也樂於去享受這一切。
  他們的吻越來越熱切,完全忘了自己正堵在公寓的大門口……直到藍仲達隱約聽到一陣類似有人按相機快門的聲音,才警覺性地放開她,望向巷子旁的草叢和巷道。
  沒有人!?
  “怎麼了?”雪融抬頭凝望著他,眼底仍殘留著剛才的激情,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堵到我的路了。”
  發出聲音的是常在這一帶拾荒的老婦人,她正站在公寓大門的另一側。
  她撇撇嘴,不悅地看了藍仲達和雪融一眼,嘀咕道:“年輕人相親相愛是很好,可是不要妨礙別人出入,如果是我年經的那個時代,你們這種行為可能早就以妨害風化或違反善良風俗被抓去了。”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老婦人講那麼多話。
  “今天收獲又不太好了,對不對?”藍仲達關心道。最近自從這一區也開始實施“垃圾不落地”之後,她拾荒的來源就大為減少了。
  老婦人嘀嘀咕咕了兩句,似乎不太領情。
  “啊,對了,我們樓上有好多過期的雜志報紙和空罐子,你要不要?我去搬下來給你。”雪融興高采烈道。她早就想把那些東西搬下來給她了,只是一直沒空。
  “你等一下……”老婦人叫住正想往樓上走去的祝雪融,並且從腰際的布袋裏翻出一條白色手絹。“這是你的,對不對?”
  “嗄?”雪融楞住,那是……
  “你掉在水溝裏的手帕,我已經替你洗好了,還你。”老婦人將手帕硬塞進她的手中。
  “謝……謝謝。”雪融愣愣地接過手帕,她早就忘記這條手帕的事了,沒想到她還會特地幫她撿起來洗好。
  “要不是為了撿我掉下去的十塊,我才懶得幫你撿。”老婦人仍是又酷又臭的臉。
  “她就是不習慣別人向她道謝。”藍仲達附在她耳邊悄聲說道。
  雪融點點頭,表示明白,其實這位老婦人也不如地想像中難以親近嘛!“你在這裏幫忙把推車推來,我上去把東西搬下來。”
  說完,她即率先拿走藍仲達手上的鑰匙,快步奔上樓去。
  “順便收拾一下你的東西,我送你回去!”他大聲交代道。
  “突然穿成這樣,差點就認不出來了。”望著雪融嬌小的身影,老婦人說道。
  “如何,好看許多吧!”藍仲達熱絡地幫老婦人把推車搬進公寓裏。
  “你快把她變成跟你同一類人了。”
  老婦人露出精明的眼神,她這一生閱人無數,很多事情都逃不過她的雙眼,當然包括……
  “剛才照相之後跑掉的那個人,看起來跟你同行。”老婦人一邊整理紙箱、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
  “你看到了?”藍仲達驚訝道。“對方也是偵探?”
  “他最近常在這一帶走來走去,看得很礙眼。”老婦人再度抱怨道。
  果然被盯上了!只是……為什麼?
  向來都是他在跟蹤別人,從沒別人跟蹤他……又或許,被跟蹤的人不是他,而是雪融。
  他推敲著這個可能性。
  “就是這些了。”
  雪融挽著兩袋裝著空瓶的回收袋,手裏捧著一大疊舊報紙搖搖晃晃地走下樓來,藍仲達一個跨步上前幫她接過報紙。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再告訴我。”她很有成就感地說道。
  老婦人從喉間發出一聲咕噥,雪融索性把它當作對她的道謝。
  “東西都收好了吧?我送你回家。”他習慣性順了順她的發絲。
  “嗯。”她點點頭,挽著他的手;第一次……也是大膽地,讓一個男人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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