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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默嬋] 因為愛上你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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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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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8 08:10: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作者:默嬋

  
    她擁有人人稱羨的家世與繪畫天分,本應是天之驕女的她卻被親人冷漠以待,只因她有雙與眾不同的冰綠色眼眸!就在她不再渴望關愛時他卻闖入封閉的心房。對這個外表和善內心卻詭譎多變的男人,她不斷提醒自己要與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因為她怕再次打開心門卻換來心碎的下場。面對他的柔情與關懷,她只得採取閃躲策略。果然天從人願,失望的他決定不再理會她,這是她希望的結果,為何又會覺得心痛難當。好漂亮的一雙冰綠色眸子!這個似冰山般冷淡的女人引起他極大的興趣,他想知道那雙眸子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情感,於是說服她來當秘書朝夕相處以便找答案。原以為對她只是好奇並無其他意思,卻為何對她的冷漠態度而怒氣翻騰?既然她不願接受他的感情,那他也不勉強,但話語猶在耳邊迴盪一顆心卻又向她飛去,從她病中囈語得知她並不對他無情後,他發誓這一次再也不會放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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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8 08:11:3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經過痛苦而冗長的生產過程,冷黃莉一醒來便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和丈夫完美的結晶──繼紫峻那個完美兒子後的完美女兒。
  「冷夫人,你剛生完孩子,身體還很虛,先休息一下吧。」醫生略顯遲疑的勸道。
  「不,我想看看我的女兒,」冷黃莉雙眉一蹙,依然堅持著。
  醫生見勸說無效,只好要護士把小孩抱來。
  「可是,醫生……」護士接下的話教醫生一揮手便逸去。
  「別說了,去抱來。」
  「是。」護士見狀也只好聽令行事。
  冷黃莉一見到包在毛巾裡的孩子,便迫不及待的抱過來。「來,媽咪抱抱呵!」說著她掀開遮住女兒臉孔的毛巾,慈愛的笑容霎時僵在臉上。
  這個嬰兒竟然有一雙冰綠色的眼眸?!
  她抬頭瞪著醫生,「我的女兒呢?你們怎麼抱了個外國人的嬰兒給我!」
  「冷夫人,她就是你的女兒。」醫生一臉為難的說。
  「不!我的女兒怎麼會有一雙醜陋的冰綠色眸子,一定是你們調包了!」冷黃莉不敢相信的尖叫。
  不可能的!她和明新都是中國人,怎麼會生出一個有著冰綠色眼睛的女兒,不可能!
  冷黃莉拚命說服自己這是假的,這不是她的女兒,她的女兒該有一雙遺傳她水靈眸子的黑眸,是黑眸!而不是這雙噁心的眼睛。
  「冷夫人,你冷靜一點,這樣會傷身,也會嚇到小孩的。」一旁的護士忍不住勸道。
  「你們還我小孩來!」冷黃莉失聲大叫,死也不肯相信這個小女嬰是她的親生女兒。
  「冷夫人……」
  此時,甫張開眼根本看不清這個世界的女娃兒,被這個可怕的聲音嚇得嚎啕大哭。一時間,整個病房陷入一片混亂。
  也開啟了女娃兒的一生……
  法國
  數十盞的鎂光燈全圍繞在一名戴著墨鏡、身材高窕的女子身邊。
  「HELENA,請你發表一下這次畫展成功的感想好嗎?」
  「HELENA,為什麼你臉上的墨鏡都不拿下來呢?」
  「HELENA,你的畫全是風景畫,有沒有想嘗試畫人物畫呢?」
  「冷紫臣小姐,聽說你和台灣首富冷家的關係已經鬧得很僵,你可以發表一下你的意見嗎?」
  從頭到尾對記者們的發問完全沒反應的日本畫畫家冷紫臣在聽到最後一個問題時,終於有了反應。
  她隔著墨鏡看了那名問話的記者一眼,略低的嗓音透著一股寒意,使得從她口中吐出的流利法語似冷箭般的銳利。「我想,今天這個記者會應該是討論我的畫展吧?假如你們不想知道有關這次畫展的事,請離開記者會。」
  那名記者執著麥克風僵在當場,再也問不出任何話語。
  這場記者會便在一片冷寂中結束。

         ※        ※        ※

  台灣台北
  刺耳的煞車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刺耳。
  一輛紅色法拉利跑車在冷家大宅前停下,後頭還跟著好幾輛警車。
  警車在紅色法拉利緊急煞車之際跟著停下,從車上下來多名持槍的警察,他們迅速來到法拉利的車門旁。
  「下車!」為首的那名警察喝道。
  等了好一會兒,法拉利的車門依然緊閉,那名警察等得不耐煩,伸手敲敲車窗。「下車!」
  這次的語氣比剛才強硬許多,但駕駛人仍是沒有下車,反倒是冷家大宅的燈全數亮了起來,從裡頭走出一名穿著睡袍的老者。
  他將鏤空的雕花大門打開,不解的看著門外的警察問:「請問這麼晚了,有事嗎?」
  那名警察認出這是台灣首富冷宇的家,遂上前與老者說道:「我們是來捉拒絕警察臨檢的,一會兒就走。」
  老者聞言點了個頭,「請小聲一點,我家老爺和……」
  他話沒說完,紅色法拉利突然動了起來,直線加速衝進冷家,擋在它前面的人立刻向兩旁退開。
  「吱」的一聲,法拉利停在冷家的車道前,從車上下來一名身著紅色T恤和牛仔褲的女子。這名女子有一頭波浪般的披肩長髮,隨著她甩頭的動作而飛揚,她伸手攏攏頭髮,墨鏡後的眸子冷冷地注視著一見她下車便立刻包圍過來的警察們。
  「小姐,你因為超速駕駛和拒絕警察臨檢被捕。」那名警察連忙宣讀她的罪名。
  誰知老者一見到她,馬上誠惶誠恐的迎上來。「紫臣小姐,你回來了。」
  冷紫臣,在冷家新生代排行第二,日本畫畫家兼賽車手,日前才在法國舉辦一次佳評如潮的畫展。
  她輕點下頭,「我的行李明天會到。」說完,她便轉身推開包圍她的警察們走進屋裡。
  「隊長,這……」
  那名警察舉手要屬下別再說下去,轉頭看向老者。「這是冷二小姐的罰單,還有請她明天到警局一趟。」
  「是的,謝謝隊長通融。」老者連忙道謝,將他們送出門後,立刻回到主屋。

         ※        ※        ※

  「站住。」冷家大家長冷宇在紫臣走進屋卻無視於他,逕自上樓時出聲喚住她。
  紫臣依言停步,但站姿隨意的她立即惹來一頓訓話。
  「你怎麼站得像個地痞流氓?一個淑女會這樣站嗎?還有,我不是說過不准穿著這種隨便的衣服到處逛,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嗎?」
  紫臣收斂站姿,摘下墨鏡,一雙冰綠色的眸子隨即暴露在燈光下,低沉性感的嗓音緩道:「爺爺,時候不早了,您該休息了。」
  「你……」冷宇會被她氣死,這個孫女從小就不受他的管教,完全不像她哥哥紫峻和妹妹紫薇般乖巧。
  「站住!」再一次地,他叫住欲轉身上樓的孫女。
  紫臣再次停步,但這次沒有回過頭。
  「兩天後我要你見一個人,這兩天你最好找你妹妹將你遺忘的淑女禮儀惡補一下。」
  「什麼人?」紫臣取出煙和打火機,態度不甚在意的問道。
  「你的未婚夫。」說完後,冷宇等著看孫女的表情。
  紫臣點煙的動作停了一秒,隨即就恢復正常,出乎意料的沒有提出任何反對的話,但她也未說任何答允之語便舉步上樓。
  冷宇皺起眉頭,紫臣在想什麼他從沒摸透過,她從小就跟他們不親,不過這也是他們造成的。他卻出乎自己意料的喜歡這個叛逆的孫女,但是他年紀大了,一旦他死了,她被其他人排擠是意料中的事,希望他為她找的未婚夫可以保護她。
  紫臣一回到房間便將自己拋到床上,吸著煙,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天花板,直到一聲小小的敲門聲響起,她才坐起身,捻熄煙,撥了下頭髮,「進來。」
  門緩緩的推開,一個身著紫衣的飄逸美人輕步走進房裡。「姊姊,回來了?」
  「不然在你眼前的是分身嗎?」紫臣拍拍身旁的空位,要她坐下。
  冷紫薇坐到她身邊。「法國好玩嗎?」
  「我是去開畫展,你以為是去觀光嗎?」紫臣輕聲回道,低沉的嗓音透著不易察覺的諷意。
  紫薇笑了笑,年方二十的她是師大美術系的學生,學的是西畫,成績頂尖,已是一名學生畫家。
  「對哦,我忘了姊姊是日本畫畫家,我老是以為你跟我一樣也是學西畫的。」
  紫臣不以為意的笑笑,她早對這種明褒暗貶的話免疫。「這麼晚怎麼還不睡?」
  「我在等姊姊,因為爺爺說你今晚會回來,他要我教你一些禮儀免得出去丟我們冷家的臉。」紫薇狀似天真的微笑說道。「我聽爺爺說,你的未婚夫是個馳名國際的律師,人長得又高又帥。」
  「哦?」紫臣斜睨了妹妹一眼,身子往後倒在床上,目光再次盯著天花板上的花紋。
  「姊姊,你真好,爺爺親自為你挑夫婿呢!」紫薇甜美的聲音中滲著妒意。她不懂,為什麼紫臣會是冷家的一分子,依她那些行為早可以將她逐出家門,反正她跟他們又沒有多少感情,對其他的冷家人來說,紫臣就像個陌生人。
  可是爺爺卻堅持留著她。
  她討厭紫臣,非常討厭,不只是因為她得到爺爺重視,還有她的畫根本比不上她的,為什麼她會比她早揚名國際?
  「不是人人都有這種好運的,不是嗎?」紫臣雙手枕在頭下,眸子若有所思的瞟了她妹妹一眼。
  紫薇甜美的笑容差點扭曲,但她硬是維持嘴角的上揚。「時間不早了,姊姊,你早些睡,明天一早還得起床用早餐呢!」
  冷家的早餐規定只要在家的人全部都得到齊。
  紫臣沒有回話,紫薇瞥瞥唇角,不屑的扭頭離去。

         ※        ※        ※

  在紫臣二十七年的歲月裡,前十年她是在一個接著一個的寄宿學校中遊走,直到十二歲時,她以天才之姿奪得一項國際畫展的大獎,她才被接回台灣和家人同住,但過沒多久,她就選擇日本一間美術學校就讀,這一讀就是另一個十年,直到她拿到碩士學位後,她才再度踏上台灣這塊土地。
  她非常清楚為何從小就不跟家人住在一起──因為她那雙眸子。
  因為那雙冰綠色眸子,母親被誤以為紅杏出牆,後來才知道以前冷家曾出現過這樣的眸子,所以她是隔代遺傳。但她從此被隔絕在祖父、凡事追求完美的母親和父親的心門外,唯一不排斥她的哥哥,也因留學的關係而無法時時刻刻和她在一起,因此她從小就在一個又一個的寄宿學校中長大。
  等她回來台灣時,發現自己多了個妹妹,而當她看見妹妹、哥哥和爸媽站在一起時,她只覺自己是闊人別人家裡的陌生人。
  這個事實打倒了紫臣,家人的不認同讓她同樣對他們產生一種隔離感,是以,她選擇移民美國。現為美國公民的她,偶爾還是會回到冷家提醒他們她的存在,這算不算是一種變相的報復?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抽煙、喝酒,超速駕駛這些在他們眼中是放縱的行為,使冷家人將她視為恥辱。
  紫臣笑了笑,再度點燃一根煙,但這次只是看著它的白煙往上升至虛無。她記得以前在日本的美術學校裡,藝術迴廊上長年掛著一幅藍色的畫。
  那幅畫可說完全沒有筆法,一片混亂,初次見到那幅畫時,她一點也不喜歡,直覺這麼亂而雜的畫,校長怎麼會拿它當寶?把它慎重的框起來不說,還將它放在藝術迴廊那只有傑出校友及學生方可以掛的地方。
  而且,其他的畫都會在擺放一段時間後被換掉,就只有這幅畫──這幅不知畫者為何人,也不知在畫什麼,就只有一片藍色的畫未曾隨著時間流逝而被拿下。
  當時在國際畫壇已有知名度,且是美術學校創校以來給予最高評價的學生的她,十分瞧不起這幅畫,並在心中立誓要將這幅畫從它的位置上拉下來,所以她四處打聽,想知道畫這幅畫的是哪位「傑出」校友,但得到的答案始終不一致。
  總而言之,沒有人清楚知道這幅畫的來歷,唯一清楚的只有校長。聽說這幅畫是他十五年前從美國帶回來的,除此之外,什麼內幕也不清楚。
  有一天,校長召她去見他,那時他就站在迴廊欣賞著那幅畫。
  「校長,您找我?」她走上前,在他身旁站定,目光同樣望向那幅畫。
  「紫臣,聽說你在打聽這幅畫。」校長以他一貫老成穩重的聲音緩道。
  聞言,她有種小孩做錯事讓人逮著的感覺,她略微赧然的點點頭,「嗯。」
  「這幅畫叫作『藍』。」校長微笑的說。
  我想也是。紫臣暗忖。
  「其實它只是「藍」的一小部分。」校長接著說下去。
  「嗄?」她不解的低叫出聲。這是什麼意思?
  「它是一個少年送給我的。」說著校長突然歎了口氣,「我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把那個少年引進畫壇。」
  「校……校長?」紫臣心中有種不安的感覺浮現,不曉得一向和藹親切的校長今天是怎麼了,為何會說出如此奇怪的話?
  「紫臣,別擔心,校長沒事。」校長看出她的心思,笑著安撫她。「人老了,總是喜歡回憶過往,加上你對『藍』這麼有興趣,我才會忍不住侃侃而談的。」
  如果校長知道我很討厭這幅畫,不知道會怎麼樣?她在心底咕噥著。
  「十五年前,我去美國參加一個畫展時遇見了那個少年。」
  校長眼中出現回憶的光芒,紫臣在一旁識趣的不出聲,雖然對校長的往事不怎麼有興趣,但為了聽到這幅畫的緣由她也只有忍受。
  「那個少年是在街上混的。」
  「嗄?!」她訝然低叫。
  「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好和他的同伴在跟人打架,由於他們兩個的身手太好,所以我駐足看了下。突然,我看到不遠處掉了一本素描本,隨即心疼的撿起來翻看,發覺那素描本裡畫的全是藍色,每一張都是,我頭一次看到有人對藍色這麼執著。我從來沒看過這麼生動的藍色,我很感動,不由得想知道是誰畫的。
  「然後,那個少年出現了,他指指我手中的素描本,眼神平和,但我就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將素描本遞給他,他和他的同伴轉身使走,我在情急之下連忙叫住他,為了想知道更多,我將飯店的名片給他,叫他一定要來找我。我知道我這麼做很笨,可是沒想到,就在我要離開的那一天,他來了,而且穿得完全不像是個混混,他的同伴也跟來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他大哥。他問我找他有什麼事,我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校長說著露出笑容,她頭一次看到校長這一面,心中不禁對那個少年多了分好奇。
  「結果,還是他大哥問我是不是那個從日本來的畫家,我才有台階下。我問那個少年有關那些畫的事,那個少年說那只是無聊時的排遣。我想收他做學生,他卻說沒興趣,我不放棄的勸說,最後仍是沒能成功,不過,他說既然我這麼欣賞他隨手畫的『藍』,他要我選一張作為我欣賞他的謝禮,其實我是全部都想要的,但最後我選了這張。」校長指指掛在牆上的「藍」,轉頭看著她說:「你明白它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紫臣老實的搖搖頭,她就是不明白才覺得它不應該擺在這兒。
  校長笑了。「你會明白的。」說完,他將「藍」取下,交到她手上。「它是你的了。」
  「校長?!」她捧著「藍」,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兒。
  「畫是需要有人欣賞才有價值,我相信依你的才氣與聰穎,一定會明暸它內蘊的思維。」校長這麼說著,而她也只好將它收下。
  隔天,原本擺著「藍」的地方被她的畫取代,可是她一點也不高興。
  三個月後,校長以八十七歲的高齡去世,他送她的這幅「藍」,成為她在回憶這位長者時的最佳物品。
  過了幾年,她才猛然發覺為何校長會將「藍」視為珍寶的原因。
  它的藍色看似只是為了填滿畫紙而隨意的畫上去,但仔細一看才明白,這些藍色可以構成一幅畫──一個像是剛讓雨洗過的天空,如此透明,如此寧靜,如此吸引人;畫法或許像是遊戲般,但不可諱言的,它的確捉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種說不出的感覺讓她明瞭這幅畫的價值在何處,有著優閒,有著鎮定心情的平靜……這種複雜的藍,每看一次,就會有一種不同的感覺。
  「藍」,她畫不出來,她畫不出這麼坦率多變的作品,她喜愛它,將它視若珍寶,並終於明白它是多麼無價的一幅畫。在她無依的時候,這幅畫伴她走過,它對她而言,是比家人還親的。
  此時,紫臣自回憶裡抽身,日光望向窗外,一片暗藍正佔據著天空,她低下頭望著剛剛取出來,置於腿上的「藍」,安適的合上眼。
  朦朧中,她似乎聽到了「藍」的聲音……想到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紫臣冷冷地彎起唇角,不久,那個笑容扭曲,他們受不了她了嗎?
  她做的一切他們沒有用心看,他們沒有感受到她的吶喊,她在渴求他們一絲的親情,一絲就好。她努力了這麼久,他們都沒發現……
  她的吶喊太小聲了,沒有人聽見,看來該是放棄的時候了。
  那麼,她就算是那樣做,他們也不會過於驚愕。

         ※        ※        ※

  美國紐約
  【本報訊】國際名律師ROGER.洪的未婚妻──台灣首富宇.冷的孫女HELENA.冷於日前與ROGER.洪同游紐約時失蹤……
  【本報訊】HELENA.冷為知名的日本畫畫家,日前與其未婚夫名律師ROGER.洪同游紐約時失蹤,疑似遭到ROGER.洪的敵人所綁架……
  【本報訊】台灣首富冷明新宣稱不惜一切財產只為救回他的女兒冷紫臣,洪濤更是痛斥綁架冷紫臣的歹徒,並透過媒體喊話:放了紫臣,她是我的一切……
  紐約街頭一如往常的擁塞,紫臣身著紅色套頭毛衣、牛仔褲、短靴,外套一件黑色大衣,一頭黑亮長髮披散著,鼻樑上架著一副大大的墨鏡遮住她的容貌,唯一清晰可見的是她性感紅唇上揚的弧度──一個顯而易見的嘲弄笑意──站在垃圾桶前面看著報紙。
  她低首凝視著報紙半晌,手突然一鬆,它便落入垃圾桶的懷抱,跟著她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入人群裡,而在垃圾桶裡的報紙斗大的標題寫著——
  台灣首富DAVID.冷之孫女HELENA.冷疑似遭人綁架
  紫臣走進間一家人聲鼎沸的PUB裡。
  她的出現為原本吵鬧的PUB帶來短暫的安靜,但過沒多久,隨即恢復原有的喧囂,不過,還是有幾個人因為她的出現而對她指指點點的。
  紫臣對於PUB裡的嘈雜不感一絲興趣,直接坐上吧台前的座椅,正好與另一名留著半長不短,髮絲順著頭型服帖地覆於頸子,身著淺藍色套裝的女子,和一名身著鐵灰色西裝,貌似女子,頭髮全往後梳綁成馬尾的男子比鄰而坐。當她一坐到這兩個與PUB同樣格格不人的人旁邊時,其它人的指點便全收了回去。
  站在那對男女面前的酒保看著紫臣,面帶笑意的問:「喝點什麼?」
  「馬丁尼。」
  「馬上來。」酒保朝紫臣笑了笑,但紫臣面無表情冷漠以對。
  此時,坐在她身旁的那名女子對著酒保說:「老三,沒想到你酒調得這麼好,真是看不出來。」說完,她還拍拍坐在身邊的那名男子。
  紫臣因為她說的是中文而瞄了她一眼,正巧見那俊美似女子的男子對那女子露出一抹淺笑。
  風清揚熟練的調著酒,他聞言挑眉笑道:「怎麼,這麼稱讚我,打算捨力凱而就我嗎?」
  游晴硯很不給面子的冷嗤一聲,然後挽著丈夫風力凱的手,甜笑道:「請看看我老公的樣貌才華性格,再看一下你自個兒的樣貌才華性格,你哪一樣比得上力凱?說樣貌沒我老公俊美,說才華也只有那麼一丁點辯才可以跟我老公比一下,說性格也沒我老公溫柔善良。你說,你有哪一點值得我棄力凱就你啊?」
  「喂,力凱,你是打哪找來這麼一個得理不饒人的小妞來當老婆啊?」清揚啼笑皆非的轉向小弟問道,並將手中調好的馬丁尼送到紫臣面前。「小姐,你的馬丁尼。」
  紫臣拿起杯子搖晃著,一邊不動聲色的聽著他們談話,抬頭環顧四周,發現PUB裡的人都不想,或者說不敢接近這裡。她收回目光,轉而打量他們三人,發覺他們三個都有種不屬於這裡的氣息,同時也有種不是好惹的感覺。
  那個叫力凱的男人雖然外表冷淡,但從他對妻子的一些小動作來看,不難看出他其實是個熱情的人,而那個酒保……紫臣發現自己的視線膠著在他身上收不回來。
  酒保有一雙漾著和善的黑瞳,頭髮略長,全往後梳並用發油固定住,不過仍有幾綹不聽話的落在他額前。他的頭髮是淺粟色,不知是染的或是自然的,看起來沒有東方人染髮的怪異感,反而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他的容貌跟那個像女人的男子有點神似。
  他是一個很好的畫材。紫臣登時愣住了,她頭一次找到自己認為是好畫材的人。
  如果用畫來形容,他可以說是跟她所擅長的日本畫是一致的,呈現的畫面淡雅柔和,但它的製作又非常費事,恰似他並未表現出來的……
  她微彎起唇角,想到哪兒去了?她可不是來這裡分析一個酒保或者是酒客的性格,更不是來這兒找繪畫題材,而是來喝一杯的,但她的耳朵卻不由自主的拉長聽著他們的對話。
  「澳洲雪梨麥誇裡大學前往地質學科大樓的必經小徑,你只要在池塘邊等著人家從樹而降,順手接住她便行。」力凱面無表情的說完,拿張紙板蓋著杯子,拿起來再用力往桌上一放,然後在口中放片檸檬,再喝下那已經起泡的龍舌蘭酒。
  他的話惹來晴硯的一記暗拐,但力凱巧妙地扶住她的手肘托住,讓晴硯心有不甘的收回手肘喝她的長島冰茶。
  「唉,晴硯,如果你想在身手上勝過我們幾個兄弟姊妹的話,再去修個幾年都不夠。」清揚雖然沒瞧見力凱和晴硯的小動作,但也猜著個八成,晴硯一天到晚想用力凱教她的防身術撂倒丈夫,只是從未成功過。「不過呢,像小嫂子那麼柔弱的女子都可以用你那招暗拐教老大的言行收斂一點,可見咱們老大多麼疼惜小嫂子啊!」清揚唯恐天下不亂,意有所指的說。
  遍偏晴硯才不上當。「你又在挑撥我們夫婦倆的感情了,你是不想吃力凱煮的東西了對不對?還是因為你是咱們院裡最後兩個單身漢之一,才心理不平衡的老是要破壞我們的感情?」
  「對,你說得對極了,我就是心理不平衡,你又能拿我怎麼樣?」清揚似真似假的說,一邊為另外一位客人送上伏特加。「打我啊!」
  晴硯聞言果真出手打清揚,但清揚靈活的退後一步,正好閃過晴硯的巴掌。倒是晴硯差點「掛」在吧台上,幸好力凱及時攙住她的腰往後一拉,她整個人才安穩的坐回椅上。
  「哇!你還真打!」清揚怪叫道,而且她的手勁還不小。
  「有人要求你打他,你會不把握機會打嗎?」晴硯自認是個很好心、很隨和的人,
  既然別人都這麼要求了,她絕對不會拒絕的。
  紫臣聞言不禁露出一抹微笑,他們的感情真好。
  清揚察覺到紫臣的笑意,只是朝她微頷首,紫臣連忙收起笑容,像做壞事讓人發現一般。
  清揚見狀,不著痕跡的打量紫臣,視線陡地落到今天的報紙上,笑問:「還要點什麼嗎?」
  「再一杯馬丁尼。」紫臣將杯中的酒飲盡,為清揚的善體人意而回他一個笑容。
  「馬上來。」話聲方落,清揚耳尖的聽到一聲異於平常的吵鬧聲,他機警的環視整間PUB,然後目光定在某一個騷動的角落,再瞄瞄一旁躍躍欲試的保鏢們,心中暗歎:CECILY總是忙得忘了篩選保鏢的品質。
  果然,過沒多久,那原本只在角落的騷動一下子便蔓延到整間PUB,力凱立刻拉過晴硯入懷。
  晴硯一離開,她的座位上立即遞進了一個「新人」,她習以為常的將那個已經不省人事的人踢下座位,口裡喃念道:「CECILY的PUB就這點不好,每次來都會遇到打架事件……」
  紫臣還沒聽完晴硯的抱怨,身子倏地騰空,她尚未來得及掙扎,轉瞬間她人已坐上吧台,而她原來坐的位子此刻有兩個人在扭打著。
  不到一分鐘,那兩個人又轉移陣地,她微皺眉望著已陷入混亂的PUB,後知後覺的發現腰側貼著一雙手,她轉頭往後望去,發覺是那個酒保。
  清揚朝她微笑了下,紫臣盯著他微愣出神,好溫和的笑容,這個念頭甫浮現葉腦海,下一瞬間,她又像只小貓般被舉起來,再次落地時,她人已站在吧台內,而她剛剛坐的地方則佈滿了碎酒瓶的殘屑。
  而在這慌亂之中,紫臣的墨鏡滑落。
  細而濃黑的眉,鬈長的睫毛,挺直小巧的鼻尖,紅灩的唇瓣,白皙的肌膚透著抹微紅,而最特殊的是她那雙眼晴……
  清揚、力凱和晴硯都清楚的看見她的眼睛是冰綠色的,一雙冰綠色的眼睛!晴硯不假思索的拿起隨身帶的相機拍下她的容貌,還有幾張眼睛的特寫鏡頭。
  紫臣從慌亂之中驚醒,看見晴硯拿著相機拍她,在看清他們三人的表情後,她鎮靜的戴回墨鏡,推開清揚,越過打得如火如荼的戰場,衝出PUB。
  清揚著實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竟然有東方人的眼睛是那種似冰般澄透的冰綠色?不過有對專精遺傳工程的科學家父母,他深信這是由於基因的關係。
  他以為除了皓軒那雙因為身為混血兒的紫眸和雷那雙隔代遺傳的特殊金眸外,沒有人的眼睛會比他們倆還特殊。
  但那雙冰綠色的眸子,好美!
  不過再美也沒用,人都跑了!清揚定下心緒,釋懷地笑了笑。
  「好漂亮的眼睛,我要是也有那一雙漂亮的眸子,不知道有多好玩。」晴硯欣羨的說。
  「去配一副隱形眼鏡不就得了。」力凱就算訝異,也不會訝異太久,沒兩三秒,他又是一張冷淡臉孔。
  「人工的總比不上天生的來得好。」晴硯一看就知道那雙眼睛是天生的,而非隱形眼鏡造成的效果。她晃晃手中的相機,高興的笑道:「幸好我動作夠快把她拍了下來,這下子我的相本又多了一號美女。」
  「晴硯,她的照片加洗一張給我。」清揚破天荒的要求,讓這對夫妻臉上的表情比剛才看見紫臣的眼睛時更加驚訝。
  在清揚玩世不恭,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的外表下,他們很瞭解清揚對女性其實是相當冷感的,但這會兒他竟然……
  清揚挑眉看著他們的表情,補充道:「那女的很符合我理想中的女性。」
  尤其是她那冷冷的氣息,讓他有種想深入探索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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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8 08:12:47 |只看該作者
  「噢。」晴硯和力凱動作一致的點點頭,但目光泛著懷疑的看著他。
  「清揚的理想女性一出現,我們這些女人可要傷心了。」PUB的老闆CECILY不理會店內的混亂,直接走到吧台內。
  「你的PUB快被那些人拆了。」清揚指指那群打成一團的人,語氣淡然的說。
  「反正也該整修了,費用再叫他們這些人出就行,我也樂得省一筆整修費。」CECILY不在意的瞥了一眼,注意力仍是集中在清揚身上,語帶嘲弄道:「可憐,在風人院只剩下你和星衍還是單身的時候……」
  言下之意,大有看好戲的味道。
  「那又如何?」清揚無所謂的聳聳肩,「理想和現實的差距有多大,相信不用我多費唇舌解釋,依你們的聰明才智都應該瞭解才對。」
  CECILY和晴硯對望一眼,晴硯點點頭笑了,力凱亦微揚唇角。
  他拉拉晴硯。「該走了。」
  「等我一下。」清揚扯下領結,跑進更衣室,不一會兒,他身著西裝,戴著眼鏡出來,追上等在門口的力凱和晴硯。
  CECILY目送他們的身影隱沒在門外,這才轉向已經打得差不多的一群人,大聲吼道:「凡是敢在我店裡打架的人,明天開始來我店裡當裝修工人。」



第01節
 「……因此,你並沒有真正看見那名搶劫之人的長相,對不對?」
  「可是我有看到他的──」
  「歐文先生,請回答對或不對。」
  「對,可是我有──」
  「很好,你沒有真正看見搶劫之人的長相,又怎能輕易斷定我的當事人就是搶劫犯呢?」
  「他的背影跟那個搶劫犯很像。」
  「歐文先生,請容許我提醒你搶劫案發生的時間是在晚上十二點,地點是沒有路燈的暗巷。在四周都是一片黑暗的情況下,你能分辨得出那個背影就是我的當事人嗎?」
  「不……不行。」
  「歐文先生,你現在可以很肯定的說,我的當事人就是你在案發當晚所見的搶劫犯嗎?」
  「抗議,庭上,辯方律師有引導證人入陷阱的傾向!」
  「抗議有效。辯方律師,請注意你的言詞。」
  「抱歉,我修正我的言詞。歐文先生,假如現在讓你在黑暗中再看一次搶劫犯的背影,你能夠很正確的指認出他嗎?」
  「抗議,庭上,辯方律師試圖誘導證人!」
  「庭上,我只是假設,相信陪審員們有能力判斷的。」
  「抗議無效。控方律師,你當陪審員都是只聽一面之詞的笨蛋嗎?辯方律師,你可以繼續。」
  「歐文先生,請回答我的問題。」
  「不……不能。」
  此話一出,法庭上的人一陣嘩然,連陪審團的人也開始交頭接耳的討論。
  「肅靜。」法官敲敲捶子,待法庭再次安靜下來時,他轉頭看著辯方律師問:「風律師,你還有問題要問證人嗎?」
  「我沒問題了。」
  「控方律師,你還有問題要問證人嗎?」
  「庭上,沒有。」
  「雙方律師交叉詢問完結,下午一時再審,退庭!」
  所有在法庭內的人立刻起立,等陪審員們和法官相繼退席時,原告律師艾德.裡斯前來辯方律師席上,朝清揚伸出手。
  「風律師,恭喜你,又是一場勝仗。」
  「你太誇獎了,法官還沒宣判呢。」身著深色西裝的清揚朝他點頭微笑道,推了下無框的眼鏡,並沒有回握艾德.裡斯的手,低下頭逕自整理著文件。
  他身旁有個身著卡其色西裝、棕髮綠眸的年輕男子,手裡捧著一堆資料夾,等著清揚。
  「不好意思,我要跟我的助手去用餐了。」清揚整理完東西,朝艾德.裡斯揮下手便和那名年輕男子離開。

         ※        ※        ※

  「艾德.裡斯那種人你跟他那麼客氣做什麼?」傑瑞.派克啃著潛水艇三明治,口齒不清的問著坐在一旁的清揚。
  聞言,清揚笑著回道:「人啊!表面功夫要做得好,不論我們心裡有多討厭這個人,遇見的時候還是要維持基本的笑臉,這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技巧,要是你愛恨分明,很快就會被排擠在圈子外,到時候你想要有什麼作為都是空談。所以,做律師的要笑口常開、態度親切,這樣──」
  「這樣才會有笨蛋自己送上門,對吧?」傑瑞沒好氣的接下他的話。
  「什麼笨蛋,是客戶。」清揚糾正道,神情有著輕鬆的笑意。
  「對,也只有這樣,那些客戶才會對你辦公室的雜亂視而不見。」說到這兒,傑瑞不禁埋怨了起來,「我才一個月沒去你那兒,先前幫你整理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辦公室,馬上變成豬窩,你未免太會丟東西了吧?你怎麼不找個秘書呢?」
  「我試過啊!可是每一個都做不久,於是我乾脆不找秘書來得清閒。」清揚聳聳肩,不甚在意有沒有秘書。
  反正電話有總機會過濾,文件有小妹會送交,這個屬於秘書的工作有人會做就好了,他也懶得再去請秘書。更何況請一個秘書還得擔心她會不會因為幾封黑函和恐嚇電話就嚇到,再不就是要擔心她會不會被挾持,他才不會為自己招攬這種苦差事。
  「不行,你一定要找個秘書,我可不想每次去都要替你收拾那一堆雜亂!」傑瑞抗議道。
  「怪了,我又沒有要你幫我收拾,我面對那堆雜亂那麼久早習慣了。」清揚攤攤手,好似那是傑瑞的事,關他什麼事。
  「清揚,我要告訴力凱大哥你欺負我!」傑瑞不得不使出殺手間。
  「我不請秘書跟欺負你有什麼關係?我又沒有請你一定要替我收拾啊!是你自己受不了才動手整理的耶!」清揚似笑非笑的辯解,「法律沒規定律師的辦公室一定要保持清潔,外帶要噴香水吧?」
  「那好歹你也整理一下啊!一團髒亂哪像個名律師辦公室,你要是不怕把客戶嚇跑喝西北風,就盡量保持原狀好了。」傑瑞搖頭歎氣道。清揚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實在看不出他會是剛剛那個在法庭上做出完美詰問的風清揚。
  「這個問題我想沒必要再談下去。」清揚突然一臉正經的望著傑瑞,看得傑瑞渾身不自在。
  「為……為什麼?」傑瑞故作鎮定的問。
  「難道你不曉得我的心意嗎?」清揚眸子一黯,反問道。
  「什……什麼心意?」傑瑞腦中警鈴大作,試圖提醒自己清揚很會作戲,但是……
  清揚突然一把握住傑瑞的手,嚇得傑瑞身體僵硬,雙眼緊盯著清揚做不出任何反應。
  「我的秘書空位是留給你的,我一直在等你長大,你知道嗎?」清揚流利的說著只有在愛情小說中才會出現的對話,聽得傑瑞全身起了一陣寒顫。
  「什……什麼……」傑瑞臉色陡地刷白,難……難不成清揚他……
  清揚露出一抹抑鬱的笑意,「我一直將對你的情意藏在心中,那個秘書的空位一直空著就是為了有一天──」
  「清揚,你別開玩笑,我……我才不會上當……」傑瑞隱去話尾,因為清揚那張俊容露出受傷的表情。「你別這樣……呃……雖然我們當不了情人,可是我們依然是哥兒們。你知道的……我……我一直很崇拜你……」
  傑瑞漲紅著臉,期期艾艾的想說些委婉的話,以期不傷害清揚又能保全兩人的友誼,但這一切在他見著清揚饒富興味的眼神時全消失無蹤了。
  「傑瑞,我不知道你這麼崇拜我耶!」清揚含笑道,並像個大哥哥般摸摸他的頭。
  傑瑞惱怒的打掉他的手,氣憤難當的低吼道:「風清揚,你捉弄我!」
  「哈!」清揚無辜的攤開手,聳聳肩,一副標準的裝傻動作。
  無視於羞憤交加的傑瑞,他招來侍者付了帳,眼鏡後的眸子精光一閃,「該走了,剛好,我看到一群人也跟我們一同起身要離開呢!」淡淡一句話便讓傑瑞完全拋下被清揚捉弄的氣憤。
  傑瑞聞言馬上跟著起身,兩人一同坐上清揚的黑色法拉利。清揚一上車便將法拉利的性能發揮到極致,很快甩掉那些打從他們一出法院便開始跟蹤的傢伙,當他們安然抵達法院時,在法拉利後頭曳著兩條長長的焦痕。
  「傑瑞,咱們下車吧。」清揚氣定神閒的笑喚著從座椅上滑到座椅下的傑瑞。
  傑瑞沒有反應,久久,他才驚魂未定的坐回椅子上,一手捂在心臟處,覺得自己剛才像在玩自由落體的遊戲。
  清揚將手擱在椅背上,望著傑瑞猛拍胸口的樣子,不由得笑道:「安逸日子過太久了。」
  「刺激的生活也不是這種過法啊!」傑瑞虛軟的揮揮手,「我覺得你還是別請秘書比較好。」
  「哦?為什麼?」清揚故作訝異的問,一副他已經接受勸告準備去請個秘書的模樣。
  「依你那種開車的速度,只怕你請的秘書沒心臟病也會被嚇出心臟病。」傑瑞舉起雙手投降,承認他勸清揚請秘書是一件很蠢的事。
  聞言,清揚只是輕笑幾聲。
  傑端看著他的笑容,突然有種清揚全身變透明的感覺,他搖搖頭,將腦中這種荒謬的感覺甩掉。
  清揚見狀也沒說什麼,只是提著公文包示意他一同下車。
  他在進法院前轉身看了下天空,微瞇起眼躲避陽光的照射。
  天空好藍……
  清揚腦中不經意閃過那天在PUB遇上的那張冷淡中藏有脆弱的容顏,別問他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就是感覺得到。

         ※        ※        ※

  冷紫臣從購物中心走出來,覺得最近天氣挺多變的,早上和下午還有些熱,晚上的氣溫就降到需要穿風衣的地步。
  哼!紫臣在心裡冷哼一聲,她沒事去關心什麼天氣,她的荷包被人凍結才是現在該擔心的事。
  咦?紫臣停下腳步,感覺身後好像有人在跟蹤。
  她試探性的加快腳步,然後又放慢,後頭的腳步聲果然也是先快後慢,她不禁輕笑一聲,她故意刷信用卡果然將他們引來了,效率不錯。
  她是否該相信父母親已經開始關心她了呢?紫臣冷冷一笑──為自己的異想天開而笑──如果他們以為她會乖乖就擒就太小看她了。
  紫臣皺起眉,輕歎口氣,然後出其不意的拔腿就跑。在後頭跟蹤她的人見她突然跑了起來,也跟著追上去。
  不知跑了多遠,最後讓紫臣停下腳步的原因是她闖入百老匯旁的那一條街──毒販和吸毒者的天堂──並撞進正在巷道中大演「動作片」的人群中。
  更可怕的是,紫臣撞進的不只是人群裡,還是其中一人的懷裡。
  「哇!跟人打架除了能活動筋骨外,竟也能享受美人入懷的滋味,真是一舉兩得啊!」
  紫臣聽到一個帶著戲謔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而聲音的主人也正是擱在她腰上的手的主人。
  「放開我!」紫臣激烈的掙扎,但那人緊環著她的腰,並帶著她「翩翩起舞」來了。
  那些追著她而來的人本想跟著加入戰圈,但一見著這群人個個身手不凡,自己加入只有挨打的份,他們只是拿人錢財,沒必要犧牲性命。是以,他們有共識的退出戰圈。
  「想活命就別動。」清揚制住懷中扭動不已的女子,一邊利落的應付前來找碴的人。
  紫臣突然覺得這個聲音好熟,但她沒時間細想。「你放開我,我還能幫你。」
  「哦?」清揚充斥著笑意的聲音聽在紫臣耳裡十分的不悅耳。
  她不想讓這個男人看扁,在他懷裡一個轉身,背靠著他的胸膛,以他的身體當支撐,抬起雙腿踢倒另一個正伺機接近他們倆的人。
  清揚以單手格開其中一人的攻擊,望見紫臣的身手,低頭給她一個笑容。
  這一低頭,他們不禁微愣了一下子,只是情勢不容許他們多發呆,因此,他們有志一同的打退那些人,衝出那條街,這才有時間對彼此的重逢做反應。
  清揚率先由訝然中回過神,他露齒一笑,「嗨!美人,我們又見面了。」
  紫臣下意識的想遮住自己的眼睛,但她及時想到他早已看過自己的眼時,立刻放下舉起的手,以免因這個愚蠢的舉動讓清揚看笑話。
  「你認錯人了。」紫臣冷冷的推開他,找出墨鏡戴上,突然發現身著米白色古奇西裝的他,右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正緩緩的滲出。
  清揚對她略顯不善的態度不以為意的笑道:「就算我認錯人,看在我為了你受了傷的份上,也該替我包紮一下吧?」
  「誰教你死捉著我不放。」紫臣沒有同情心的理理衣服。
  「那也是因為你這個大美人對我投懷送抱啊!」清揚出其不意的拉著她往一旁躲去。
  「幹什麼?」紫臣用力揮開他的手,沒有意外的看見他右臂的傷口血流得更快。
  清揚一臉無辜的攤開手,「我想你不會願意讓警察先生們帶到警局偵訊吧?」
  紫臣這才看見有好幾輛警車往那條街駛去。
  她抬頭看了清揚一眼,「跟我來吧!」說完,她冷漠的轉身,也不管清揚是否有跟上。
  清揚唇角微揚,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紫臣,他望著快沒入人群裡的身影,快步跟了上去。

         ※        ※        ※

  「自便。」紫臣一進屋便脫下風衣,露出裡頭穿的紅色薄罩衫和藍色牛仔褲。
  清揚跟在她身後進屋,黑眸隨意瀏覽了下室內,一出玄關便是客廳,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片窗戶,離窗戶約莫五步的地方有一組老舊的沙發,由它斑駁的顏色看來,年代久遠。屋裡並沒有電視、電話,整間房子並不凌亂,但是有種主人並非打算長住的感覺,所以沒什麼人氣。
  客廳右側有一張餐桌和兩張椅子,不過桌上沒有東西。廚房就在那張桌子再往右一點的隔間裡頭,而在客廳左側有一扇門,大概是她的房間吧。
  他坐在沙發上,脫下西裝外套和襯衫,露出健美的上半身。
  紫臣拿著醫藥箱出來,一見他裸著上身不由得一愣。
  「我受傷的地方是手臂,有必要脫衣服。」清揚看見她的表情,笑著解釋。「放心,我絕無惡意誘惑的意思。」
  紫臣迅速恢復正常,不發一語的替他處理傷口。
  「你怎麼會闖進那條街的?」望著她的頭頂,清揚狀似漫不經心的問。
  「不關你的事。」紫臣皺眉回道。他未免管太多了吧?她粗魯的清洗著傷口,沒聽見預期中的哀叫。
  「你是害我受傷的罪魁禍首,於情於理我都該知道理由吧。」清揚經笑,對紫臣報復性的舉動不以為意。
  「我說過了,是你自己抱著我不放的。」紫臣抬首,那雙冰綠色的眸子冷瞪著清揚。
  清揚瞧出她不耐煩的神色。「那是因為你突然闖進我懷裡,我不抱著你,難不成要一起跌倒?」
  「你……」紫臣為之語塞,的確是她撞到他的。
  「所以你有必要告訴我理由。」清揚理所當然的下了結論。
  紫臣沉默不語,將他的手臂包紮好,然後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掏煙點煙,完全無視於清揚在場,好似自她替他包紮好傷口後,他就自動消失似的。
  清揚唇角揚起一抹微笑,清了清喉嚨,輕聲道:「冷紫臣,英文名HELENA,台灣首富冷氏王朝新生代中排行老二,不過已經到移民美國。今年二十七歲,日本畫畫家,賽車手,個性冷僻叛逆,被視為冷家的恥辱,兩個星期前與未婚夫同游紐約驚傳被綁架──」
  「夠了!」紫臣大吼,她震駑得連煙都快掉了。
  這個男人是怎麼查出她身份的?她和他才第二次見面不是嗎?先前他們未曾交談,他怎麼能將她的資料查得一清二楚?
  「你怎麼知道?」紫臣原本就低的嗓音更為低冷。
  「有門道什麼都查得到,冷小姐。」清揚一副這沒什麼的欠揍樣。
  其實有關紫臣的資料是晴硯將相片洗好後一起丟給他的,說什麼既然她是他理想中的女性,就該對人家有所瞭解。當時他基於好奇的翻了下,才說了這些,紫臣就臉色大變,看來她很在意別人提到她和冷家的關係。
  紫臣瞇起眸子,打量著清揚,倏地起身拉開門,屋外的冷空氣立即入侵。「滾!」
  「你太無情了吧?好歹我也救了你。」清揚慢條斯理的將右腿疊到左腿上,手肘搭在扶手上,雙手交握,似笑非笑的望著紫臣冷然的面容與結凍的冰眸。
  「不管你是誰,現在就給我滾。」紫臣有種想殺人的衝動。連一個萍水相逢的人都知曉她的身份,看來紐約一定是和她犯沖,不然就是她逃跑的時候忘了挑個好日子,甚或忘了看看那天是不是十三號星期五。
  清揚緩露出一個妖異的笑容,語氣輕柔的說:「我不想走。」
  若在以前,清揚會接受她的逐客令離開的,但最近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以往藏在他開朗笑容下的一些負面情緒有顯現的趨勢。
  紫臣再次愣了愣,這個人……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但嗅到了一絲跟她一樣的冷僻氣息。
  她冰綠色的眸子盯著清揚的笑臉良久,放棄似的合上門。
  「隨你。」她不想管他了,反正真要動起手來,吃虧的不一定是她。
  清揚打量的目光一直未曾開她,「你為什麼要逃婚?」
  「那是我的事。」紫臣以一貫的冷言回答。
  「你為什麼要逃婚?」清揚再問一次。
  「那是我的事。」紫臣的答案也沒改。
  清揚不放棄的再問,像是在和她玩比耐力的遊戲似的,不得到答案不死心。
  而紫臣也不是普通的有耐心,他問了十幾次同一個問題,她也回答了十幾次同樣的答案,連語氣也沒有改變。
  最後,他們倆的眸光相接,緊繃的氣氛在互視中化解。
  「你是誰?」紫臣直截了當的問,不想拐彎抹角。
  「風清揚,律師。」清揚明顯的看見在他說出自己的職業時,她眼中閃過的厭惡。
  「律師?」紫臣冷哼一聲,重新點燃一根煙,輕吸口再吐出煙霧。
  「如假包換。」清揚微笑道。
  「看不出來。」看他的身手和不經意流露的陰冷氣息,她還以為他是某個幫派的老大。
  「我想,我應該不必拿我的律師執照讓你看吧?」清揚挑眉輕問。
  紫臣斜睨他一眼,不想說話。
  清揚起身面對窗戶,發現有好幾名黑衣人守在樓下。「什麼時候了,還有人玩角色扮演玩到街上來了。」他頓了頓,心知接下來的話會讓紫臣坐立不安。「而且扮的還是很像MIB中的角色。」
  聞言,紫臣果然不安的移動了下,她起身來到窗口,但清揚擋住她的視線。
  「你探頭出去不就讓他們知道你住哪一樓了。」清揚笑著望進她那雙百看不厭的美眸。
  紫臣頷首,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
  「怎麼,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追來?」清揚背靠著窗欞問。
  「不,我是故意的。」紫臣輕揚起唇角,「我只是想看看他們對我是不是真如報紙上所寫的樣子而已。」
  「為什麼逃婚?」清揚又問了一次,黑色的眸子像無垠的夜空。
  紫臣又燃起根煙,不過這次沒有抽,凝視著白色煙霧的冰綠色眸子彷若蒙上一層霧。「自由的代價是很高的。」
  清揚偏頭凝望著她,習慣性的將落到前額的淺粟色發往後撥,「哦?」
  聽出他語氣裡的不以為然,紫臣輕揚一眉,「我沒必要跟你多做解釋。」
  清揚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接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你是不是很缺錢?」
  紫臣訝異了一秒鐘,然後想到他問這句話的含意──可能是要她做出賣身體的交易,不由得怒從中來,她冷漠的說:「我對你的身體一點興趣也沒有。」
  清揚聞言乾笑幾聲。「有沒有興趣是其次,不過,你願不願意到我的事務所工作?」
  紫臣沒有回答,眸子明白寫著: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一樣好捉弄嗎?
  「我是認真的。」清揚對這種一閃而過卻不幸讓自己捉住的念頭向來沒有好感,但這次他卻覺得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被自己捉得好。
  「為什麼?」紫臣目光戒備的冷聲問道。她不相信一個陌生人會這麼好心的幫她,尤其是他們壓根不屬於一見如故。
  「不為什麼。」清揚聳聳肩,學著她的語氣回道。
  她倨傲的抬起下巴,「那我為什麼得接受?」
  「你不接受也行。」清揚不在意的聳聳肩。
  哪有人是這樣的!紫臣冷睨著清揚,對他的態度非常不滿。
  「我只是提供你一條活路,但如果你想往死胡同裡走,我也無所謂。」清揚指的是她的財務危機。
  「為什麼是我?」要請人也應該公開應徵吧,不該用這種方法。
  「因為這份我要給你的工作,需要十分的勇氣加上十分的身手,再加上十分的細心。」清揚穿上襯衫,不用看著鏡子便俐落的打起領帶。
  「職位?」紫臣覺得他要請的似乎是保鏢。
  「我的秘書。」清揚打好領帶,穿上外套。
  「秘書?」紫臣有股想笑的衝動,語氣譏諷道:「擔任你的秘書是不是要戴鋼盔上班?」
  清揚帶笑的眸子望了她一眼。「差不多。」
  紫臣只當他是開玩笑,但他的提議不失為一個好建議,她的確有經濟上的困難,她賣畫所得的錢的戶頭竟然讓冷家人凍結,加上她帶出來的現金不多,這個月能不能付帳單都還是問題。
  可是……她敵意仍是濃厚的盯著他,「我怎麼知道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清揚像是早預料到她會這樣問似的鎮定,他取出筆,提過紫臣的手背,寫下一個地址。「明天到這個地方去看看,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虛。」
  紫臣擰眉,看著手背上的地址,曼哈頓中城區,她不禁懷疑的看著他,清揚也大方的任她看。
  「明天我等你。」他淡淡的說完,便轉身離去。
  紫臣則盯著手背上的地址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她不能靠畫畫維生,依她的畫風,一下子就會被認出來,當初就是為了不讓他們找到她,才搬離她在蘇活區的居所,改租格林威治東村的這間公寓,原以為戶頭裡的錢可以過一陣子,等事情平靜下來再到別的地方去。或許再深造,或許就這麼流浪下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的戶頭竟然被凍結,早知道就把錢存在瑞士銀行。
  紫臣輕歎口氣,唯今之計,只好信任風清揚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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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8 08:13:10 |只看該作者
第02節
  傑尼律師事務所——誠徵秘書
  條件:
  一、會八國語言,主要是英、中、法、德、日、荷、西、義等八國。
  二、英打快速,且諳計算機文書處理。
  三、年齡、相貌、身材、性別、經驗、國籍、膚色皆不拘,但動作要靈活快速。
  以上條件皆符合者請至╳╳╳╳╳╳,薪資從優。
  P.S.此份工作需要膽大心細之人,若無相當意願者請勿嘗試。
  紫臣望著眼前這張貼在辦公室門口的應徵啟事,這才真正相信清揚說的話。她拉拉身上這套像要去參加喪禮的黑色套裝,深吸口氣,推門進去。
  當她走進這間位於曼哈頓黃金地段的律師事務所,不由得目瞪口呆,天!這是……
  原以為會看見大批的律師埋頭苦幹,認真工作,可瞧瞧她看見什麼?一群身著西裝、套裝的男女,不是在跟自己的寵物玩,就是忙著追小孩,再不就是坐在桌子上玩撲克牌。
  她的到來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想問人,又不太想打擾他們的「雅興」,只好呆站在門口希望有人能發現她。
  此時,有個身著墨綠色西裝,金髮綠眸的男子從一間辦公室走出來,一見大伙這麼沒形象,他也不糾正他們,反而脫下外套,拉下領帶,加入那群正在打撲克牌的人。
  「先說好,贏的人請吃中午哦!」
  「喂,傑尼,你的牌技那麼好,誰贏得了你?乾脆叫清揚一起來玩好了!」其中一個人吆喝著。
  傑尼.金──清揚的合夥人,同是紐約炙手可熱的律師──連忙要他們小聲一點,「他現在在等他的新秘書,別去打擾他。」
  「秘書?!」
  大伙全驚駭的停下手邊的動作,全擠到傑尼身旁,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
  其中,也包括了清揚的新任秘書──紫臣。
  「不會吧?清揚的秘書是死亡之位耶!他怎麼還征秘書?」一個人這樣問著。
  「今天早上他告訴我,說他已經找到一名自願的犧牲者。」傑尼一副說書人的口吻,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得牢牢的。
  「誰這麼有勇氣?」另一個人問。
  我。紫臣在心底大聲說道。
  「我怎麼知道,不過是清揚自個兒選的,應該不會差到哪去。」傑尼對合夥人的眼光是挺有信心的。「至少也有外面那張從一年前貼到現在,卻一直無人前來應徵的啟事上的能耐吧。」
  紫臣微挑一眉,雖說啟事上要求的八國語言她全通,身手也不錯,打字還算可以,但她還是不知道清揚請她的目的為何。
  她望向室內僅有的兩間獨立辦公室,一間是那個叫傑尼的傢伙的辦公室,他的秘書倒是很盡職的在……逗著小狗玩,另一間辦公室的秘書桌上積了一層灰塵。
  應該就是那裡了吧?
  紫臣離開人群走到那間辦公室門前敲敲門,沒有反應。
  她盯著合起的門,乾脆直接開門進去。
  一進去,她呆愣了下,連忙走出來看看有沒有其他隔起來的辦公室。沒有,那代表這應該就是風清揚的辦公室了。
  沒錯,紫臣訝異的盯著門上一塊寫著「清揚.風」的牌子,顯示這間辦公室就是風清揚的,可是……
  她再一次進入辦公室,望著一地的紙張和文件,視線落在靠近門右側的檔案櫃上,上頭擺滿了資料夾,可想而知沒有分類;再來就是面對門的辦公桌,上頭沒有一處不是放了紙和文件,還有幾乎佔了半個桌面的計算機和傳真機,以及一個趴在桌上的男子,看樣子他正在睡覺,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這個人八成就是風清揚,錯不了的。
  這秘書的工作應該加上一項──歡迎沒有潔癖者前來應徵。
  紫臣環視這一地的雜亂,皺起眉頭,將皮包擱在唯一是空的沙發上,捲起袖子開始收拾滿地的紙張、文件,並沒注意到趴在桌上的清揚已醒。
  清揚早在紫臣進辦公室時就已經醒了,只是他一直保持著原本的姿勢沒動,想看看她會怎麼做。他靜然地睜著黑眸,打量著正在收拾的她。
  見到她身上一襲黑色套裝,足蹬黑色高跟鞋,清揚不禁皺了下眉頭,怎麼她穿得像是要參加喪禮似的。
  清揚微揚眉,不打算驚動這位勤勞的工人,等她自動發現他的存在。
  紫臣有效率的將這些文件分門別類的整理好放進檔案櫃中,眼角不經意瞄到辦公桌,赫然發現清揚已醒且正在看著她,她訝異的眸子睜得大大的和他帶笑的眸子互視著,但過了幾秒鐘,她便恢復平靜的神色。
  清揚穿著米白色西裝,戴著無框眼鏡,頭髮全往後梳,但可能由於趴睡的關係,兩側的頭髮全散了下來,遮住他的眼睛,但他將它們往後撥,露出帶笑瞳眸。
  兩人對視良久,最後清揚微微一笑,清了清喉嚨,「你來了。」
  「我來了。」紫臣將最後一份檔案歸檔。
  「我的試用期是一個月,一個月後,我若是不滿意你,隨時可以辭退你,當然,我會付給你應得的酬勞。月薪方面,兩萬美金是底薪,等你正式成為事務所的一員後,會再調漲,如何?」
  紫臣點點頭,心中著實不明白這樣高薪的工作竟然會空缺這麼久,是什麼原因呢?
  「我們的工作制度是這樣的,隨便你什麼時候來上班,不過由於你是我的秘書,所以你得跟我一樣時間上班。我十點上班,下班時間不定,但是你可以在五點或六點離開,有時候你需要留下來加班,不過時間不會超過兩個小時。你的工作是為我接聽電話和整理檔案,並幫我查我需要的一些資料,加上一般秘書所做的工作。還有,當你接到什麼不當信件和電話時,可以不理會盡量不要理會,當你走在路上被人怎麼樣時,記得通知我他們留下了什麼話要你傳,別忘了。」說完,清揚往後背靠椅子,雙手交握,「沒有問題的話,明天開始工作。」
  為什麼她會覺得清揚在跟她說笑話?但她依然點點頭,「我明白了。」
  「好,今天你先回去休息,養精蓄銳。」清揚再次打量紫臣的裝扮,見她走到門口時才喚住她。「冷小姐,你可以穿得輕鬆一點,通常只有在上法庭的時候,我才會要求我的秘書穿這麼正式,還有,別穿黑色的衣服。」
  聞言,紫臣低頭望著自己的衣著,輕點下頭,隨即開門離去。
  清揚在她離開後噓了口氣,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昨天他就一直在想,為什麼他會對她提出來上班的要求,而且對自己將她推入「火坑」一點悔意也沒有,今日看來,這個問題會一直存在他心中,並且找不到答案。

         ※        ※        ※

  電話響了幾十聲後被接起又掛斷,紫臣連開口說聲「喂」的時間也沒有。
  她愣愣的看著手中的話筒,過了好半晌,她眨眨眼,深吸口氣,決定再打一次,但這次只響了一聲就被掛斷了,而且話筒裡一點聲音也沒有,想必是拔掉電話線了,以前她在畫畫的時候就當做這種事。
  頭一天上班就遇上老闆遲到的情形讓紫臣有些不知所措,她對工作內容還不是很瞭解,因此在枯坐了一個小時後,她跟傑尼要了清揚的電話。不過,很明顯的,她的頂頭上司賴在家裡不肯出門。
  昨天清揚給她的印象不像是一個會偷賴不來上班的人啊。
  「嗨!」一聲輕喚讓紫臣從沉思中回過神。
  紫臣抬頭望著眼前的傑尼,不知該怎麼稱呼他。
  「叫我傑尼便行,這給你。」傑尼將手中的短箋遞給她。
  「這是?」紫臣迷惑的接過短箋,上面為了個住址並畫有簡單的地圖。
  「用電話是叫不醒清揚的,你還是親自去一趟吧。」傑尼好心的提醒。「以後你可能會常常遇到這種情況。」
  「噢。」紫臣皺起眉,收好短箋準備去做她第一天上班頭一件要做的事──叫老闆起床。她都不知道秘書的工作中包括這項。
  「對了,紫臣。清揚家裡養了一隻睡眠不足的惡犬,你去的時候要提高戒備,小心點哦!」傑尼別有深意的警告道。
  「我知道了。」紫臣有禮地頷首,並未聽出保尼話中有話。
  傑尼溫和的笑臉在紫臣一離開辦公室後,馬上換了另一張臉──那是一張等著看好戲上場的惡質表情。
  「傑尼.金大律師,你傻笑夠了沒?十二點你和客戶有個午餐約會,不想遲到話,最好現在就出門。」傑尼的秘書琳在他想得正高興的時候打斷他的冥想。
  「是,親愛的。」傑尼翻翻白眼,曖昧的調笑著。
  「少來。」琳抱起她的寵物秋田狗JJ不理會他。
  傑尼見狀,不以為意的走進辦公室拿公文包,過了一會兒,他腋下夾了些文件走出來,交代道:「對了,下午我不回事務所,明天記得跟我做實況報導。」
  「怪了,清揚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秘書,你竟然忍心將她推進WINDWOOD?」琳佯裝不解的諷問。
  聞言,傑尼臉上再次浮現惡意的笑容。「因為我想讓咱們新來的員工先跟她的頂頭上司好好的『親近』一番,我這番善意政府應該頒個為善不欲人知獎給我才是。」
  琳的反應是朝天翻個白眼。

         ※        ※        ※

  紫臣循著地址和地圖找到清揚的住處,她仔細看了看,並未發現門鈴,她只好認命的舉手敲門,但敲了半天,也未見有人來應門。
  她不耐煩的歎口氣,這裡連狗影子也沒有,哪來傑尼說的惡犬?
  「風律師,你在嗎?」她試著用喊的,但似乎沒多大效用。
  「真是的,他在搞什麼鬼?」她嘀咕道。
  紫臣伸手轉動門把,意外發現門竟然沒落鎖?風清揚不是笨蛋就是腦袋有問題,不論在家與否,都應該將門鎖上,這事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他竟然還……
  算了,反正不關她的事,還是先進去看看他在不在,不在也好有個交代。
  她不再遲疑的開門進屋,在玄關脫了鞋,步上鋪著原木的地板,眼前突然遼闊了起來。
  晴空般的藍佔了三面牆,唯一的光源來自右方的落地窗,薄薄的白色紗簾隨風輕揚,而陽光也隨著紗簾一明一暗地移動著,投射在原木地板上。室內的沙發面向落地窗放著,一個長形茶几擺在落地窗前方約五步遠的地方,一塊長方形的海藍色地毯由茶几處鋪到距離沙發約二十公分的地方為止,而整組沙發以L型繞著茶几,水藍色沙發上趴著一道碩長的身影,是清揚!
  清揚右手垂落在地板上,側著的臉龐枕著曲起的左手,看來乾爽而柔軟的淺粟色頭髮柔順的貼著頸子,整個人趴在沙發上沉睡,他的睡容安詳,看起來像個大男孩般。
  紫臣看呆了,連眼也不敢眨一下,深怕一眨眼,他就隨著吹入室內的風而散去。
  他整個人像敞在藍天中的白雲一般,輕飄得讓人無法捉住,如果可以,她想畫他。
  一股失去已久的感覺捉住紫臣,她想畫,她想畫清揚……
  她著迷似的取出紙筆,雙眸迸出光亮的焰彩,迅速勾勒出清揚的輪廓,原本無聲的空閒多了筆在紙上移動的細小聲音,過沒多久,聲音逸去,代之的是腳步移動的聲音,然後……
  「啊!呃……」紫臣的驚叫變成痛苦的呻吟。老天!風清揚的身手快到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扼住脖子。
  「混帳!不知好歹的混球!竟敢在本大爺睡覺的時候擾我安眠,你死定了!連風人院都敢隨便闖進來,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真當我們風人院的駐院人都跟風一樣沒有顏色!」清揚眼眸裡的殺意化為銳利的冰箭,掐住紫臣頸子的手稍一使勁即可輕易扭斷她的頸骨。
  紫臣覺得肺裡的空氣全被擠壓光了,她費盡力氣才吐出幾個字,「風……是……我……紫……臣……」
  下一瞬間,加諸頸項的強力勁道倏地消失,紫臣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氣,但她因為呼吸太過急促而開始咳嗽,咳得連淚水都流了出來。
  她還活著吧?好……好可怕……她差點就死了……
  「你沒事吧?」清揚仍透著冷意的聲音讓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紫臣又是一窒,要不是他及時一個擊背讓她重新呼吸,只怕她現在已等著排隊見閻羅王。
  待驚恐褪去後,紫臣冷瞪著他,不明白一大早他發什麼飆,害她差點一命嗚呼。「你沒有眼睛看嗎?」
  清揚聞言冷睨她一眼,若是平常,他會對她的反應一笑,但此刻他被吵醒心情非常不爽,沒對她大吼大叫已經相當自制,別想他會和顏悅色待她。
  紫臣回他一個更冷的瞪視,摸摸依然泛著痛楚的脖子,清揚陰鷙的神情讓她聯想到波濤洶湧的暗藍海洋。
  「你來我家做什麼?」清揚冷聲問道。
  她深吸幾口氣,努力壓下想掐住清揚脖子的衝動,這才開口說道:「我是來『請』你去上班的,風律師。」語氣裡滿是嘲諷。
  「上班?現在幾點了?」問話的同時,他的淺粟色頭髮垂落額前,剛好遮住散發出凌厲陰狠光芒的眼眸,他習慣性的將頭髮往上攏,然而仍有幾絡不聽話的髮絲回歸「原位」。
  紫臣看著手錶回道:「十二點多了。」
  她瞇起眼看他,感覺在他身上的冷鷙氣息開始褪去,恢復成今天以前那個有著溫和笑容的風清揚。
  「哦?」清揚沒有看她,微瞇起眼逕自望著落地窗,倏地起身,紫臣不由自主的顫抖一下身子。「你坐一下。」
  說完,他使往樓上走去,撇下紫臣一個人。
  紫臣這才發現沙發後面的牆原來是一道簾子,透過半透明的簾子可以看到右方有道樓梯蜿蜒而上。樓梯的左方是飯廳和廚房,總共有十六張白色椅子和一個橢圓形白色餐桌,而和飯廳相連的廚房同樣是白色系,整理得相當乾淨,靠近爐子的地方有一排用來采光的窗戶,使整個廚房看起來很明亮。
  哇!他家有這麼多人,不知道一起吃飯會是多麼熱鬧的情景!紫臣不由得欣羨的想著。
  下一瞬間,她的笑容倏地逸去,他家有多少人關她什麼事,又不是她的家人。
  紫臣收回視線坐在沙發上,看向落地窗,才知那一明一暗的陽光看起來很舒服,腦海裡突然浮現清揚的神情,她望得、想得出神,連清揚站在她面前也不自覺。
  頸子上突來的柔軟觸感使紫臣清醒過來,她一回過神便見清揚蹲在面前,手裡拿著一條跟她褲裝相配的灰色絲巾纏上她的脖子,她皺起眉,反應迅速的反握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的動作。
  「你脖子上的勒痕很明顯。」清揚撥開她的手,神情專注的打好領結,解釋道。
  紫臣這才略微放下心,原來他是拿絲巾要遮住她脖子上的痕跡,但這姿勢似乎有些曖昧。
  她本想後退避開這曖昧的姿勢,但清揚專注的模樣讓她自不由自主的望著他的眸子,在他打好絲巾抬頭望向她時,她才不自在的別開視線。
  「我很抱歉傷害了你。」穿上卡其色西裝的清揚那種冷酷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他瞇起眼望著紫臣脖子上的絲巾,這才覺得她順眼些,剛剛她脖子上的勒痕實在太礙眼。
  「不要緊。」紫臣恢復冷靜,平靜得不起波瀾的眸子裡沒有剛才的驚嚇。
  清揚挑眉,對她情緒恢復的神速,心中竟漾起一絲淺淺的不悅。
  他淡然地點點頭。「走吧!」
  紫臣一言不發的跟著起身,但在離開之前,她不禁回頭再看廳內的擺設一眼。
  然後,她的眸子在清揚的身上流轉了下,將他的側面記進腦海。
  她決定要將清揚當成頭一回畫人物畫的模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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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8 08:13:40 |只看該作者
第03節
  紫臣忙完所有的工作後,思緒不禁飛到清揚身上。
  老實說,她有點怕清揚。這個律師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但她說不出那種怪異的感覺。其實一個會邀只見過兩次面的人來當秘書的人,除了「怪異」兩字外,她不知還有什麼形容詞可以形容。只是跟在他身邊工作的日子愈久,她記下他的表情愈多,心緒就愈覺得複雜。
  除此之外,清揚倒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這時,事務所起了一陣騷動,打斷了她的思緒。
  紫臣望著一進事務所就同所有人打招呼,然後大剌剌的站在她桌前面打量她的女人,想不起來曾在哪裡見過她。
  這個女人有一雙靈活的大眼,不漂亮,但是很吸引人,曬成小麥色的肌膚看起來很健康。
  「你好。」晴硯在訝異過後,和善的朝紫臣打招呼。
  她的笑容很開朗自在,讓紫臣不由得回以一笑。但這笑容馬上消失,換上另一張淡漠的臉孔。
  「請問你是來找風律師的嗎?」她公式化的問。
  「風律師?呃,對呀!」晴硯不習慣有人稱呼清揚那個散仙為「風律師」,所以一時有些愣住。
  她下午要和力凱去跳蚤市場買東西,準備過復活節,特地來問清揚要不要一起去,沒想到竟讓她看到一個奇跡似的畫面。
  清揚那個快結蜘蛛網的秘書空位竟然生了個美麗的女子,而更讓人驚訝的是,那個美麗女子竟然就是他們在PUB遇到的那個女人!不過看樣子紫臣並沒有認出她來。
  她相信清揚絕對知道她是誰,但是為什麼?
  「你是清揚的秘書嗎?」睛硯狐疑的問。
  「是的。」這兩個星期,紫臣對這樣的反應已經習以為常。
  她伸手按下內線通話鍵,「風律師,有位……」
  晴硯傾身靠近電話道:「清揚,是我。」
  「晴硯?進來吧!」清揚的聲音響起,沒有太大的起伏。
  紫臣不禁猜想清揚說這話時的表情,但她馬上恢復過來。
  她正要起身領晴硯進去,晴硯便笑著揮手說:「不用了,麻煩你煮一杯紅茶給我,煮的哦!」
  紫臣聞言頷首。
  「謝啦!」晴硯爽朗的道謝,逕自打開門走了進去。

         ※        ※        ※

  「怎麼會來?」清揚放下手邊的正事,挑眉問著弟妹。
  「下午放假,來約你一起去跳蚤市場買復活節要用的東西。」晴硯說完來此的目的後,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詭異,「喂!你什麼時候請的秘書?我們怎麼都不知道,而且……」
  她並未把話問完,但清揚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晴硯,你不是攝影師嗎?什麼時後改行當偵探啦!」清揚佯裝訝然的問道。
  晴視聽出他話中的諷刺,只是回以一笑,「今天才開張,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試一下啊!」
  清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下午我沒什麼事,就一起去吧。」
  「那不介意我在這裡待到力凱和我們會合的時候吧。」晴硯懶得再回公司,反正沒什麼事,力凱一個人可以應付的。「對了,這次復活節大伙都會來吧?」
  「當然,放了幾天假,大家不聚一聚怎麼行?不過,看你們一個個都有自己的伴,我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怪寂寞的。」清揚不得不承認見到兄姊弟妹們都有了歸屬,他有種落單的感覺。
  晴硯笑了,「怎麼,動凡心了?」
  她還記得清揚說這種事要看緣分,即使他不是宿命論的人。
  「你說呢?」清揚不答反問。
  這時,紫臣敲敲門送進來兩杯熱騰騰的紅茶,又靜然的合上門。
  晴硯望著合上的門良久,清揚微笑道:「幹什麼?對我的秘書有意思啊?」
  「當然,這麼漂亮的美女哪能讓你一個人獨賞。喂,老實說,你有沒有告訴她你認出她的事?」晴硯輕笑的問道。
  「有。」清揚乾脆將文件往旁一甩,乘機偷懶。
  「那她的反應?」晴硯追問。
  「她說我認錯人了。」清揚露出一個在法庭上才見得到的虛偽笑容,並沒有說出紫臣是怎麼來這兒上班的緣由。
  晴硯點點頭,「也對,那天的情況的確不怎麼好,要是貿然說出,只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跟力凱在一起久了,也學聰明了。」清揚意有所指的笑道。
  晴硯根本不上當,但她也聰明的不點破,只是跟著笑了笑。
  兩人互望一眼,然後同時笑出聲。
  坐在外面的紫臣不禁猜測起他們的關係,自認識清揚以來,很少聽他發出這麼爽朗的笑聲。她自嘲的笑了下,她在想什麼啊!
  搖搖頭,她將好奇心拋到腦後,專心工作。
  「對了,好久沒見CECILY了,她最近好嗎?乾脆邀她一起過復活節,這樣你就不愁沒伴了。」晴硯建議道。
  「她不會來的。」清揚語氣篤定的說。CECILY最怕那種溫馨的場面,她認為這會消磨她的冷酷,加上復活節的時候風人院的駐院人會全員到齊,她更不可能到。
  「說得也是,復活節那天她一定很忙。」晴硯瞭解他話裡的意思。「不過我覺得很奇怪,你跟她那麼好,怎麼沒有擦出一點火花呢?」
  三不五時套一下風人院裡唯一的單身漢的話是晴硯空閒時的樂趣,不過,她是不會逼迫清揚隨便找個伴的,那多無趣啊!
  「你再怎麼想做媒,也請不要亂點鴛鴦譜,我和CECILY是不可能的。」他和CECILY只可能是朋友,不可能再進一步,他們彼此都明白這一點。
  晴硯聳聳肩,不以為意的說:「我實在搞不懂你耶,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才適合你。」
  聞言,清揚眸子一點,聲音比平常冷上好幾倍,「一個能看清真正的我的人。」
  晴硯笑臉一僵,歉然的望著冷然的清揚,起身給他一個擁抱,「對不起。」
  她不小心碰到清揚的瘡疤了,看著清揚,她有說不出的歉疚。
  清揚恢復原來的笑臉,拍拍她的手臂,「我們這個姿勢要是一直維持到力凱來為止,他會不會認為你愛上我了?」
  晴硯聞言立刻推開他,對他的話佯裝噁心的乾嘔了一番。「少臭美了!我才不可能愛上你咧!」
  「為什麼不可能?」清揚看著她的眼神,好似她放棄世上最美味的食物般可惜。「我是身價上百萬的黃金律師,人又長得英俊瀟灑,性情絕佳,有幽默感,有責任感,有正義感,身材高姚。你知道在日本,我這種人是求之不得的『三高男』耶!」
  晴硯聽得打呵欠,「是,三高男,你最偉大,可以了吧?」
  「你哦!」清揚寵愛的搖搖頭。
  「不過說實在的,你為什麼又請了秘書?」晴硯真的很好奇。
  「為了讓外頭那張已經貼了一年的徵人啟事功成身退。」
  「她上班多久了?」清揚的秘書和力凱的秘書一樣,通常都做不滿一個月,記錄最久的才做了兩個星期就走人,他們兩人好像都跟他們的秘書犯沖。
  「再兩個星期就滿一個月了。」
  晴硯張大嘴巴,絲毫不掩飾她的驚訝。「了不得,這個女孩真了不得!好,不錯!」
  「你在亂說什麼?」清揚失笑道。
  「沒有,呵呵呵……」晴硯詭笑著。看來,這個秘書有可能成為清揚的秘書史上做最久的一個。
  「只不過,她真的挺有勇氣的。」晴硯笑著笑著,突然冒出這句話。
  清揚但笑不語,腦中突然浮現她第一天上班去風人院叫他起床的情景。

         ※        ※        ※

  紫臣環視一下中央公園的那座露天劇場,攤開新買的素描本,拿出削好的炭筆,開始素描起這座露天劇場。
  等劇場畫好之後,她才進入真正要畫的主題──風清揚。
  她先合上眼回憶初次見面的風清揚,和善溫暖的酒保。
  再次見面的風清揚,有點無賴卻有和她一樣的冷僻。
  然後,那天的風清揚──紫臣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摸摸脖子──地獄使徒;專討人命的地獄使徒。
  紫臣手中的炭筆在她冥想時也沒歇著,過了半晌,她張眼望著這幅重現那個散發著陰暗氛息的清揚,將他的眉毛修了修後,沒停手的翻開下一真,這回畫的是清揚出神凝思的模樣。
  就這樣一張畫過一張,沒多久她已經畫了不下十張清揚的人物素描,一直畫到整枝炭筆都快畫完了,她才停筆。
  她翻開先前畫下的素描,唇角輕揚。
  風清揚,果然是好畫材。
  她抬首望向天空,藍得近乎透明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
  她驟然想到自己就像是朵白雲,試圖在遼闊的天空找一個落腳處,只是一陣風吹來,她又開始下一次的尋覓,哪裡才是她能永遠駐足的地方?
  眼前驀地出現清揚的臉孔,震得她趕忙搖頭,不許自己胡思亂想。

         ※        ※        ※

  清揚一走出法院突然停下疾走的腳步,跟在他後頭的紫臣一個煞車不及撞上他的背。
  他轉身及時扶住她,拿走她手上捧的一部分資料。「小心一點,永遠別讓你手上的東西高過你的視線。」
  「謝謝。」紫臣低聲道謝,她的思緒仍停在剛剛在法庭上那一場驚心動魄的辯論上。
  「怎麼,還沒辦法回復過來嗎?」清揚笑著問道。
  「嗯。」紫臣老實的點點頭。「我一直以為只有律師才會這麼咄咄逼人。」
  「檢察官也是法律系畢業的。」清揚打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
  「可是你不像。」紫臣疑惑的偏過頭望著落坐的清揚,「你不太像。」
  清揚問話的方式讓人防不勝防,溫和卻不失犀利的語氣不止證人,連她都被他牽著鼻子走,幸好她是他的秘書而不是證人或是檢察官。
  今天她對清揚的感覺又改觀,先前她還在懷疑他是不是律師,只因他懶散得令人難以想像,若非這次跟他一同上法庭,她還不知道清揚這麼能幹。
  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她發現清揚雖然很少討論與案子有關的事,讓人以為他完全不關心,但實際上,所有與案子有關的事,他全瞭然於心,他的能力超乎她的想像。為此,她有種跟不上他的疲累。
  難怪他說這份工作要十分的細心,她看是十分的能力才能勝任。
  「哦?」清揚一邊注意著馬路上的車況,一邊問:「我哪裡不像?」
  紫臣想了很久,才緩吐出兩個字,「氣質。」
  「氣質?」清揚聞言為之失笑。
  「對,氣質。」紫臣露出一個難得的開朗笑容。
  清揚愣了愣,紫臣給他的印象是防備心很重,但她巧妙的藏在沉靜的外表──對別人沉靜,對他則是冷漠──不。如果不是看過她的資料,他絕不會以為她只有二十七,清逸跟她差不多歲數,可是清逸沒有她穩重更沒有她的漠然,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與她無關,但他時常可以窺見她眸裡不經意出現的寂寥及脆弱。
  她很寂寞嗎?很……他似乎想太多了。清揚以笑來越除自己對紫臣的這一份好奇心。
  「為什麼?」
  「你比較像……黑道大哥之類的人。」紫臣仔細的斟酌字句。
  對她的形容,清揚並未開口回答,他只是神色淡然的瞄瞄照後鏡。
  紫臣不禁暗罵自己沒事跟他扯那麼多做什麼?這不像她。
  「你對這場官司有多大勝算?」她轉移話題的問。
  「為什麼這麼問?」清揚巧妙地開始繞路。
  紫臣敏銳的看著清揚,開始覺得不太對勁。「怎麼了?」他的神情緊繃了起來,原有的閒適不見了。
  「沒事。」清揚輕鬆的微笑著,可是紫臣發覺那笑意並未到達他的眼睛。
  「別騙我。」她皺眉望著照後鏡,發現有輛黑色轎車從他們一離開法院就跟在他們身後。「那輛車子一直跟著我們。」
  清揚訝異的看著她,立刻踩下油門加速往前衝。
  「有人在追我們。」清揚見她已經察覺,也不再隱瞞,實話實說。
  「噢。」紫臣淡然的應了一聲,便不再多問。
  「現在要麻煩你這個賽車手來鑒定一下我的開車技術。」說話間,清揚又一個急轉彎,見對方緊追不捨,他立刻踩下煞車,對方煞車不及,整輛車衝了出去,他立刻將車子掉頭,甩掉那輛跟蹤他們的車子。
  「不錯!有進步的空間。」紫臣給他一個冷笑,他的話裡有很重的轉移話題的意味。
  清揚睨了她一眼,並未說話,察覺到更多的車子包圍住他們,他從座位底下取出一把手槍,對於紫臣未變的神色並不感到意外。
  「你來開車。」他輕聲命令。
  紫臣迅速握住方向盤,清揚則將上半身探出車窗,連開了好幾槍,由好幾聲煞車和撞擊聲便知他彈無虛發。
  過了一會兒,清揚回到駕駛座,紫臣默默的放開方向盤,在回事務所的路上他們未曾再說過一句話。

         ※        ※        ※

  紫臣瞥了正在沙發上睡覺的清揚一眼,將他要的資料分類,幫他做一個總整理,打印完後再將它放到辦公桌上,然後怕將他吵醒似的踮著腳尖走出辦公室。
  「你都弄好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紫臣驚叫一聲,反射性的護住自己的頸子,一雙掩不住驚慌的冰綠色瞳眸直盯著發問的清揚。
  清揚一見紫臣的模樣便知她為什麼會這麼害怕。他輕歎口氣,伸手撥撥柔軟的淺粟色發,「這次我睡飽了。」
  紫臣一聽馬上恢復原有的冷漠,她是反應過度了。「資料我都整理好了,放在桌上。」
  他輕點下頭,望著窗外的夜幕,「現在幾點了?」
  「八點。」
  「八點?」清揚訝異的望著她,「都已經八點了,你早該回去的。」
  「我想把資料弄完,省得留到明天要開庭,你找不到資料。」她不在意的說。
  他點點頭,朝她露出個笑容,「謝謝你。」
  「不客氣,這是我的本分。」她的語氣冷淡而有禮。
  清揚見狀,不禁歎了口氣。「紫臣,我不是在跟你抱怨,但是我不希望我的秘書整天緊繃著神經對著我,這樣我會受感染的。」
  他對紫臣這樣的行為感到不悅,好像他是洪水猛獸似的。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總覺得似乎快壓抑不住想好好爆發一頓。
  聞言,紫臣胸口一窒,但臉上的表情更冷,不喜歡清揚看透她內心的感覺。「對不起,我會注意的。」
  清揚再歎口氣,「你沒必要這麼怕我。」
  「我沒有怕你,我只是……」紫臣欲出口的辯解在見到他的眸子時吞了回去。「只是有時候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你那天……你知道的。」
  清揚沒有接話,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向來只有她這麼看人,從來沒有人這麼看過她,她覺得自己正暴露在他面前。
  「你先回去吧,明天要出庭,九點見。」良久,清揚終於說了這句如同特赦的話。
  「好,明天見。」紫臣朝他點了個頭,隨即離開。
  清揚待她離開後,這才起身看文件,想為明天的官司做準備。
  過了一會兒,一個開門的輕響吸引了清揚的注意,他反射性的關掉燈,凝神側耳傾聽,沒再聽見什麼聲音,但他已經起了疑心,不動聲色的注意著辦公室外頭的動靜。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茶杯摔落地面的破碎聲響起。
  清揚微皺起眉,平常帶笑的神情完全褪去,他微揚唇角,彎起一抹優雅的弧線。他還在想紫臣這個新任秘書大概是個福星,才會從她來上班的那天開始一直到前些天,才發生過一次狙擊事件,害他無聊得要命,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樂趣上門,他不認真點玩會對不起那些希望他死的人。
  「清揚.風的辦公室是哪一間?」
  「我不知道──」紫臣寒冰似的話語讓挾持她的人打斷。
  「別說謊!你一定知道!」
  「他已經回去了,整個事務所我是最後下班的。」紫臣慶幸清揚及時將燈關掉,否則,她再怎麼說他已經離開也沒人會相信。
  剛剛她一出大樓就讓幾個持槍的人挾持上來,她刻意弄出一些聲響希望清揚會聽到,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是嗎?」那人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好似鬼魅。
  「信不信隨你。」紫臣冷冷的回道。
  「去看看。」那人朝著手下下令,然後他低頭對紫臣說:「看看這位小姐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紫臣冷哼一聲,臉上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但內心不禁為清揚擔起心來,不知他躲起來沒有?
  她真不知他哪來的這麼多仇家要殺他,前些天街頭追逐的戲碼讓她每每想起都還心有餘悸,沒想到現在竟然又遭到挾持,難怪他的秘書位子會是同事們戲稱的「死亡之位」。
  更難怪他的警覺心會高到連她都坐立難安,當然,他的警戒神態細微到讓人感覺不出來,不過因為她也是如此,因此她可以輕易察覺清揚每一刻都保持著高度警戒。
  但現在想這些沒什麼用,怎麼脫離這些人的挾持才是最重要的。
  「老大,這裡連個影子也沒有。」搜完的囉嘍們回來通報。
  「我不相信清揚.風會有飛天遁地的本事,我們在樓下守了一整天並未看到他出去,他絕對在這兒!再去找,找仔細一點。還有,小聲一點,別驚動他,他不是你們能對付的。」頭頭命令道。把紫臣推坐到一張椅子上,自己則持槍抵著她的太陽穴,神色警戒的看著四周。
  紫臣眸子危險的一瞇,但不動聲色。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四周愈來愈安靜,搜索的聲音愈來愈小跟著突然消失。
  寂靜像一張大網慢慢的籠罩住黑暗的室內。
  當頭頭發現不對勁時,已經太遲了,突來的光亮讓他和紫臣都瞇起眼來適應。紫臣只覺有股突兀的拉力將她往前拉,下一刻,她已跌入一個男人的懷裡。
  「啊!」紫臣驚叫一聲,隨即猛烈的掙扎。
  「別怕,是我。」清揚沉厚低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紫臣一聽立刻停止掙扎,無法形容那由心底升起的感覺,是釋然吧!情勢危急,她也顧不得不習慣跟人做肢體接觸,雙手緊抱著他不放,吸取他所帶來的安定氣息。
  「啊!你是從哪冒出來的?」那頭頭一見清揚平空出現,不禁嚇得後退一大步。
  「我一直都在這兒。」清揚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你……來人啊!快來人啊!」頭頭讓清揚的笑容嚇到了,他害怕的叫著同伴,但沒人響應他。
  「你說的不知是不是那些人?」清揚指指周圍不知何時倒地的一群人,好心的要他看。
  「啊……」那頭頭一看,整個腳都軟了下來。
  他的手下早就讓清揚打昏,沒有一個是清醒的。
  「你……你……」頭頭結巴得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我?你不是在找我嗎?現在我已經出現在你面前了,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
  清揚笑容可掬,但是那頭頭卻覺得絲絲冷意不斷由腳底升起,直至他四肢百骸都染上一層寒意。
  「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清揚拿出一條白色方巾,裡住他從那些囉嘍身上拿來的槍,將槍口對著他,「沒有的話,我就要以你私闖民宅的罪名處決你。」
  清揚說得輕鬆,但紫臣卻震驚的抬頭看著面泛笑容,可是那雙黝黑的眸子卻散發著寒冷的清揚,她呆住了,清揚那種眼神不像人的眼神,彷彿是從地獄來的魔鬼。
  她第二次遇見他時,他也沒有這種表情,倒像是那天去他家叫醒他……紫臣的思緒讓那頭頭討饒的聲音打斷。
  「啊……不要,不要……風先生,不要啊……」那頭頭被他的話嚇得連忙哀聲求饒。
  清揚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唇畔噙著的笑意倏地消失,語氣冰冷的說:「不要什麼?嗯?」
  「我說,我說……是……是哈林區的林……」那頭頭還沒說完,突然瞪大眼睛,渾身僵硬,然後「砰」的一聲,他整個人往前倒在地上。
  「你殺了他。」紫臣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說話。她瞪著那個死掉的頭頭,不敢相信上一秒還在說話的他,下一秒就變成這樣,而殺死他的人就是救了她的清揚。
  不過她一點也不感到驚訝。紫臣覺得就算是清揚在她面前炸死一堆人,她也不會訝異,因為清揚就是這麼一個我行我素的人。
  「我沒有。」清揚沉聲否認。
  他放開紫臣,摸摸玻璃上的彈孔,再望向對面大樓的頂樓,暗自思忖著能在那樣遠的距離殺死一個人的殺手有哪些,看來這次他是惹上不得了的人物,否則這個人也不會被滅口。
  「可是他死了。」紫臣語氣僵硬的說。
  「對。」清揚不否認。「但不是我殺的。」
  他拉著紫臣在屍體旁蹲下,紫臣掩住心裡的驚顫想起身,但清揚強硬的拉著她,她只好跟著蹲在他旁邊,不過身子有一半是躲在他的背後。
  「你看。」清揚面不改色的翻過屍體,指著流著血的胸口說:「胸口的槍傷是用遠距離長槍造成的傷口,不是這種小槍可以造成的。」
  紫臣盯著清揚手指的傷口,有半晌說不出話來,久久,她才囁嚅道:「你在破壞犯罪現場。」
  清揚聞言將注意力轉到她身上,瞧出她有些不對勁。「你沒事吧?」
  紫臣勉強擠出個笑容,「沒事。」
  清揚注視她良久,「你看起來的確是很堅強,看起來。」
  他意有所指的話語讓紫臣一時語塞,只能轉頭避開他的眼睛。
  「我……我該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清揚一如往常的語氣讓她的腳步頓了頓,隨即快步離開。
  清揚在她離開後噓了口氣,伸個懶腰,然後打電話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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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8 08:14:16 |只看該作者
第04節
  「喂,老三,是案子煩心還是為了有人要殺你而煩心啊?」坐在客廳修指甲的風昀樵一見清揚回來便往吧台走去,突然出聲問道。
  她已從新聞快報看到她二哥的身影。
  清揚這才發現昀樵已經回來了。
  「咦?你怎麼回來了?你老公呢?」他看了看四周,並沒有見著平時寸步不離昀樵的雷。
  昀樵指著廚房的方向,「他在泡牛奶給我。」
  「牛奶?你不是很少喝牛奶的嗎?」清揚有些訝然的問,動手調了杯馬丁尼。
  「現在不喝也不行。」昀樵語氣雖有些無奈,但帶著更多的喜悅。
  「昀樵,來。」雷拿著杯子出來,坐到她身邊將牛奶遞給她。「溫度剛好。」
  昀樵乖乖的接過杯子喝下去。
  「雷還是這麼疼老婆。」清揚看見雷望著妻子的溫柔神情不禁笑道。
  雷循聲回過頭,這才看見清揚。「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很久了,只是你一直沒注意到我而已。」清揚調侃道。
  雷靦腆的笑了笑。「通常只要昀樵在的地方我只會先注意她。」
  「看得出來。」清揚看著昀樵喝牛奶喝了一半不想喝,而雷則一直勸她要喝完的有趣畫面,為妹妹找到幸福而感到欣慰。
  他輕啜一口馬丁尼,讓它在口中留味。
  「對了,清揚。」雷突然轉過頭喚道。
  「嗯?」清揚瞄了昀樵手中已空的杯子一眼,心裡暗忖還是雷有辦法。
  「再過八個月你就要再次當舅舅了。」雷喜孜孜的宣佈道。
  「哦,昀樵懷孕了?」清揚的視線落到昀樵的肚子,和雷那雙閃著幸福笑意的金眸。
  「嗯。」雷含笑點頭,他可是花了好多時間說服妻子,才在昀樵不小心懷孕之下一償當父親的心願。
  清揚點點頭,心中那股自己是多餘的的感覺更加濃烈,他仰頭飲盡杯中的馬丁尼,起身走上樓。
  「我說錯了什麼嗎?」雷回頭望著妻子,一臉無辜的問。
  昀樵拍拍他的手臂,柔聲道:「你沒說錯,他只覺得自己在我們之間是多餘的而已。」
  「可是我們……」
  「我知道。看來二哥是真的感到寂寞了。」昀樵摟著丈夫的臂膀,輕聲說道:「他本來就是一個比較能感受到四周氣氛的人,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他很不習慣,我們這些兄弟姊妹都各自找到伴侶,他在替我們高興之餘也感受到自己的孤寂。」
  「昀樵,那我們該怎麼讓他感受溫暖呢?」雷從不知道清揚也會有這一面。
  「把你扮成女人去勾引他怎麼樣?」昀樵古靈精怪的說。
  「別開玩笑了。」雷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說得也是,只怕你還沒接近他就先讓他修理一頓,還是算了吧!」昀樵話雖是這麼說,但一臉的賊樣可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雷用指關節輕敲妻子的額。「你少出餿主意。」
  昀樵笑開了,「反正只是說說,又不會少塊肉。」
  清揚背靠著門板,過了一會兒,他才將自己拋到床上。
  寂寞?難道他也感受到沒有伴侶的寂寞了。清揚自嘲的笑了笑。
  但這種事能強求嗎?他只要家人開開心心的,那他就會開心。打從十幾年前他由街頭回到家那一刻開始,他便知道這一生是不太可能會結婚的,因為最瞭解他、最愛他、最能讓他信任並放鬆心情的人,全是與他有血緣關係的兄姊弟妹,除非他能找到一個跟他們一樣的人。
  清揚腦中突然浮現紫臣的身影,他笑了笑,他對她有好奇,那雙冷漠的眸子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情感?
  他想知道,他想挖掘。
  他取出晴硯洗好給他的相片,開始陷入思緒中……

         ※        ※        ※

  清揚看著身著黑色套裝,戴著墨鏡,活像去參加喪禮的紫臣朝他走來。
  「你看來像是要去參加喪禮。」清揚批評道。
  「法院沒規定律師的助手穿什麼衣服吧?」紫臣反問。
  「是沒有。」清揚聳聳肩,「但你的樣子會影響到我的心情。」
  「我沒有衣服替換。」紫臣冷淡的回了一句。
  昨夜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淨是那些被清揚打昏的人,被槍殺的人,清揚面對那些人的笑語,他的懷抱……
  現在她終於覺得自己像個正常人,跟清揚一比起來,她以往的行徑簡直是良好得不能再良好。但奇怪的是,打從認識他開始,她便覺得清揚是人物畫的好素材,至今仍是這麼覺得。
  清揚笑了笑,手輕撫過她沒有盤起的髮絲,紫臣透過墨鏡訝然的瞪著他,但清揚已經轉身走入法院,她有點反應不過來的站在原地。
  直到清揚發現她沒跟上來時,再次回過身。「怎麼,呆了?」
  輕而柔的問話讓紫臣下意識的想摀住耳朵,她定下心思,才要舉步,整個人便被清揚撲倒,跌下階梯。
  紫臣的墨鏡因他這一撞而掉落地上,冰綠色的眸子滿是怒意。
  「你干什……」她惱火的叫,這是第幾次他連通知也不通知就嚇她的?但她的叫聲讓隨後響起的槍聲掩蓋住。
  她和清揚的眼神有短暫的接觸,下一秒,他們靈敏的起身,各自尋找掩護。
  霎時,尖叫聲、汽車煞車聲、槍聲、警笛的聲音、警察鳴槍的聲音,全混在一起……

         ※        ※        ※

  一名警員將做好的筆錄拿到清揚和紫臣面前,「如果沒什麼錯誤的地方請在這兒簽名。」
  清揚看也不看就簽上名,紫臣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好。」警員在看過清揚的簽名後,起身打開偵訊室的門。「假如查到什麼,我們會通知你來指認的。」
  清揚輕頷首,讓紫臣先出去。
  「那些人是什麼人?」紫臣望著他問道,希望他給她一個解釋。
  「我不知道。」清揚拿剛剛警員問他同樣問題時,他給的答案來回答紫臣的問題。
  「騙人。」紫臣冷睨著他,堅持要知道答案。
  「信不信隨你。」他的確不知道是什麼人想殺他,一會兒有時間再到CECILY那兒去看看。
  紫臣瞇起眼,不悅的說;「這件事情關係到我的生命,你最好不要瞞我。」
  生命是她的,誰也不能剝奪,縱使家人不認同她,她仍是要活得好好的。
  清揚無辜的攤開手,「我真的不知道。」見她仍是一臉狐疑,他只好笑道:「這樣吧,一會兒我要去查,你跟我一起去吧。」
  紫臣還沒答話,有人便先開了口。
  「去哪兒?帥哥。」一名身材高姚,身穿橙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頭上戴著一頂藍色鴨舌帽,看不清表情的女孩站在一輛白色法拉利旁邊,輕笑的問道。
  紫臣盯著那個女孩子,看她的樣子像是在等人,等清揚嗎?
  清揚聞言笑出聲,修長的手指習慣性的輕撥著落到額前的髮絲,眸裡泛著柔柔的笑意。「大醫生,LONG TIME NO SEE。」
  那個女孩走離白色法拉利來到清揚面前,拿下鴨舌帽,一頭黑亮的直髮隨之落下,披散在肩背上,在燈光的照射下,她的五官便一覽無遺。
  她的五官和清揚很像,但較為柔美,不過那份自信是相同的,熠熠生輝的黑眸此刻同樣閃耀著笑意。
  「嗯,幾年不見,保養得不錯嘛!侄子。」說著,她給了清揚一個大大的擁抱。
  侄……侄子?紫臣訝異的瞪大雙眼,這個年紀看起來比清揚小的女孩是他的姑姑?
  「姑姑你也是啊!看不出是二十五歲的老姑婆了。」清揚笑道。
  「去你的!」風詠歡掄拳打了他一下。「我才二十五歲,什麼老姑婆。」
  清揚哈哈大笑,紫臣再一次見著了那日晴硯來訪時他的爽朗笑容,心,不禁縮緊了下。
  「你什麼時候來的?」清揚像個哥哥對妹妹一樣摸摸詠歡的頭髮。
  「我才一下飛機就讓人捉來充當司機。」詠歡一臉無奈的說,然後她露出個邪邪的笑容,「聽說最近你挺風光的,新聞的頭條都是你耶!」
  「不好意思,人紅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清揚聳聳肩,「謙虛」的說。
  「咳!」詠歡聽不下去,連忙輕咳幾聲,要清揚停止他自吹自捧的噁心行為。
  「你這次來要待多久?」他還以為會在復活節前夕才見得到她的人影。
  「復活節前一天就得走了,我得趕回去開刀。」這就是為什麼她會這麼早來的原因,為了病人,她得犧牲自己的休假。
  「那多可惜。」清揚臉上的惋惜不是假的,原以為可以介紹星衍給詠歡認識,偏偏星術要復活節前一天才會從日本飛回來,到時候詠歡已經走了。「本來想介紹個人給你認識的。」
  「她嗎?」詠歡望著站在侄子身旁一直沒說話的紫臣,目光緊盯著她,看得紫臣很不自在,盡量維持著面無表情。
  詠歡好奇的打量著她,頭一次看到清揚身邊會有除了她們這群女人以外的女人出現,且他的態度很自然,沒有什麼掩飾的笑容,也沒有什麼勉強的感覺。
  清揚這時才意識到紫臣還在身邊,他沒有否認的拍拍紫臣的背。「冷紫臣,我的秘書,風詠歡,我姑姑。」
  「你好,叫我詠歡便行。」詠歡沒等紫臣伸手便捉住她的手猛搖。
  紫臣僵硬的露出一個笑容,非常不習慣跟人做身體接觸的她使勁拉回手,顧不得詠歡的感受,但她一這麼做便覺後悔。
  詠歡學清揚聳聳肩,不是很在意。
  「你這麼好心來接我們?」清揚見狀扯開話題的問。
  「我是陪皓軒來的,他在那兒。」詠歡指著他們身後,一名正朝他們走來,戴著墨鏡的高大男子。
  藍皓軒在他們身邊站定,伸手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純紫瞳眸。
  皓軒?這個名字有點熟。紫臣陡地張大眼,她看過這雙眼睛!是藍家二公子的眼睛!
  前些年她回台灣時曾聽聞藍皓軒脫離藍家,藍家已經不承認這個兒子。她向來不注意這種小道消息,會引起她的注意是因為皓軒跟她一樣,有雙不屬於東方人的眼睛。
  現在看來,脫離藍家的皓軒過得很快樂。
  「原來你們還在啊!」皓軒笑道。「我以為你們會在外頭。」他指指站在警局外等候清揚和紫臣的媒體記者們。
  「我的車子停在這兒,難不成就這麼貢獻給N.Y.P.D.嗎?」說完,清揚同皓軒擁抱。
  「怎麼你老婆不陪你來啊?」
  「羿兒有點水土不服,剛巧詠歡來,反正她閒著也是閒著,讓她開車也好。」皓軒察覺到紫臣的視線,偏頭看了看她,意外她有一雙美麗的眼眸。「這位是?」
  「我的秘書,冷紫臣。」清揚的介紹讓皓軒微訝的揚起眉,因此忽略了第一句話。
  外傳讓人綁架的冷紫臣……「怎麼她剛剛做筆錄時,沒被人認出來嗎?」
  「做筆錄的是我,又不是她,她只是陪著我而已。」清揚伸個懶腰,警察問的問題全繞在他不曉得的事情上,他回答得都快要睡著了。
  紫臣冷哼一聲,要不是清揚堅持要她陪著才肯做筆錄,她早就走了。
  可惡的傢伙!他根本就是故意的,自己一個人累就好了,還硬要拖她下水。
  清揚拋給紫臣一個笑容。「我可捨不得讓紫臣這個好不容易才請到的秘書被人帶走。」
  「秘書?!」
  皓軒大笑出聲,詠歡則一臉哀悼的握著紫臣的手,這次紫臣沒有再抽回。
  「紫臣,辛苦你了,我侄子這個秘書的位子,不是人人能坐的,你竟然有這個必死的決心去當他的秘書,在此,我要獻上無限的同情與敬意。」詠歡唱作俱佳的模樣讓紫臣不由得笑出聲。
  清揚一見到她的笑容,掩不住驚訝的望著她,平靜的心湖似乎泛起一陣漣漪。
  他輕咳幾聲鎮定心緒,「時候不早了,你們先走吧,我送紫臣回去。」
  「OK,院裡見。」詠歡和皓軒同他們揮下手,便上了白色法拉利,先行離開。
  「我們也走吧。」清揚揚揚手中的鑰匙,要紫臣跟他走。
  「你的家人們很有趣。」也很溫暖。紫臣在心裡補上一句。
  他們讓她想到清揚家裡那張白色的餐桌。
  「謝謝。」他打開駕駛座的車門要紫臣坐進去。
  「你要讓我駕駛?」她驚訝的問。
  「是的。」清揚笑容可掬的點著頭。
  「為什麼?」紫臣不解的問。
  她印象中的清揚,是那種習於讓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下的人,不論是採取多麼極端的手段,只要能達到目的,他還是會用。不論表面上他有多和善開朗,內心裡,他就是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可以拋棄。若說他呈現給人看的那一面是像白天般陽光照耀,那無疑的,他的內心就是黑夜盤據。
  事實證明,他的確是這樣的人,那種即使他面對危害性命的情況,也能從容一笑的人。
  可是他現在竟然要她開車?
  「看你的臉似乎累積了很多怨氣,若不讓你發洩一下,我可不想待會成為你手下的亡魂。」清揚似真似假的說。
  紫臣連忙掩住自己的臉,但在看到他的笑臉時,她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風清揚,你……」
  「冷小姐有地方需要小的服務嗎?」清揚朝她行了個彎身禮,謙卑的問。
  紫臣這下也氣不起來,她搖搖頭,逕自坐上駕駛座。「上車吧。」
  清揚依言上車,還沒坐穩,車子就疾速衝了出去,衝過守候在門口的記者們,沒入車水馬龍的紐約夜色中。
  「去那兒?風律師。」紫臣含笑問道,那雙冰綠色的眼眸閃著笑意。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間PUB。」清揚好不容易才捉牢扶手,將安全帶繫好,心裡十分佩服紫臣的開車速度。
  「坐穩了。」紫臣因為可以開車而顯得很開心。
  「GO AHEAD。」清揚發現她笑起來比平常那張冷漠的容顏順眼多了。

         ※        ※        ※

  黑色法拉利「吱」的一聲停在CECILY的PUB前,紫臣覺得這些日子的抑鬱全發洩出來。
  她轉向身旁的清揚,不吝於給他一個笑容,「風律師,我們到了。」
  出乎她意料的,她沒有看到清揚保住命似的放鬆表情,反倒是同她一樣的過癮。
  「太好了,以後車子都由你開吧,真是太過癮了!」
  清揚一臉意猶未盡的神情,令紫臣不知該說什麼。
  她愕然的盯著他,原以為他不是會皺著眉要接手開車,就是會為了保護心臟而不再讓她開車。
  「怎麼了?」清揚看出她眸中的愕然,笑著問道。
  紫臣眨眨眼,冰綠色的眸子有著來不及掩藏的怔仲,她的視線和他的相交,她發覺自己移不開視線,好似整個人都陷入他那雙帶笑的深邃黑瞳裡。
  久久,她才移開視線,盯著方向盤低聲說道:「我在台灣也有一輛紅色法拉利。」
  「然後?」清揚也不勉強她一定要看著他說話。
  「現在它一定變成我妹妹的了。」
  「為什麼?」清揚有股想撫摸她頭髮的衝動,但他握緊拳頭克制自己。
  「因為我妹妹只要是我的東西她都樂意接收。」只要是她在乎的東西。紫臣垂下眼瞼遮住會洩漏心事的眸子。
  回頭得問問皓軒對冷家的瞭解,清揚在心底盤算著。但他不動聲色的說:「咱們進去吧。」
  「嗯。」紫臣為自己的莫名其妙而笑,她在想些什麼,清揚只是她的上司,她怎麼跟他扯這些呢?
  他們走進PUB,清揚直接帶她越過大廳進入另一個秘室。
  一名正在穿衣服的金髮美女聽到開門的聲響,迅速拿起桌上的槍對準他們,在認出是清揚後,她沒好氣的背過身穿好衣服。「下次進來前要敲門。」
  「依我和你的交情還用得著敲門那麼客套嗎?」清揚要紫臣自個兒我位子坐下,然後他走到CECILY背後替她拉上衣服的拉鏈。
  紫臣不自在的別過臉,不想看見這等親密的鏡頭。
  「如果你不敲門,下次別怪我一槍轟了你的腦袋。」CECILY拉拉身上的衣服,將金色波浪般的長髮綰成髻。「我可不想背上讓全美國最炙手可熱的天才律師喪命在我手裡的罪名。」
  她邊說邊走到辦公桌後的椅子坐下,眸子的焦距定在紫臣身上。「冷小姐,你好。」
  紫臣愕然的盯著CECILY,數不清今天已是第幾次驚訝了。
  「我嚇著你了嗎?」CECILY瞥見她眸裡的訝然,露出個和善的笑容。
  紫臣聞言搖搖頭,眼睛在CECILY和清揚之間來回看著,猜測他們是什麼關係。
  「CECILY,你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的秘書身上,我可是會吃醋的哦!」清揚曖昧的話語讓紫臣再一次陷入驚怔的思緒中。
  「秘書?!」CECILY訝然的反應,對紫臣來說並不是頭一次見著。「這樣不太好吧,色狼。」她取笑道。
  聞言,清揚微挑一眉,「喂!雖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可不容許你出言污蔑我高亮的節操。」
  「節操?」CECILY將清揚從頭到腳仔細看一遍。「我看不出你有什麼節操在,還高亮?」
  紫臣噗哧一聲笑了起來,他們之間的情誼看在她眼裡只覺欣羨,還有一絲淡淡的酸意飄著。
  「紫臣,你別跟CECILY一同攪和。」清揚看見她笑,竟然也想跟著笑,望進她那雙不是冷漠而是笑意的冰綠色眸子感覺真好。
  「我覺得我應該要為CECILY小姐說的實話捧場。」紫臣難得笑得這麼開心。
  「CECILY,紫臣,叫我CECILY。」CECILY糾正她的用詞。「對了,可能追殺你的人的名單我已經幫你列好了。」她指指放在桌上那一疊打印紙。
  「不會吧,我的人緣這麼好?」清揚皺眉低笑道,將那疊紙張大略看過一遍。
  「好到讓人不得不追殺你啊!」CECILY譏諷道。
  「怎麼,我這麼受歡迎礙到你的眼了?」清揚收好那疊紙。「我該走了,省得把你也牽連進來。」
  名單上的人物個個來頭都不小,幾乎都是跟CECILY差不多地位的黑道老大,他不想因為他的關係而讓CECILY陷入危險。
  CECILY眼眸一柔,露出個溫柔的笑意,「我送你們。」
  清揚點點頭,拉起紫臣的手,她卻用力摔開他的手,逕自走在前面。
  「別忘了,你沒死要記得來打一聲招呼哦!」CECILY的關心藏在笑語背後。
  清揚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紫臣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餘的,轉過身想讓他們倆單獨話別,她不經意的抬起頭,卻正巧見到對面大樓頂上有個異樣的光亮。
  難道是……槍?!她倏地張大眼,回身想警告清揚已經來不及,她想也不想的衝過去撲倒清揚。
  CECILY不明所以的望著紫臣的動作,正想上前扶起他們,下一瞬間,她的身子即因一股衝力而往後倒下,那種熟悉的灼熱感開始蔓延到全身,她低頭望著左胸上的傷口,眨眨眼,眼前一黑……
  「紫臣,你做什麼?」清揚搖搖因撞到地而有些暈的頭,他坐起身,低頭問著壓在他身上的紫臣。
  紫臣不自覺的抱緊他,感覺緊繃的心在聽見他仍正常的心跳時舒緩,她抬首正想開口說話,卻因瞥見渾身是血的CECILY而忘了要說什麼。
  「紫臣?」他順著她的視線往後探去。
  清揚登時呆了,他的腦子一片空白的瞪著CECILY,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他混沌的腦袋才讓他清醒過來。
  「風清揚,風清揚!你醒醒!」紫臣大叫著,把他的臉轉到自己面前,握住他的肩用力搖晃著。「風清揚,醒醒!」
  清揚的眸子漸由呆滯變為清明,他大叫一聲,推開紫臣掙扎的爬到CECILY身邊,半抱起她,伸手摀住那個不斷流出血的傷口,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紫臣緩緩站起身,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清揚和他抱在懷裡的CECILY,覺得胸口好悶。
  「CECILY,CECILY……」清揚不敢置信的望著前一秒還在跟自己說笑,現在卻中彈的好友。他聲音破碎的低喚道:「CECILY,你醒醒……」
  只可惜早已昏厥過去的CECILY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紫臣,快去開車。」清揚頓也不抬的命令道。
  「好。」紫臣點點頭,連忙將車子開到他們旁邊。她打開車門,讓清揚抱著CECILY上車。
  「你還好吧?」她望著清揚看不出表情的臉問道。
  「開車送我回家。」清揚冷沉的聲音和不再掩飾的狠毒表情讓她不再問下去,她迅速發動車子,直朝風人院而去。
  清揚下意識的抱緊CECILY失溫的身子,想給她一點溫暖,對著快速閃過的街景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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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節  
  冷紫臣將桌子清乾淨,把那本素描本置於桌上,凝神注視良久,她才伸手翻開那本素描本。
  裡頭除了第一頁中央公園的露天劇場外,其餘全是清揚的素描,他的各種表情與眼神的變化,法庭上,車子裡,辦公室中,甚或還有他們倆頭一回見面時的酒保。
  「風清揚……」紫臣微瞇著那雙冰綠色的眸子,出神的輕喚。
  她剛從風人院回來,她等到CECILY被送到地下室的醫療室中方離開,沒有告訴任何人,反正也沒有人注意到她,他們──風人院的駐院人們──一見到CECILY受傷就人仰馬翻,加上清揚的注意力全在CECILY身上,也沒機會介紹她,所以她離開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影響。
  「沒有影響……」紫臣輕聲喃道,拿起炭筆,腦中浮現清揚因CECILY受傷而失措的臉孔,迅速在空白的畫紙上勾勒著。
  她盯著畫,眼中兒的卻是清揚抱著CECILY的那一幕。「喀」的一聲輕響,紫臣茫然的盯著掌心那抹黑色和已經斷成兩半的炭筆,不明白為什麼那一幕會帶給她心痛的感覺。過了半晌,她捏著炭筆用的橡皮擦──饅頭──將不屬於清揚的線條擦掉。
  完工後,她將「藍」拿出來抱在懷裡,但是她非但無法平靜下來,反而愈來愈煩躁。
  「哪裡出了錯……」她低低的喃語著。
  她不知道心裡浮現的激動是為誰而出現,她皺起眉頭,很不喜歡這種讓她寧靜的怪誕心情。
  她是怎麼了?紫臣離開桌子坐到沙發上,點起煙,狠狠的吸一口。
  她的煙癮並不是很大,只是在冷家人面前,她總會以煙來掩飾自己的心情,久而久之,只要她想要掩飾什麼,就會習慣性抽煙,這完全是出於下意識的。
  她等到抽完一根煙,要點第二根時才發現自己點了煙,她眨眨眼,瞪著手上的煙,她想要將什麼藏住嗎?
  將什麼藏住不讓人發現嗎?
  不,沒有什麼是她想藏住的,沒有。她愣愣的搖著頭。
  「砰砰砰」的敲門聲不絕於耳,最後來人破門而入,但紫臣恍若未聞,一徑的否認自己的心情,直到有人拍拍她的肩,她才猛然驚醒,反射性地捉住來人的手來個過肩摔,但那人一個反手拉,她登時失去重心的跌在那人身上。
  她激烈的掙扎,但那人的力道比她大,他將紫臣的頭緊壓在胸口,單手將她的雙手固定在她身後。
  紫臣不放棄的掙扎,直到最後氣力用盡只有癱在他身上喘氣的份。
  「放開我!」她無力的命令道。
  「你很不喜歡跟人做肢體接觸。」
  這聲音……紫臣猛一抬頭,正好打到清揚的下巴,痛得他捂著下巴,立刻放開她。
  紫臣乘機起身,「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敲門敲了不下一百次,你在家為什麼不回答我?」清揚揉著差點讓她撞得變形的下巴,坐起身注視著面前的紫臣。
  「有嗎?」她轉身關上門,幸好它沒被清揚踢破,再到廚房取些冰塊,用毛巾包住幫他冰敷。「你怎麼來了?」
  「我才要問你怎麼走了?」他等CECILY開完刀後出來,竟然沒看見紫臣的蹤影,問遍其他駐院人,結果沒有人看到她。
  聞言,紫臣感到那股煩躁再次浮現,她把冰塊放到清揚身上,又想抽煙了。「CECILY情況如何?」
  「沒傷到要害,只是流血過多。」清揚拉住正要起身的紫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紫臣別過臉。「我在不在對CECILY沒有影響。」
  「但是對我有影響。」清揚眉一皺,眼一瞇,口氣很沖的說。
  呃?!紫臣回過頭看著他,正好迎上他燃著怒氣的黑眸。
  她的嘴開開合合,卻吐不出半句話。
  「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清揚不願去回想當他發現紫臣不在時的那種心情,比起已經沒事的CECILY,他竟比較掛念不知何時離開的紫臣。
  「我還會有什麼事?」紫臣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唇角微揚的笑問道。
  「你是我的秘書,常跟我進進出出的,我今天又帶你去CECILY那兒,要殺我的人可能會將你列為目標,你明不明白?」
  紫臣掙脫他的手,坐到沙發上,伸手點煙,「不明白,我跟你之間只是秘書和上司的關係……」
  話未說完,她的心陡地一震,手跟著一顫,煙緩緩落在地板上。
  怎麼回事?她竟然對這樣的話感到心一陣刺痛?
  「不,我們不只是這樣的關係。」清揚拾起未熄滅的煙,狠狠的吸一口。「由於你保護了我,你已經跟我扯上不解的關係,他們會殺了你。」
  「哦?」紫臣氣息不穩,整個人不由自主的輕顫著,以至於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哭。
  「你怎麼了?」清揚半跪在她面前,想看清她低垂的眸子有著什麼樣的心緒。
  「沒……沒什麼。」紫臣看天花板看地板看牆壁,就是不看清揚,她極力穩定自己失控的情緒。
  不該,不該是這樣的……她該是等著逃婚的風頭過去,然後收拾行李永遠的離開,不再接觸任何一個冷家人,什麼狗屁未婚夫,她絕不當傀儡!
  她一看到洪濤就知道不可能跟他有幸福的婚姻,她心中沒有過幸福,又怎能知道如何經營幸福?尤其當他從不看著她的眼時,她明白洪濤看中的是冷家的財勢地位。
  權勢呵!總是教人趨之若鶩,縱使那個人本身的地位名望已經夠高了。
  所以他勉強自己跟冷家的叛徒訂婚,她怎能讓人任意擺佈,這麼多年了,她本來就不該奢求他們再給她一絲一毫的親情,是她自己作夢,才會落得這般地步。
  她逃婚,做了一件她應該做的事。
  原本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中,但她不該遇到清揚,不該接受他的邀請,然後……一切全失去控制了。
  全失去控制了!
  「紫臣?」清揚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定在自己面前,凝視著她那雙冰綠色眸子。
  「全都……失去控制了……」紫臣艱難的說著這句清揚聽不懂的話。止不住胸口的窒息感,她吸吸鼻子,想排解那份塞滿心中的感情。她用力眨著眼睫,漸漸的,眼前的清揚模糊了起來,她感覺眼睛好像有什麼濕濕的流出來。
  「紫臣?」清揚輕柔的拭去她滑出眼眶的淚水,心跟著她落淚而起伏。
  「我沒事。」紫臣別過臉,躲開他替她拭淚的手。清揚的手停在半空中,覺得心擰了下。
  「你該守在CECILY身邊才是。」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恢復今天以前那個冷漠的冷紫臣。
  「我覺得要對你救了我而道謝。」清揚細心的窺見她內心的一角,他猜她現在一定為了什麼事感到困擾,一定有什麼事脫離了常軌。
  這樣的紫臣讓他很掛念,而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掛念產生。
  「你是我的衣食父母,不救你,我薪水拿不到怎麼辦?」紫臣強迫自己揚起一個冷笑。
  「很好,我就是需要你這樣的員工。」清揚嘴角同樣噙著冷笑。「我該回去照顧CECILY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他睨了紫臣一眼,逕自走向門口,拉開門,然後關上,只不過他並沒有離開。
  紫臣直到聽見關門聲才允許自己卸下冷顏。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喃喃自語,懊惱的低聲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什麼時候……」
  她咬緊下唇,雙臂緊抱著自己,試圖讓因清揚離去而消失的溫暖回到身體裡。
  難不成在她開始畫他時,這份感情就萌芽了?
  天!她給自己惹來什麼麻煩?天知道她只是想要畫一個好題材,怎知這回找的題材會連自己的心也賠了進去。
  不行,她不能任情況這樣發展下去,她該照原先的計劃,做完一個月後就拿薪水離開紐約,對,該是這樣的,她不必找什麼畫材,好的畫材可以再找。
  對,所以,現在這個畫材可以不要!
  紫臣心念一動,伸手拿起素描本想要「毀屍滅跡」,但她還沒開始動作,眼角餘光就瞥見雙臂交抱、正好整以暇倚在門板上望著她的風清揚。
  「你怎麼還在這兒?」紫臣沒想到他還沒走,她不自覺的抱緊素描本,此舉讓清揚挑了下眉。
  「我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清揚唇邊的笑容讓這件「非常重要的事」可信度降低不少。
  「什麼事?」紫臣神情戒備的問。
  「我來了這麼久,你都沒請我喝一杯咖啡,這是待客之道嗎?」
  「我又沒特地請你來,對於不速之客是不需要講究待客之道的。」紫臣攏著眉,不客氣的回道。
  「管它是什麼客,反正我想喝咖啡,你身為主人不講我就是你的不對。」清揚耍賴的工夫一流,任紫臣怎麼說他就是有辦法拗成是她的錯。
  紫臣放棄跟這個伶牙俐齒的律師辯論,心不甘情不願的抱著素描本進廚房。
  清揚走近那張桌子,發現上頭除了她剛才抱走的素描本外,還有一幅裱了框的十六開畫紙,畫只有一個顏色都藍色,畫的是天空,剛讓雨洗過的天空。
  認出這幅畫是出自自己的手,他不禁笑了,想起那段年少輕狂的日子,跟大哥一同……
  「你小心一點拿,別把它弄壞了。」紫臣略帶慌張的聲音穿過清揚的思緒,他循聲望向她的方向,她正站在廚房門口手裡還端著兩杯咖啡。
  「這幅『藍』的感覺很好。」清揚拉開椅子坐下,含笑望著她說。
  紫臣沒有答腔,把杯子擱在桌上,「快喝,喝完快滾。」
  清揚一派悠閒的舉杯就口,並沒有喝下咖啡,反而盯著紫臣不放,專注的眼神讓她無法忽視。
  紫臣攏起眉頭,「看什麼?」
  「這幅『藍』,你是從哪裡得到的?」清揚微笑的問道,眼底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關你什麼事?」紫臣板著臉冷道。
  此刻她只想要清揚快點走,免得她剛剛發現的事實被敏銳的他察覺。但也因為她急於趕他走,所以忽略了清揚竟能喚出這幅畫的名字。
  「隨口問問。」清揚攤攤手,露出個笑容,手上的咖啡仍是一口也沒喝。
  紫臣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輕啜口咖啡,目光四處游移,但就是不看他,「你該回去看CECILY了。」
  清揚輕揚一眉,「你怎麼一直趕我走?」
  好像他是瘟疫一樣,這個想法讓清揚很不高興。
  「因為你該走了。」紫臣望著窗外,冰綠色的眸子沒有絲毫感情。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清揚往後靠在椅背上,盯著她的側臉說道。
  「什麼事?」紫臣隨口漫應著。只要能讓清揚早點走的事情她都願意答應,她不想見到他,發現自己的心淪陷已經很糟了,她不想讓自己陷得更深,終至無可救藥。
  「基本上,我已經大致掌握是誰想殺我了。」清揚一提到這件事,帶笑的黑眸便逐漸結冰。
  本來,對方將目標放在他身上,對他來說無謂,反正這種事他見多了,可是一旦扯到其他人,尤其是CECILY這個最最不該被扯進來的人時,他就沒什麼心情玩下去了。
  不過,這個人未免太笨了,敢在CECILY的地盤上動刀動槍的還沒幾個人呢!再根據那天那個被滅口的人臨死前說的話,稍微過濾一下CECILY給的資料後,主使者的身份便清楚地浮上台面──是哈林區南端的角頭老大,目前正在服刑的林區.道格。
  兩年前林區.道格曾經委託他打官司,道格因謀殺妻子而被捕,同時並以多項罪名被起訴,他當時提出的酬勞是道格總財產的一半,但是最後這場官司卻輸了,只因他沒有「適時」提出道格有精神病的證明。
  結果林區.道格謀殺妻子的罪名成立,被判刑二十年,同時其他罪名亦成立,所有刑期加起來有一百年左右,道格可以吃上一輩子的牢飯。
  「哦,是嗎?」紫臣淡淡的應了一句。她不相信有人替他找齊資料,他還會不知道是誰。
  思及此,紫臣眼前出現清揚替CECILY拉拉煉的情景。她眨眨眼,想眨掉這一幕,CECILY很美,他們很相配,她沒必要感到不舒服。
  紫臣暗自歎口氣,承認她是嫉妒,但她沒有心情談情說愛,她也不知道怎麼去經營一段感情,不如趁尚未陷得太深時趕緊抽身,更何況清揚的心是怎麼想的,她也不明瞭。
  「……很好,你答應了就好。」清揚的話讓她從沉思中回過神。
  「什麼?」紫臣不明白為何他會突然冒出這句話。
  「我說我們一起去找證據,你說好啊!」清揚惡質的笑道。
  「什麼?!」紫臣杏眸圓睜,她根本沒聽到他的要求,哪來的答允?
  「什麼『什麼』?」清揚笑得瞇起眼來,望著紫臣的黑眸像在夜色中閃耀的星芒。
  「我才要問你說了什麼?」紫臣口氣不穩的反問。「我沒聽到你說要和我一同尋找證據的話。」
  「是嗎?」清揚學著她張大黑眸,「可是我有聽見你說好啊!」
  「真的嗎?」紫臣看著他篤定不帶猶疑的態度,反倒懷疑起自己來了。剛才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裡,所以沒注意聽他說些什麼,或許她真的點頭或說好了也不一定。
  「真的。」清揚猛點頭,眸裡一片真誠。
  「為什麼找我?」紫臣再次別過臉,不想跟他做眼神接觸。
  「你開車技術高超,萬一我們應付不了那些人,逃命的時候就要看你的了。」清揚撥撥額前的髮絲,笑道。
  紫臣沒有答腔,不能克制自己的心因清揚的話而掀起巨浪。
  「紫臣?」她今天怎麼老是在發呆?清揚有些擔心的喚著她。
  紫臣回過神,冷聲道:「我會幫你,你可以走了。」
  清揚眸底閃過一陣不快,非常非常不喜歡紫臣動不動就趕他走,上次他來的時候是這樣,這次也是。
  「你怎麼動不動就趕我走?好歹我們也是共同經歷幾次生死危機的夥伴。」清揚正經肅穆的說。
  「夥伴?」紫臣有那麼一下子的怔愣,然後她輕笑出聲,「你的夥伴應該是此刻躺在你家的那個人。」
  她說不出CECILY的名字,因為她發現這個名字像火般焚燒著她的心。
  「CECILY?關她什麼事?」清揚不解的問,他在說他們兩個,扯到CECILY做什麼?
  「你該回去照顧她了。」紫臣深吸一口氣,握拳制止想抽煙的念頭。
  「紫臣。」清揚冷凝的眸子,嚴肅的臉龐及認真的語氣在說明若她不說,他是不會離開。
  「你走不走?」紫臣咬牙低吼。
  「除非你給我解釋。」清揚堅定的說。
  「解釋?用得著什麼解釋?」紫臣冷哼道,冰綠色的眸子滿是不知名的情感。「總之,你該走了。」
  清揚盯著她良久,長歎口氣,起身走向門口。「明天我到事務所時,希望你已經在那兒了。」
  他能感受得到紫臣有煩惱,並隱約感覺跟他有關,但是……為什麼?
  他很清楚自己對紫臣的興趣一直相當濃厚,但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可以左右他的心,讓他的情緒跟著她起伏了呢?他對她的一舉一動都相當在意,尤其是當她露出巴不得他離開的表情時。
  清揚不是很瞭解這種情形意味著什麼,他甩甩頭,不想讓這個可能會讓他想很久的問題困擾他。
  既然她這麼想要將他推開,他又何必強要去探索呢?清揚有點憤然的想著。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這點小事就生氣,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決定在紫臣先來找他之前,不再靠近她。
  紫臣望著清揚的背影,覺得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僵硬,心頭不禁緊縮了下,他在生氣嗎?
  她搖搖頭,不想去深思,重新拿起素描本想要撕毀,但她發現她撕不下去。
  她根本狠不下心!
  紫臣翻看著那一頁頁的素描,還是別撕好了,她還是頭一次找到能將各種極端面貌集於一身的人。
  她伸手想輕撫過清揚的臉,但最後她握緊拳,克制自己的衝動。「就當是……以前我畫過的無數幅畫就好了。」
  她選了其中一張,開始準備材料,預備將那張素描變成自畫展,她第一張作品,專業的眼神不會有任何的情感。

         ※        ※        ※

  紫臣懷著忐忑的心情坐在位子上,眸光不時在牆上的鐘和門口游移著。
  十點整,一襲藍色西裝的清揚意氣風發的走進辦公室,並朝辦公室裡的同仁打招呼。
  「早。」清揚朝紫臣打招呼。
  「呃……早。」紫臣遲疑了下才開口。她眨眨眼,不是很習慣眼前這個「全新」的清揚。
  她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個清揚,好像不是昨天以前的那個清揚,可是他的笑容和神情並沒有改變。
  「待會拿下周要開庭的檔案來給我看。」清揚仍是笑著,聲音也比往常還要柔上幾分,輕快幾分。
  紫臣愣了半晌,才傻傻的點頭,「好。」
  清揚沒有看她便逕自走進辦公室。
  她知道清揚是哪裡不對了。
  眼睛,他的眼睛沒有笑意,一點也沒有,即使他在笑。
  他在面對其他人時,他的笑容是真的,但在面對她時,笑容不減,可是眼裡的笑意卻驟然消失無蹤。
  紫臣輕咬下唇,這樣的清揚讓她很不能適應。
  她輕彎唇角,泛起個淡笑,試圖撫平發現這事實時心頭的疼楚。
  表面上他們仍一如往常,但實際上只有他們才知道──昨夜已將一切改變了。
  是她?還是清揚?她不知道,她只想要逃開,她不願意沉入這個可怕的深淵。
  清揚察覺了嗎?他發現她的疏冷,所以他這麼做?或者,他只是因為昨晚她趕他走而在鬧脾氣……紫臣笑了笑,她沒有那個影響力。
  此時,她耳邊突然響起何以敏的一首「失火」。
  你在城市的那一邊,我真的不想去追……
  我在夢碎的這一邊,拼湊愛情的不完全……
  我不願賠上整個世界……輕輕擦去愛情的輪廓……
  我的心曾經因為你失了火……
  (詞:十方)
  失火呵!她應該已經將它熄滅了!不再殘留任何一點火苗,那她又何必在意清揚的態度?是的,她不該在意的。
  但她還是在意,無論她是如何說服自己、欺騙自己。
  紫臣眨眨眼,將突然湧現的淚霧眨掉,不會有事的,她又不是沒見過清揚比現在這個樣子還糟的模樣。
  她極力說服自己,然後斂起心神,將他剛才交代的檔案整理好後拿進去給他。

         ※        ※        ※

  「你對她有感覺。」CECILY呵笑出聲,指出這個事實。
  「什麼跟什麼?」清揚皺起眉,不太懂她在說什麼外星話。
  「侄子,不會吧,你才幾歲?就得了記憶間歇喪失症嗎?」詠歡在一旁起哄道。她將CECILY的傷口換藥,由於子彈並沒有傷到筋骨,所以再過不久便可拆線。
  欲殺清揚的主謀者也因CECILY被波及而提早被揪出來,使得清揚根本不必行動就有人自動將兇手捉到他面前,而這次的槍殺案果真是林區.道格的手下所施行的報復。不過,由於CECILY的出手讓他們敗得慘烈,就連勢力範圍也被CECILY吞去一大半,那是他們對CECILY受傷的賠禮,不然現在他們的處境會更糟。
  一出有驚無險的鬧劇就此落幕。
  「詠歡,很久沒人幫你搔癢是不是?」清揚臉色不佳的瞪著她道。
  「不會啊!我的皮膚每天都有保養,哪會癢?」詠歡淺笑盈盈的將手擺在臉頰下方,展示她即使每天工作忙碌依然白皙亮眼的肌膚。
  「惡!」清揚非常不給面子的摀住胸口,一副想吐的模樣。
  「風清揚……」詠歡作勢拿起手術刀要朝他丟去。
  「詠歡,別讓清揚就這麼混過去。」CECILY提醒道。
  「對哦!」詠歡讓清揚這一滴,差點忘了正事。「你還是承認吧!你對她有感情,EMOTION,FELLING。」
  「我對誰有感情?」清揚反問。
  瞧好友和姑姑都這麼篤定的說,他不問一下未免太對不起她們。
  「紫臣啊!」她們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紫臣?」清揚出乎意料的大笑出聲。「別逗了,我跟紫臣?人家可是台灣首富的千金,又是國際知名的畫家,我這個小律師怎麼配得上人家?」
  「別忘了這個台灣首富的千金現在在你的事務所當秘書。」CECILY笑道。
  他真的對她有感情嗎?清揚自問。
  自那天起,他們除了上班時間外就沒碰過面,更沒有談論公事以外的事。而調查證據的事更是不再有必要──只因事情已經解決,更因那是他要留下來的借口。
  他不認為自己對紫臣有什麼感情,若真要說有,那也是感激之情,她救了他,不是嗎?
  可是他卻對紫臣待他的冷漠態度生氣,為什麼?難道真如詠歡和CECILY所說的,他對她……
  「我很感謝她救了我。」清揚含蓄的說。
  「哦?」詠歡不以為然的應了聲。清揚這種只要自己得利,別人吃多少虧也不干他事的人會說感謝?
  變天囉!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清揚笑睨著詠歡,但他的唇角雖然有笑意,可是笑意並沒有到達他眼裡,那裡淨是一片的冷漠。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什麼你會要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人來當秘書?難道只是因為你知道她是冷紫臣,見過她不錯的身手?應該還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吧?否則,除了風人院的人外,你只關心CECILY、傑尼和傑瑞,怎麼會突然善心大發去做慈善事業?」詠歡頭頭是道的分析。
  只見清揚狀似認真的思考了下,然後他點點頭,「嗯。詠歡,我愈來愈覺得你當醫生實在是埋沒了你的才華。」
  「哦?」詠歡狐疑的揚起一道眉,心知肚明清揚不會址出什麼好話,但她依然止不住好奇。
  「你應該去當心理學家的,瞧你分析的這麼有道理,連身為律師的我都甘拜下風。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真的不應只將這份分析能力用在自家人身上,該去將它發揚光大,這才不負『眾望』嘛!」清揚帶著無害的笑容說道。
  「風清揚,你在暗示我多管閒事嗎?」詠歡露出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拿著手術刀在清揚眼前比畫,樣子很像屠夫拿著菜刀比畫著要宰豬的樣子。
  「我敢嗎?姑姑。」清揚柔柔一笑。「打死我也不敢有把手術刀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時說出這種話。」
  言下之意,就是詠歡百分之百的多管閒事。
  「唉!」詠歡突然放下手術刀輕歎一聲,「我也是關心你啊!連原本以為最難找到另一半的力凱都結婚了,你這個倒數第二難的,也該結婚了。想想,力勤老大也是在你這個年齡跟緋羽相戀結婚。而且,全風人院就剩你沒結婚,看到其他人都有另一半,你不會覺得寂寞嗎?我並不想逼你隨便找個對象,只是希望你能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
  聞言,清揚心一悸,毫無笑意的肅然俊容睇著詠歡,「你和CECILY是代表吧?」
  「什麼?」CECILY和詠歡在心底叫糟,卻有默契的裝傻。
  「我最近行為很失常嗎?」清揚不理會她們的裝瘋賣傻。
  「沒有啊!」她們兩個有志一同的搖頭。
  清揚邪邪的揚起嘴角,「既然我沒失常,那就是你們失常了。」
  詠歡和CECILY為之語塞。
  他勝利的拍拍她們的背,「別太難過了,找個精神科醫生看看就行了。」說完,他緩步走上階梯,留下詠歡跟CECILY面面相覷。
  「為什麼我們會猜拳猜輸?」詠歡首先爆出一聲哀叫。說什麼她是長輩,所以由她來開口比較不會被清揚炮轟。
  結果還不是一樣,她被轟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我們是輸在昀樵有孕在身;清逸要照顧小羿;皓軒和雷的撇清;晴硯的耍詐跟力凱的護短上。」CECILY無奈的喟歎道。說什麼她是清揚最好的朋友,由她來問會比較合適。
  她哪親得過他們這些手足?要不是這次她受傷,她是絕不會踏入風人院一步的,主因就是她怕他們這些人,一個清揚就夠她受的,偏偏上天安排她受傷。
  唉!CECILY和詠歡交換個眼神。雖然如此,但清揚那一瞬間的悸動她們也盡責的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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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8 08:15:42 |只看該作者
第06節
  紫臣步上樓梯準備打開門時,因瞥見從角落處走出來的人而停下動作。
  一名年約三十五歲,身著亞曼尼西裝的男子走到她身旁,輕聲喚道:「紫臣。」
  紫臣沒有看他,「你來做什麼?」
  洪濤見狀不以為忤,「來接我的未婚妻回去。」
  「我們沒有訂婚。」紫臣搖搖空蕩蕩的手指,提醒洪濤他們的關係沒這麼親密。
  「還沒正式訂婚。」洪濤微笑的更正。
  「我的家在這兒。」紫臣開門讓他進去,不想在門口談這種事。
  洪濤略皺著眉環顧四周,不喜歡這間顯得簡陋的房子。「你在蘇活區不是有一間公寓?」
  紫臣放下手中的東西,「我喜歡這裡。坐啊。」
  洪濤搖搖頭,「我還是站著好了。」
  她不勉強,逕自坐在那張單人沙發上。
  「爺爺要你回去。」洪濤望著她說,刻意避開她那雙眼瞼低垂的冰綠色眸子。
  「其他人呢?」紫臣抬起頭,目光直視著洪濤。
  「他們也希望你能回去。」洪濤語氣誠懇的說:「他們都很擔心你。」
  擔心?他們會擔心她?就算此刻天塌下來也不會比他的話更令她驚訝。
  「洪大律師,看著我的眼睛。」紫臣微微一笑,放柔聲音請求道。
  洪濤遲疑了下才直視她的眸子,「做什麼?」
  「你在說謊。」紫臣如冰般的聲音宣佈道。
  聞言,洪濤神色自若的開口,「我說的是實話。」
  「請問洪大律師在法庭上也說實話嗎?」紫臣緊盯著他,不讓他轉移視線。
  「在法庭上我為我的當事人辯護,說的當然都是實話。」說著,洪濤不由自主的移開視線。
  不知為何,他只要一對上紫臣那雙眸子就不自覺的想避開,她那雙眼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我也希望你對我說實話。」紫臣看著他不自在的轉開視線,陡地發覺這個動作她在清揚面前也當做。
  「我說過,你家人擔心你突然跑掉。」
  「那你們為什麼說我被人綁架呢?」紫臣假裝不解的問。「是不是因為冷家是名望之家,新娘逃婚會給冷家帶來不好的聲譽?」
  洪濤為之語塞。他怎麼能說實話?
  說當她不見時,冷家人全力封鎖這個消息,就是怕它走漏,然後苦思出這個方法,想讓紫臣自己回來。
  他又怎麼能告訴她,她說得沒錯,冷家人的確是這麼想,這樣說一定會讓紫臣的誤解更加深。
  依他的觀察,其他人或許真是對紫臣失望透頂,而且巴不得將她逐出冷家,但她爺爺冷宇是真正關心她。至於她哥哥冷紫峻,他並沒有見過他,因此無從比較起。
  紫臣見洪濤不回答,逕自點起煙,事實已在他的沉默中揭露,原以為麻木的心竟然隱隱作痛。「洪律師,你可以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洪濤望著她,見她吐出的煙霧將她的臉遮住,讓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跟我訂婚乃至結婚,你可以得到好處嗎?」紫臣的聲音冷得像外頭驟降的氣溫。
  「我──」
  「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紫臣打斷他欲出口的辯解。
  「是。」洪濤不想騙她,他從紫臣的眼裡探出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只要娶了她,冷宇答應無條件提供資金,讓他的律師事務所無後顧之憂,條件是他不能跟紫臣離婚,不論其他冷家人如何待她,他必須終生呵護她、愛她。
  洪濤對這條件無所謂,反正他的心全放在事業上,對於妻子的人選他從沒期待過,只要能讓他的事業更上一層樓,娶誰並不成問題。
  對於紫臣的逃婚之舉他完全不覺驚訝,倒是她一直到他們同游紐約時才逃,這才令他感到訝異。
  「我明白了。」紫臣冷笑一聲,強迫自己從已經梗住的喉嚨裡吐出字句。「煩請你回去轉告他們,我不會跟你訂婚,更不會跟你結婚,希望你們能就此死心。」
  洪濤注視她良久,這才默然的離開。
  很久很久以後,紫臣陡地大叫一聲,將茶几上的東西全部掃掉,猛烈的搖著頭,然後身子筆直跪下。
  她抱緊自己,呵呵的笑出聲,無神的眸子卻流下哀傷的淚水,她再也壓抑不住那強烈撞擊著自己的劇烈疼痛,直覺的想捉住什麼,什麼都好……來解救她,把她從這裡拉走……
  她衝進房裡,拿起畫筆,打開煮膠的小爐子,不停的畫著,思緒也不停的轉著。
  數不清多少次她曾問自己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為什麼別人都有爸爸媽媽疼,哥哥妹妹陪,她就沒有?就算是在寄宿學校,一到假日,同學的父母親仍是會來接他們回家。
  家?這個名詞對她而言等於冷漠的同義詞。
  就因為她的眼睛跟他們不一樣,她就得受到這樣的待遇?紫臣怨恨的想著。在她凡事都不能有一點瑕疵的父母親眼中,她就是一個瑕疵品,人們對待瑕疵品的態度是丟棄,他們則是將她丟到寄宿學校,來個眼不見為淨。
  可是她是人!是個活生生、會思考、會心痛的人啊!她只要一句關心的問候就會滿足了,但他們連謊也不願意撒,逼得她提早面對殘酷的事實。
  在他們面前她一直在虛張聲勢,其實她在向他們求援,但他們沒聽到,反而當她是毒蛇猛獸般避之唯恐不及。
  哥哥在她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到國外留學,她就算想找人訴苦也無處訴;對她根本沒感情的妹妹,更是在她回來的時候三天一小諷,五天一大嘲。
  哈!這就是外人所說和諧美好的冷家?而她這個離經叛道的冷紫臣就被貼上恥辱的標誌。
  紫臣的笑聲漸轉成嗚咽終至無聲。
  她疲累的手握不住畫筆,任它掉落地上,她跟著蜷縮在地上,顫動的唇瓣輕喃一聲自內心深處的求救,「清揚……」
  此時,雪花無聲無息地飄落,路上的行人一見潔白的雪片,不由得伸手去接。
  「雪!下雪了。」
  「復活節要去哪玩?」
  「去看復活節遊行如何?」
  「好啊!今年我還想跟著隊伍走呢……」
  「媽咪,我要自己做彩蛋!」
  「好,小寶貝,不過你可要有耐心哦!不要像去年做了幾顆就不做了。」
  「不會啦……」
  「答應媽咪的話要做到哦!」
  「嗯!」
  此時,清揚正在將庭院一些不耐寒的植物搬進車庫中,他突然聽到紫臣的呼喚聲。
  他停下手邊的工作,四下望了望,並未見到她的人影,他不禁暗笑自己的錯覺。
  可是他的心中卻殘留著紫臣那聲呼喚包含的痛苦和無助。
  他甩甩頭,將心思重新放在工作上,不再心有旁騖。
  靜然中,有幾朵雪花透過窗口縫隙飄進屋內,落在紫臣的臉上,然後,融化在她肌膚的溫度中……

         ※        ※        ※

  清揚盯著辦公室外的空位出神。
  紫臣從來不遲到,今天怎麼反常?到現在……他抬眼瞄了下牆上的時鐘。
  十二點整,都還不見她來呢?今天一早,他送詠歡去甘迺迪機場搭飛機,所以遲了將近一個小時才來上班,可是他一來竟然看見紫臣的坐位是空的。
  昨天以為是錯覺的那聲呼喚再次湧上他的心頭。
  清揚兩道眉毛緩緩的向中間聚攏,擱在桌上的右手,有規律的以手指敲打桌面,過了一會兒,他決定打電話到紫臣的住處,當他拿起話筒要撥號時,這才想起她的住處並沒有裝電話。
  輕歎一聲放回話筒,他又維持著相同的姿勢,未幾,他倏地站起身。
  去看看吧!不然,他很明白這份焦躁是不會消失的。

         ※        ※        ※

  「紫臣。」清揚敲了敲門後輕喚道。
  沒有響應。
  他再次敲敲門,還是沒有響應。
  難道她不在家?對了,那晚他同樣敲了好久的門,以為她發生什麼事用力撞開門,結果,她就站在客廳發呆,對他的呼喚置若罔聞。
  這回他學聰明了,他先轉動門把,旋即訝異的微挑一眉,門沒鎖,他的眉頭不禁鎖得更緊了,心底突生一股煩躁。
  她在做什麼?沒鎖門想讓公寓被小偷光顧嗎?
  他打開門走了進去,看見茶几旁散落著打火機和一包煙,而茶几似乎有移動過的痕跡。
  此刻,清揚的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起來,再環視一下四周,沒有紫臣的影子,也許她在房間。
  清揚沒有遲疑的往左方移動,輕轉動門把,悄然推開門,光線是來自面向門的窗戶,衣櫃在他右手旁,左方是一張單人床,上頭沒人,連睡過的痕跡也沒有。
  「不在嗎?」清揚心底的煩躁更深,他取下無框眼鏡,輕撥著垂落額前的髮絲,發現窗戶旁有張很大的桌子,上頭有一幅大約一百多公分的畫作,由於光線的反光,所以他看不清楚上頭畫的是什麼。
  他走進一看,覺得時間突然靜止流動。
  這是一張人物畫,背景只用天藍色的顏料著上,畫中人微側著臉,略微高抬的下巴讓整張臉沐浴在陽光下,他抬手將垂落在額前的頭髮往上攏,露出因光線刺眼而微瞇的眸子,長長的睫毛遮去了黑眸散發的冷冽,挺直的鼻樑,微征上揚的唇角,柔和的輪廓,臉上是種陷入思緒中的表情。
  畫中人在陽光下幾乎變得透明,這幅畫的色調和畫中人的表情都很柔和,像是在強調那份透明感,可是畫中人的神情又加強了畫的實體感。
  清揚瞇起眼,這是他,畫中人物是他!
  他什麼時候變成模特兒怎麼沒人通知他一聲?
  清揚輕喟一聲,想找到紫臣的念頭愈來愈旺盛,腳步一動,踢到了一個硬物,他低頭一看,是那本素描本。他彎腰台起之際看見另一幅畫,同樣是人物畫,而且畫中人依然是他。
  這回是他在睡覺,臉上的表情很安詳,有種遺世獨立的感覺,同樣的,在大量的光線照射下,他看起來顯得透明,卻多了一股清爽與愜意。
  清揚不禁要懷疑這真的是他嗎?他撥撥頭髮,眼角瞄到桌子底下有一綹髮絲,他起身走到另一邊彎下腰,看見他遍尋不著的人就躺在桌下,雙眼緊合著,眉頭微蹙,額上佈滿汗珠。
  「紫臣。」他輕喚著。
  躺在地上的紫臣在朦朧中聽見熟悉的聲音,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但她看不清任何東西,她放棄的再次合上眼,又聽到熟悉的聲音喚著她。
  「紫臣。」清揚蹲在她身邊輕喚。
  她還活著吧?
  這次紫臣沒有試著睜眼,她混沌不已的腦袋鬧哄哄的,她什麼都不想做了,什麼都……
  清揚扶起她,伸手輕觸她的額,好燙!難道昨天一整晚她就躺在這兒?
  他的心不明緣由的緊縮,凝視著她蒼白的痛容,感覺胸口像被掏空似的,他不禁緊抱著紫臣,茫然無依的感覺由他的心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覺得好冷。
  他慌了,目光呆滯的盯著紫臣,手無意識的將她環得更緊。
  「紫臣……你不能死……」清揚喃念著,呆了半晌才回過神,迅速拉過床上的被子抱住她,然後抱起她往外衝。

         ※        ※        ※

  「嘖!好畫!把清揚的神韻完全捕捉出來,只是他平常睡懶覺時看起來有這麼漂亮嗎?」宋星衍歪著頭問著其他人。
  適才他一踏進風人院的門時,就被客廳擺的這兩幅畫給吸住目光,連忙擠到原本就在觀望這兩幅畫的駐院人們身邊。
  「星衍,回來啦!」站在他旁邊的清逸這才「看」到他。
  星衍給她一個笑容,指著眼前的畫問:「這是誰畫的?」而且還沒被清揚拒絕。
  「冷紫臣。」皓軒答道。
  剛剛他、雷和力凱去紫臣的公寓把她的行李全搬回來,看到這兩幅畫時他們也著實呆了好久。
  「清揚的睡姿有這麼天使嗎?」星衍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清揚竟然被美化成這樣。
  「不知道。」昀樵聳聳肩,「平常看到他佔著沙發睡懶覺,只想一腳踹他起來,哪會注意他睡著了像什麼東西。」
  「我知道冷紫臣的風景畫很有名,可是不知道她的人物畫也這麼好。」緋羽目不轉睛的盯著畫,喃道。
  畫裡的每一筆、每一個色彩都是用了極大的心力,讓人能輕易感覺得出來紫臣對清揚的感情。她望望身旁的丈夫。
  力勤給她一個微笑,不高不低的聲音正好傳入大伙的耳裡,「這個冷紫臣不簡單。」
  「的確。」這一點所有的駐院人全數認同,但可不是因為這兩幅畫,而是因為清揚抱紫臣回來時,那副倉皇的樣子讓他們以為天塌下來了。
  結果,紫臣只是著了涼,染上「重」感冒,加上發點「高」燒而已。可是看清揚的模樣好似紫臣已經沒救了那般嚴重,害他們跟著擔心個老半天。
  要說之前他們對冷紫臣沒什麼印象,在見到清揚的模樣後也知道該去加深印象與瞭解了。
  「喂,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星衍突然神秘兮兮的說。
  「什麼?」
  「打從清逸結婚開始,你們就一個接著一個在一年內結婚的結婚,戀愛的戀愛,沒有一個例外的。」星衍拍拍胸口,「幸好我不是風人院的人。」
  「哦?」其他人異口同聲唱起合鳴。
  「星衍老兄,別忘了自從你兄弟皓軒娶了我們家清逸時,你就已自動升格成為咱們風人院的一員,所以,你就不必再否認你的身份。」晴硯率先發難。
  「如果清揚真的順利在今年結婚……不要說結婚,只要他愛上某個女子,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明年可能就是你。」昀樵幸災樂禍的說,樂見星衍有點蒼白的臉色。
  「而且,這個事情不是從我開始的,是從大姊跟大姊夫結婚開始。」清逸辯解道,怎麼可以把事情算到她和皓軒頭上呢?
  「清逸,怎麼,你大姊我跟心愛的人結婚是礙到你的眼嗎?」清逸話才說完,就傳來君樵「溫柔」的聲音。
  「沒……沒有啊!」清逸連忙賠笑道,「我是在反駁星衍說的話啦!」
  她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說明她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大姊和大姊夫這段姻緣還是他們撮合的。
  「星衍?」君樵微挑眉,望向星衍,然後注意力全部披星衍身後的兩幅「清揚」吸引過去。
  「誰這麼有勇氣畫清揚,而沒被清揚揍個半死的?」君樵的問話讓其他人笑出聲來。
  「咦,說了什麼笑話這麼好笑?」裴穎豪牽著女兒季樺的手,甫進屋便聽見駐院人的笑聲。
  然後他也看到那兩幅畫,同樣呆愣了下,季樺更是掙脫父親的手湊到前面去看。
  「哇!清揚舅!是清揚舅舅耶!」季樺指著畫大叫。「好漂亮哦!」
  「誰畫的?」穎豪問著坐在沙發上的昀樵。
  「冷紫臣。」昀樵答道。
  穎豪點點頭,把一些生產用書拿給雷。「這對你有幫助,昀樵才懷孕幾個月,懷孕初期就要補充好營養。」
  雷虛心地接過,感激的說:「謝謝。你們好細心,皓軒回來的是時候也是拿了一堆書給我。」
  穎豪和皓軒兩人交換一個眼神,他們會這麼細心的原因是,他們的老婆雖然懷了孕依然很好動,所以細心的是他們而不是她們。
  「對了。」雷把穎豪跟皓軒還有力勤拉到一旁說悄悄話。
  昀樵盯著他們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來低聲問緋羽:「小嫂子,你跟老大什麼時候要生?」
  聞言,緋羽紅了臉,「年底吧!力勤才在跟我討論說可以有個孩子嗎?我看你們有子萬事足的樣子也很想要有個孩子,所以我們的生產計劃是訂在今年底。」
  「生孩子啊……」晴硯臉上的神情好似那仍是很久以後的事。「力凱,你希望我們什麼時候生小孩?」
  力凱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笑了下。
  「順其自然吧!」君樵拉著女兒坐下,不讓她將那兩幅畫弄髒。「對了,老三呢?怎麼沒看到他?」
  「樓上房間。」清逸砷秘兮兮的說。
  「跟著畫這兩幅畫的人。」晴硯補充道。
  「她生病了。」昀樵解釋著。
  「噢。」君樵輕呼出聲,從他們刻意壓低的聲音語調裡探出了其中的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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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3-28 08:16:09 |只看該作者
第07節
  清揚的房間在上樓後左轉第三間,一進房間,會立刻被房間裡的黑曜岩地板吸引住,光潔的表面讓人可以看見反射的影像,又像是一個大黑洞,直要將人吸進去般。
  再來就是漾著柔和光彩的原木牆,左方靠近門的地方有個米白色的衣櫃,再往前望去面對著門的方向有三大片窗,每一個窗口都放有一盆桂花,在淺藍色的窗簾下若隱若現,最左邊的窗欞前有一張米白色的書桌,上頭只有一個相框,擺的是半年前拍的全家福,除此之外,別無長物。再往右看去,是一張雙人床,上面鋪著米白色的床單。
  此刻,上頭躺的是打完針正在睡覺的紫臣,而清揚則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床頭櫃的小燈開著,但壓得很低,使得整間房間呈現一片昏暗。
  清揚合上那本素描本,望向床上安睡的紫臣,伸手摸摸她的額,另一隻手則探向自己的額,她仍是有點燙。
  她的睡相比醒著時的故作冷漠多了幾分孩子氣,他從沒有這樣看過一個人,好像可以凝視她一輩子而不會膩。
  他想起在桌子底下發現她時,她的樣子像是死了般,一點生氣也沒有,不可諱言的,他真的嚇到了!
  而且嚇得十分徹底,當年力凱發生嚴重的車禍時,他還能勉強保持鎮定,但紫臣才感個冒,他就慌得連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擺。
  清揚輕喟一聲,CECILY和詠歡說得沒錯,他是對她有感覺,還是十分深的感覺。
  因為在意她,在意她對他說的話和行為,才會孩子氣的想要保護自己早已讓紫臣佔領的心。
  「嗯……」一聲細小的呻吟自紫臣口中逸出。
  「紫臣?」清揚輕喚著,心弦悄然繃緊。
  紫臣勉力睜開眼,當那雙冰綠色的眸子呈現在清揚面前時,他有說不出的狂喜。
  「紫臣。」清揚握住她伸出的手,輕撫過她的臉頰,她的手和臉頰一樣的熱。
  紫臣眨眨了眼,循著聲音望向他,在昏暗的燈光下只約略看見他的輪廓,但她立刻就認出是清揚。
  「清揚……」她小聲的喚著,這聲呼喚一出口,她的眼就湧上一股淚意,好像她一直想這樣叫他,但是她一直喚不出口。
  「嗯?」清揚給了她一個微笑。「你感覺怎樣?」
  紫臣露出一個身處在夢幻中的笑容。「我是不是在作夢?」
  她只記得自己強烈的想見到清揚,雖然明知見到他還是不能做什麼,但她就是想見他,潛意識裡,她認為見到清揚或許可以讓自己痛苦的心獲得一點紓解。
  一定是在作夢,她沒等清揚回答就自行下了結論。
  清揚笑了笑,將自己冰冷的手貼上她滾燙的面頰,「涼不涼?」
  紫臣微笑地點頭。
  「那就不是在作夢。」清揚柔柔凝盼。
  「我希望是作夢……」紫臣便不上力的手指輕握住他的手。「這樣就算我說什麼,也只是在夢裡而已。」
  「你想說什麼?」沒關係,她可以當是作夢,只要他知道是真實的就行了。
  「我想畫你。」紫臣眨眨仍顯沉重的眼皮,感覺說話的似乎不是她,可她卻很清楚的聽到自己的聲音。「一看到你……就覺得你是一個好畫材。」
  「嗯。」清揚以笑容鼓舞她繼續說下去。
  紫臣再次眨眼,淚水滑落眼角,「我記下你所有的表情……記下愈多愈有種偷窺感,愈瞭解你……我的心裡……被淹沒……」
  清揚握著紫臣手的力道加重了些,心跟著揪緊。
  「紫臣,說下去。」他溫和的命令,伸手拭去她的淚水。
  「我好害怕。」
  「為什麼?」
  「我會被你吸進去……我不知道怎麼去愛……我沒有愛給你……我想滅掉對你的火,可是我沒有滅掉……它燒得我好痛苦……」紫臣覺得好累,話說得斷斷續續的,「我好孤獨……可是看著你我竟然覺得……開心……」
  「紫臣?」清揚望著她昏昏欲睡的容顏。
  「……想愛你,可是……」紫臣無力的轉動眸子,然後像是累得撐不下去似的再次合眼,沉沉睡去。
  清揚凝視她良久,另一隻手撫過她的發,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心裡明白終於找到屬於他的另一半了!
  他笑著對自己也是對紫臣喃道:「不要只是想,要付出行動。」
  「說得好。」君樵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房裡,聽到他的話,立刻出聲附和。
  「大姊。」清揚的視線仍是凝在紫臣身上。
  「需要效勞嗎?」君樵含笑問道。
  「我要她的愛。」清揚眸裡出現掠奪的光彩。
  「沒問題。」君樵笑著拍胸口保證道。
  他這才回過頭看著他大姊,並給她一個笑容。「謝謝你們。」
  君樵只是揮揮手,轉身離開房間,留下清揚和沉睡中的紫臣。
  清揚動也不動的凝盼著紫臣,腦中閃過無數個畫面,最後,他輕柔的笑了下,俯身親吻她灼燙的唇瓣。
  仍發著燒的紫臣露出一個微笑……

         ※        ※        ※

  紫臣作了一個好夢。
  她夢到最近對她冷淡疏遠卻有禮的清揚對她笑,握著她的手,柔柔的望著她,用輕柔的語氣跟她說話……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
  紫臣不想睜眼,不想去面對現實跟夢境的明顯差異,若是可以的話,她想一直睡下去,這樣她就可以保留那份甜蜜。
  但是陽光斜射入房,正好就照在她臉上,讓她不想醒也難。
  唉!她在心底暗歎一聲,無奈的睜開雙眼。
  咦?紫臣盯著陌生的原木天花板,她半坐起身,卻發現渾身沒什麼氣力,好像剛做完激烈運動一樣的累,可失去力氣遠比不上眼前陌生的景像有震撼力。
  她眨眨眼,再揉揉眼,然後她用力捏了臉頰一下,痛得她皺眉,「痛!」
  不是夢!她沒在作夢,但她怎麼會睡了一場覺後,醒來就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記得洪濤來訪,她難過的拚命畫畫,畫到最後,她突然好想見清揚……然後……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是哪裡?紫臣眸子溜轉著,看到外頭窗台上的桂花,不禁起身靠近些看。
  她隱約聽到外頭吵鬧的聲音,連忙探頭出去看,才發現大地已讓一層雪白覆住。下雪了?怎麼她才睡一覺起來,天地就為之變色?
  她的視線膠著在庭院裡的幾個男子和孩童身上。
  一個金髮的高大男子正拿著鏟子在鏟雪,不時抬頭對著另一個黑髮男子吼道:「宋星衍,不要以為跟孩子們玩就可以躲避鏟雪的責任。」
  好標準的中文,紫臣不由得瞇眼笑了。
  那個叫宋星衍的男子攤攤手,拍了拍褲子上沾到的雪,出其不意的朝那個金髮男子丟個雪球。
  金髮男子咕噥詛咒了幾句德語後也朝他去雪球,然後,連原本繞在他們身邊的小女孩和另一名小男孩也跟著加入戰圈。
  小女孩尖叫一聲也捏了兩個雪球去向兩個大人,那個小男孩也有樣學樣的亂丟,然後自顧自的笑出聲。
  兩大兩小最後玩成一團,直到有人從屋內出來制止他們。
  紫臣看著那個髮長及腰的女子踩著優雅卻微跛的步伐,先將身體已有一半是埋在雪堆中的小男孩救出來,再輕聲對著兩名男人說了幾句話,他們兩個就安分的拿起鏟子鏟雪。
  那女子一手拉著小女孩,一手抱著小男孩轉身進屋,留下兩個努力鏟雪的男人。
  「她是我的大嫂,谷緋羽。」清揚的聲音突然在紫臣的身後響起。
  聞言,紫臣渾身一震,迅速的轉過身,不敢置信的瞪著站在面前的人。
  清揚望著她訝然的神色,遂一動也不動的任她看個夠。
  她在作夢!對,她一定在作夢,這是夢,她還沒醒。紫臣眨眨眼,拚命說服自己這是幻像。
  「你不舒服嗎?」清揚伸手輕觸她的額,再摸摸她的臉,然後極其輕柔的扶她躺回床上。
  紫臣感受到清揚的體溫,搖搖昏脹的腦袋,「我一定在作夢,夢還沒醒。」
  「小臣臣,你沒在作夢,你所看見的全是真實的。」清揚用那種甜得膩人的口吻說著,並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天!我的天!」紫臣完全讓眼前的事實擊倒,她想躲開清揚,可是她發現清揚壓在她身上,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床被子。
  「你沒事叫天做啥?」清揚「好奇」的問。
  「你……我怎麼會在這兒?」紫臣像只受驚的小鹿,冰綠色眸子盛滿不知所措的望著眼前活像獵人的清揚。
  「昨天我在睡覺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巨響,然後『咻』的一聲,一個重物就落到我懷裡,我正想破口大罵時,便認出是你。」清揚聳聳肩的說。
  「你騙人。」紫臣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詞,她怎麼可能會跑來他家,還以那種不可能的方法出現,上次來差點被他掐死,還不夠嗎?
  「我怎麼可能會騙人。」清揚眨眨那雙無姑且誠懇的黑眸,可憐的語氣像在指控紫臣污蔑他。
  紫臣戒慎恐懼的盯著他,「我要回去。」
  「什麼?你要回去?!」清揚像是聽到什麼世紀大新聞般的瞪大眼,然後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吞吞吐吐的說:「這樣……不太好吧。」
  她皺起眉頭,察覺自己無法裝出冷漠的模樣。是厭倦了?抑或是……她輕搖下頭,不想追究原因。
  「為什麼?」她望著壓在身上的男人,心陡地揪了下,現在的清揚跟前些天的清揚比起來熱切得多,她不由自主的露出個小小的笑容。
  「因為……唉!」清揚歎氣的模樣只差沒捶胸頓足。「說起來是我害了你。」
  「什麼?」害她什麼?難不成是他把她帶來他家的?
  「適逢復活節,我的家人全部都來紐約過節。昨天,你突然掉下來的巨響吸引他們前來觀看,我……」清揚故意住口不說,如願見著紫臣略顯焦急的面容。
  「你怎樣?」紫臣背脊突生一股涼意。
  「我為了解釋情況,跟他們撤了一點小謊。」清揚趁她不注意時執起她柔若無骨的手。
  「你撒了什麼謊?」紫臣心中的不祥感愈形擴大。
  「我跟他們說……說……」清揚說得愈慢,紫臣心頭愈不安。
  「說什麼?」紫臣急著想要起身,但她忘了自己根本沒什麼力氣,而且清揚還壓在棉被上。
  「我跟他們說,我們是男女朋友,你來看我……呃……你知道的,我們正在親熱的時候,你不小心跌下床,所以……」清揚好笑的看著她白的頰上忽地飄上兩朵紅雲,紅唇因驚愕而大張。
  「你為什麼要開這種惡劣的玩笑?」紫臣憤怒的低吼。他怎麼可以破壞她的名譽?
  「這是唯一可以解釋當時我們那種處境。」清揚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難過。「你知道嗎?你掉下來時正好掉在我身上,然後我過度震驚就抱住你,而我睡覺的時候習慣不穿──」
  「別說了!」紫臣摀住耳朵,受不了的大喊。
  清揚唇角忍不住上揚,但他馬上制住笑意。「紫臣,你發了一夜的高燒,我擔心死了。」
  紫臣還沒從前一個打擊恢復過來,現在清揚又給她另一個打擊,害得她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只能呆呆的望著他愈來愈靠近的俊臉。
  清揚凝望著她,舉手輕拂過她的臉頰,唇再輕輕地覆上她微張的唇瓣,用舌頭愛撫她乾裂的唇,趁她驚愕之際,把舌伸入她口中,纏住她的舌,忘情地吸吮著。
  紫臣感覺體內起了變化,冰冷的身軀逐漸融化,然後開始燃燒,她滾燙的身子自動迎上清揚的身體,環抱住他,加深這個吻,讓心竅深處更加契合,她克制不住的呻吟出聲。
  她便盡力氣抱著他,想讓顫抖的身子尋找到支撐。清揚的手滑進她的上衣,滑上她沁著薄汗的背,解開她胸衣的扣子,修長的手指攫著她的項背,灼熱的唇移到她的耳垂,輕輕舔舐著。
  「啊……」紫臣全身敏感的一震,口中不禁發出一陣低吟。
  「紫臣……」清揚原本清朗的聲音此刻變得如黑夜般危險低沉,他的手掌覆上她胸前的圓潤,輕輕揉捏著。
  紫臣顫抖得更加厲害。「我……」
  「叫我的名字。」清揚在她耳畔輕聲命令著,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邊。
  「清……清揚……」紫臣意識不清的凝視著他,她的手指穿過他的髮絲,為它柔軟的觸感輕笑,她不願多想,只想好好把握這一刻。
  但清揚可不這麼想,現在要了她只會把她更推離自己,他要的可是長久,而不是短暫的歡愉。
  他勉強壓下滿腔的慾火,縮回他的手,捧著她的臉送上一吻。「好了,這樣就可以看出我們經過一番『激烈的運動』。」
  他望著紫臣的笑容褪去,迷濛的眸子轉為清明,「我希望你能幫我圓謊,好讓我在家人面前下得了台。」
  紫臣想拒絕,他撒的謊關她什麼事?而且她還沒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來這裡的,就讓清揚的話弄得震驚不已,現在她又陷入清揚的挑逗裡。
  可是她欲出口的拒絕在見著清揚的臉時全消失無蹤,他甚至沒有刻意擺出可憐的樣子,只是笑著等著她的答案。唉!她注定要栽在他手上,即使她非常努力的跑開。
  她點點頭,意外的看見清揚露出一個真摯無比的笑容,霎時有些呆了。
  「好,那我扶你下樓。」清揚先拿了件大衣給她披上,這才抱她起身。
  紫臣驚呼一聲,「你說要扶我的……」
  「但是我發現用抱的比較省力。」清揚笑著朝她眨眨眼。
  紫臣掙扎著想要下來,白皙的面頰染上兩抹紅霞。「我……我自己會走。」
  這樣的清揚讓她無所適從,她不知該如何反應。
  「不行,我說過你發了一夜的高燒,生病生得很嚴重,怎麼可能有力氣走路呢?」清揚說什麼也不肯放她下來。
  「我……我不習慣……」紫臣不習慣跟人做身體的接觸,她覺得那是一種交換溫暖的表徵,她沒什麼溫暖可以給人,所以她很排斥。
  不過,她卻不排斥清揚,可是……
  「不習慣什麼?」清揚將她抱得更緊,溫暖的黑眸望進她的眸裡。
  「我……」就在說話間,他們已經下樓,而且面對著客廳那一大群人。
  緋羽、晴硯、昀樵、清逸、皓軒、藍羿都在客廳,其他人則出去採買物品。
  紫臣望著他們,不由得畏縮地把臉埋進清揚懷裡。
  「別怕。」清揚隱含笑意的聲音安撫了紫臣惶惑的心。
  他將她放在長沙發上,在她左邊是緋羽,右邊則是晴硯,他則坐得遠遠的。
  「清……」紫臣有些不安的望望緋羽和晴硯。
  「你好,我是清揚的大嫂,谷緋羽,清揚受你照顧了。」緋羽的聲音將紫臣的注意力拉回到她身上。
  谷緋羽?紫臣想起清揚剛剛在房裡跟她提起的名字。
  面對緋羽的笑容,她也回以僵硬的一笑。事實上她希望自己趕快恢復以前那個冷漠的冷紫臣,這樣她才不會這麼沒安全感,她唯一認識的人又離她那麼遠。
  「嘿!還記得我嗎?」晴硯輕拍她的肩。
  紫臣立刻轉頭望著她,認出她是那天去找清揚的那個女人。
  她點點頭,「你好。」
  此時,原本在一旁玩的藍羿起身走到紫臣面前,將手上的娃娃遞給她,「漂漂!」
  緋羽和晴硯互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笑。
  紫臣呆了好久才回過神,並給藍羿一個真摯的笑容。「乖乖!你自己玩哦!」
  「漂漂!」藍羿露出一個笑容,紫眸熠熠生輝。「漂漂的姊姊。」
  聞言,紫臣不禁紅了臉,但心頭的不安卻就此消失,她摸摸藍羿軟嫩的臉頰,「謝謝。」
  「咳!」清揚看不過去的輕咳一聲。「皓軒,過來管管你兒子,叫他不要隨便勾引他舅舅未來的老婆,要是她跑了,我唯你這個家長是問。」
  「風清揚!」紫臣低叫一聲,惹來其他人的取笑。
  皓軒上前抱起兒子,「這只能證明你老了,我兒子年紀輕輕就這麼有魅力,長大肯定更有魅力哦!」
  他邊說邊將藍羿舉高,逗得藍羿咯咯的笑出聲。
  清揚哈的一聲大笑。「你有沒有聽過一句孔融故事中的名言啊?」
  「孔融讓梨嗎?」昀樵好奇的接口。
  「不,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清揚諷刺道。
  皓軒也不生氣,只是笑著回道:「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好意思不回敬你一句。敢問你是不是因為小時就了了,所以大了才不佳呀?」
  清揚被反將一軍,只能尷尬一笑。倒是紫臣見狀,不由得笑出聲。所有的人都望向她,在心底為她的卸下防備而鬆口氣。
  「你看,連紫臣都在笑你了。」昀樵搖首歎道:「我看,你還是娶個老婆好過復活節吧;不然,今天你注定要孤家寡人一個,多可憐啊!」
  清揚笑了笑,眸子鎖在紫臣身上,「我有紫臣陪我啊!有她在,我就不會寂寞了。」
  他的話讓紫臣再次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紫臣,你跟清揚……」晴硯佯裝訝然的盯著紫臣。
  紫臣百口莫辯,只好點點頭,順道投給清揚一個責備的眼神。要開始也不先通知一下!
  「是嗎?太好了。」緋羽握住她的手,紫臣對從緋羽身上傳來的溫暖有點不太適應,但不排斥。「紫臣要是嫁給咱們清揚,我們也就不用再擔心清揚沒人要。」
  什麼?紫臣震驚的瞪著緋羽,她什麼時候說要嫁給清揚了?
  她還來不及反駁,又聽見清逸舉雙手贊成說:「我們家最後兩個單身漢之一終於要娶老婆了!」
  「我……」紫臣才起個頭,晴硯就跟著說下去,讓她無法辯解。
  「我們得趕快看個日子上門提親,並開始準備婚禮事宜。」
  「對呀!我看我們先去挑他們的結婚禮物如何?」昀樵也開口附和,眸裡的笑意盎然。
  「不對,應該先跟婚禮籌備公司聯絡一下,我記得上次幫晴硯和力凱籌備婚禮的那間公司辦得不錯。」皓軒也來湊熱鬧。
  紫臣看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說得不亦樂乎,卻沒人肯停下來聽她說話而顯得有些慌張。
  而這慌張在見著擱在牆角的兩幅畫時更加加深。
  明眼人一看就可以知道她為這兩幅畫下的心思,可以輕易的看出她的心。
  她震駭的望向清揚,他則回她一個笑容,她不敢相信的摀住自己的嘴。
  她看見清揚眸裡的情感,記憶回溯到她作的那個夢……不,那不是夢,那是真實的!
  老天!她對清揚說了些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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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8 08:16:38 |只看該作者
第08節  
  紫臣的嘴張了又合,想說些什麼,淚水卻已先行掉落。
  她深吸口氣,沒有發現駐院人們在清揚的眼神示意下全上了樓,躲在樓梯口偷聽。
  「紫臣。」清揚半跪在她面前,柔聲喚著,舉手拭去她的淚。
  「你……你看到了?」紫臣低啞的嗓音透著深濃的絕望。
  「對,我看到了。」清揚明朗的嗓音跟紫臣的正好成對比。
  「你也聽到了?」冰綠色的眸子隱藏不住她心中的情感。
  「對,我也聽到了。」他伸手固定住她的頭,不讓她轉開。
  「我不是……不是有意的……」紫臣皺起眉,緊張的扯出個笑容。
  清揚沉默的望著她。
  紫臣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有顫聲道:「我想……我該走了……」
  「是嗎?」清揚笑問。
  她怯怯的點點頭,現在她只想回去好好的為自己的失言自責一番。
  「可是……」清揚隱去話尾,如願望見紫臣眸裡的警戒升高。
  「可是什麼?」紫臣最怕清揚這樣說話,因為這代表他要說的是對她震撼性很高的話。
  「我把你的家當全都搬來風人院,連你的房子也退租了。」清揚苦惱的皺起眉頭,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為什麼?」紫臣不解的問。
  「因為……」清揚頓了頓,露出一個璀璨的笑容,他撥開遮住眼睛的頭髮。「我想要和你一同分擔你的心事,你所承擔的一切,你這副纖細肩膀扛起來的一切,我想幫你。」
  紫臣雙眼緊盯著他,在評估清揚話裡的真實性。久久,她別開視線,「那是我的事。」
  「所以我要幫你,與你一同分享。」清揚低柔的說道。
  「我不用你幫我!」紫臣不明白他怎會變得如此溫柔。「我……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清揚那雙似夜的黑瞳憐愛地望著她,「我聽到你在求救,我聽到你在吶喊我的名字。」
  紫臣愣住了,她輕搖頭,有些無措的蹙起眉。「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我除了畫畫的才能外,什麼都沒有,你想要從我這兒拿走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拿。」清揚雙手捧著她的臉,「我要的只有你,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
  「你在……」「同情」兩字讓清揚吻去。
  「你知道的,同情這兩個字不存在我的人生辭典中,我一旦認定的事物,便會不擇手段去得到,包括人,你應該是最瞭解的,不是嗎?」清揚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紫臣迷惑的回望著他,心思紊亂的無法理清。「為什麼?」
  「因為這麼多年來,唯一看透我的只有你。」清揚也很驚訝紫臣竟然能夠將他內心的變化捕捉得那樣透徹。「你用畫筆把我赤裸裸的呈現出來。」
  那本素描本中有好幾十張他的素描,但每一張的神態都不一樣。從笑意盎然到冷漠以對,每一個細小的變化全清楚呈現在她的畫筆下。他內心的震撼無法形容,縱使心中仍有些許遲疑,但是他知道絕對不能放紫臣走,否則她就只會在他的回憶中出現而非陪伴他每一日、每一刻。
  「那CECILY呢?她該比我更瞭解你才對。」紫臣想起清揚在CECILY中彈那天的表情,不自覺的輕咬下唇,心頭微泛起酸氣。
  「CECILY?」清揚終於明瞭紫臣在鬧什麼彆扭。「你在吃醋。」
  「我才沒有。」紫臣羞赧的則過臉。
  「紫臣。」清揚扳過她的臉,笑道:「CECILY是我以前在街上混的時候認識的好朋友,我們彼此都知道,我們只可能是朋友。你相信我嗎?」
  紫臣聽出他不是在說謊,她怯怯地將手覆上他的臉龐,冰綠色的眸子盈滿淚光,「我愛你。」
  清揚一震,沒想到會聽到紫臣說這句話。
  「我愛你,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你。我每次一靠近你,都覺得自己快讓你吸走,我……」紫臣深吸口氣,試一次吧!試著敞開她的心一次,讓清揚留在她的心中,讓她永遠記得清揚的溫暖。
  她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鼓起勇氣道:「你可以教我嗎?我會是一個好學生的。」
  清揚凝睇她良久,才露出一個笑容,伸手摟她入懷,「我是個好老師。」
  紫臣唇角上揚,緊抱住他結實富彈性的腰,覺得冰冷的身子再次讓他點燃。
  偷聽的一群人全都很有默契的上樓,留給他們一個獨處的空間。
  復活節,是會有奇跡出現的啊!

         ※        ※        ※

  紫臣輕撫著擺在飯廳的那張白色橢圓形的桌子,想著想著,不禁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想什麼?」清揚的手自她身後環上她的腰,說話的同時,也將下巴擱上她的肩膀。
  「你們吃飯的時候都是坐一起的吧?」紫臣將手覆上環在腰際的大手。
  「嗯。本來只有七張椅子,後來大姊和姊夫結婚後,我們開始意識到我們也都是有可能結婚的,而我們幾個兄弟姊妹以前有過一個小小的約定,就算各自成了婚,我們的感情還是不變。」清揚低笑一聲,「你知道這很不容易,我們平常雖然散居各地,但是我們的感情仍然很好,現在他們各自有家室,我們更努力維持這份感情。」
  「看來你們維持得很好。」紫臣聽出清揚語氣裡的笑意及滿足。
  「RIGHT。所以為了日後的另一半,我們才決定添了這些椅子,就連詠歡、星衍的都幫他們預備好了。沒見過我們這麼細心的家族吧?」清揚笑問道。
  「是是是,你們最厲害了。」紫臣輕笑出聲。
  「喀擦」一聲,他們倆一同望向聲源處,只見晴硯拿著相機正在為他們拍照。
  「啊!」紫臣低叫一聲,想起了一個熟悉的畫面。「你是那個在PUB拍我照片的人!」
  晴硯笑著揚揚手中的相機,「你現在才想起來嗎?你好,我是游晴硯,老五力凱的妻子。」
  「游晴硯?你是那個攝影世家游家最小的女兒?」
  「訝異嗎?」晴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紫臣盯著身後的清揚,想起皓軒是老大清逸的丈夫。風清逸的建築才能連她這個門外漢都曾聽聞,因為冷家曾想請清逸幫他們設計一幢住宅,但清逸以工作繁忙而拒絕。
  而老大風力勤不就是那個知名的外科醫生?風君樵就是那個計算機天才,她丈夫裴穎豪是宏儒信息的副總裁;老四風昀樵是風氏企業的總裁,其丈夫雷是德國洛斯企業的負責人;老五風力凱則是風氏企業的副總裁。
  「紫臣,你怎麼了?」清揚見她望著自己發呆的模樣,不禁擔心的在她呆滯的眼前揮揮手。
  「嗄?」紫臣回過神,連忙露出一抹笑容安撫他。
  「在想什麼?」清揚拉開一張椅子讓她坐下。
  「你們家裡的人個個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紫臣驚訝的發現他們身上沒有一絲貴氣,只有親切和暖的氣息。
  「就算再怎麼有名,也只是我們的家人而已。」清揚經撫她的頸背,「緊張嗎?」
  紫臣搖搖頭,「只是沒想到。」
  「別擔心了,我剛開始的時候也很緊張,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力凱那一大家子的人,可是相處後就可以發現其實他們人都很好。」晴硯看出紫臣心中的忐忑,遂說出自己的經驗。「而且他們會主動接近你,讓你很快消除掉陌生的感覺。」
  聞言,紫臣這才稍感放心。
  「晴硯,來幫忙藏彩蛋,紫臣也來。」君樵一出現就將兩個女人拉走。
  紫臣不停的回頭看清揚,清揚給她一個笑容,凝望著她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讓人感受到他心裡的幸福。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下,他一抬首便看見大哥站在他身旁,「老大。」
  力勤笑了笑,「終於你也找到了!」
  清揚重重的點下頭,「雖然我們才剛開始,但是我很珍惜。」
  「感情是兩方面的事,不要讓你的一意孤行和外在壓力毀了她這麼一個敏感細緻的女孩。」力勤提醒道。
  「我明白。」清揚瞭解大哥話裡的深意,愛人不光是要求對方一味的為自己犧牲和奉獻,而是雙方都要付出的相對情感。
  若只是一廂情願,到頭來兩個人都會受傷。
  力勤見狀,微笑地拍拍他的肩,「明白就好。來吧,女生們去藏彩蛋讓我們這些男人找,我們也不能落居人後,要請小間諜替我們探消息。」
  在復活節時風家的習慣是女性同胞負責藏彩蛋,而由男性同胞們去找,而且找的還要是另一半繪的彩蛋,若是辛苦找到的彩蛋不是另一半繪的,反而是讓別人撿了便宜。
  以往這項遊戲玩不太起來,但自從他們陸續結婚之後,這項遊戲就成了復活節的重頭戲。

         ※        ※        ※

  兩個小時後。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一串連綿不絕的慘叫聲幾乎要掀掉風人院的屋頂。
  「什麼不公平,你輸了就該認命。」另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藍皓軒,我宋星衍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認識你!」星衍懊惱的大叫,低頭望著手中破掉的彩蛋,他原本護得好好的,卻在進門時遇上皓軒,一個不小心就讓皓軒把其中一些彩蛋弄破了。
  皓軒扯開一個「你能奈我何」的可惡笑容,反正他弄都弄破了。
  星衍愈想愈不平,恨恨的瞪著皓軒,這個可惡的罪魁禍首竟然還笑得出來!
  「藍皓軒,你完了,我發誓等假期結束一定要派一些高難度的工作給你,讓你日也忙夜也忙,忙到家庭破碎,忙到窮困潦倒!」星衍憤恨的大吼,一邊為好不容易才找齊的彩蛋哀悼。
  由於只有星衍一個人是單身,所以他得負責找出所有人繪的彩蛋,而且不可以破掉。就在他邊罵邊詛咒邊找,好不容易找全了,卻因皓軒的一個惡作劇讓他功虧一簣,所以此刻星衍的心情可說嘔到極點。
  「我不在乎,反正像我這種菁英,忙是應該的,世界各國的高難度案件哪一件不是在等我去處理?而且我和清逸感情是堅不可摧的,要破壞你就來破壞看看。」皓軒雙手一攤,一臉等著看星衍會受到什麼好玩的處罰的欠K樣。
  「哈哈,星衍,你大難臨頭了。」清揚摟著紫臣,幸災樂禍的笑看著猶如鬥敗公雞的星衍。
  星衍不是滋味的回道:「不是年年的復活節都這麼倒霉的,我還記得去年的復活節,有人說他一輩子也不會結婚戀愛,今年這個人就食言交了個女朋友,哼!我等著看那個人會不會因為食言而肥得像頭豬。」
  清揚聞言不在意的大笑,「你還是擔心會被怎麼整比較要緊。」
  他「好心」的提醒,讓星衍的心思回到初時的沮喪。
  嗚……為什麼以前大家一起玩,大家一起被罰,曾幾何時,只剩下他一個人受罰。
  星衍想了想,決定下次不來風人院當唯一的標靶,省得到最後他得面對像清揚前些日子的那種寂寞。
  「咦,星衍怎麼了?」紫臣不解的望著星衍沮喪的模樣。
  不到半天,她已經和風人院的人都混熬了,露出的笑容比今天以前加起來的次數還多,心境也開朗許多。
  「一會兒他就要面對史上最好玩的酷刑,哈!」清揚孩子般的撫手笑道,語氣裡淨是惡意。
  「什麼酷刑?」紫臣不解的問。她只知道星衍要是找不著所有人畫的彩蛋,或是彩蛋被弄破了,他的任務就算是失敗。
  清揚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不過只要不是我遭殃,怎樣都好玩。」
  紫臣望著他頑皮的神態笑了,忽然覺得幸福就在垂手可及之處。
  「孩子氣。」她取笑道。
  清揚只是挑了下眉,加重摟緊她的力道,「孩子氣、正經、嚴肅、陰狠、柔情、狂放,我還有哪一面沒讓你看清的啊?」
  紫臣眸子轉了轉,微微一笑,「出糗。」
  清揚顯然對她的回答沒什麼心理準備,呆愣的樣子讓紫臣得意的笑出聲。「看不到你出糗的窘態,看看你的呆樣也值回票價。」
  「你……」清揚搖首一歎,笑望紫臣燦爛如琉璃的笑靨,不禁伸手輕撫她的唇角,想將她的笑容鐫上心版。
  兩人視線交纏,閉上眼正要接吻時,一聲輕咳打擾了他們。
  「不好意思,由於你們倆並不是站在槲寄生之下,所以你們在公眾場合親吻時,請先顧慮一下會不會礙到別人的眼。」緋羽站在不遠的地方,笑望著兩人因為她這麼一說而起的「監介」。
  「當然,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容我和內子消失一會兒,去帶其他人來看看這難得一見的親吻實地演練,你們可以繼續。」力勤笑容可掬的接話,沒有意外的看見兩人臉上浮現的紅暈,這下他更得意的說:「咦?我看你們倆臉色不太對勁,要不要到地下室,我替你們檢查一下?」
  「老大。」清揚咬牙切齒的瞪著力勤,心想他一定是在報復當年他們設計他和緋羽的事。
  「嗯?」力勤和善的詢問,眼底的快意明顯可見。
  「好了。」緋羽拉拉丈夫的手,「能看到清揚難得一見的焦躁也夠了,我們不打擾你們,你們只要當我們兩個是隱形人就行,繼續繼續。」
  緋羽這招更絕,她都這麼說了,他們怎麼還能繼續?
  清揚歎口氣,俯首凝望已經笑到全身顫抖的紫臣,跟著也露出笑容。
  「主菜吃不到,先來點小菜吧!」說完,他心有未甘的吻了紫臣的額頭。
  力勤和緋羽互視,交換一個惡作劇成功的笑容。
  「喂,快進來。」清逸突然冒出來要他們進屋。
  四人對望一眼,知道好戲要上演,紛紛進屋找個好位子準備看好戲。
  未幾,屋內傳來星衍慘絕人寰的慘叫聲。

         ※        ※        ※

  冷紫峻望著眼前的公寓,拿下墨鏡的臉上有著一雙深思的眼眸,面無表情的擬視著公寓的某一層樓。
  他專注的心思讓倏地停在公寓前的黑色法拉利吸引住。
  清揚停好車子,準備上樓幫紫臣拿上次搬家時忘了的畫具,經過門口時警覺地望了眼紫峻,紫峻也回望他一眼,彼此並沒有交談。
  等清揚拿了畫具下樓之後,紫峻瞄了他手中的畫具一眼,有些遲疑的說道:「請問……」
  清揚停下腳步回頭望著紫峻,以眼神詢問他。
  「你手上拿的是畫日本畫的畫具吧?」紫峻輕聲詢問。
  清揚眸中閃過一道光芒,打量紫峻良久,心猛一緊縮,但他卻笑道:「你是紫臣的哥哥吧?」
  紫峻訝異的睜大雙眼,還沒開口回答,清揚就指指法拉利,「上車吧,紫臣搬家了。」
  紫峻愣了愣,才跟著他上車。
  不一會兒,他們便回到風人院。
  清揚將車子停在車庫,便急忙下車,丟下紫峻一個人。
  紫峻見清揚如此,當下皺了皺眉,但仍跟著他下車,順道將他遺忘的畫具拿下車。
  紫臣坐在迴廊的椅上望著天空出神,連清揚來到身邊也無所覺。
  「紫臣,你怎麼出來了?」清揚略帶責備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同時一股溫暖籠上她的肩。
  紫臣回過神看見心上人,不禁露出一朵笑容,「屋裡悶悶的,我想出來透透氣。」
  「別忘了你的感冒還沒好,出來透氣怎能連件外套都不披呢?」他在乍見紫峻時那種透不過氣的感覺,在見著紫臣後才舒緩。
  紫臣那雙冰綠色的眼眸滿是柔柔的笑意,「我等你來為我披上外套啊!」
  「你呀,真拿你沒辦法。」清揚寵溺的點點她的鼻。
  復活節那天紫臣玩得開心,但代價是原本已經好了很多的感冒再次加重,結果她躺了兩天才可以下床。
  紫臣但笑不語,但她唇邊的笑容卻是紫峻有記憶以來見過妹妹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清揚終於想起紫峻的存在。「對了,你有訪客,是我剛剛去替你拿畫具時遇到的。」
  「訪客?」紫臣的眉心蹙起,望向清揚手指的方向,迅速武裝起的冷顏因見到紫峻而鬆懈。「哥?!」
  紫峻踏上迴廊,凝睇妹妹的臉,點點頭。「看來你在這兒會比回去開心。」
  聞言,紫臣心一慟,不禁紅了眼眶。紫峻在她眼中一直是個真正的親人,雖然他並沒有很多時間陪她。
  清揚來回觀望他們兄妹兩人,過了半晌力道:「進去談吧,裡頭比較溫暖。」
  「我從報紙上得知你的消息就馬上趕回台灣,沒想到是爸媽他們為了讓你自動回來所發佈的消息。」紫峻一落坐不禁對這屋子的設計感到驚奇,外表看來沒那麼寬敞,但一進屋才感受到它真正的寬度。
  「洪濤告訴過我。」紫臣因為感冒的關係,聲音十分低沉,並帶有濃濃的鼻音。
  「他來找過你?」冷紫峻訝然低問,不待妹妹回答,他又指指廚房的方向,「對了,他是誰?」
  紫臣眸裡浮現一股赧然,蒼白的頰上出現兩抹紅暈,「他是我的上司,風清揚。」
  「風清揚?」紫峻對於風屋家族的盛名可是一清二楚。「你和他的關係不僅止於如此吧?你知道他是風屋家族的一分子嗎?」
  紫臣點點頭,「我是到後來才知道的。」
  「你說洪濤曾來找過你?」紫峻偏頭望著妹妹,覺得以往環繞在她四周的冷寂孤獨不再,現在的她或許是她真正的樣子,他不禁多看了廚房的方向兩眼。
  「我和清揚是男女朋友的關係。」紫臣沒有多做考慮就說出來。「至於洪濤,我相信你應該瞭解,我們根本就不合適,我也沒有順從爺爺的意思嫁給他的打算。」
  言下之意,假如紫峻是來做說客的,不必多費唇舌。
  「他知道你的處境嗎?」紫峻不是不能夠接受清揚當他的妹夫,而是不相信清揚有跟紫臣共同面對他那一家子的決心。
  紫臣沉默了,她沒有告訴他,也不知道清揚是否知曉。他們之間的阻礙不是彼此,而是她的家人──那一群她下過很多次決心要脫離,卻又渴望他們關愛的家人。
  紫峻見她不語,便知道她沒說。「縱使你是冷家最不想承認的一員,但你仍是冷家的一分子。」
  「我多希望我不是。」紫臣呢喃道。
  紫峻瞇了瞇眼,他無法改變父母的想法,所能做的只有對紫臣好一點,讓她不致因為父母親的疏離而感到寂寞,可惜他能做的也有限。
  畢竟,在冷家仍是爺爺和爸媽說的話最大聲,任誰也忤逆不了。
  他沒有紫臣那種以各種行徑來爭取他們注意的勇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妹妹受苦。
  「不好意思,粗茶。」清揚端了三杯冒著煙的紅茶出來,放在他們面前。
  紫臣則瞪著清揚藏起來的右手,迅速拉過他的手一看,立刻大驚失色。
  「怎麼搞的?你怎麼把自己的手弄成這樣?」她的眸子裡蓄滿心疼的淚霧,忙不迭的吹著他被熱水燙傷的手。
  清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知道煮個紅茶也這麼難。」
  「笨蛋!」紫臣噙著淚罵著,轉身找出醫藥箱,趕忙為他上藥。
  見紫臣為他難過的樣子,清揚的心像被絞緊般痛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他終於明瞭,就是紫臣了!他這輩子要的就是她,不必再遲疑,不必再觀察,也不必懷疑自己只是一時的迷惑。
  他笑著安慰道:「別哭,會丑兮兮的,到時候就沒人要你了。」
  「笨蛋,全天下就你最笨了,不會煮紅茶還逞強去煮。」紫臣氣急敗壞的罵著,完全無視於紫峻驚異的眼神,和清揚寵愛的神情。
  「別包紮,只要拿塊沾了藥的濕藥布覆在上頭便行,要讓傷口透氣的。」清揚含笑的指示。「嘿!食指只不過燙了一下起水泡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別哭得像我已經死了一樣,好不好?」他拂去紫臣眼角的淚珠,打趣道。
  「你還說!」紫臣厲聲道,清揚連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不說,不說,你最大。」看紫臣這模樣,清揚唇邊的笑意未減反增。
  紫峻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的樣子,忍俊不住的笑出聲。
  紫臣這才發覺原來她哥哥還在,但她只是輕歎口氣,任由哥哥取笑。因為她對清揚的感覺是真的,她試著淡化過,卻只得到更深更濃的情感,面對清揚的響應,她不願意在任何人、任何場合隱藏起她對他的這份情。
  紫峻看到了妹妹眸裡的堅持,微牽動下唇角,再看向她身邊的清揚,「你是真心愛我妹妹嗎?」
  清揚鎮定的朝他一笑,「你說呢?」
  紫峻注視他良久,才笑道:「我相信你。」
  清揚握著她的手緊了下,但面對紫峻時,仍是平素那個自信滿滿的笑容。
  「那麼,你有要面對我們家人的心理準備嗎?」紫峻不放鬆的追問。
  這個問題清揚思忖良久後,才緩道:「有沒有我不敢確定,但是對於紫臣,我是絕對不會放手。」
  清揚如無垠黑夜般的深邃眸子直盯著紫峻,眼裡滿是正經嚴肅,沒有笑意,充分表明他對紫臣的心意。
  「好,我這關你算是通過了,但是我父母親和爺爺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加上紫臣還有一個內定的未婚夫,我祝你們好運。」他伸手拍拍兩人的肩膀,「我在台灣等你們。」
  說完,他起身離開,拒絕了清揚的好意送客。
  該來的,總是要來。紫臣輕咬下唇,本來不想在她和清揚的感情才有進展時就搬出這個問題,現在讓紫峻提起,看來不說不行了。
  她偷覷身旁陷入沉思的清揚一眼,落下的髮絲遮住了他的神情,讓她猜不透他現在在想些什麼。
  她想開口,又不敢開口,幾番折騰下來,就在鼓足勇氣要開口時,清揚伸手撥了撥頭髮。
  「紫臣。」他輕喚著。
  「嗯?」紫臣有些忐忑不安的響應。
  「剛剛在你公寓樓下看見你哥哥時,我有種你就要離我遠去的感覺。」
  「呃?」紫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愣愣的看著他,任由他的眼望進她的眸子,他的手輕撫著她的臉。
  「然後我才明白,我愛你愛得比我想像中還要深。」他愛戀的眸光在她臉上游移,接著一個漾著濃郁愛意的笑容在他臉上展開。「我愛你,我的紫臣。」
  紫臣眨眨眼,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為這句話要很久以後才能聽到,因為她和他之間的一切都不夠穩固,瞭解彼此心意已算是垮了一大步。
  除此之外,他們都還在適應彼此,都還在為了對方而調整自己獨行的步伐,但此刻他卻說愛她……她真是沒想到。
  但她露出個含淚感動的笑容,伸手抱住清揚,「我也愛你。」
  聞言,清揚將臉埋進她的頸窩吸嗅著她身上的馨香。
  「紫臣……」清揚沒有一刻覺得自己的心像此刻這樣的完整,他輕聲喚著心愛之人的名,聲音如輕暖和風拂進紫臣的心房。
  她安然的躲在他的懷裡,好似這樣便可以避開一切風風雨雨。
  「紫臣。」不知過了多久,清揚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嗯?」她舒適的蜷在他懷裡,不想移動。
  「我們去台灣一趟吧。」他的話讓紫臣睜眼,抬首看著他。
  「你說什麼?」冰綠色的眸子滿是訝愕。
  「我們去台灣一趟吧!」清揚的手插入她的發中,笑道。
  「可是……」紫臣猶豫著。
  「美女婿總要見公婆的。」清揚調侃道。「而且,把你未婚夫擺在那兒也不太好,不是嗎?」
  「可是……」紫臣不曉得該怎麼說出內心的感受,她不要清揚去面對那個遺棄她的家,她畏怯的不願再嘗試。「我的家人……」她不知如何啟口。
  「我都知道,你面對的一切我都明瞭。」清揚接口道,唇邊的笑容不變。「我要讓你的家人知道,我愛的紫臣是個多麼可人、多麼完美的女人。」
  「不,我們這樣不就很好?不要去理他們好不好?為什麼我們還要去面對?我試過無數次,我……」
  「紫臣。」清揚扶住她搖得快掉了的頭。「紫臣,聽我說,我不要你一輩子心裡都有這個陰影,它影響你太深太深,我不願它再影響你我的未來。」
  紫臣心中塞滿了不安,但當她迎上清揚堅定的眼神,她只有點點頭,無奈的答允,「如果你堅持的話。」
  清揚的響應是給她一個足以消弭她內心不安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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