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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陡然一驚,自己居然正中他圈套!心想這回已被他看透了心事,不禁懊惱地握起粉拳,對著他胸膛就是一陣猛捶,邊喊著:「討厭、討厭啦!你這個討厭鬼、大壞蛋、豬八戒……」
豈知被她這麼懲罰,他驟然蹙起了眉頭,在胸口上撫著,起身扶著樑柱,將頭靠在屈著的手臂上,一副痛苦萬分的表情。
這下可把芊芊急壞了,以為自己的無心竟鑄下大錯,都怪自己出手太無情。她著急地跳起來,捱到他身旁,以不忍的聲音問道:「痛嗎?」
他沒看她,只點了點頭,仍是難受的樣子。
芊芊這時亂了陣腳,她的眼神揉合了愧疚與懊悔,拉著他胳臂直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怎麼辦?都是我不好……」
霎時,她被一把拉到他和柱子之間。葉翊廷強壯又溫暖的身體緊緊貼著她,不給她一點逃離的空隙。
發現他根本沒事,芊芊噘著嘴抗議:「討厭!你騙人……」
「你做錯事,要處罰。」他含情脈脈地輕聲說道。
芊芊動人心魄的容貌,在四幕昏黑中散發著炫目的神采;她誘人的神態,更是填滿了他腦際。
見他前額的發在風中飄成一派瀟灑,深情的雙眼更是定定凝視著她,芊芊不自自主嬌羞地垂下了頭。
「芊芊……我愛你……」他輕喚她,捧起她紅撲撲的小臉,一雙美目敵不過他深情的注視,瞇成了兩條細線。
葉翊廷不顧兩人以外的世界,溫柔地吻上她粉嫩的唇……
芊芊軟弱地輕呼一聲,頓時,在他懷裡失了思想、失了力氣……他霸道地擁著她,令她無法移動,更無法逃離。她覺得自己快被幸福淹沒了,身體飄飄然地站不穩,要再沒個支持物,她就會一個踉蹌癱下去;不自主地踏著腳尖勾住他頸子,放肆宣洩出自己深藏已久的款款愛意,回應了他排山倒海而來的澎湃熱情。
她再也不許自己逃開他懷抱,今生今世,都要窩在他懷裡,數他的心跳,呼吸他的呼吸。
許久,葉翊廷才移開他的唇,眼神仍是不忍離開她美得令人屏息的臉龐。
芊芊眼睛一瞥,發現他牛仔襯衫的口袋中,似乎裝了個方形的東西,鼓漲漲的。她好奇地伸手便將它抽了出來。
一包MILDSEVEN映入她眼中,竟是如此突兀!
芊芊傻眼地問:「你……你不是不抽煙?」有種如同被欺騙般的難受。
他放開環住她的雙臂,噤不作聲,視線飄呀飄地飄到了遠方。
芊芊下意識退了幾步,倏地湧上一股氣。她忿忿地吐出幾個字,聲音是顫抖的。「沒想到你居然……我想……我們……還是不適合……」心中雖是百般不願,卻賭氣地強迫自己說出這些話。其實她也不是一個冥頑不靈、食古不化的衛道人士,只是單純地希望他能更愛惜自己的健康和生命。
芊芊的孤注一擲果真起了作用,毫不妥協的態度讓他心慌意亂。他急忙將她緊緊攬入懷裡,切切地說:「你不喜歡……我戒……為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只要有你的支持。」
「人家是為你好。」芊芊有些後悔方才過分強硬的態度,於是甜甜一笑,撥了撥他前額的波浪,故意在他懷裡鑽了鑽,嗲聲嗲氣撒著嬌。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聲音好溫柔。只要芊芊一耍起媚功,他就無可救藥地迷失了方向。他已明白,此生此世,注定再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凜冽寒風中,他們再度溫暖了對方的唇……
這一切的一切,被旁邊靜靜躺著的小小流浪狗一幕不漏地看在眼裡,成了他們最好的見證。
今日以後,葉翊廷當真為芊芊戒了煙;因著他的執著,芊芊感動了許久。
他神采飛揚地向全世界宣告,自己已贏得凌芊芊的監護權,他要愛她一生一世,永誌不渝。他的喜悅,彷彿一枚威力強大的飛彈,將真瑩、鈴美、浩偉、永新,還有一堆阿貓、阿狗的心,全不留餘地炸了個粉碎……
寒流又來了。
街上的人們莫不是裡著一層層的冬衣,還像妖怪一樣口裡不斷吐著白煙。
芊芊修的通識課「性別文化研究」沒有期未考,但是老師規定了一份關於同志議題的電影觀後報告,葉翊廷於是陪著芊芊在MTV又看了一次陳凱歌的經典之作:「霸王別姬」。
結束後,葉翊廷緊擁著芊芊,走在人影稀疏的路上。
「好殘忍喔,剁掉人家小指頭。像草蜢隊的哥哥還不是六隻手指,照樣紅透半邊天。」芊芊嘟囔著電影中的劇情。那一幕,的確讓她餘悸猶存。「還有那個小四,怎麼可以忘恩負義?真是可惡極了。」
聽她毫不鬆懈傾吐完所有的感想,他摟摟她的肩笑著說:「別太在意,只是電影嘛。」事實上,透過鏡頭,恍如親身經歷了使人不寒而慄的文革煉獄,他自是同樣百感交集。
下過雨的馬路上,洗去了喧鬧和擾攘,而寂靜的街道顯得更加冷清。
他們經過屈臣氏門前,葉翊廷一晃眼瞧見那花車,開玩笑地在芊芊耳邊悄聲問:「芊芊,你是什麼杯?」
正東扯一下電影情節,西扯一下系際辯論賽戰況的芊芊,腦袋瓜裡天花亂墜,未加思索便脫口而出:「冠軍杯呀。」
原本以為逃不過一陣毒打的葉翊廷,聽見她這無厘頭的回答,禁不住捧腹笑說:「對呀,我們芊芊這麼有料,就算『世界盃』也當之無愧喲!」
這時,芊芊的餘光掃到花車上滿滿五顏六色的「內在美」,這才恍然大悟鬧了個笑話,握緊粉拳猛捶他胸膛,不住罵道:「你這個大色鱉!人家以為你在問辯論賽的成績啦,討厭、討厭……」跨上車,她仍沒有停止的意思,脹紅著臉笑罵著,繼續敲打他的背,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他加了油門騎出西門町,在風中喊著:「老婆呀,老公要是得了內傷,你的幸福可就泡湯嘍。」她還來不及發飆,他又想到什麼似的喃喃自語:「慘的是早就受傷了。」
聽他這麼說,她忘了要教訓他,反倒關心地問:「你在說什麼?」
他一本正經地回答:「背上受傷了,凹了兩個大洞。」
「真的嗎?嚴不嚴重?快給我看看。」她急了。
「還不是因為你。」他幾乎按捺不住忍俊的笑意。
「因為我?不會吧,你不要嚇人家啦。」真以為自己闖禍了,芊芊緊張地輕撫他的背,語氣驚惶倉猝。
「罪魁禍首就是——你的『木蘭飛彈』。」說完,突然來個緊急煞車,停在紅燈下。無法抵抗慣性的芊芊,整個上半身猛然貼上他的背。「看!又來了。」他怪聲怪調哀嚎。
見他嘻皮笑臉、裝模作樣地糗自己,芊芊連脖子都紅了起來。「豬八戒!可惡、可惡……」不知罵了幾句可惡。她好氣哪,連紅綠燈都跟她唱反調。而他,就是愛她這副嬌俏、害羞的可愛模樣。
第04節
暑假的露營,葉翊廷領著全小隊來到坪林的合歡營地。有他在,當然不會少了芊芊。
除了真瑩、鈴美,沒有人缺席,這倒也是芊芊意料中之事。自從葉翊廷與她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之後,她們便鮮少再出現。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芊芊就是難免對她們有著隱隱的歉疚。
由於中午才出發,待大家搭好三個帳棚,安頓了一切之後,已近日落時分。原本青青翠翠的山色,被天邊的夕陽揮灑著金筆一畫,竟鑲染成一抹不可思議的璀璨炫目。
大夥兒馬上著手為「夜烤」作準備,葉翊廷忙著張羅指揮瑣碎的雜事,芊芊也像小跟班一樣跑來跑去。她真是興奮極了。
許久不曾聞到香噴噴的烤肉味、接觸幽邈的大自然,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是那麼令人怡然自得、昂然暢快。側耳傾聽一彎流水與鳥叫蟲鳴交織而成的天籟之音,滌淨一身塵俗。雖是盛夏時節,林間穿出的微風,卻是如此沁涼如水。沐浴在這無限清景中,被晚風輕擁著,裙發飛揚,心情也飛揚。
月亮終於自太陽手中接掌了守候天空的重責大任,卻不怎麼負責任地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面偷懶;如此一來,倒稱了星星的意,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在夜空中,一明一滅閃爍著。
芊芊正想與葉翊廷分享眼前繁星點點佈置的浪漫情境,葉翊廷反而先一步向她跑來,芊芊納悶他右手用筷子夾著的烏漆抹黑東西到底是什麼?
直到他來到芊芊面前,她才赫然發現他帶來的甜不辣,竟被烤成了圓圓的炭塊。
「幹嘛?又不是運動會。」芊芊嘟起小嘴,對眼前這香味四溢卻不堪入目、不堪人口的甜不辣失望透頂。
「哈!你也覺得它像鐵餅。」顯然地,他對兩人之間的默契滿意極了。
芊芊雖然覺得這悲情甜不辣的模樣超級滑稽,但是,飢腸輔輥的肚子及時制止了她就要爆發的笑意。她喃喃地抱怨:「哼,你就是這麼無聊。見著人家餓得前胸貼後背仍置之不理,只顧著自己胡鬧。」
「別生氣嘛,這『鐵餅』是拿來給你笑的。」他忽然將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伸到芊芊面前,捧著的盤子上有烤肉和豆乾正徐徐冒著煙。他微笑說道:「這才是伺候老婆大人的。」
早已被餓扁的胃操縱了思想的芊芊,瞬間情緒爬升到頂點。她開心地夾起一塊最大的肉片,先在嘴邊輕輕吹涼了,然後溫柔地喂到他口中。
「嗯,老婆最好了。」他嚼著鮮美的肉片,故意搖頭晃腦地討她歡心。
見他無比滿足的樣子,芊芊真是說不出的窩心。唯有眼前這個體貼細膩的男子,才能真正包容她的囂張跋扈、嬌縱任性和不時的孩子氣。
大夥兒一直在溪邊彈著吉他,打算唱過了今天。但,不一會兒,就有人提議進帳棚打牌,三個帳棚剛好開三個賭場。芊芊本來就對橋牌不怎麼感興趣;但是,為了湊人數,她又不好缺席,只能捨命陪君子。
半晌,大家從芊芊連連的呵欠中明白了她的意興闌珊。不忍累著她,於是除了葉翊廷以外的兩人便體貼地離開帳棚,轉戰他場。芊芊幾乎累癱了,一躺下來,合上眼睛,發現自己正享受著世界上最快樂的事。
葉翊廷出去交代些應該留意的事情後,回到帳棚裡,見芊芊熟睡的模樣,可愛極了。他盯著她甜甜的臉龐仔細瞧了一會,忍不住在她額頭印上一個吻,然後挨著她躺下,閉上眼也準備進入夢鄉。
事實上,芊芊只是假寐。本已裝得辛苦,尤其當他靠過來吻她時,感受到他暖暖的鼻息拂著自己的臉,癢酥酥的,她差點就露出了狐狸尾巴。還好詭計沒被察覺,芊芊這才無聲無息地翻過身。
他背對她側睡。芊芊一看時機成熟,興奮地伸出食指,便往他腰間戳了去——
「哎喲!」他突然一聲怪叫,彈跳起來。
芊芊見詭計得逞,禁不住一陣狂笑。「哈哈哈!人家說怕癢的男生會疼老婆。」
「是呀,看我怎麼疼你。」語畢,他便反身撲向她,來上一段更為猛烈的搔癢攻勢。
芊芊沒想到一時的調皮搗蛋,竟為自己造成成了無法收拾的大麻煩,現在已是後悔莫及。不管如何費勁地掙扎,她也逃脫不了他強而有力的臂膀,只能在他懷裡不住咯咯笑著……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鐵定笑到爆炸。霎時,她靈機一動,有了救命之道。
她熱情地攀住他,吻上他的唇……
對芊芊突如其來的熱情毫無防備,葉翊廷先是一愣,瞪大眼睛凝視著她;隨即,便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他先撤退了,被她柔軟的唇瓣挑逗得迷失了方向,不得不豎白旗投降。
確定自己已安全脫離險境,芊芊過河拆橋地一把推開他,得意洋洋胡扯:「嘻!這是我的生存之道——三十七計,『吻』為上策。」
「好啊,你這個可惡的小搗蛋。我倒要試試你的第三十七計能起得了什麼作用?」方才被芊芊這樣一鬧,他全然亂了陣腳。體內的血液兀自洶湧起來,眼看就要沸騰,未料芊芊卻在此時殘忍地打了退堂鼓,他怎會甘心?於是再度緊緊摟住她,他要繼續剛剛的溫存。
「廷,」她輕聲喚他。極盡嬌柔的語氣幾乎使他融化了。芊芊藉此轉移他的注意力:「記不記得再過兩個月就是我們『愛的週年慶』了耶。」要不是目前仍是危機重重,她必定不願說出『愛的的週年慶』這般聽似愚蠢肉麻的話,更何況既然還有兩個月,現在提它未免早了些。
「咦?對耶。」顯然他對芊芊的話產生了濃厚興趣。
兩人於是打開話匣子,聊起了過去的點點滴滴,甚至爭論起誰先喜歡上誰……
「你早就對我有意思了,對不對」他故意鬧她還露出一副自負的表情。
「才怪,是你先愛上我的。」芊芊插著腰,滿肚子不服氣。
見她鼓著腮幫子的樣子可愛極了,更激起他繼續耍嘴皮子的興致。「是嗎?那當初我用仁班學姐刺激你的時候,你怎麼中計了?」
芊芊也不甘示弱,急著辯解「如果不是你先愛上我,為何要試探我」說完,不禁洋洋得意因為自己的機靈而佔了上風。
「……」葉翊廷無言以對,偏頭想了一會,還是招架不住她的伶牙俐齒,只能聳聳肩、無可奈何地笑笑。突然,他覺得兩人有點愚蠢,竟如古人一樣爭論起如「魚到底快不快樂」之類的無聊問題。於是他笑著摸摸芊芊的頭,在她耳邊柔聲說:「不管如何,反正你愛我就對了。」
「不愛、不愛……」芊芊與他磨牙磨起了興致,誰知他竟想就此打住,想得美,哪有那麼簡單的事?
「你不愛我?」他眼角掛著一抹笑,深情地凝視著她。
「不愛、不愛,一點都不愛。」芊芊別開臉,不願在他溫柔迷人、載滿深情的眼神中屈服。
「真的不愛?」他的笑意更深、更濃了。
「不愛就是不愛。」芊芊仍是一臉刁鑽。
「證明給我看。」語畢,他將她緊擁入懷,不容她有半點反抗,倏地低頭攫住那令他沉醉其中無法自拔的雙唇。
他的熱情如滾滾洪水,瞬間決堤氾濫將她淹沒……她不肯認輸,想用力推開他、踢開他、踹開他,豈知手腳不聽使喚,全陣前倒戈背叛了她的大腦。
他的吻如雨點般紛然落下,順著她耳際,滑至她頸項,甚至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幾乎就要融化了,如雪化般融化,融化在他火熱的體溫和奔放的愛意裡。
於是,她放棄了堅持。纖纖雙手輕撫著他堅實的胸膛,軟酥酥地蜷窩在他懷抱裡,盡情享受他無邊無際的濃情蜜意。
「廷,我愛你。」她柔聲低喃。
終於,她投降了;而且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
隔天一早,芊芊在喈喈和潤的鳥語聲中醒來。
原先與芊芊與葉翊廷分配在一頂帳棚的另兩位「棚友」,不僅體貼,更是善解人意得過分了些。為了不打擾他倆,竟擠到另外兩頂帳棚去窩一整晚。想到這裡,芊芊不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揉揉困澀的雙眼,咦?只剩她,那他人呢?爬出帳棚一探究竟,大夥兒正用汽化爐煮著蛋。
「早安。」浩偉打了聲招呼,遞給她一顆熱呼呼的白煮蛋。
「好燙。」芊芊禁不住熱,冷不防又將蛋丟回浩偉手上。見她模樣可愛極了,浩偉微笑著,在左右手之間互傳著蛋降溫。經過片刻才又還給她。「不燙了,吃吧。」他說。
「謝謝。」芊芊心裡有著感激。「喔,對了,翊廷呢?」芊芊邊剝著蛋殼問道。
「在那呀。他一早起床就去釣魚了,不知收穫如何?」
順著浩偉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他光著上身,站在水中。黝黑的皮膚上,沾著小小的水滴,在朝陽下輝映成點點光亮,兀自閃爍著。芊芊盯著他臉上專注認真的神情,下意識委屈了起來,暗暗埋怨:一早就不見蹤影,不陪人家也就算了,還去做那種殘害生靈的事。其實,她知道釣魚也不是什麼罪不可赦的惡行,但是因此被他冷落,她就是有些不甘。
昨晚因為怕熱而沒用睡袋,真是件愚蠢的事。在凹凸不平的碎石地上躺了一夜,皮膚也不知陷下去多少個洞,骨頭更是酸疼得可以,但現在才後悔,已是為時已晚。芊芊愈想愈不開心,喃喃地自言自語:早知道這麼痛苦,乾脆侍在家裡還比較好,床鋪又軟又舒服,還有可愛的的毛巾小布熊陪伴……
就在這時,葉翊廷收起釣竿,向芊芊走來。「小睡豬,起床啦?」
他嘻皮笑臉的樣子,更讓她油然升起一股氣。她咬了一口蛋,悻悻然問道:「魚呢?」
「全放回去啦,我只是釣好玩的而已。」
聽見他的回答,芊芊更加不悅,斜睨了他一眼,氣呼呼地劈頭一陣數落:「釣好玩的?就是有你這種無聊的人類!你想想,魚兒若是負傷回去,它的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還有男女朋友會有多傷心?」
其實,她只不過是不滿他未在她清晨醒來時守在她身旁,而讓她孤伶伶地一個人……
聽完芊芊一口氣吐出一堆為魚兒伸張正義的話,他被她的純真、善良逗笑了,急忙賠罪:「好好好,老婆大人說的是,壞蛋老公以後必定改邪歸正,你就饒了我這次吧。好啦,不氣、不氣.……」
他像小孩一樣的撒嬌語氣,讓芊芊又好氣又好笑。她發現他還是光著上身站在她面前,健康的膚色、壯碩的身材、半濕短褲下那雙修長的雙腿,令她不自主臉紅心跳、心慌意亂。低下頭,佯裝鎮定繼續吃著蛋,隨口問了個笨問題:「不穿衣服站在水裡不冷嗎?」她竟忘了現在正值盛夏哪。
「這有什麼?」他也拿了一顆蛋,挨著芊芊席地而坐,娓娓述說著:「高二的時候,我和初戀女友分手。當天晚上,我找了個溪邊,獨自守了一夜。還記得那是個寒流來襲的夜,為了麻醉心痛和絕望,我跳進冰冷的溪水裡……」他停頓了兩秒,才繼續說:「裸泳。」
「裸泳?」芊芊睜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聲。
「嗯。」他雖有些不好意思,卻故作輕鬆,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哈哈!你不怕……」芊芊聯想起那個「救命呀,有鯊魚啊!」的低級笑話,禁不往一陣捧腹大笑。
他偏頭看她,一臉疑惑地問道「怕什麼呀?妨礙風化嗎?放心啦,山裡面哪來的警察?」
「笨蛋,人家才不是說這個。只是有個疑問:難道你不怕……」芊芊吞了吞口水,轉了轉溜溜的大眼睛,一臉邪惡地瞅著他。「萬一魚兒半夜肚子餓,出來覓食,眼前的『秀色可餐』,豈不正中下懷,哈!」
他被「秀色可餐」四個字弄得啼笑皆非。「小鬼,腦子裡裝了一堆古靈精怪、不正經的東西,看我怎麼教訓你……」被芊芊這麼一糗,他當下窘了起來,輕拍了芊芊屁股好幾下,發現還是制止不了她放肆的笑意,一急便將她一把抱入懷中,讓她坐在他腿上,準備發動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呵癢攻勢。
芊芊一見苗頭不對,識時務者為俊傑,於是嗲聲嗲氣地求饒:「好哪、好哪,人家開玩笑的嘛。」在他臉頰上輕啄了一下,笑著撒嬌:「『初戀情人』?還不快快招來。」
他淺淺一笑,開始悠悠地吐露高中那段逝去的感情。那女孩,在他高二那年移民紐西蘭,就在她出境前一天,他沒有激烈的情,也沒有放肆的淚,只是淡淡地對她說:「去找尋屬於你的天空吧。」他不要她等他,漫無止境地等他。
既是無緣,如何強求?他只希望能用堅強肯定的語氣讓她死心,也逼自己放棄。
然而,他畢竟不是無情的人,這樣殘酷的決定,的確折磨了他好一段時日,雖然曾想向盤旋不去的思念低頭而挽回這段感情;但是,他終究還是堅持了最初的選擇……這樣對彼此都好。
芊芊凝眸在他寫著淡淡愁緒的臉上。這張熟悉的臉,微微散發著一股異常引人的憂鬱。芋竿直覺此時的他,就像個惹人心疼的小孩,於是,她情不自禁地摟往他頸子送到自己懷裡,輕撫著他濃密的黑髮,一如平常他對她做的。
「你……還……愛她嗎?」芊芊柔聲問道,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是囁嚅而輕顫的。
他抬頭深情地看了芊芊一眼,她臉上的不安讓他有種飄飄然的幸福感。
他再度把頭埋回她胸前,語氣堅毅地說:「我曾深深愛過她,不過,那是在有你之前。失去了她,上天給了我無與倫比的補償——你!現在想來,還得感謝她匆匆走出我生命呢。」
聽他這麼說,芊芊幾乎掉下淚來。嘴上雖數落著他的花言巧語;事實上,他的話,即使真的是花言巧語,她也心滿意足了。
「答應人家,只能到第二個為止喲。」
「除非你也像她一樣無情地消失在我的世界中,否則,你永遠也別想擺脫我葉翊廷的糾纏。」他說。
是的,這輩子,他發誓只在芊芊溫柔的愛裡飛翔、遨遊,永遠又永遠……
他們勾了勾小指,交換一個生死相許的眼神,定下了今生不變的盟約。
平地一聲雷,震天價響。
斗大的雨滴瞬間傾洩而下,滂沱的雨勢讓急急忙忙拔營的大夥兒全亂了陣腳,只能求助無門似的在雨中埋怨著、嘟囔著、奔跑著、收拾著……
本來不會這麼掃興的,葉翊廷早在中餐結束時就殷殷叮嚀大家應該準備回程了,以免遭逢令人措手不及的午後雷陣雨。但是玩心正濃的隊員們興致高昂,啊聽得進他的建議?仍是拖一秒算一秒,欲罷不能。
見大家捨不得打道回府,身為小隊長的葉翊廷放心不下,也被逼著留下來,熬到最後才離開。就這樣,注定了他們痛苦的命運。在如注的大雨中,他載著芊芊奔馳在蜿蜒的北宜公路上,既得特別留意路況,又得為身後心愛的女孩操心,擔憂她無法承受突來的狂風暴雨。
即便躲在他身後,傾盆大雨還是模糊了視線,四週一片霏霏茫茫。芊芊閉上眼,任憑因為相對速度而更形劇烈的雨滴在身上敲打、撞擊。貼在他結實的背上,聽他規律的心跳聲,身上的痛楚難受,她已不在乎。只要有他在身旁,再痛、再累、再煎熬、再疲憊,她也可以撐下去;縱使外面的世界雷電交加、風雨淒厲,她的心靈深處,仍是一片晴空萬里、風和日麗……
就像經過了半個世紀,他們終於回到了永和。
「先到我那去避避雨吧。」他說。
聽他這麼說,她倒是求之不得,於是點頭如搗蒜。否則要是這樣一路殺回家,自己這副落水狗般的狼狽相,鐵定把爸媽擔心死,搞不好還少不了一頓罵;而且再要她繼續當落湯雞,她也有百般的不願意。
車剛要轉進巷子,赫然間,一道刺眼的閃光掠過,瞬間引爆他倆身邊的電線,一聲巨響,散出七零八落的光點和火花。芊芊尖叫,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遇到這驚險駭人的景象,禁不住突發的驚嚇恐懼而落下淚來。
她的哽咽,使原本就極端自責沒能好好照顧她,讓她遭受風雨摧殘的葉翊廷更加心疼和愧疚。他急急地安撫她:「不怕、不怕,到家了。」
跳下車,他摟著她一口氣衝進大門,身上繼續濕淋淋地滴著水。
他正想好好安慰她方纔的不安,沒想到她竟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搶先開口:「廷,剛剛的爆炸好刺激耶,我們好像在拍電影喔……像x檔案的穆德載著史卡利衝鋒陷陣的感覺。咦?不對、不對」據說他們水火不容,互看對方不順眼,我們感情這麼好,應該說像……」她當真歪頭想了一會。「007和龐德女郎!哈!」
葉翊廷完全被打敗了。懷疑眼前這個淘氣的小女子,真是方纔那個柔弱無助、掉著淚的女孩嗎?怎麼不一會的時間,竟又開開心心、興致勃勃地八卦起來了,他忍不住笑著饃她:「怎麼?.心情又好啦?剛剛我好像聽到有個膽小鬼在偷哭。」
「人家只是嚇了一跳嘛。」她躲開他的笑意一頭鑽進門。「哇!不錯嘛,應有盡有。」她回頭瞟了他一眼。「你好樣的,這麼享受。」瞥了瞥四周,旋即問道:「咦?怎麼不見你妹?」
葉翊廷衝進房間拎了條大毛巾出來,急忙將芊芊整個包住,一邊按去她臉上流下的水珠。「她啊,回屏東找同學玩啦。這個鬼靈精還說要為我製造機會,叫我好好把握,真拿她沒辦法。」
不知怎的,聽見他說出「製造機會」四個字,芊芊不自覺就是一陣羞。於是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住在這多久了?」她就像幫小寶寶洗完澡後擦乾身體一樣,把毛巾圍在他身上,輕柔地拭去他一身的濕漉。
芊芊的舉動讓他好窩心,他幸福地注視著她應道:「因為考上台北的學校,所以高中時我在天母的姑姑家住了三年,大一才搬來的。這兒離學校很近,租金又便宜。」
芊芊在心中不住感動著。從這到學校不到五分鐘,。然而,他卻天天不辭辛勞地繞一大圈到她家接她上學;就算得耗上十倍的時間,也從沒聽他抱怨過……
芊芊在客廳踅了踅,然後走進他房間。
哇!她興沖沖地一聲大喊,三步並作兩步飛奔向前。
她看到一大缸魚;一大缸長相奇特、紅艷艷的魚。
「這叫血鸚鵡。」他笑著說。覺得芊芊的表情好似玩具反斗城裡的小朋友。
「哈哈哈……」芊芊忍不住狂笑不已。
「……」葉翊廷被她突來的笑聲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你看、你看!」芊芊指著一隻正面對著他們游過來的魚,彷彿有什麼天大發現似的嚷嚷:「它們在笑那!哈哈哈……好蠢喲。」
聽她發表完有點無厘頭的想法,他也笑了,連忙解釋:「那不是在笑啦,它們嘴型生來就如此。」
也難怪芊芊覺得新鮮,血鸚鵡倒三角形的嘴巴,真是像極了咧嘴而笑的樣子。她見他一本正經,便一頭鑽進他懷裡撒嬌:「嗯,你說是不是在笑嘛,是不是嘛?」她非讓他打從心底同意不可,於是故意使出渾身解數的媚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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