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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芷薇] [古墓生死戀][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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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 06:48:2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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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本書

  六年前,第一次去中國大陸旅行時,它最令我印象深刻的,除了在冰天雪地中爬萬里長城,飽覽西子湖的旖旎風光,親訪十里洋場上海……之外,有一站一直教我至今難忘,那就是帝王陵寢。
  在北京,我看到了明代十三陵(明代皇帝中有十三座陵寢),和西安秦始皇的兵馬俑。
  對於這些帝王陵寢,我非但不害怕,反而是抱著好興奮、好好奇的態度一窺。想想看——數百、甚至數千年前……那些曾叱吒風雲的歷代帝王,也許曾親手撫過陵寢內的一磚一瓦……親自檢視他們百年之後的居處。
  而且這些帝王陵寢內部還有美麗異常的壁畫,記錄著當時人民的生活,以及大批價值連城,具有珍貴考古價值的殉葬寶物(當然,這些寶物不可能還在墓內,已全在博物館了)。
  對中國帝王陵寢的好奇,就如我對埃及金字塔的癡迷狂熱一般。那時我就在想——一定要為這些神秘卻迷人的古墓,編織一個纏綿悱惻又浪漫感人的愛情故事!
  六年來,這個念頭不時浮現腦海中,一直到上一本書《親親,別怕我的愛》完稿後,就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跑圖書館,K完了大批「中國歷代考古發現」,「中國帝王遺事」,還有柏楊版的「資治通鑒」……後,這一個《古墓生死戀》的故事雛型,也大致形成了。
  提起唐太宗李世民(也是本書的男主角),許多人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玄武門之變」——他殺了自己兄長而取得太子之位。
  但在考證完許多史書後,我忍不住為唐太宗叫屈,若人們對他的印象只有「玄武門之變」,實在太不公平了,他,真的是歷史上難得一見的英明君主!
  翻開一頁頁的史書,哪一個朝代沒有宮廷內部鬥爭?尤其在爾虞我詐的皇宮中,「我不犯人但卻難保人不犯我」,李世民與兄長李建成爭奪王位繼承權是事實,但在爭奪過程中,我們先看兩派人馬各做了什麼——
  李世民雖已有奪取太子之位的野心,但他對兄長仍存敬重之心。反觀太子李建成,卻已心狠手辣地展開一連串行動——
  一、在酒中下毒,欲毒死世民,幸世民機警,逃過一劫。
  二、擴充私人武力、勾結慶州都督,欲以武力除世民。
  三、捏造罪名、欲誣世民下獄……
  反正,一切卑鄙毒辣的手段,李建成全對胞弟用過了,大有非置他於死地不可之勢!
  「玄武門之變」是怎麼發生的?李世民不得不動手,因為隔天李建成已備好大批兵馬欲一舉殺了他!而李世民只是先下手為強罷了!兄弟相殘的慘劇雙方各有責任,我們能把所有責任全歸到李世民身上嗎?
  反觀李世民登上皇位後,他至少有十項造福百姓的仁政——以下芷薇要寫的,字字屬實,小說內容是虛構的,但這十項德政可是有史可考,無一捏造。
  一、精簡機構、裁減冗官。
  二、減少戰爭,體恤百姓。
  三、減輕賦稅。
  四、注意民生,不奪晨時。
  五、知人善用。
  六、善待少數民族,並重用他們,如長孫無忌、房玄齡……全出身自少數民族。
  七、招撫邊疆諸國,氣度胸襟無人可比。尤其對胡人的漢化。高祖李淵曾稱讚他:「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李世民在位時,疆域之廣無人可及——東西九十五百一十里,南北萬六千九百十八里。
  八、安人寧國,勒政愛民。
  九、貞觀四年,已達「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境界。貞觀十六年,天下昇平,一斗米只要三個錢。
  十、貞觀元年至三年,關東、關中一帶水旱,災民甚至有賣兒賣女以求生的,唐太宗即刻下令開倉救濟,解決災民的燃眉之急。並拿出御府金帛,供災民贖回賣掉之子女,以免骨肉分離。
  這十項仁政——尤其是最後一項,我想,後代帝王中,少有君主能做到這點吧!
  柏楊先生也曾說「貞觀之治」(六二七–六四九年),二十二年中,是五千年來歷史最燦爛耀眼的一頁。至今仍沒有一個朝代能趕上貞觀之治的水準。
  由誰來領導天下,關係全國百姓的福祉,當初如果李世民被兄長李建成殺了,天性殘忍、猜忌的李建成是否能將國家治理得如貞觀之治這麼好?
  也許,昏庸的李建成上任不久,大唐就亡國了!
  唐朝是中國歷史上相當強的一個朝代,它有兩個相當傑出的時期——「貞觀之治」和唐明皇的「開元之治」,但「貞觀之治」,卻是為大唐立下穩固基礎,並孕育出後來的開元之治。
          ☆          ☆          ☆
  嗯……是不是覺得這一本書的序,芷薇好像寫得比較嚴肅呢?這是因為要讓各位讀者對本書的男主角——唐太宗,有個比較公平的看法與瞭解嘛!
  放心吧!這個《古墓生死戀》可是會浪漫纏綿得令你招架不住喔!
  我想,「絕代紅顏」系列這一套書,會是我個人相當偏愛的創作。
  寫這篇序時,紅顏系列的第二本也已交寄出版杜了,第二本會不會比這一本《古墓生死戀》還好看呢?芷薇不敢自吹自擂——這要由讀者來評斷嘛!但是……紅顏系列之二,卻是芷薇寫作過程中……第一次有「捨不得畫上句號」……的感覺……我竟捨不得為紅顏系列之二,寫上END……
  紅顏系列之二,當然是我最喜歡的角色——「湘女多情」楚湘竹的故事囉!
  還有,如果讀者對唐十八陵的地理位置固有興趣,可來信向芷薇索取(我由圖書館COPY下來的)上面除了唐十八陵外,還有華清宮、驪山、楊貴妃墓……阿房宮、秦皇陵、霍去病墓、鴻門宴……等遺址喔!
  另外,別忘了看後記——薇薇通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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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 06:49: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唐朝,長安城外。
  蝶衣脫下繡花鞋,「唷荷!」一聲衝入桃花林內,快樂地舞動雙足盡情地跳舞。
  今天是個春陽燦爛的好天氣,金色的陽光透過樹梢灑落下來,落英繽紛,鮮艷的桃花如雨般灑在蝶衣乳白色的衣裙土、髮際上,及清麗絕倫的俏臉上,更襯得人比花嬌、人面桃花相映紅!
  蝶衣的舞姿曼妙靈巧,她的纖足及手腕上各掛著銀製的鈴當,每當她一舉手、一投足、一個嫵媚的轉身,身上的環珮鈴當就叮噹作響,十分悅耳,再加上她那清脆的笑聲,若此時有人闖入桃花林,必定會以為是誤入仙境,撞見九天仙女下凡人間!
  跳著綵帶舞,蝶衣雪白粉嫩的小臉仰向春陽,滿足地歎了一大口氣……喔!她好快樂、好快樂,已經太久沒有跳舞了!
  自從皇上重病後,滿朝文武百官均陷入一片哀傷中,氣氛凝重地令人窒息。蝶衣當然也憂心皇上的安危,期望他龍體早日痊癒……但坦白說,除了在皇上壽宴上,她因主跳祝壽舞而見著皇上一面外,入宮後,她再也沒有見過皇上第二次……
  韓蝶衣今年十六歲,因舞藝超群而遴選入宮,為皇上跳舞祝壽。一場曼妙的舞蹈跳下來,蝶衣令聖上龍心大悅,當場賜千金、絲帛,並令蝶衣入宮,封為「御女」。
  但那晚的匆匆一眼也是蝶衣唯一見過聖上的一次,壽宴不久後,皇上即生了大病,情勢十分危急……
  身為大唐的子民,蝶衣當然希望皇上快點好起來,她也擔心他……但坦白說,對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老人(皇上當時已六十好幾了),蝶衣真的很難去產生什麼深厚的感情……這幾個月來因為皇上重病,宮中不准再跳舞、不准有任何娛樂……
  蝶衣快悶死了,她自三歲習舞,已跳了十幾年了,一天不練舞都會瘋掉!更何況好幾個月下來……
  所以,今兒個蝶衣趁守衛不注意時,騎著馬一溜煙偷跑出宮,直奔這片皇室所有的桃花林。
  一曲既罷,蝶衣香汗淋漓、嫩頰湧起淡淡的緋紅,她走至溪邊掬水洗臉,溪水倒映出一眉目如畫、沉魚落雁的美人兒,蝶衣的美是有目共睹的,標準的瓜子臉,兩道彎彎的柳葉眉,挺秀的鼻樑和一張櫻桃般的小嘴。最迷人的是她那雙老是水汪汪的大眼睛,波光瀲灩,黑白分明,顧盼之間彷彿會勾人一般,輕輕一轉便教男人迷個神魂顛倒,忘了身在何處!
  據說皇上看上的也是蝶衣那一雙勾魂攝魄的大眼睛,在她跳祝壽舞時,皇上便驚為天人,大為傾倒!
  此舉令皇上的寵妃大為緊張,打算趁機除掉蝶衣,幸好蝶衣只是個天真單純的小姑娘,每天最感興趣的只有練舞,根本不懂賣弄風情去取悅皇上。
  天真的她搞不好還不知道後宮佳麗是「做什麼」用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已是皇上的人了。
  也因此,蝶衣幸運地逃過複雜險惡的後宮鬥爭,免得有被皇上寵妃迫害的厄運。
  跳舞跳得有點餓了,蝶衣順手採了花朵便送入口中——這是她最特別的地方,最喜歡吃花裡腹,因此,蝶衣不但擁有吹彈即破的肌膚,身上更常帶著淡淡的幽香。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遠遠地,蝶衣的貼身丫頭小靜騎著馬,大呼小叫地奔過來。
  小靜是蝶衣自家鄉帶來的丫頭,叫蝶衣叫小姐叫慣了,因此,私底下她們稱蝶衣小姐,而不喊她的封號「御女」。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慢慢說呀!」蝶衣優閒地以溪水洗滌她纖細的足踝,再套上繡花鞋。
  「小姐……」小靜來到她面前,淚水已掉下來,「皇上……皇上……」
  「皇上怎麼了?」蝶衣突然心下一揪。
  「皇上駕崩了!」小靜放聲痛哭。
  「什麼——」蝶衣失聲大叫,雙頰一片慘白……
  皇上駕崩了!
          ☆          ☆          ☆
  唐高祖李淵在隋楊帝末年舉兵入長安,為唐朝開闢大片疆土,建立大唐。
  但他因長年在戰場上南征北討之故,邁入晚年後身體情況一直不佳,這次的大病拖了幾個月後,群醫已束手無策。
  皇上駕崩,由太子李世民準備接任皇位。
  高祖為人寬厚,深得百姓的敬愛,滿朝文武百官決定除了要厚葬先皇外,並打算選定皇上生前喜愛的一百名嬪妃陪葬。
  在那個時代,女人根本沒有地位,更何況皇上是「天」!皇上一死,他以前的嬪妃最好是自殉以明志,以表達對皇上的忠貞;若被命陪葬,她們也會認為是命中注定,不敢有怨言,甚至異議。
  「不!我不答應!蝶衣只有十六歲,你們不能這麼殘忍……」
  蝶衣房中,頭髮灰白的奶娘正拉著一名太監的衣角,哭得肝腸寸斷。
  前來傳旨的公公同情地說:「老奶娘,你就別再哭了,這全是韓御女的命呀……要怪也只是怪她命薄……」
  一百名陪葬嬪妃中,赫見蝶衣的名字。
  公公走後,忠心的奶娘和小靜拉著蝶衣的手,哭得更加愁雲慘霧,尤其是奶娘幾乎哭昏了過去……忠心耿耿的小靜更是視死如歸。
  「小姐,讓奶娘替你吧!陪葬那天就由奴婢假扮成你,替小姐受難吧。」
  「別再胡說了,這種事情怎麼可以假冒?萬一被識破,大伙全活不成了!奶娘、小靜,你們別再哭了。」
  蝶衣木然地走至窗前,身為主角的她反而一滴眼淚也掉不下來……
  真的要隨先皇陪葬嗎?身為後宮嬪妃,陪皇上而死似乎是種至高無上的「榮耀」!但老天……她活到這麼大,也只見過先皇一次……就是跳祝壽宴上的匆匆一眼……連皇上長得是圓是扁也不敢多看清楚……
  真的要為只見過一次面的人,莫名其妙地「殉節」?
  蝶衣雙拳不禁緊握……不!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她只有十六歲……真的好想多看看、多認識這個世界……更何況,她是那麼熱愛跳舞……她好想繼續在草原上快樂地跳舞……
  只有一個人能救她……蝶衣靈光一閃……怪婆婆!她要去求她!
          ☆          ☆          ☆
  隔天一大清旱,蝶衣便偷溜出宮,騎馬直奔城外。
  騎了兩個時辰後,蝶衣氣喘吁吁地停在一座蒼鬱青翠的山前,這座山看起來風景秀麗,但附近的居民都知道,它是一座魔山——入山後,山谷的環境是意想不到的陡峭險惡,亂闖入山的人很少有活著回來的,因此,沒人敢擅自入山。
  蝶衣把馬繫在柳樹下,拾片柳葉吹了怪婆婆教她的暗號後,不一會兒,她只覺林間一片騷動,樹葉如雨點般灑落下來,蝶衣仰頭一看——
  一名明媚亮麗的青衣女子俐落地自林梢翻身下來,站在她面前嫣然一笑,「小蝶兒!終於想到來看我們了。」
  「菁楓姊姊!」蝶衣興奮地拉著她,「好姊姊,你快帶我去見怪婆婆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求她呀!」
  樓菁楓微微一笑,倏地出指尖批出一束青絲,青絲筆直地向前飛行,成為一長長的直線,「跟我來!」樓菁楓捉著蝶衣,躍上青絲如凌波微步般向前疾衝。
  「哇!好棒喔!」蝶衣開心地大笑,每次來找怪婆婆,菁楓姊姊總會以這青絲助她入山,享受宛如飛翔的感覺,低頭一看,那些險惡的山谷、會致命的溪澗、迷魂陣般的石林……全在腳下。
  奔馳的一柱香的時間後,樓菁楓囑付蝶衣:「掩住耳朵,竹林就在腳下,你湘竹姊姊又在彈古琴了。」
  楚湘竹是怪婆婆身邊另一絕世美女,江湖人士稱她和樓菁楓為「青衣、白綾」,湘竹生得雪膚花貌,美得不似人間物!多少風流雅士冒死入山也只為見湘竹的絕代姿容一面,但性喜安靜的湘竹自有退敵良方——
  彈古琴,娉婷飄逸的楚湘竹從沒用過刀呀、劍呀這些武器,她的琴音有股魔力,可以殺人,可以令聞者四肢無力、元氣盡失……每當又有無聊的愛慕者想入山時,湘竹只要輕撥琴弦,入山者無不渾身不適、元氣盡失……知難而退。
  所以,真正見過湘竹絕代嬌顏的人,少之又少。
  蝶衣聽話地捂起耳朵,小嘴仍不得閒地問:
  「菁楓姊姊,我也好想湘竹姊姊喔!我待會兒能不能見到她?」
  湘竹的迷人笑容只有三個人看過——怪婆婆、樓菁楓和蝶衣,她對蝶衣十分溫柔。
  「我也不知道,問她嘍!」菁楓聳聳肩,「你也知道湘竹的怪脾氣,興致一來關在屋裡彈了一整天的古琴,一步都不肯出來!」
  竹林過後,就是怪婆婆的住處了,樓菁楓漂亮地一翻身,帶著蝶衣回到地面上,懸長的青絲也迅速收入袖裡。
  「師父在那裡,」樓菁楓指著一棵老樹下,歎氣,「唉!叫她沒事不要掛在那裡,她就是不聽,你自己去叫她吧!」
  蝶衣跑到老樹下,對著雙腳勾住梅枝,整個人倒掛著的老婆婆大叫,「怪婆婆!救我呀!小蝶兒快死了!」
  怪婆婆仍文風不動掛在那裡,只是笑咪咪道:
  「小蝶兒呀!慢慢說,別急嘛,你不會早死的啦,怪婆婆幫你看過,你不是短命相!而且人家說「禍害遺千年」呀,你一定會活很久很久的!比彭祖還長壽!」
  蝶衣急了,「怪婆婆,我說真的!皇上死了,他們要捉我去陪葬呀!」
  怪婆婆這時才翻身下樹,驚訝地問,「什麼?狗皇帝死了?」
  一旁的菁楓早氣得大罵,「狗皇帝死就死,幹嘛又捉一些無辜的人去陪葬?」
  遁居山谷長年隱居的人大都對醜陋的政治深惡痛絕,尤其現在還是大唐初年,李淵起兵滅隋,百姓飽受戰亂之苦。
  「蝶衣,你不要回宮了,回宮去等死呀!你就留在這裡,我用我的輕功帶你玩遍千山百岳,他們想捉你回宮,來呀!陪他玩!」菁楓一臉慧黠道。
  「這不行。」蝶衣愁著臉說:「我膽敢不回宮,不但奶娘和婢女馬上被處死,連家鄉的親人都會被波及,會滿門抄斬,誅九族的!」
  「那我代替你去好了,」一個輕柔若夢的聲音傳過來,一身白衣的湘竹不知何時來到她們背後,她道:「反正我閉氣裝死的功力一流!就算把我埋在地底下,那一關又一關的古墓根本困不住我!」
  「這都不是萬全的方法,」怪婆婆搖手道,「來吧,小蝶兒,你再把你的生辰八字給我,我再為你卜個卦。」
  還沒退出江湖前,怪婆婆是有名的「神算」,她精於占卜,而且結果奇準無比,每每令人事後叫奇!
  蝶衣告訴她生辰八字後,怪婆婆拿出一張書滿奇怪符號的紙,在上面寫呀又寫、畫呀又畫,唸唸有詞的……
  「師父,怎麼樣呀?」性急的樓菁楓忍不住問,她已經決定了,不管占卜結果如何,她都要拚命留下蝶衣,不讓她再回宮受害。
  「別吵、別吵……咦?奇怪了?」怪婆婆用力瞇起眼睛,「我占卜了五十幾年,第一次看到這麼奇怪的……」
  蝶衣聞言緊張死了!善解人意的湘竹笑吟吟地倒了一杯怪婆婆最愛喝的菊花茶過來。
  「師父年紀大了!老眼昏花嘍!喝口茶,再看吧。」
  怪婆婆喝了一大口菊花茶,果然精神好多了!她再定睛一看,慎重道:
  「小蝶兒,將來……你會到一個很遠的地方。」
  很遠的地方?蝶衣放聲大哭,「哇……那不就死了嗎?」
  「不!沒死、沒死!」怪婆婆認真地盯著占卜結果看:「你命中注定會生育一男一女,還沒生孩子你怎麼能死?」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呢?」蝶衣可憐兮兮道。
  「奇緣……真是奇緣!」怪婆婆嘖嘖稱奇,「小蝶兒,你放心,你命中有貴人……而且是與你這一生極有緣的人會來救你。你聽好——明晚午時,你一個人去那準備埋葬皇上的墳墓裡……」
  「什麼?」蝶衣害怕地大叫,「不要!嚇死人了!我會怕!而且皇上的遺體已運過去了,你還要我去那裡……」
  「不怕不怕,」湘竹笑咪味道:「古墓裡很安靜、很清涼的,裡面還有很多很多好玩的東西喲!你若害怕,明晚我陪你去。」
  楚湘竹真是與眾不同,別的姑娘家閒暇喜歡遊山玩水,她大小姐卻有事沒事就喜歡往古墓鑽,去「尋寶」;在別人最怕的地方玩得不亦樂乎,八成是小龍女投胎的!
  「死人有什麼好怕的?活的人才可怕!」怪婆婆道:「蝶兒,你記住,明晚午時,你一個人去皇上的墓裡,放一塊信物在那裡,自然就會被與你有緣的人拾到,他會救你脫離險境。」
  「我一個人去?!」蝶衣哭喪了臉,「信物?我有什麼信物?」
  「什麼都可以,最好是跟在你身邊很多年的東西。」怪婆婆眼睛一亮,掏出掛在蝶衣頸問的玉珮問:「這是你從小就戴的玉珮吧?太好了,帶了這麼多年,玉一定也有你身上的靈氣,你就把這塊玉放在墓裡。」
  那隻玉佩是蝶衣出生時,娘為她戴上去當護身符的,墜子雕了一對交頸的鴛鴦,雕刻得栩栩如生,玉質十分晶瑩剔透。
  「這樣就會有人來救我嗎?」蝶衣仍十分懷疑地問,「至少你要告訴我,救我的是什麼呀?是不是九天仙女下凡?」
  「這我怎麼知道?」怪婆婆又在占卜板上東瞧西瞧,「我只能算一個大概呀,哪能算得那麼清楚。」
  「你不是巫婆嗎?」蝶衣跺腳大叫。
  「巫婆也是人嘛!法力也有限呀!」怪婆婆打蝶衣的頭道:「小傢伙,你放心,本婆婆縱橫江湖數十年,哪一次失算過?乖乖照我的話去做吧,一定會有人來救你的!」
          ☆          ☆          ☆
  韓蝶衣會認識怪婆婆和行蹤飄忽的楚湘竹和樓菁楓,說起來也是一段奇遇。
  蝶衣從小就貪玩,十歲那年,她一個人偷溜到明月山下玩,被山間特殊奇異的美所吸引,愈玩愈深入山麓……一個不小心竟摔下山谷。
  醒來後,她的眼前出現兩張漂亮明媚的臉蛋,兩個小姊姊一穿青衣、一披白紗,就是樓菁楓和楚湘竹,她們救了蝶衣,把她帶回山裡療傷,蝶衣才見到她們的師父——怪婆婆。
  說起這怪婆婆,可真不是簡單人物,她上自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知,而且更精於醫藥、易容、下毒、占卜……江湖人士對這隱居多年的老婦仍充滿好奇,很多人傳說她是三十年前突然失蹤的江湖第一美女——鄔蘭兒,鄔蘭兒年輕時貌若天仙、艷冠群芳。當時江湖最大的兩大派系掌門人為了爭奪她而引發大火並。
  鄔蘭兒為了平息這場紛爭,乾脆自毀容顏並隱居山林。
  不過怪婆婆從來不承認她就是鄔蘭兒。
  至於她到底是不是呢?蝶衣也無法確定,因為怪婆婆臉上總是罩著面紗,連她兩個徒弟也沒見過她的真面目。
  一年前蝶衣被遴選入宮後,她仍時常偷溜出去找怪婆婆玩,當然,如何進入明月山的秘密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          ☆          ☆
  隔晚,午夜十二點,一個人影悄悄地出現在皇上陵寢旁。
  蝶衣不安地東張西望,她怕死了!一個人半夜來這陰森森的地方……皇上的遺體已安置在陵寢內部了……拜託呀!蝶衣不斷祈禱……皇上您安息吧!好好睡吧!千萬別爬起來對我說「嗨」呀!
  唐高祖乃開國皇帝,所以陵寢建得十分氣派雄偉,但因大批陪葬寶物尚未安置在墓內的關係,所以四周的守衛並不森嚴……總沒有人無聊到去偷屍體吧?!故蝶衣很輕易地便進入陵寢內。
  墓內的沉悶潮濕與陰氣令蝶衣毛骨悚然,十分害怕,她不敢再往內部走,把玉珮解下來放在一間密室內……這裡就可以吧,「有緣人」就會撿到吧?
  放下玉珮後,蝶衣逃也似地跳出陵寢。
          ☆          ☆          ☆
  二十一世紀,中國大陸。
  燭火照映下,歐浩文繪聲繪影地講鬼故事。
  ……
  「女鬼慢慢地轉過身來……一張大白臉沒有五官……可是她居然能發出聲音,「相公……你找我嗎?」」
  「啊——」
  「啊——」
  易家倩和葉可熏同時尖叫,紛紛躲入自己的老公——聶子揚和關恆毅懷裡。
  「不怕、不怕噢!有我在這裡!」聶子揚和關恆毅眉開眼笑地摟著嬌妻,催促浩文道:「再說啊!再來呢?」
  聽這小子講鬼故事真是太好了!老婆三不五時就會投懷送抱!可把聶子揚和關恆毅這兩個大男人樂壞了!
  「再來,那女鬼又……」
  「不准再說了!」可熏尖叫抗議,「歐浩文,你三更半夜還講鬼故事嚇死人呀?你不知道你已經長得很嚇人了嗎?換點別的說說吧!」
  「換了別的他不會說呀!」閉恆毅笑著調侃他,「這小子除了講鬼故事之外,就只會講黃色笑話!」
  「不准講黃色笑話。」易家倩馬上紅著臉道:「在座還有淑女在!而且我妹妹宛倩也才十八歲!」
  易宛倩大口嚼著牛肉乾,冷冷地說:「老姊、可熏姊,你們真無聊耶!那鬼故事連三歲小孩聽了都會打哈欠,有什麼可怕的?就算你們想讓姊夫表現大男人氣概,也不是這種方法!」
  「咦?易宛倩,你的意思是說我講得有夠爛了?」歐浩文不服氣道:「那換你來講講看,我看你講的鬼故事才好笑幼稚到連鬼都會笑醒!」
  「歐浩文,你——」
  「我怎樣?」
  宛倩氣紅了臉,眼看兩人又要鬥上了,可熏及時道:「好啦!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兩個還吵?我們搞不好會凍死在這裡……歐浩文,都是你啦!說什麼要帶我們到中國大陸來,結果給我們安排什麼爛行程?」
  「這也不能怪我呀!」歐浩文無辜地一攤手,「今天之前我們不是一直玩得很開心嗎?我怎麼知道今天會發生這種事……」
  自易家倩和聶子揚結婚後,對家倩情有獨鍾的歐浩文仍不死心,三不五時總要在他們夫妻身邊出現一下,晃一晃。
  像這次易家倩和好友葉可熏計劃要和老公去大陸玩時,歐浩文知道後立即熱心地表示自己因常去大陸做生意的關係,所以對大陸熟得不得了!他可以充當嚮導。
  聶子揚和易家倩也不反對,好呀!反正有人熟門路地帶他們玩,何樂不為?而且他們小倆口感情如膠似漆,十個歐浩文也拆散不了!
  易家情並把自己十八歲的妹妹宛倩帶出來,還是舞蹈科學生的宛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清秀可人。家倩當然有她的如意算盤——希望歐浩文轉移目標,改追宛倩!
  因為,坦白說,家倩並不討厭歐浩文,除了他對自己死纏爛打的攻勢令她受不了外,歐浩文的確是個不錯的人,他肯負責、有主見、又幽默風趣,有一點大男人主義,但也不至於令人討厭。尤其是他的癡情,更令家倩放心把妹妹交給他。
  只不過,家倩似乎牽錯紅線了,歐浩文和宛倩,唉……兩人自從機場上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吵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只差沒拿刀互砍!
  反正,他們倆瞧對方就是從裡到外,沒有一根骨頭順眼,不對盤就是不對盤!
  他們一行六人由廣州、桂林、杭州、北京、上海……一路玩過來,暢遊了桂林蘆笛巖、杭州西湖、北京的故宮、天壇、去走萬里長城、一訪十里洋場上海……玩得十分盡興!
  但今天……唉!今天真是衰到底了!
  他們一進入西安後,便找來當地的地陪,地陪神秘兮兮地說可以帶他們去參觀唐朝皇帝的陵寢,現在中國大陸最出名的古墓除了秦始皇兵馬俑外,尚有明十三陵、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安陽殷墟婦好墓……等等。
  西安的唐朝皇帝陵寢(其中還有武則天的喲!)因為內部寶物還沒整理好,所以尚未對外開放。
  但貪財的地陪表示,只要「加點錢」,他有門路帶他們進去參觀。
  加錢就加錢吧!唐朝可是中國歷史上相當強盛的朝代,唐十八陵(共十八座陵寢)的威嚴氣派自不在話下,留給後代無數的文化遺產,在考古學上更是重要的一頁。所以他們六個人便沒有異議地拿錢給地陪。
  誰知道這地陪真是黑心到極點!把他們用車載到梁山下的唐十八陵參觀後,日暮時分要返回市區時,竟又用路途遙遠的關係向他們趁機要價,獅子大開口,三個男人馬上火冒三丈,他們哪肯乖乖當冤大頭,不但一口回絕貪心的地陪,還把他臭罵一頓。
  老羞成怒的地陪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車子一開,一個人駕車回市區——把他們六人丟在原地!
  這下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梁山地處偏僻,離市區有十萬八千里遠!更何況十八座古墳立在這裡,附近的老百姓誰沒事晚上敢來?
  走路回市區?開玩笑!走到腿斷也到不了!更何況天黑之後,烏漆抹黑一片,你怎麼知道要往哪一邊走?
  他們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今晚先在古墓裡「住」一夜,天亮後再想辦法。雖然「住」在帝王陵寢內是件很可怕的事,但也沒別的方法了……反正有六個人嘛!可以互相壯膽。
  此時他們六個人正躲在唐高祖的陵寢內,手持燭火圍坐在一起。
  「鬼故事沒意思,咱們來玩點別的吧。」宛情由背包中取出一副撲克牌,「撲克牌算命!」
  「你會算命?」歐浩文又故意激她,「那你還是先算算自己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嫁出去吧?算出來之後別忘了去謝天謝地,感謝眾神保枯「善良又忠勇愛國」的你!」
  「謝謝!我的終身大事不勞你操心。」宛倩冷冷地看歐浩文一眼,「我才十八歲,青春才剛開始,不像有些人都快三十了!婚姻大事還沒半撇,不知者之將至。」
  歐浩文正是三十歲。
  「喂!你……」歐浩文正要開口,馬上被易家倩制止,「好了!你們兩個不准再吵了!喂,這裡可是皇帝「睡覺」的地方耶!你們尊重一下「他」好不好?玩算命就玩算命,小宛,發牌吧!」
  宛倩嘟著嘴白了歐浩文一眼,才熟練地發撲克牌——她可是玩牌高手,平時閒來沒事,最喜歡和同學用撲克牌互相算彼此的戀愛運、考試運、偏財運……等等。
  「奇怪了……」宛倩浪翻牌邊疑惑道:「好奇怪……這種結果我從沒看過。」
  「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歐浩文嘻皮笑臉道:「撲克牌預測我會娶一個唐朝公主?」
  「你少不正經!」宛倩白了他一眼,難怪唐朝公主全死光了——誰肯嫁給歐浩文呀?!
  「這組牌預測……」宛倩沉吟道:「我們之中會有人發生很特別的事……」
  「「特別的事」!唉!這不就發生了嗎?」可熏歎氣道,「咱們六人莫名其妙地被困在一千多年前的古墓內!」
  宛倩搖頭,「不,是更奇特的事……而且是發生在兩個人身上……一個是……」
  宛倩迅速地翻著牌,突然,她手的動作停下來,瞠目結舌,極慢極慢地抬起頭盯著——歐浩文!
  「你?!」
  歐浩文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我就我嘛!我都不怕了,你幹嘛一副見鬼狀?」
  「可是……」宛倩拿牌的手第一次顫抖,「另一個……是……我呀!」
  其餘的人聞言全愣住了,現場一片死寂。
  「嗤……」倒是聶子揚悠不住笑意,愈忍愈想笑,這兩個八字相剋的人會一起發生什麼奇特的事?
  發生兇殺案比較快!
  「你笑什麼?」家倩狠狠白了老公一眼,清清喉嚨道:「沒事、沒事的……只是玩牌嘛!何必當真?大家聊點別的吧?」
  「我才不信這幼稚的玩意,」歐浩文不耐地扔下撲克牌,「三歲小孩都會的把戲!」
  不相信我?宛倩嘟著嘴瞪歐浩文,我算得向來可是奇準!如果真有什麼奇特的事情發生,那就請求天神賜給我神奇的力量,把你這混帳劈成兩半!
  他們又圍著燭火聊了一會兒,漸漸地,可熏的眼皮開始沉重,靠在老公關恆毅身上;家倩也一連打了幾個哈欠,像只傭懶的小貓縮進聶子揚懷裡,子揚脫下外套擁住家倩。兩對相擁的小夫妻靠著牆慢慢睡著。
  宛倩卻了無睡意,又不好意思一直盯著人家夫妻恩愛的相擁而眠狀,她乾脆站起來,走出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宛倩伸伸腰、活動活動四肢,她可是舞蹈科的高材生呢!主攻古典芭蕾和爵士舞,還是學校公演時的第一女主角,好幾天沒跳舞,悶死她了!
  宛倩正在做柔軟體操時,歐浩文也出來了,他是出來透氣、抽煙的。
  「咦?你幹嘛把自己弄成那副樣子?」歐浩文看猴戲般地看著蹲在地上的宛倩。
  一對衛生眼朝他飛來,「「歐吉桑」!人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我是練瑜珈,你懂不懂?」
  「瑜珈?」歐浩文笑得更感興趣,「練瑜珈為什麼要把腳掛在脖子上,你當圍巾啊?」
  白癡!宛倩懶得再理他,沒好氣地站起來,算了!空氣突然之間變混濁了!她還是進屋裡去吧!
  宛倩欲進屋時,聽到歐浩文又「咦?」一聲,「那邊亮亮的是什麼東西?」
  宛倩也轉頭一看,果然,陵寢內有一間密室發生奇異的光芒。
  「是月光吧?」宛情問。
  「月光有那麼亮的嗎?我去看看!」歐浩文朝光線的來源走去。
  嚇!他真大膽,宛倩目瞪口呆地看著歐浩文的背影,三更半夜,又是在這麼恐怖的古墓裡……他一個人竟敢四處亂走?!
  歐浩文走了兩步突然回頭,盯著站在原地的宛倩,戲謔地笑道:「嘿!黃毛丫頭怕了吧?我就說嘛,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跟人家逞什麼英雄來古墓玩呢?」
  宛倩杏眼圓睜,個性倔強的她最禁不起激將法!
  「誰說我怕了?我看心虛的是你吧!進去就進去!誰怕誰?」
  頭一揚,宛倩搶先在歐浩文之前踏入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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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 06:49: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兩人進入內室後,有片刻的時間眼睛根本無法睜開——那道奇異的光線柔和卻強烈,映照得整間內室炫麗生輝。
  好半晌,當他們的眼睛稍微適應這強光時,才免強看清光線的來源——
  「那是什麼?」
  「玉珮?!」
  兩人同時大叫,玉珮?!這麼一股強烈而神秘奇異的光芒,來源竟是一塊玉珮?
  「不可思議……」宛倩喃喃道:「只是一塊玉珮竟能……古玉呀!它可能是唐朝遺留下的,價值連城的絕世美玉!」
  玉珮的光芒漸漸斂去,由強烈而轉為溫和,那彷彿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著歐浩文,忍不住伸手拾起它……
  玉質溫潤細膩、晶瑩剔透,毫無疑問是上等的美玉。上面雕著一對交頸的鴛鴦,母鴛鴦羞澀嬌怯地把頭枕在公鴛鴦頭上……深情款款、惹人憐愛……整塊玉珮散發一股溫柔深情、令人動容的力量!
  歐浩文心下彷彿被人緊緊扯了一下……一股奇異的情緒湧上來,他不明白……只是一塊玉珮怎麼會給自己帶來這麼大的震撼力!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目光會癡迷般盯牢在玉珮上……
  彷彿有一股奇異的力量、牽動他心靈最深處的柔情……
  這也是由古墓中挖掘出土的嗎?歐浩文疑惑地想:但不太可能呀……帝王陵寢是十分珍貴的歷史遺產,被挖掘後,會有專門的單位來整理陵寢內的大批寶物,再將寶物送至博物館中陳列,沒有理由會獨漏一塊上等美玉!
  那……這玉珮是由哪來的?
  一旁的宛倩不安地推推他,「歐浩文,不要看了,把玉珮放回去啦!」
  古墓裡怎麼會跑出一塊玉珮?搞不好是由躺在裡面的「人」的身上掉下來的!宛倩更加害怕地盯著石牆上的壁畫……唐朝十八座陵寢的牆上都繪有華麗精美、反映當時民生狀態的壁畫,這些壁畫色彩鮮艷、線條流暢、技巧純熟……所繪人物呼之欲出、栩栩如生……
  栩栩如生!宛倩又打個冷顫,白天看這些壁畫時歎為觀止,十分欣賞書中美艷豐腴的唐朝仕女,直稱讚作畫者「畫得跟真的一樣」!
  但晚上……宛倩的寒毛全立了起來!不要不要!她彷彿看到壁畫中仕女在對她挑起眉毛微笑……她們的手好像抬了起來……眼看就要「走」出來!
  那塊玉……該不會就是畫中美女「掉」下來的吧?她要「出來」撿?
  宛倩嚇得閉起眼睛,「歐浩文,不要再看了,我們快走啦!你把玉「還」給人家啦……」
  「「還」給誰?」歐浩文一頭霧水。
  「我……我是說,你把玉……放回原處……」宛倩已開始語無倫次了,「我要出去了,你到底走不走?快走呀!」
  宛倩再也顧不得歐浩文笑她膽子小,轉身便衝出去。
  推開厚重的木門時,宛倩覺得眼前似乎又出現一道奇異的強光,整個人震了震……地震嗎?但那強光馬上又消失了,她不敢再停留了,加緊腳步往前跑。
  但才跑了兩步,她腳下似乎踢到一樣東西,整個人趴倒在地上——
  「咬喲!」宛倩尖叫。
  「咬喲!痛死我了!」
  有回音?自己大叫「咬喲」居然有回音?宛倩趴在地上不敢抬起頭,全身血液瞬間降至冰點!她她她……她是有叫「哎喲」沒有錯,但她……並沒有叫「痛死我了」這一句呀?
  是「回音」?
  還是——
  「好痛喔!誰這麼不長眼睛?」蝶衣趴在地上嬌聲埋怨,在陵寢放下玉珮後,她就跑出來蹲在地上等,等那位「有緣人」來解救她,等呀等呀……困極了的她就蹲在地上睡著了!
  再來就被「某種東西」踢到而趴在地上。
  「是誰呀?踢得人家好痛!」蝶衣拍拍衣服上的灰塵站起來,一回頭——正好看到易宛倩那張因驚嚇過度而毫無血色的臉!
  「你——」
  「你——」
  兩個女人同時出聲,蝶衣是因為疑惑;而宛倩則是……鬼!鬼!媽咪呀!見鬼了!
  「啊——」淒厲駭人的尖叫聲由宛倩喉頭爆出,還癱坐在地上(因為爬不起來)的她渾身顫抖地往後退:「你你……你……別過來呀!人鬼兩界,而且我跟你無冤無仇呀……你在唐朝就死了……又不是我害死你的……」
  「我……」蝶衣納悶地盯著宛倩,這個衣著奇怪的女孩為什麼那麼怕她?「我又不是死人……」
  她說她不是死人?宛倩恐懼得連頭髮也一起發抖,這個身著古裝、頭戴玉釵,怎麼看都像由古墓裡爬出來的姑娘說她不是死人?
  那她是——死而復活?
  千年老殭屍?
  「啊——啊——」宛倩再度爆發更驚恐淒絕的尖叫,分貝之大足以吵醒整座古墓尚未「醒」來的「人」!
  恐布的尖叫聲終於驚醒尚在內室對玉珮癡迷的歐浩文,這女人發癲呀?他急忙衝出來一看——
  不!老天!
  歐浩文僵硬地眨了一下已睜大如牛鈴的雙眼,不……這……這一定是幻覺!
  他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
  宛倩……慘白了臉癱在地上,持續那足以殺人的尖叫,而她面前站了一位……穿古裝的女孩!
  穿古裝?
  「這是……怎麼回事?」歐浩文開口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已走調而微微發抖!
  捂著耳朵的蝶衣這才把雙手放下來,這怪女孩的尖叫聲好可怕!比湘竹姊姊的古琴魔音更能殺人!她轉頭看到了歐浩文。
  「咦?又來了一個?」蝶衣眼尖看到歐浩文手上緊握的玉珮,小臉立刻綻放燦爛無比的笑容!
  「神仙!神仙!你們兩個一定是神仙下凡是不是?怪婆婆算得真準,終於有人來救我了!」蝶衣朝歐浩文盈盈一欠身,「好心的神仙呀!請受小女子一拜!」
  不……歐浩文只覺眼前一陣暈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古墓裡怎麼會平空跑出一個姑娘?而且……她身上還穿著古裝?
  「你是……十八陵寢的歷史解說員?」歐浩文故做鎮定問,中國大陸有些有名的皇上陵寢開放參觀時,會安排身著古裝的歷史解說員為遊客講解。
  「歷史解說員?」蝶衣搖搖清秀出塵的臉,「不,我是皇上的嬪妃,你們可以稱我為「韓御女」?」
  「皇上的嬪妃?!」
  這下子連歐浩文的臉色也瞬間刷白了!
  「鬼!鬼!她是鬼……」嚇慌的宛倩尖叫地躲到歐浩文背後,「歐浩文……她一定是鬼!你——」宛倩盯著蝶衣指著陵寢內部對蝶衣說:
  「你是由「裡面」跑出來的是不是?」
  蝶衣遲疑一下,「也算是……」
  這三個字就足以令宛倩縫續尖叫,差點暈了過去,以及歐浩文更加慘白失措的臉色!
  「我還沒說完嘛!」蝶衣皺著眉喃喃道:「我現在是還不用「住」進去啦!可是如果你們不救我,我就真的非「住」進去不可,而隨先皇一起殉葬了!」
  宛倩手腳冰冷、脊背發源,她邊發抖邊對蝶衣道:
  「姑娘,你說的話我全聽不懂,但我只求你……冤有頭、債有主!求求你別再嚇我們了……你為什麼不在裡面好好地「睡覺」、要「跑」出來嚇人啦?拜託你快回去吧!」
  求求你呀!宛倩直祈禱……你已睡了千年了,就繼續再睡下去吧!
  「回去?我回哪去呀?」蝶衣納悶道,盯著歐浩文手上的玉珮,「可是……你們拿了我的玉珮,你們不是下凡來救我的嗎?」
  玉珮!她果然是由壁畫中「走」出來找玉珮的?宛倩立刻搶過歐浩文手上的玉珮,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玉珮快還給人家!叫你不要亂拿別人的東西你就是不聽!姑娘……這玉珮退你了……你快「回去」吧!」
  宛倩顫抖著手把玉珮遞給蝶衣——當然,她的手絕對不敢觸及蝶衣的柔荑!
  「歐浩文!你發什麼愣,快跑呀!」宛倩大喝一聲,提起歐浩文的手沒命地往前衝!
  蝶衣看傻了眼,他們真是「神仙」?她也立刻提起裙角跟著跑。「神仙……神仙!你們不能走啊!你們還要救我,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呀……」
  歐浩文和宛倩跑了沒幾步就緊急煞車了,停下腳來面面相覷,兩人的臉色比石灰牆更加灰敗!他們在彼此的瞳孔裡看到了無以名狀的恐懼——
  「這是哪裡……」歐浩文喉頭「喀啦」一聲,一字一句彷彿被硬擠出來般。
  笨蛋!這裡當然是唐十八陵中的高祖陵!宛倩很想大聲地罵歐浩文,笑他是笨蛋!可是她不能……她的喉頭發不出半點聲音,而更加冰冷的十指深深嵌入歐浩文手臂裡……
  她怕!她怕!她這輩子從沒這麼怕過……
  他們從沒到過這裡,四周的景觀是奇異而陌生的!
  不可思議!事實上,他們只不過進入陵寢的其中一個內室,但……再出來時,景物全非!
  不是他們原來看到的樣子!
  本來再往前一直走就可以到達聶子揚他們棲息的石室;但現在……石室不見了……四週一片荒涼、陵寢旁散置許多泥土、石塊,就像——還沒蓋好的模樣!
  還沒蓋好?!
  歐浩文和宛倩兩人如陷入冰窖般,全身發冷,沒有半點溫度。
  「神仙……」氣喘吁吁的蝶衣提著裙子追上來,「等等我呀!你們要去哪裡啊?」
  歐浩文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這裡是……唐高祖的陵寢嗎?」
  「對呀,」蝶衣點點頭,「皇上於半個月前駕崩了,這座陵寢是他三年前親自擇地、下令開工的。現在正在趕工,希望能在近日內為皇上舉行大葬。」
  皇上?半個月前駕崩?宛倩聞言已搖搖欲墜,快昏過去了!這女人在講哪一國的話?「你……說的是哪一個皇上?現在到底是什麼年代……」
  「現在呀?」蝶衣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道:「神仙姊姊你不知道嗎?……因為皇上剛駕崩嘛!皇太子即將繼位,新皇的年號據說要用「貞觀」,所以應該算貞觀年間吧!」
  貞觀——唐、太、宗!
  宛倩兩眼一翻、口吐白沫,乾脆昏了過去!
          ☆          ☆          ☆
  皇宮內。
  小靜捧了剛熬好的藥汁進來,瞄了繡床上一眼,開口問:「小姐,我們的「客人」已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她再這麼睡下去,不要緊嗎?」
  「沒關係的,」蝶衣接過藥碗,喝一口試溫度,嗯!剛好。「大夫說「神仙姊姊」大概是受了什麼驚嚇吧?所以才會一直昏睡,待她醒來後,你就服侍她把藥喝下去。」
  「是的,小姐。」
  小靜才一說完,床上的美人就幽幽醒過來,「爸、媽……」睡得頭昏腦脹的宛倩意識仍在朦朧中,她剛才作了一個夢,夢中的她已回到二十一世紀台北的家中,繼續上課學舞,回家後翹著二郎腿看電視……在中國大陸遇到一個由古墓中跑出來的女人,以及回到唐代……那只是一場荒謬的噩夢。
  「媽,我肚子好餓……」宛倩道。
  「神仙姊姊,你醒來了?」小靜聽到聲音立刻掀開繡簾,「你要先吃飯還是先喝藥?」
  「你——」宛倩睜大眼睛盯著小靜,立即「哇……」放聲大哭,嗚嗚……小靜的唐裝、丫鬟頭……在在提醒宛倩這不是一場噩夢,她的的確確闖入一千多年前的唐代了。
  「哇……」哭得悲不可遏。
  「神仙姊姊,你別哭呀……」小靜慌了手腳,自己真的長得這麼惹人討厭嗎?不然為什麼這神仙姊姊每昏睡到一半醒來時,一看到自己就嚎啕大哭?
  蝶衣聞聲走過來。
  「小靜,你先過來……」蝶衣把婢女拉至一旁,也很無奈地歎氣,這神仙姊姊是掌管天上雨水的嗎?不然怎麼這麼愛哭?這三天來,睡睡醒醒間她就是一直哭。
  三天前,宛倩在陵寢內昏倒後,蝶衣好說歹說便把歐浩文和宛倩請回來皇宮暫住。歐浩文無計可施之下也只好先同意……不然他一個大男人抱著昏迷的宛倩,又能去哪裡?更何況……這一切一切……實在太混亂了!他需要冷靜下來好好地想一想。
  「小靜,你先出去吧。」蝶衣低聲道:「讓神仙姊姊自己靜一靜也好。」
  小靜出去後,蝶衣也跟著步出宛倩的房間,突然腳步一轉,慢慢走向右邊另一扇門——
  那是歐浩文住的房間。
  蝶衣也算皇上嬪妃之一,入宮時受賜一棟臨水閣樓,皇上還賜名為「舞蝶軒」。雖然不大,但環境還算清幽怡人。
  蝶衣站在歐浩文房前,突然俏臉一紅,羞怯地攏攏秀髮,整整衣襟後,才敲門道:「歐大哥,歐大哥,你在裡面嗎?」
  歐浩文跨坐在窗台上陷入沉思,三天了,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自己竟和易宛倩那兒丫頭莫名其妙地跌入唐朝?
  這三天來,他不死心地又回到高祖陵寢附近,但所見的情景仍教他失望……一樣!和宛倩剛昏倒時的情形一模一樣,高祖陵寢尚未完工,陵寢外圍的石俑也尚未排列上去,根本不是他和關恆毅一群人初到西安時的情形。
  西安?歐浩文苦笑,現在根本沒有「西安」這個名詞,在這裡,還稱為「長安」!
  也就是說,同一個地點——他和易宛倩站在同一地點,一秒鐘前還是身處二十一世紀;一秒鐘後居然轉為一千年前的唐朝了!
  天、殺、的……歐浩文握緊拳頭,怎麼會這樣……
  唉!起因都是那奇怪的玉珮,如果他不去撿那奇怪的玉珮就沒事了……
  最令歐浩文懊惱的是——為什麼是和易宛倩那丫頭一起跌入唐朝?他和那小魔女天生犯沖,八字相剋呀!和什麼張曼玉、關之琳一起來都好嘛!不然至少也換一下,不要宛倩而要宛倩的姊姊,易家倩!這樣他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把家倩由聶子揚手中搶過來!
  歐浩文搖搖頭,唉!同是姊妹,「品質」怎麼差這麼多?易媽媽生家倩時一定「卯足全勁」;而生妹妹宛倩則「偷工減料、草草交貨」!
  姊姊聰明又美麗,溫柔又可愛;而妹妹……平心而論,粉雕玉琢的宛倩外貌絕不輸嫵媚飄逸的姊姊,但那脾氣呀……易宛倩是撒旦投胎的!生下來就長了一口小毒牙,專門和他針鋒相對!
  歐浩文更加悲慘地搖頭,唉……他好想回二十一世紀,他在那邊還有港台最大的服飾企業;還有一大票的紅粉知己……唉!他的離奇失蹤一定令那些紅粉知已肝腸寸斬、傷心欲絕,上百名美女也許會去集體自殺、跳淡水河……他再回二十一世紀時,台北可能多了一座「百人美女塚」……那些美女的遺言全是——「我們熱愛歐浩文,我們願追隨他而去!」
  唉!多悲慘吶!
  「歐大哥!」蝶衣在外面等了好久,乾脆直接推門進來。「歐大哥?你在想心事啊?」
  蝶衣癡迷的目光膠著在歐浩文臉上、身上……不知為什麼,每次一面對他,她的視線就無法離開他,他是第一個吸引她的男人……不同於長安城內其它男人的斯文溫吞;歐浩文英挺剛毅的臉上多了一股懾人的自負及霸氣,桀驁不馴且狂放不羈,灑脫而自在從容!
  「蝶衣姑娘?」歐浩文舉起手在她眼前一晃,「你來的正好,這塊玉珮是你的,我要還你。」
  都是這塊怪玉珮惹的禍!歐浩文可不敢再帶著它了,萬一那天它又大顯神威,時空大挪移,把他再丟入時空隧道了、丟入了恐龍石代,他還得拿這條老命在暴龍、迅猛龍……之間逃亡,多恐怖呀!
  「不!這玉珮一定要放在你身上!」蝶衣急忙搖手,「怪婆婆說了,你是神仙下凡來救我的,玉珮一定要放在你身上才有效!」
  「神仙?!」歐浩文暗自呻吟,他誤入唐朝已經夠慘了,竟還被誤認為「神仙」?任他說破嘴皮解釋自己不是,蝶衣也不信……更慘的是還跑出一個怪婆婆!唉——
  「歐大哥?」蝶衣見他臉色慘郁,「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歐浩文英挺的五官寫滿無奈,「我想回二十一世紀!」
  二十一世紀?蝶衣也跟著小臉一暗,三天了,歐浩文反反覆覆向她解釋……什麼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來自很久很久以後的時空……雖然蝶衣根本聽不懂,但她至少明白一點——歐大哥不想待在這裡,他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你為什麼想回去那裡?」蝶衣輕咬朱唇,她以為「二十一世紀」是一個如長安、洛陽的地方。
  歐浩文深邃的黑眸投向遠方,「那裡才是屬於我的地方呀!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全在那。」
  「也……也包括你的女朋友嗎?你在那邊有喜歡的人嗎?」纖纖素手已經緊握手絹。
  「女朋友?應該算有吧!」歐浩文雙眸直視前方,完全沒察覺到蝶衣的異狀,「唉……家倩、桑妮卡、KiKi、Gnne、小梅……我好想她們呀!」
  「一二三四五六……蝶衣扳著指頭數,六個!再加上和他一起來的宛倩姑娘剛好七個!(宛倩和歐浩文一起出現,蝶衣以為她也是歐浩文的意中人!)嗚……七個了!她只能當他的「八姨太」!嗚嗚……
  「歐大哥,你不要回去!在這裡你也可以找到意中人呀!」剪水雙瞳已泛起淚霧。
  「唉……」歐浩文歎得又深又長,「別傻了!這裡的女人我不會喜歡的!」
  他倒不是看輕這些唐朝美女,而是……「年齡」差太多嘛,「代溝」好幾百層呢!這裡的女人再美再可愛,對他而言都是千百年前的「古人」、「老祖先」!
  「哇……」蝶衣突然爆出為天動地的大哭,哭得柔腸寸斯:「嗚……你就這麼看不起我?這麼討厭我呀?嗚……」
  「蝶衣姑娘!」歐浩文慌了手腳,「你別哭啊……我根本沒說不喜歡你、討厭你……」這女人是怎麼回事,前一秒鐘還好好的,下一秒就颳風下雨?而且他剛才根本沒提到她呀!
  「嗚……」晶瑩的淚珠滾滾而下,蝶衣哭得更加梨花帶淚,「那你為什麼不喜歡這裡的姑娘呢?我們和你家鄉的姑娘有什麼差別?」
  差別大了!這裡的美女至少有一千兩百歲以上!當然這句話歐浩文不敢說出來。「反正……就是不一樣!」
  「那宛倩姊姊就和你家鄉的姑娘一樣嗎?」蝶衣紅了雙眼,含嗔帶怨地凝視他,「你只喜歡宛倩而不喜歡我是不是?哇……你好可惡!我不原諒你!」
  我喜歡宛倩?!歐浩文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不……這種事別說蝶衣不原諒他,連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絕不可能嘛!
  「蝶衣,你別哭了……」眼見自己的房間快被那滔滔「淚水」淹沒了,歐浩文只好安慰她,想找條手絹給她又找不到……情急之下,他乾脆扯下桌巾給她!
  「蝶衣姑娘,對不起,你……擦擦眼淚吧。算我不會說話說錯話,你就別再哭了!」
  眼看一個堂堂六尺高的大男人笨拙而靦腆地捧著「桌巾」要給自己擦眼淚,淚漣漣的蝶衣忽然噗哧一聲,嫣然而笑,玫瑰般的紅暈湧上嫩頰……
  「你……算了!我不哭了!」
  她燦如春花的笑容令歐浩文險些失了神,他第一次發覺這小姑娘笑起來竟有一股撼人心神、令人怦然心動的魔力……尤其是那一雙秋水盈盈、澄澈剔透的大眼睛隨便一勾,彷彿會說話一般,在淚水洗滌後,更加晶瑩動人…如雨潭深泓,令人想往裡面跳……
  不行!我在想什麼?歐浩文猛地回神用力搖搖頭,現在可不是風花雪月的時候,他莫名其妙來到唐代,得快想辦法回去……
  「歐大哥,你怎麼了?一會兒發呆一會兒搖頭,你生病了嗎?」蝶衣關心地摸上他的額頭,她的衣袖間流露出一縷馨香,「我待會兒讓萍兒端碗燕窩銀耳來,你先休息一下吧。」
  蝶衣說著,朝歐浩文柔柔一笑,才轉身出房。
  這是怎麼回事?歐浩文被她臨去秋波那一眼弄傻了……她剛才不是還哭得浙瀝嘩啦、直可媲美孟姜女嗎?怎麼一眨眼又……
  唉!算了!歐浩文無奈地搖搖頭,他永遠弄不懂女人到底在想什麼?在二十一世紀的台北就不懂;來到這裡——更不懂!
          ☆          ☆          ☆
  歐浩文到易宛倩房裡看她。
  同是天涯淪落人嘛!雖然他和宛倩向來水火不容、八字相剋,但……既然已弄到這麼悲慘的地步,同病相憐嘛!他還是關心她的。
  「歐浩文?!」躺在床上,哭得兩眼通紅、奄奄一息的宛倩一看到他,火氣就來了:「原來你還沒死!」
  「嘿!宛倩妹妹你有所不知,既然你還沒死、我怎麼敢死呢?」易宛倩有力氣下戰帖,歐浩文也樂得和她唇槍舌戰一番!
  「你還敢來?」宛倩火冒三丈,「歐浩文!全是你惹的禍,我早知道你是個禍害,沾上你準沒好事!我才和你去大陸玩一趟,竟然就莫名其妙被丟到唐朝來?!都是你!」
  「嘿!你這話奇了!什麼東西都關我的事,將來你生不生得出兒子關不關我的事?」歐浩文故意糗她。
  「你下流!」宛倩氣紅了俏臉,「歐浩文,如果不是你這白癡和那什麼爛地陪,把我們扔在唐十八陵裡,我們怎麼會莫名其妙來到唐朝?」
  「宛倩妹妹,你這話更奇了!」歐浩文一派悠哉,好整以暇道:「我們到西安時,原本沒打算去看唐十八陵,因為已看過明十三陵和秦始皇兵馬俑了,幹嘛呀?又不是來中國大陸專門看墳墓的!不知是哪個小白癡一直求家倩,姊姊!好啦好啦!我們去看唐十八陵啦!我最喜歡看死人的東西了!」
  被一語道破的宛倩,小臉更加通紅,「你……歐浩文,你少強詞奪理!好吧!是我想去看唐十八陵;但被地陪放鴿子,留在高祖陵內不是我的錯吧?那天晚上你安分一點就沒事了!偏偏手癢去撿那塊奇怪的玉珮,這下可好!玉珮大展奇威,把我們丟到唐朝來了!」
  「歐浩文!都是你啦!你還不承認——」宛倩愈講愈生氣,伸手一揮,茶几上的青瓷杯組全散落至地,應聲而破!
  「歐浩文!你出去!我不要看到你!」宛倩又砸過來一個枕頭。
  「住手!要生氣誰不會?」歐浩文大喝一聲,大手用力垂向桌子,「這裡不是台北!不許你再亂髮小姐脾氣!」
  簡短的一句竟使正待發飆的宛倩瞬間安靜下來。
  宛倩是安靜了,但她小嘴一扇,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你可惡……我好想姊姊……好想爸媽……」
  「唉……」歐浩文跟著歎氣,「我也好想你姊姊呀……」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在外面聽到聲響的蝶衣急忙進來,一室的凌亂令她愣住了。
  「神仙哥哥、神仙姊姊,你們……意見不合嗎?有話好說嘛!不要吵架!」蝶衣怯怯道。
  一句「神仙姊姊」令宛倩哭得更凶;歐浩文長歎一聲,背轉身子,不再說話。
  蝶衣忠心耿耿的婢女小靜也跟進來,滿臉愁容道:
  「兩位神仙大人,我家小姐就快沒命了!求求你們快救救她吧!你們不是神仙嗎?」
  這句話果然引起歐浩文和宛倩的注意,「為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問,「蝶衣為什麼會沒命?」
  「你們有所不知,皇上駕崩了,我家小姐是皇上嬪妃,要跟著陪葬……」小靜哭哭啼啼地把事情因由全說了一遍。
  「什麼?」聽完後,宛倩第一個跳起來,「荒謬!太殘忍了!竟然用活人陪葬……那個皇上這一生也算享盡榮華富貴了,自己死就死!幹嘛拉好手好腳的人一起陪葬?」
  歐浩文的鷹眸冷峻而積滿怒氣,一反平時的玩世不恭,他以無比嚴肅而堅決的口吻對蝶衣道:
  「你放心!我絕不會議任何人傷害你!皇帝也一樣!」
  承受他黑眸的灼熱堅定,蝶衣只覺無比的安心……這就夠了,她相信他!
  「太過分了!」宛倩搖頭痛斥,「蝶衣你才十六歲,竟……你愛過皇上嗎?」
  「愛?」蝶衣一臉茫然,「我只在祝壽宴上見過皇上一次,正式入宮後,從沒看過他。」
  換言之,蝶衣根本只是有名無實的嬪妃。
  「這更過分!」歐浩文終於控制不住滿腔的怒氣,一拳重重敲在桌上,「什麼腐敗的制度?便把一個好好的女孩召入宮當活寡婦,到頭來竟還得陪葬?」
  「蝶衣,那……你什麼時候要去「陪葬」?」宛倩開口問。
  「三天後。」小靜紅著雙眼代答:「皇上的陵寢已在日夜趕工下快完成了,早上太監來報,三天後,小姐必須和其它的嬪妃一起殉葬。」
  還剩三天!空氣中彷彿結了一層寒霜般,每個人的臉上均凝重而沉悶……只有三天!三天之內他們該如何幫助蝶衣脫離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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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 06:50:41 |只看該作者
      ☆          ☆          ☆
  御書房內。
  皓月當空,柔美的光輝映照大地,也將臨窗而立的人影拉得更加高大修長。
  男人身上有一股冰冷而尊貴的氣勢,他的臉半掩在窗欞陰影下,但一雙炯然深遼的鷹眸卻異常犀利明亮,眉宇間自有一番好爽逼人的英氣。
  珠簾搖曳,如前的馨香撲鼻而來,皇后雍容典雅的臉上寫滿濃濃的哀愁,「準兒。」
  李子准迅速回頭,趨前扶住她,「母后,您怎麼來了?您的身體……」
  高祖與皇后結縭四十載,相敬如賓、恩愛異常;高祖駕崩後,皇后痛不欲生,受不了此打擊而臥病在床。
  「我沒事。」皇后在紫檀木椅上坐下來,「準兒,夜色已深,你該回房休息了。張公公說你不分晝夜在御書房內批閱奏折、處理國家大事。準兒,你馬上就要繼承皇位了,要為黎民百姓保重龍體呀。」
  子准堅毅的唇角浮起一抹令人信賴的微笑。「母后,您放心,孩兒會的。」
  「你父皇……可以安息了!」皇后幽幽地歎口氣,「隋煬末年,政治腐敗,民不聊生……你父皇由隴西起兵入長安,廢了那昏庸無能的煬帝,建立大唐。你父皇除隋苛政,減輕賦稅、勒政愛民……才有今日的繁榮氣象。他辛苦了大半輩子,正要好好享福時卻……」
  淚霧再度湧上皇后的眼眶,她深吸一口氣後,堅強地道:「準兒,大唐的江山就交給你了!你是你父皇最嬌傲而得意的子嗣。你天資過人,天生具王者之風。將皇位傳給你,你父皇很安心!你登基後,母后也該主持你的立後大典……」
  子准一驚,「母后,父皇剛駕崩,孩兒無心立後……」
  「傻孩子,」皇后慈愛地微笑,「國不可一日無君,相同地,你身為君主必得要有一名皇后來服侍你、主掌六宮。這也是你父皇遺言中再三交代的,過一陣子後,哀家會為你留意適當的人選,王承相的千金和兵部尚書的閨女聽說都不錯……」
  皇后接下來的話,子准根本沒聽進去,他滿腦子全是方才批閱奏折時,諸臣所提出的建言及國家大事……他剛由喪文之痛走出來,只想全力當一個造福百姓的好皇帝,經營好父皇留下來的大片江山……
  皇后?成親?子准苦笑地搖搖頭,這件事似乎太遙遠了……更何況,真正令他動心動情的女子,究竟在哪裡?
          ☆          ☆          ☆
  母后回寢宮休息後,子准一時尚無睡意,興致一來便在御花園去散散步,身邊有一小太監隨從。
  御花園內植滿奇株異卉,佳木蔥蘢,青松拂簷,玉蘭繞砌,淺淺清流由花木深處瀉於石隙下方,樓閣石亭散落在園內;湖邊綠柳周垂、葩吐丹砂,十分清幽雅致。
  子准沿著薔薇花徑慢慢踱步,他想走上湖上涼亭去坐一坐,吹吹風後再回寢宮休息。
  正要步上小橋時,他聽見假山後傳來細微的環珮叮噹聲,他知道假山後乃後宮範圍了,但這麼晚了,怎麼會有聲音?
  子准問太監,「張公公,那裡是……」
  「回儲君的話,」張公公回答,「假山後是「舞蝶軒」,乃先皇嬪妃之一——韓御女的住所。」
  韓御女?就是在父皇祝壽宴上舞藝技壓群芳的女孩?後來聽說她受召入宮了。那這麼晚了,是她在練舞嗎?
  按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子准悄悄穿越假山一探……
  朦朧月光下,一抹靈秀飄逸的身影迅速攫住他的視線。
  換上蝶衣為她準備的絲質宮裙,宛倩星眸微閉,盡情地揮舞四肢在月光下翩翩起舞,飛快的旋轉使得她的秀髮、她的裙裾跟著飛揚,皎潔清秀的臉蛋被月光映出珍珠色的光澤,微閉的星眸下竄出流粲的眼波,菱形紅唇微微嬌喘、吐氣如蘭,纖細的足踝靈巧地交錯點地,手腕上的細鐲、足踝上的銀煉隨著她曼妙生動的擺動而叮噹作響,清脆悅耳!
  宛倩舉起皓腕拭去額上的汗水,她胸口好悶好悶……她要藉著狂舞來釋放緊繃的情緒……她好想家人、想念二十一世紀……只有舞蹈可以讓她以為已回到原來的世界……
  腳尖一使勁,宛倩輕躍起身子在半空中完成艱難的三迴旋跳躍!動作俐落優雅!雪白的裙角飛舞在夜風中,她有如一隻翩翩白蝶……
  一雙灼熱而驚艷的黑眸隱藏在芍葯叢問,子准屏氣盯著在月光下婆娑起舞的絕代佳人,她是誰?他可以肯定她不是韓御女,他曾見過韓御女一次……那她是……?
  陌生女孩的舞蹈充滿了生命力、豐沛的情感技入其中,一舉手、一投足均緊緊扣人心弦、令人移不開視線……
  子準沒見過這種舞蹈,宮中的舞就是那幾套:扇子舞、綵帶舞、胡人舞……看久了就膩了!但這女孩的舞蹈……生動新奇,肢體擺動間似又有無限幽怨,娓娓向人訴說一般……
  驚艷之下,他情不自禁地由袖中取出一管玉笛,和著女孩的舞步為她伴奏。
  有悠揚的笛聲……沉醉在舞蹈中的宛倩依稀聽到了,應該是蝶衣吹奏的吧?想不到她的音律素養這麼好!舞興正濃的宛倩繼續閉著美眸,恣意地回轉、跳躍……
  好不容易,在香汗即將浸濕羅裳前,宛倩終於停下腳步,嬌喘連連地取出手絹,背後也傳來一陣渾厚有力的掌聲。
  「蝶衣,是你嗎?——」宛倩回頭,倏地張大眼睛,「你——」
  一個碩偉挺拔的身影由芍葯叢中走出來。
  「你——這人真沒禮貌,怎麼偷偷躲在後面看人跳舞?」氣惱剛才的狂舞被人窺見,宛倩杏眼圓睜、粉頰湧上紅暈。
  張公公怒喝,「放肆!你好大的膽子!不知他是當今——」
  子准以手勢制止張公公,不准他再說下去。他熾熱的瞳眸盛滿激賞與意外——第一次有女人見了他不倉皇下跪、羞怯不安。
  「在下李子准,很抱歉打擾姑娘練舞的雅興。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可是先皇的嬪妃?」









第三章

  全皇宮內不知李子準是哪一號人物的大概只有易大小姐!(噢!還有另一個——歐浩文!)
  「李子准?哼!看在你這人還算客氣的份上,我懶得跟你計較。至於我的名字嘛——不告訴你!」宛倩大眼睛滴溜一轉,頰邊浮起一對小酒渦,「不過我也絕不是什麼先皇嬪妃喔!我才沒那麼倒霉呢!」
  最後一句令張八公臉色大變,「大膽——」
  子准大手一揮,又從容地制止他。
  「喂!」宛倩挑起柳眉,「李子准,我到底是在和你說話還是在跟這個怪人說話?我每說一句,他就吼一句「大膽」,煩不煩哪?」
  「怪人?!」張公公的臉色更加鐵青,死查某囡仔!你給我記住……
  「你先退下吧。」李子准唇沒已有控制不住的笑意,轉頭命令張公公。
  張公公拉長了一張老臉,心不甘、情不願地退至一旁。
  「你為什麼覺得當先皇的嬪妃是件很「倒霉」的事?」子准更感興趣地問。
  「當然倒霉呀!」宛倩皺皺眉道:「你看皇上駕崩了,當他的嬪妃還得跟著陪葬?皇上駕崩,身為百姓、臣民當然感到難過,可是要一百個活生生的女孩跟著殉葬,未免太殘忍、太不人道了吧!」
  她的話令子准陷入沉思,父皇駕崩後,朝中一批老臣即提出「臣人殉葬」的計劃,當時子准一口回絕,太殘忍了!但後來他忙於處理國政,沒再注意國葬的細節,想不到,那批昏庸的老臣還是一意孤行……
  看來,是他該拿出鐵腕的時候了。
  「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宛倩喃喃道:「我還是多想想法子如何救蝶衣吧。」
  「蝶衣?你是指韓蝶衣、韓「御女」?」子准問,「你是她的丫鬟?」
  「不,我不是她的丫鬟,」宛倩搖搖頭,「我……唉!我也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身份……反正我不是屬於這裡的,我好想回去我原來的世界。」
  「你不喜歡留在這裡?」子准炯然清亮的瞳眸一暗。
  「我說過了,我不屬於這裡的呀!」宛倩無奈地噘起小嘴,「不知老天爺和我開什麼玩笑,便把我——」
  宛倩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張公公驚恐地尖叫,「有刺客——」
  「咚——」張公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背部插了一劍,由假山後竄出三個黑衣人,大喝一聲。「李世民,納你的狗命來!」
  「啊——」宛倩失聲尖叫,她看到由屋簷上又跳下另三名黑衣人。
  李子准迅速將宛倩往後一推,高大碩長的身子凌空飛起,在六名黑衣人的刀劍飛舞中,以快似流星的腳步周旋其間,並精準俐落地出招回擊。
  「有刺客!有刺客——」宛倩的尖叫聲吵醒了熟睡的歐浩文和蝶衣,不到五秒鐘,歐浩文已狂奔出來,身後緊跟著蝶衣。
  「嘿!六個打一個,不公平喔!」歐浩文不加思索地立刻投入混戰中,他也學過跆拳道,雖然身手不若李子准般高明,但至少可以幫他阻擋由背後的偷襲。
  身手過人的李子准臉色未變地在三招之內輕鬆制住六名黑衣人,拾起他們的長劍,抵住其中一人咽喉,嗓音冰冷懾人地問,「說!誰主使你們來的?」
  伏在地上的黑衣人把頭一偏,「少說廢話!要殺要剮隨你!」
  「大膽!」子准劍眉一鎖,俐落地抄起劍就要往黑衣人的腦袋瓜砍去——
  「嘿!老兄,等等!等等!」歐浩文阻止他,「殺了他,你什麼也問不出來。來!看我的!」
  盯著六名毛賊,歐浩文不懷好意地嘿嘿直笑,慢慢由袖口中(當然,他早已換上古裝)取出一樣東西——打火機!
  他笑咪咪地把打火機湊近其中一個毛賊的下巴,「是誰派你們來的呀?嗯……」大手慢慢按下打火機……
  「啊——」下巴被「火吻」的毛賊尖聲哀嚎,其餘五個也嚇得臉色發白……他們不怕被一刀砍死,但怕被「整死」!這個男人是怪物……他竟能由掌中變出火……
  「說不說?嗯……」歐浩文又把打火機移至毛賊的鼻尖……
  「我說!我說!」嚇破膽的毛賊只差沒屁滾尿流,「是楊庸……」
  楊庸!李子准心底有數了,唐高祖起兵減隋煬帝時,隋煬帝之子楊庸年僅三歲,本性仁厚的高祖不忍殺他,想不到二十年後卸種下禍端。
  子准知道該怎麼做了!
  「皇太子!皇太子!你沒事吧——」大批御林軍聽到宛倩的尖叫聲,匆匆趕來護駕。
  皇太子?!宛倩和歐浩文均大大吃一驚,目瞠口呆盯著李子准——嘿嘿!我用一個打火機幫過唐朝皇太子的忙耶!歐浩文笑得很開心,我真是民族的救星、世界的偉人!回二十一世紀後,我得翻翻唐朝歷史,一定有記上我這一筆!
  他是皇太子……?宛倩心中直叫慘,毀了毀了!剛才她還在他面前大罵他死去的父皇殘忍、昏庸……
  「我沒事。」李子准沉穩自若地下令,「把這六人押人地牢!」隋煬餘孽楊庸藏身何處,他要好好地問出來。
  御林軍押起六個鼻青臉腫的毛賊,走在最後那一個陰險的眼晴瞄向站在一旁的宛倩和蝶衣,這兩個美女一定是李世民的寵妾吧?殺不了李世民殺了他的寵妾也好!
  他悄悄地舉起手,猝不及防地射出暗器——
  「小心!」李子准眼見銀光一閃,飛身撲向宛倩,但來不及了!他離她畢竟有一段距離,毒鏢深深嵌入宛倩肩頭——
  「啊——」宛倩驚呼,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尖銳的痛苦已捉住她,她眼前一黑——
          ☆          ☆          ☆
  一片混亂中,昏迷的宛倩被抬入「舞蝶軒」的內房。
  趕來的御醫道:「稟皇太子,鏢上有劇毒,老夫必須割開病人肩頭,將毒血抽出。」
  「割開?」蝶衣大叫,「那不是很痛嗎?而且……將來宛倩的肩膀會留下疤痕的!」
  歐浩文大翻白眼,「拜託!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肩上會不會留下疤痕?」女人吶!真是全世界最奇怪的動物。
  「女孩子誰不愛漂亮?」蝶衣不服氣地噘起小嘴,「我只是將心比心嘛……」
  救人要緊!御醫已拿出小刀,準備割開宛倩肩頭了。
  「等一下!」李子准一喝,大跨步走上前,「我替她吸出毒血。」
  沒等眾人的反應,他已坐在床緣,俯身吸吮宛倩肩頭的烏黑毒血……
  歐浩文、蝶衣和御醫、婢女的嘴巴全張成O型,全場鴉雀無聲,皇太子……馬上就是當今聖上的他,貴為九五之尊,竟……
  口含毒血再迅速吐出,子準沒有時間詢問自己——僅是為了一位不知名的女子,他為何不顧天子形象,紆尊降貴親自為她去毒……
  他只知道……強烈地知道——她不能死!他絕不允許她死!
          ☆          ☆          ☆
  「什麼?你說的可是句句屬實?」
  皇后一怒,右手拍在茶几上,指上的玉戒差點應聲而斷。
  小太監嚇得全身發抖,「回娘娘的話,小的就算向天借膽也不敢在娘娘面前扯謊,這些事……宮中早傳遍了。」
  怎麼可能……皇后按著額頭不敢置信地搖頭……準兒他竟……為一小小的宮女吸出毒血,還衣不解帶地徹夜照顧她……
  「娘娘,請寬心。」服侍她多年的葉公公婉言勸慰,「皇太子生性沉穩,不好女色,這件事……可能只是暫時的,過一陣子就沒事了。」
  「就是因為準兒向來不近女色,所以他有那麼反常的行為才令我擔心。」皇后歎口氣道:「先皇在世時就看出來了,他的皇子中,以準兒最冷靜睿智,是天生的帝王之相。但準兒的致命傷就是——太重感情,只要他認定的,任誰也改變不了……若他今天看上的是名門閨秀,我樂得馬上催他立後,可是……為什麼是個來歷不明的小宮女呢?」
  一陣沉默後,皇后突然說:「小葉子,我要以皇后的身份下旨——馬上召王丞相的千金王淳蕙和孟大人的閨女孟玉瑾入宮,封為蕙妃和瑾妃!」
  「這……好嗎?皇太子他……」葉公公猶豫了,他太瞭解皇太子那桀驁不馴的硬脾氣。
  「就這麼決定了!」皇后手一揮,堅決地道:「什麼事我全讓準兒自己作主,唯獨立後選妃之事——他要聽我的!」
          ☆          ☆          ☆
  「噗——」蝶衣掩住櫻唇,拚命想控制笑意,但那肩膀都不聽話她上下狂抖,漂亮的鳳眼早已笑瞇成一直線了。
  「哈哈哈哈……」還負傷在床上的宛倩可沒這麼客氣,銀鈴般的笑聲盡情渲洩而出,「歐浩文……你……好好笑喔……好像在路沒賣膏藥的……」
  「不許笑!」歐浩文漲紅了臉,用力扯官服的袖子,「你們兩個有沒有同情心?換上這身衣服我已經很嘔了!你們還笑得像見鬼一樣!」
  ——自以「打火機」逼問刺客而問出幕後主使者,立了大功後,皇太子曾多次召見他,並和他商討國家大事,他的許多建議及觀點令皇太子大為激賞,而下令賜他為——翰林院大學士!
  儘管歐浩文說破了嘴,皇太子仍不相信他是什麼「由未來來的人……不能接受唐朝的官位……」,而下旨賜封。
  「歐大哥,你幹嘛不開心呢?你穿上這大學士的官服很「帥」呀!宛倩姊,帥字是這麼用的吧?」蝶衣回頭問宛倩,纖纖素手溫柔地為歐浩文整理衣襟,「你穿上這一身裝束更顯得玉樹臨風、風度翩翩!」
  宛倩已抱著肚子去外面吐了!
  「蝶衣,你不懂!」歐浩文煩惱地摘掉烏紗帽,「我已解釋過「N次」了!我不是這個朝代的人……」
  唉……堂堂男子漢竟穿上古代官服,不用等宛倩笑他,歐浩文都覺得自己像滑稽怪異的……小丑!
  「我又不懂?」蝶衣杏眼一瞪,噘起小嘴,「你和宛倩姊每次都講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話,然後再說我不懂……你們就這麼討厭這裡,這麼不想留下來……?」
  蝶衣話還沒說完,丫頭小靜匆匆來報,「小姐……皇太子來了!」
  又來了?!蝶衣大吃一驚,皇太子貴為一國儲君,卻三天兩頭往「舞蝶軒」探望一名小「宮女」——宛倩,他難道不怕引起軒然大波嗎?
  皇太子走入宛倩房內,眾人向他行禮問安後,即很識相地「閃」出房外,留下他和宛倩單獨相處。
  宛倩把臉朝向牆壁,故意裝睡。
  她以為他會識相離開吧?但粉頸被一灼熱有力的大手勾住,低沉性感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今天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宛倩回過頭,俏臉寫滿怒意,「你來得正好,我有帳要和你算!」
  「哦?」李子准優閒瀟灑地坐在床沿,饒富趣味地挑起眉,從小到大,他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身旁的人全小心翼翼奉承他,還沒有人敢對他凶巴巴道:「我要跟你算帳!」
  宛倩一生氣,睜大的杏眼就更加靈活生動,「你為什麼下令要所有的人監視我——不許我下床,不許我做這、做那,只能像傻瓜一樣呆呆躺在床上?」
  子准低笑,手掌玩弄她如緞的青絲,寵溺而縱容道:「你肩上的傷口還沒完全好,你不希望在肩上留下疤痕吧?」
  我的肩膀留不留下疤痕關你什麼事?反正已全被你這色狼「看光」了——一想到他為她吸吮毒血那一幕,宛倩粉頰湧起一片潮紅,似嗔似惱道:
  「我受傷的是肩又不是腳,讓我下床走兩步會怎麼樣?每天悶在繡房裡,我都快瘋掉了!」
  他的雙臂一收,宛倩又跌回他懷裡,「如果你悶,我帶你出宮騎馬。」
  「真的?!」宛倩雙眼一亮,原來氣呼呼的小臉瞬間笑得燦如春花,令人眩目!是你自己說的喲!可不能反悔!一定要帶我出去!」
  每天悶在這裡她都快悶壞了,但最令宛倩開心的是——她可以要求子准帶她去高祖陵寢,她相信那裡一定可以找出幫她回到二十一世紀的線索。
  「出去之前,我有事要告訴你。」子准挑起她的下巴,黑眸異常熾熱。
  「嗯!」
  「我馬上要登基為帝了,登基後,馬上宣佈兩件事——一是廢除活人陪葬的腐敗制度,免先皇百名嬪妃一死;二是——我要立你為妃,賜名宛妃,進「朝陽殿」服侍我!」
  蝶衣不用死了!宛倩心中一喜;但子准下一句話令她笑容瞬間凍結!
  「什麼……要我當你的妃子?!你瘋了?不!不行!」宛倩驚惶失措地推開他。
  子准粗獷俊朗的臉龐倏地一暗,「你拒絕我?」他是儲君,馬上又是萬人之上的聖上,不許別人拒絕他!
  「殿下,我已解釋過多次了,你為什麼還不明白?我不是這個朝代的人……我來自一千年之後……」宛倩已急得語無倫次,「我不能當你的嬪妃……」
  「我不許你再胡言亂語!」子准狠狠地扣住她的手,鷹眸犀利冰冷,「你是大唐的子民,是我的嬪妃,我要你當宛妃你就得當!」
  緊緊揪結的劍眉內有一股懾人的怒氣,他簡直不敢相信……竟有女人會拒絕當他的嬪妃,還是他親自賜封的……
  「你憑什麼對我這麼凶?你以為你是誰?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宛倩也氣了!從小到大她也是被家人、追求者捧在掌心的!「李子准!你不要以為你命好,投胎當皇太子就可以為所欲為、予取予求!皇太子又怎麼樣?也不過和我一樣是個普通人呀!你沒有資格強迫我!」
  子准瞇起鷹眸,眼中的冷怒寒光足以凍死人,他不允許任何人再向他的權威挑戰,猝不及防地,他打橫抱起宛倩,陰霾著臉步下床榻。
  「你要帶我去哪?」宛倩大驚。
  「回朝陽殿!」簡短而權威地回答。
  「朝陽殿」是皇太子——也是未來聖上的寢宮。
  「不!你不能抱我走!李、子、准!你聽到沒有?我不要——」
  她細瘦的雙臂拚命掙扎,試圖掙脫他的懷抱,子准有力的手臂縮緊,波濤暗湧的黑眸更加深沉,他俯下臉,灼熱的唇已封住宛倩憤怒的小嘴——
  他狂野霸道的吻似道洶湧洪流般令她無處可逃,也無力可逃……火熱的唇瓣幾近粗暴地掠奪她口中的甜郁芬芳,動彈不得的宛倩只能無助地張開櫻唇,任他攻佔嫣紅的唇瓣,濃濁急促的熱氣吹拂在她臉上……
  漸漸地……他的吻由狂野激烈而轉為引誘纏綿,唇間放柔力道,他的手溫柔地輕撫過她的髮梢、臉頰、細膩的動作彷彿在捧一隻珍貴無比的瓷器般……唇瓣依舊堅持卻不再兇猛粗暴,他以更纏綣溫柔的方式擁有她……
  宛倩意識昏蒙,全身上下唯一的知覺竟只剩小嘴被他含在口中的悸動……不!我應該反抗的,我應生氣地給他一巴掌!為什麼我竟——
  他的雙唇是那麼大膽灼熱、他寬闊結實的懷抱是那麼令她依賴,他狂亂急促的心跳撞擊著她的胸膛……
  宛倩不由自主地低吟,虛軟的身癱入他懷裡,雙臂已在無意試中攀住他的頸項,她誘人的小嘴主動輕咬他的下巴……
  不——在理智喪失前,一個尖銳的聲音喚醒她,不行——
  「不要!」宛倩低呼,用力掙脫他,奔到窗前急速地喘氣。
  突來的大轉變令子准一時無法適應,他想扳過她的肩,「宛兒?」
  「不要碰我!」宛倩推開他的手,轉身逃至另一角落,「李子准,你聽清楚——我永遠不能當你的嬪妃,永不!你可以殺我、囚禁我,但永遠不能逼我就範!」
  這一番話如記悶雷般,李子准無法相信剛才乖乖依假在他懷裡的她,下一秒居然迸出如此冰冷絕情的話……
  他的劍眉深鎖,黑眸更加冰冷深沉,昂藏的懾人怒氣似乎一觸即爆……但宛倩也冷著小臉倔強地與他對峙,她不屈服於他危險的氣勢下,他為什麼還不明白……她不能當他的嬪妃……
  兩人就這樣對峙著,沉悶的緊張氣氛迴盪在空氣中,一直到……靜兒捧著拖盤進來。
  「殿下,這是兩碗剛燉好的冰糖銀耳……」靜兒倒抽一口氣,「匡當」一聲,杯盤應聲而破。
  靜兒被那駭人的氣氛嚇住了,她從沒見過殿下那麼冷峻鐵青的臉色……
  沒有再看宛倩一眼,子准一轉身,大跨步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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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 06:51: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三天後,皇太子李世民登基為帝,國號為貞觀。
  子准登基後,即下令發佈了許多德政,廢除「百人陪葬」乃是其中之一,此仁政深得百姓愛戴。
  蝶衣終於免於一死,因她能歌善舞、長於音律,所以皇上也命她在「舞蝶軒」內訓練有舞蹈基礎的宮女,教導她們音律和舞藝。
  這天中午,子准忙完一早上的國家大事後,疲倦的他只想好好睡個午覺,才剛躺下來不久,便聽到珠簾似乎被人掀起,然後……一團軟軟的東西悄悄挨近他身邊。
  「誰?」子准驚醒地一翻身,手指已扣住對方咽喉——他的表情瞬間錯愕不堪,來人竟是……瑾妃!母后下令詔入宮的兵部尚書之女——孟玉瑾!
  瑾妃大膽地早已脫掉外衣,身上只著件胭脂紅的小肚兜、外單薄如蟬翼的輕紗,豐腴雪白的膀子一覽無遺……她含情脈脈地嬌呼,「皇上……」
  荒謬!子准憤怒地下床,俊美的臉龐已現怒氣!「大膽!沒有我的召見,你竟敢私自闖入朕的寢宮?」
  原本以為可以色誘皇上的瑾妃被那一怒喝嚇得三魂去了六魄,她終於知道該怕了!「皇上……」她豐腴的手腳不聽話地發抖,結結巴巴道:
  「是……皇太后要奴婢來伺候皇上的……」
  等你「召見」?瑾妃邊發抖邊偷偷歎氣——只怕我等到老死了,都等不到你親自召見我!
  又是母后……子准無言呻吟……就算母后想抱孫子想瘋了,也不能用這種「送作堆」、「強迫中獎」的方式吧!
  皇太后擅自召蕙妃、瑾妃入宮,硬塞兩個「老婆」給他,他已經夠頭痛了!更悲慘的是皇太后三天兩頭就輪流帶著蕙妃或瑾妃在他面前晃……期望子準能喜歡兩位妃子,早點為大唐生下子嗣……
  唉……子准更無奈地歎氣,他明白自己已是一國之君,有為國家留下子嗣的責任,但蕙妃和瑾妃……兩人縱是貌若天仙,面對自己完全沒感覺的女人,子准不知這種結合有何意義?
  能為自己生下子嗣的人,只有……子准黑眸一閃,狠狠揮去那抹娉婷飄逸的身影……
  被拒的屈辱,他不願再受第二次!
  「你可以走了!」子准將衣服拋給瑾妃,沒有多看她一眼。
  「皇上……」瑾妃咬著唇,猶不死心道:「您不滿意瑾兒哪一點?瑾兒可以改……一定做到令皇上喜歡……」
  孟玉瑾不甘心,進宮前,她早是個艷名遠播、嫵媚嬌艷的大美人,自兩年前在一場官宴上見到瀟灑挺拔、卓絕出眾的皇太子之後,她婉拒了多少王公貴族的下聘,一心只等機會入宮,成為李子准的嬪妃!
  她要這個男人!不止因他是萬人之上的天子、權力的象徵;她更癡迷他與生俱來的領袖氣勢、傲岸不屈的冷酷……自負而略帶玩世不恭的個性,令每個女孩死心塌地、神魂顛倒。
  可是,他是難以親近的,縱然美艷如她。
  「你不用改。」子准冰冷的瞳眸裡早有不耐,「既然你是皇太后親自遴選入宮的,在名分上我不會虧待你——但也僅是如此而已,我不希望下回你再擅闖進來,明白嗎?」
  既然瑾妃死賴著不走,子准索性提起外衣,旋風般步出寢宮。
  不!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心!一定要……瑾妃顫抖的雙手緊捉住裙角,咬著嘴唇,意志更加堅決……我絕不甘心只當一名空有其名的嬪妃……
  她知道他真正在乎、喜歡的是誰——流言早已傳遍全宮中,皇上親自為一來歷不明的宮女吸出毒血……丹鳳眼射出陰冷寒光……任何會奪走皇上的女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          ☆          ☆
  被瑾妃一攪局,子准原先的睡意也全沒了!他有些氣惱地獨自走至御花園,不要任何人的跟從,繞湖漫步……
  涼爽的湖風撫去他心頭之火,腳步又不自覺地走過荷花徑……
  一至穿青衣的小宮女正在「舞蝶軒」廊下迎風起舞,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悅耳,但他灼灼的目光中只有一個人……
  只要看一眼纖塵不染、脫俗飄逸的她,他縱有天大的怒氣也瞬間煙消雲散!
  炎炎夏日,宛倩如雲的秀髮全綰在腦後,露出一截雪白滑膩的粉頸,青白的綾緞攔腰一束,更顯得她的柳腰盈盈不滿一握……幾名宮女跟在她身邊學舞,不知悄悄在她耳畔說什麼,她的櫻唇彎成美麗的弧線,盈盈的笑意漾在俏顏上,水靈靈的眼波分外醉人!
  子准的唇畔有一絲苦笑,在任何人面前,宛倩總是那麼大方地展現她甜蜜的笑容、溫婉可人。只有在他面前,不是怒目而視就是和他大吵一架……根本不把他這萬人之上的天子放在眼裡!
  這該死的女人到底明不明白「天子」這兩個字代表什麼意思?知不知道天底下任何人、任何東西都是屬於他的……只要他願意,他隨時可以強硬的手段得到她!
  但子准不願以這種方式,他明白——這麼一來,這輩子他休想得到她的心!
  「小綺,腰再壓低一點……湘兒,注意你的腳尖,現在看我示範一次……」揮著香汗,宛倩和蝶衣盡職地教導這一群才年方十二、三歲的小宮女。
  子准失神地盯著她曼妙靈巧的倩影,精緻臉上的認真與專注……直到她的翦水雙瞳不經意地瞄向這邊,他才迅速掩身入假山後……
  宛倩一失神,拿著鈴鼓的手頓了一下……方纔,她好像看到那個高大熟悉的身影……
  怎麼可能?宛倩自嘲——現在他已是尊貴無比的當今聖上,怎麼還會來看她這微不足道的小小舞師……
  宛情不願承認自己竟強烈地想見他,瘋狂地想念自己受傷時,他的心急如焚、他的寵溺體貼……他灼熱深情的眼眸……
  宛倩知道自己拒絕為妃對他是多麼大的打擊!他不殺了自己成遣自己出宮就已是天大的恩惠了!但她別無選擇,自己根本不是這個朝代的人,不知何時又會回到二十一世紀,她怎能接受……
          ☆          ☆          ☆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
  輕搖羅扇,宛倩坐在石階上乘涼,白天練舞練得興致高昂,一時之間她還不想睡,索性拾起披肩,慢慢踱向御花園。
  夜風中有桂花興梔子花的芬芳,宛倩沿著綠湖漫步,湖的另一邊是朝陽殿、養心殿、長生殿、御書房……等,乃皇帝平日活動的範圍。御書房內燈火通明,他還在伏案處理國家大事。
  宛倩旱聽說——新帝登基後,知人善用、延攬人才、勤政愛民、整個心思全繫在大唐上。這麼晚了,他還為國事而傷神,不怕弄壞身體嗎?她鎖起秀眉。
  一雙腳早已不聽使喚地步向御書房……我只是看他一眼,宛倩拚命為自己的行為解釋,只要遠遠看他一眼我就安心了,不會去打擾他的……
  在夜色遮掩下,宛倩隱身在御書房前的松樹陰影下,兩班衛兵正在交班,又有一名太監捧了碗東西進來,似乎是為皇上補身的。
  宛倩趁衛兵不注意時,悄悄拉開一扇窗子,翻身入屋——她當然不會武功,但長期練舞的因素,若想無聲無息地躍身而入,是易如反掌!
  四周滿是藏書的御書房內並無宮女立在一旁等著傳喚,子准向來怕吵,所以只有守衛守在門外。
  宛倩悄悄接近他,子准伏在案上彷彿睡著了,旁邊還有未批完的奏折,宛倩為他輕輕地收拾東西,暗歎口氣……他是一個好皇帝,歷史上的好皇帝並不多,而他——唐太宗李世民,有名垂千古的貞觀之治,將唐的國力帶至強盛繁華的境界!
  歷史上的唐太宗是難得一見的英明君主,在位期間減輕稅政、造福百姓,尤其他最為後代稱道的——心胸寬廣,能納諫言,「以人為鏡」——魏征,即是一段千古美談。
  宛倩出神地凝視他熟睡的側臉,即使在最放鬆的狀態,他英挺剛毅的線條依然有一股懾人心魂的力量!霸道飛揚的眉宇間有股與生俱來的冷漠威嚴,這種人即便生在貧賤之家,也注定要飛黃騰達、睥睨群倫!
  拎起他披在椅子的厚袍,宛倩輕輕地為他蓋上,轉身欲離去——
  一隻大手以迅雷之速扣住她的柔荑,宛倩腳下一踉蹌,整個人跌入他胸膛內!
  她在他黝黑深沉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驚愕,「你……裝睡?!」清麗的臉頰已染上紅暈。
  「如果我不裝睡,你以為憑你那三腳貓的本事能翻窗進來?」他晶亮的眼底盛滿笑意。
  宛倩又羞又惱,急於掙脫他,「放開我!」
  子准俯身,將她困在椅子與自己胸膛內,挑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嗓音低沉而沙啞,「既然來了,為什麼一聲不響就要走?由「舞蝶軒」搬來「朝陽殿」真有這麼難嗎?」
  他的臉幾近貼近她,狂野粗獷的男性氣息將她淹沒,宛倩極力往椅背躺,倒抽口氣把臉別向一旁,「我說過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如果你真的想得到我,就必須以我熟悉的方式追求我!」
  「追求?什麼方式?」他英挺的濃眉一縮。
  他會知難而退吧?一定會的!宛倩迅速轉動眼珠,歷史上哪一個皇帝不是隨手一招,成千上萬的美女就匍匐在他腳下,要他千辛萬苦去追求一個女人定被斥為無稽之談!
  「在我那個時代,男人如果想要得到一個女人,娶她為妻。一定要經過「追求」這過程,費盡心思接近她,做她喜歡的事討她歡心!」宛倩小心翼翼地盯著他,這下子……他一定會勃然大怒,永不再有立她為妃的念頭吧!
  子准一臉困惑,「這麼麻煩?你們那時代的男人沒有別的事可以做了嗎?」他更接近她,粗糙的下巴滑過她的嫩頰,「如果……我以強硬的方式得到你,硬要立你為妃呢?」
  宛倩心頭狂震,極力漠視體內的騷動。「你是皇上,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但這一輩子,你休想得到我的心!」
  子准竟笑了,笑得莫測高深而耐人尋味!他拉她站起來,親了她一下道:「很好!我喜歡有個性的女孩!給我時間,我會將我的感情證明給你看!」
  宛倩呆愣在原地,她一定聽錯了……「為什麼?你是皇上,隨時可網羅天下上千名美女入宮;你甚至一登基就有了蕙妃和瑾妃……」
  最後一句話一出口,宛倩就懊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子准揚起唇角,笑得更加得意,「你在吃醋?」灼灼的眼眸審視她臉上最細緻的變化。
  「我沒有!」宛倩滿臉紅暈,氣惱且心虛地別開視線,「你有三宮六院是你的事!」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灼熱的瞳眸彷彿要將她燃燒一般,大手托起她尖俏的下巴,「總有一天,我會要你心甘情願成為我的妻子!」
  宛倩怔怔地望著他,胸口急促地起伏喘氣,她知道自己該推開他,該怒斥他死心!但在他犀利炙熱的注視下她竟渾身無力、心慌意亂……
  一聲嬌呼打破這份緊張的情愫——
  「皇上!」
  穿金戴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瑾妃直衝進來,挾著一股嗆鼻濃香。「皇上!這麼晚了,您怎麼還在御書房……」
  嗲聲嗲氣的瑾妃因看見子准懷裡的美人而驟然停止,濃妝的臉上瞬間鐵青扭曲,「你是誰?大膽妖女!竟敢三更半夜潛進來誘惑皇上——」
  「住口!」子准沉喝,冷峻威嚴的懾人怒氣嚇得瑾妃馬上住嘴。「出去!」他命令,語氣凌厲迫人。
  宛倩想掙脫子准的懷抱,她不想捲入這淌渾水中,但子准雙臂一收縮,卻將她摟得更緊。
  瑾妃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皇上!您貴為九五之尊,怎可隨便召來這種來歷不明的小賤人!誰知道她的出身乾不乾淨……」
  滔滔不絕的瑾妃突然尖叫一聲,臉色慘白地癱在地上發抖……「皇……皇上饒命……」
  原本在子准手中的殊砂筆不偏不倚地射入瑾妃右額上的頭髮,力道之強把她的滿頭珠翠全震下來!
  「我從不動手打女人,希望你不是第一個!」子准面無表情,低沉的嗓音卻令人不寒而慄:「若還想活命,別再讓我由你嘴中聽到半句侮辱宛倩的話!現在——滾!」
  「是……謝……謝皇上……臣妾告退……」渾身發抖的瑾妃踉蹌站起來,離去前仍不忘狠狠地瞪了宛倩一眼。
  瑾妃離去後,宛倩用力推開攔在她腰上的手,沉著臉站起來,「你不該將我捲進來!我最討厭宮廷中的爭風吃醋!」
  「我封你為貴妃,地位遠在眾嬪妃之上,如此一來瑾妃和蕙妃一見你也要懼怕三分,不敢再騷擾你。」子准說。
  「我不要當你的貴妃,就算你要讓我當皇后我也不要。我只想回去屬於我的地方!」
  宛倩冷冷地說完,沒再看子准變得憤怒陰騭的臉色一眼,她轉身便走。
          ☆          ☆          ☆
  第二天中午,一道皇太后親下的御旨來到「舞蝶軒」,命宛倩明天即入瑾妃所居住之「麝蘭宮」,服侍瑾妃。
  很明顯地,昨晚瑾妃被子准趕出去後,她一怒之下至太后面前告狀,哭哭啼啼地求太后為她作主,打算先把易宛倩叫來當下女,再好好凌虐折磨她!
  「老天!竟要你當孟玉瑾的宮女!」蝶衣皺緊柳眉為宛倩發愁,「那個女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殘酷而善嫉……太過分了!竟去求皇太后下御旨!」
  蝶衣還沒罵完,第二道御旨又緊接而來——皇上親自下的!封宛倩為「采女」,即刻入朝陽殿服侍聖上。
  「太好了!宛倩!是皇上來救你了!」接旨後,蝶衣欣喜若狂道,「一定是皇上聽說了瑾妃的詭計,緊急下旨來救你!宛倩,一入朝陽殿你就不用怕了!在皇上身邊,還有誰膽敢欺負你!」
  大唐後宮的編制是:
  皇后,至高無上;其次是四妃、九嬪、婕妤、美人、才人,再來是寶林、御女、采女等一百二十名絕世佳人,再加上數以千計的後宮佳麗。
  九嬪之最高級乃「昭儀」。
  韓蝶衣的封號即為「御女」;而「采女」常被叫至皇上成皇后、皇太后身邊,為貼身宮女。
  為什麼子准不直接封宛倩為貴妃呢?他是很想這麼做呀,但……倔強的易大小姐死也不肯乖乖就範!
  宛倩緊繃著俏臉一言不發——可惡的李子准!他為什麼要害她捲入這后妃爭鬥中?他難道還不明白她的意思嗎?她只想躲他躲得遠遠地,早日回到自己的年代去!
  當天晚上,宛倩又怒氣沖沖地直奔御書房找子准。
  人已走至御書房窗下了,宛倩卻又遲疑。
  這樣好嗎?她老是在三更半夜來找他,他會不會「誤會」……
  正胡思亂想時,半掩的窗戶內竟傳來一低笑聲。
  「人都來了,為何不進來?」
  宛倩大窘,氣呼呼地跳窗而入。
  李子准優閒瀟灑地坐在龍椅上,饒富興味地瞅著她。
  「請坐!有何貴事?」
  茶几上,有兩杯熱騰騰的龍井茶,看來子准早料到她會來。
  「你為什麼下旨強迫我入朝陽殿服侍你?」她瞪著他。
  「若我不指名要你,我的母后會遣你去服侍瑾妃。」子准走至她面前,瞳眸灼灼,大手玩弄她的髮辮。
  宛倩負氣地別過臉,「我寧頗去服侍瑾妃也不要留在你身邊!」
  「哦?」子准挑起劍眉,灑脫自若地又坐回龍椅上,「那很好!明兒一早你就上「麝蘭宮」報到!不過……你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他低沉的嗓音滿是笑意道:「孟玉瑾是出了名的暴戾無道,她最大的興趣就是凌虐、拷打婢女,烙印或用皮鞭抽打都不算什麼,她最喜歡——在地牢裡春滿毒蛇,再把她看不順眼的婢女扔進去,任她們嚇破膽、淒厲尖叫地被一堆毒蛇咬死!或者……找來又大又醜陋的蚯蚓,強命宮女一口一口地吃下去!膽敢不從者,她即命人挖掉她的雙眼,剁掉她的四肢,再剝光衣服丟到大街上去……」
  「住口!不要說了!」宛倩毛骨悚然地尖叫,恐懼地瞪著子准,蚯蚓!毒蛇!天呀……這正是她生平最怕的兩種東西,但她知道子准說的全是真的,瑾妃的殘忍變態早已傳遍宮中,只有溺愛她的皇太后還被蒙在鼓裡……
  倒抽一口氣,宛倩心不甘、情不願道:
  「好吧!你贏了——我答應當你的「采女」,但我要先知道,我的工作內容是什麼?」
  子准嘴角有抹促狹笑意,「很簡單——從早到晚跟在我身邊,我去哪你也必須亦步亦趨地服侍我。伺候我日常起居、飲食、更衣、沐浴,和……就寢!」
  更衣?沫浴?就寢?!聽得宛倩心跳狂亂、面紅耳赤,「包不包括……」她的俏臉紅似野玫瑰,支支吾吾說不下去。
  「嗯?包不包括什麼?」子准意味深長地瞅著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包不包括……「那件事」……」漫天的紅潮已蔓延至宛倩粉頸了,她低垂星眸,聲音低得似蚊子叫。
  「哪件事?」子准故意逗她,語氣中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宛倩嗔怒地抬起頭,「李、子、准!」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敢直呼當今聖上名諱。
  氣惱的紅暈和晶亮的翦水雙瞳使得她清麗的臉上更顯嫵媚誘人,子准霸道的手圈住她的纖腰,托起她的下巴直直望入她眼底道:
  「你放心!在你不願意的情況下,我絕不強迫你。」
  蟄猛深沉的黑眸似在蠱惑她一般。宛倩強硬地說:「我絕不,對你我絕沒有「願意」的時候!」
  聲音之大,不像在告訴子准而像是在說服自己。
  「是嗎?」子准嘴角有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他把宛倩的慌亂無措全看入眼底,得意而霸道地提起她的手,「走吧!」
  宛倩傻傻地被他拖著走,「走去哪?」
  「朝陽殿呀!」子准理所當然道:「你現在已是我的宮女,要服侍我就寢。」
  「可是……這麼快……」老天!她還沒「心理建設」好呢!
  「可是什麼?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專屬皇上一人的「采女」了!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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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朝陽殿」位於皇宮內苑最深處,為皇上的寢宮,戒備十分森嚴,閒雜人等根本沒有機會接近,宛倩被蝶衣帶回宮後,也是第一次路人這裡。
  子准拉著她的手,直奔金碧輝煌、全以上等江杭絲綢及地毯裝飾而成的寢室,退下所有婢女,只令宛倩留下來。
  「從今夭開始,你就睡在這。」子准指著緊連紫檀大龍床的一間精敏小巧的銀色廂房,「晚上我就寢後,你也跟著睡下;白天我一起來,你也必須跟著起來服侍我。」
  宛倩朝銀色廂房一看,廂房小巧卻一應俱全,寢具及所使用的物品也精緻得巧奪天工,但……
  廂房根本沒有隱密性可言,由皇上的龍床可以輕易推開門,直通進來!
  「這不好!」宛倩噘起櫻唇,「沒有安全感!」
  「誰沒有安全感?」子准壞壞地瞅著她,「你還是我?」
  「李子准!」宛倩高舉粉拳——
  子准捉住她的柔荑放在唇邊親一下,笑得更加狂放得意:「我要就寢了,為我更衣吧!」
  更衣?!
  全身似火在燒的宛倩僵硬地走至他面前,笨拙地址著他的衣衫……雙手不受控制地發抖,更衣!老天!十八歲的宛倩在二十一世紀甚至沒和男生打過啵,竟要她為一男人更衣……
  性感低沉的低笑聲喚醒她,「你在做什麼?這扣子和你有仇嗎?我教你……」厚實的手掌握住她顫抖的小手,慢慢地引領她卸下他的龍袍,再一粒粒解開鈕扣,再卸下單衣,宛倩緊繃著氣息,雙眼不敢看他,只聽到自己急促巨大的心跳聲迴盪在屋內,雙頰一片炙熱……她剝除的,彷彿不是他的衣服,而是自己心底的層層武裝!
  當他雄偉傲人的身子上只剩一件罩衣時,旱滿臉暈紅的宛倩咬著櫻唇,雙手停在半空中,不敢再解扣子……
  子准熾熱的黑眸俯視她,不耐於她慢得離譜的動作,他粗魯直接地一把扯下單衣,再將它拋得老遠!
  俊偉頎長的身軀及寬闊堅實的胸膛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眼前,宛倩倒抽一口氣,匆促嬌羞地閉上雙眼,轉過身去……
  子准低沉沙啞的嗓音在背後響起,「夜深了,你也進廂房休息吧。」
  「是!」宛倩溫馴地應著,逃也似地往廂房沖——
  一隻大手迅速扣住她,子准低沉的嗓音更令她心慌意亂:「等一下,你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宛倩低應,她甚至不敢回頭看他……
  「上床!為我溫床!」
  「什——麼?!」宛倩憤怒地回過頭,撞見子准盛滿促狹笑意的晶亮瞳眸,她頓時又羞又惱:「你——」
  「別發火!只是和你開個玩笑嘛!」子准已霸道地攔腰抱起她,在她的尖叫中走向廂房,將她放在繡床上,吻了她額頭一下,「晚安!倔強又容易臉紅的小野貓!」
  子准為她放下床幔,關上門並吹熄蠟燭後才回自己床上就寢。
  黑暗中,宛倩緊捉著胸前衣襟,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地聆聽自己混亂急促的心跳聲,他……睡著了嗎?宛倩不知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今晚,她鐵定失眠了!
  都是那該殺的李子准!沒事給她一個這麼撩人而危險的吻……
          ☆          ☆          ☆
  一夜失眠的結果,宛倩一直到天濛濛亮,依稀傳來雞啼時才朦朧睡去,皇上什麼時候起身的,她完全不曉得,她一覺醒來時,已接近晌午了!
  一室的幽蘭芬芳……宛倩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只見兩個伶俐清秀的小丫頭在打掃屋內,房內插滿了清雅的蘭花。
  「姑娘,你醒了?」一面貌蛟好的小丫頭道:「我叫雪兒,她叫雁兒,奉命來服侍娘娘。」
  「采女」仍算是皇上嬪妃之一,所以宛倩在宮中的身份仍是娘娘,名義上,她的工作雖是服侍皇上,但也只限於較輕鬆、貼身的事。粗重的工作仍有丫頭和小廝來服侍。
  「皇上呢?」掠著烏黑如緞的秀髮,宛倩急急坐起來。
  「皇上早朝去了!」雪兒掩嘴輕笑,「娘娘,現在已快晌午了!」
  快中午了!噢!老天……她這個「奴婢」可真混!主人一大早就起床了,她還兀自呼呼大睡!
  宛倩匆匆下床,「雪兒,把我的外衣拿過來。」
  低頭找繡花鞋,宛倩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一雙有力的大手及時扶住她,熟悉的男性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起床加件衣服,小心著涼了!」
  子准英挺剛毅的臉上有淡淡的倦容,他……可是昨晚也睡不好?他隨手捉件袍子為宛倩披上,道:
  「你也準備一下,待會兒就啟程赴驪山。」
  「驪山?為什麼要去那?」
  子准的手絲毫沒有離開她的意思,他坐在椅上,將宛倩攔腰一抱,宛倩整個人跌在他腿上。
  「入冬了,這是先皇留下來的慣例,每年冬天必上驪山小住一陣子避寒。」
  「我也要去?」
  「當然!」子准俯視她,笑得沉穩而自負,「我說過——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我上哪你就要跟去哪!」
          ☆          ☆          ☆
  當天下午,在御林軍的護衛下,二十幾輛豪華的皇室馬車浩浩蕩蕩地啟程赴驪山。
  除了皇上、皇太后、宛倩、王爺和公主外,同行的還有一些王公貴族、先皇的嬪妃及韓蝶衣和歐浩文。
  但這趟旅程可把宛倩給折騰慘了!在二十一世紀從不暈軍、暈飛機的她,來到這裡卻對馬匹味道嚴重過敏!置身壯觀的馬車隊中,她只覺得噁心、反胃、想吐……
  「惡……」又是一陣暈眩!宛倩急急摀住嘴,胃底一陣痛苦的翻騰……坐在她身邊的子准捉住她,「吐出來!你會舒服一點!」
  「不……」已全身無力的宛倩想推開子准的手,她怎能吐在皇上衣袖上?
  「別管這麼多,吐出來!」子准命令。
  胃底又是一陣翻騰,宛倩再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吐過後,子准卸下外衣,命宮女拿出馬車外處理,他讓宛倩靠在自己懷裡,拿薄荷油輕揉她的太陽穴,「感覺好一點沒有?」
  臉色仍蒼白的宛倩點點頭,吐過後的確是舒服多了——說來好笑!名義上,她是他的侍婢,但這一路上,她不但沒服侍子准半分,反而是子准在照顧她。
  馬車在一驛站停下來休息,子准抱著宛倩下馬車,打算讓她呼吸一些新鮮的空氣,他不管眾人詫異的眼光,抱著宛倩大跨步朝河邊走去。
  另一輛馬車上,瑾妃掀起窗帷看著這一幕,她嫉妒地道:「太后!您看……您要為我評評理嘛!那個來歷不明的妖女不知用什麼法術迷住了皇上?皇上眼底只有她,根本不看我們這些嬪妃一眼!」
  蕙妃也氣呼呼道:「那個女的叫易宛倩吧?什麼來歷也沒人清楚,只知道她本來是韓蝶衣身邊的一個宮女。太過分了……一個宮女竟這麼大膽無恥地纏住皇上,皇上還紆尊降貴地親自抱起她……」
  皇太后靜靜地聽著。
  一言不發的她心底已有了決定——這女孩,看起來身子骨似乎太單薄了些,也並非名門之後。但看準兒對她那呵護憐惜的態度……準兒向來心高氣傲、眼高於頂,如果這女孩能拴住準兒的心,為他生下大唐子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皇太后雍容的臉龐上浮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
  溪澗旁,子准掬起一捧潔淨的水,緩緩地喂宛倩喝下去後,再輕拭她額頭上細緻的汗珠,關心地問:
  「舒服點了嗎?」
  「好多了。」宛倩點點頭,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漸漸恢復紅潤,子准真的很細心,不但在馬車上一直講笑話逗她,還不停地以薄荷油為她按太陽穴,使她暈車的痛苦減至最低。
  看著宛倩弱不禁風的病美人狀,子准的嘴角突然浮起笑容。
  「咦?你笑什麼?」宛倩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他。
  「我在想……」子准微側著頭,雙眸炯炯地注視她,「平常的你總是那麼牙尖嘴利,和我針鋒相對,我要往東你就偏要往西。似乎只有在你生病時,我才能看到你溫柔乖巧的一面,享受一下你難得的柔順。」
  「我有那麼凶嗎?」宛倩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其實……我會那麼刁蠻都要怪你,你每次都不問我的意見就強迫我做一些事,強迫我入朝陽殿、強迫我當你的嬪妃……」
  「當我的嬪妃對你而言,真的有那麼困難嗎?」子准拭去宛倩唇邊的水珠,黑眸底有兩簇熊熊火焰。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就算我想留下來,總有一天我還是會被那股奇異的力量強行帶走……」宛倩低聲道,眸光飄向另一輛馬車前、和蝶衣有說有笑的歐浩文,身邊還有一群宮女圍著他聽他說笑話,唉!歐浩文可真樂觀,不管去哪裡他身旁總不缺美女,一點都不擔心如何回二十一世紀的問題……
  「不許看別的男人!」子准粗魯地把宛倩的臉轉回來,讓她正視自己,嘶吼道:「除了我,你不許偷看別的男人一眼,明白嗎?」他用力將宛倩擁入自己胸膛內,「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把你帶走,我絕不許你走!」
  下巴抵著子准的肩膀,宛倩無言地閉上眼睛,任晶瑩的淚水悄悄滑下——真能回二十一世紀嗎?她不停問自己,此刻她的心情已與初來唐朝的驚惶失措大不相同,如果,真的有機會回二十一世紀……
  她——真的能舍下這份情而回去嗎?
          ☆          ☆          ☆
  驪山。
  長生殿內。
  趕了幾天路後,宛倩已不再對馬的體味那麼敏感、排斥。因此,當他們抵達驪山時,宛倩的精神狀況已較前兩天好多了。但子准仍不放心,親自抱宛倩入她所住的「蘭芷軒」,再命宮女即刻服侍宛倩入浴,紓解她旅途的疲勞。
  隱密性極高的「浴蘭室」內煙霧繚繞、霧氣濛濛,大浴池外是個小庭,植滿罕見的奇花異卉,當然,在外頭的重重警衛下,外人根本無法偷窺或私闖入內。
  侍女扶著仍有些頭昏的宛倩緩緩步下浴池,除了以可舒暢筋骨、迅速消除疲勞的「五蘊七香湯」來入浴外,皇上還特別命人在池內灑滿了紅艷的玟瑰花瓣,具有療效的芍葯和清香撲鼻的芝蘭……等等。
  輕解羅衫,宛倩輕掬起水,微燙的溫泉水令她全身為之一振,滿池的玫瑰花瓣更令她心曠神怡,宛倩舒服地閉上眼睛,讓宮女解開她烏黑的髮辮……雪兒拿著香花在宛倩雪白玲瓏的身軀上輕拍……這是自漢朝留傳下來的宮廷美顏秘方,后妃在入浴時,總會讓宮女拿香花輕拍身體,不但可使肌膚滑膩,保持彈性,沐浴後更能常保淡淡的幽香。
  泉水使得宛倩全身輕飄飄,雪白的臉頰也浮上一層玫瑰般的光澤。她輕抬起勻稱修長的美腿讓雁兒以西域進貢的上等油脂為她的雙腿做按摩……頓時渾身舒暢,連日來的舟車之苦全一掃而光!宛倩終於明白長恨歌中所描寫的「……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是何種情景……
  宛倩拾起泉水上的玫瑰花瓣,含在嘴邊道:「你們都下去吧!」
  「可是……娘娘體弱,皇上交代我們要好好伺候。」雪兒道。
  「我沒事的,你們去外頭候著吧。」宛倩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善解人意的雪兒馬上帶另五名宮女退下。
  飲了口雪兒已先放在浴池邊的楓露茶,宛倩趴在浴池旁,熱氣騰騰中,她竟朦朧睡去……
  一刻鐘後,子准由長生殿趕來看宛倩。
  「娘娘呢?」
  「回皇上的話,」雪兒道:「娘娘還在浴蘭室。」
  「這麼久?朕不是命令你們寸步不離服侍她嗎?」
  「是奴婢的錯!奴婢馬上進去服侍娘娘。」雪兒和雁兒惶恐地欲進入浴蘭室。
  「不用了。」子准大手一揮,「朕自己去找她。」
  曲徑通幽處,沿著兩旁花木扶疏的小徑,便來到浴蘭室。
  在一片煙霧繚繞中,子准看見了昏睡在池邊的宛倩。
  「宛倩!」子准一個箭步奔上去,迅速脫下外袍裡住她的身軀,「宛倩……醒醒,在這裡睡會著涼的。」
  「唔……」宛倩迷糊的醒過來,彤暈灩灩、星眸微啟,當她發現自己除了一件外袍外,竟一絲不掛地依偎在子准懷裡時,倏地漲紅了臉。
  「你怎麼來了……?雪兒呢?」宛倩想推開他。
  「雪兒在外面,我不讓她進來。」
  懷抱著如此豐潤有餘、柔若無骨的曼妙嬌軀,子准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黑眸也更加暗沉。
  他畢竟是個正常不過的男人!
  察覺他身體的變化,宛倩俏容赧紅成灼灼的桃花,粉頸也快垂至胸前了……心底的警鈴大響,她再次嘗試推開他……
  但來不及了!
  勾住她的腰,子准猛地將她壓在微溫的地板上,黝黑深沉的黑眸底有兩簇足以將她燃燒的熊熊烈火!粗獷結實的身軀緊緊壓住她,灼熱炙人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宛兒……你是我的!不許拒絕我!」
  滾燙的吻已落下來,他輕啃她雪白滑膩的粉頸。
  奇異的歡愉顫悸掠過全身,但宛倩強迫自己漠視那份悸動,「子……子准……」她的手腕抵在胸前努力想推開他,她拚命地想捉住最後一絲理智阻止可能發生的事……
  強悍霸道的吻由粉頸游移至她的唇,子准堵住她的櫻唇,他有力的大手將她的纖纖小手反扣在身後,使她無法再抵拒他,也使得她那豐潤誘人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弓身迎向他!
  狂野炙熱的吻一連串地落下來,他溫燙的舌尖分開宛倩顫抖的唇瓣吸取她口中的甘甜津液,宛倩腦門「轟」地一聲,彷彿有枚炸藥在她體內引爆一般,雙手無力地勾住子准寬闊的背,任他更火熱瘋狂的吻在她臉上……在她身上燃燒……
  不能再避免了!及至這一刻,宛倩終於承認——自己早已愛上子准,愛得驚天動地、愛得無可救藥!二十一世紀的景象迅速飛離……別了!她親愛的家人、她親愛的姊姊……她曾摯愛過的舞蹈學業……
  為了李子准,她甘心留在唐朝!
  身上的長袍被他扯開,褪至酥胸以下,宛倩正感一陣涼颼颼,驀地就有一連串灼熱狂亂的吻來覆蓋她的粉頸、她雪白高聳的酥胸……宛倩無助地嚶嚀一聲,雙手緊緊抱住他相同灼熱的身子……夠了夠了!只要能擁有他的愛,她今生再無所求!
          ☆          ☆          ☆
  皇族成員來驪山度假時,經常做的娛樂有騎馬、打球、划船……等。其中狩獵也占頗重要的份量。
  這天,陽光燦爛,李子准帶宛倩、皇太后、蝶衣和歐浩文等人輕車簡從,只騎幾匹馬便來御用山林狩獵,同行的還有硬跟上來的蕙妃和瑾妃。
  瑾妃一臉氣憤地對蕙妃說:「你看那賤女人真不知羞恥,一臉狐媚地緊纏著皇上,還和皇上共騎一匹馬……」
  「小聲點,」蕙妃低聲道:「你放心,她再得意也得意不了多久的!」
  「你全計劃好了吧?」瑾妃浮起一臉陰險的笑容。
  「全好了!」蕙妃胸有成竹微笑道:「哼!等著瞧吧,憑易宛倩那種來歷不明的女人也敢和我鬥?」
  個性深沉的蕙妃不似瑾妃那麼火爆,她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周全緊密的計劃,她非一次除掉易宛倩不可!
  「時辰快到了。」蕙妃望望天色,陰森森地望向依偎在子准懷裡的宛倩,「等著瞧吧,易宛倩!」
  「宛倩,接招!」蝶衣將一馬球擊向宛倩。
  和子准共騎一匹馬的宛倩也舉起木棒,俐落地回擊。
  「好球!」歐浩文騎著駿馬也加入戰局。
  豐沛的運動量使得宛倩雙頰紅潤、明眸發亮,銀鈴般的嬌笑聲串串灑落在林間。由背後抱住她的子准忍不住輕啄那嫣紅的俏顏一口,在她耳畔道:
  「你好美!你應該常笑!」
  「偷襲!」宛倩邊躲邊笑道:「李子准,安分一點!別忘了你的臣民都在看你。」
  「我寵愛我喜歡的女人,有何不對?」子准卻將她摟得更緊,策馬奔馳至樹林的另一頭,不顧宛倩嬌嗔的抗議,便狂野而火熱地吻了她。
  狩獵開始後,子准率領一些隨從至林子東邊,而歐浩文帶另一批人至樹林西邊,他們打算把目標圍剿至北邊再狩獵。
  兩女眷們,皇太后、宛倩和蝶衣及蕙妃、瑾妃則留在南邊。宛倩和蝶衣陪皇太后閒聊,平時最愛奉承皇太后的蕙妃和瑾妃則一反常態地靜坐在另一端。當然,她們早已選好最安全的角落!
  聊得正開心時,宛倩只聽見宮女尖叫一聲,一回頭——只見一群揮舞大刀的山賊自山坡上狂奔而下!
  「衝啊!兄弟們!殺他個片甲不留!把年輕的女人全擄回去。」面目猙獰、一臉大鬍子的山賊首領大叫。
  「哇——」
  「啊——」
  宮女的慘叫聲此起彼落,僅餘的少數御林軍忙著抵抗山賊。宛倩和蝶衣嚇得臉色慘白,「皇太后!快進馬車!」兩人倉皇地扶起皇太后入內後,再跳上駕駛座上策馬狂奔。
  「老大!那兩個女人最漂亮!別讓她們跑了!」喪盡天良的山賊毫不放鬆地騎馬緊追馬車。
  在樹林另兩頭的子准和歐浩文聽見尖叫聲,立刻衝回來——
  「啊——放開我!放開!」一名山賊縱身一跳,由馬車上將蝶衣捉下來,蝶衣尖叫,拚命掙扎。
  「蝶衣!」宛倩驚駭狂呼。
  「宛倩!捉緊韁繩!」和山賊扭打一團的蝶衣大叫,「保護太后!」
  一個人影如閃電般策馬狂奔過來,歐浩文,「蝶衣——」他怒吼,旋即撲上去,由山賊手中搶救蝶衣。
  六名山賊騎著馬緊追在宛倩的馬車後,眼看馬匹就要因驚駭過度而跌下懸崖了!子准策馬狂奔而來,「宛倩——」
  子准邊揮劍殺敵邊接近馬車,山賊首領下令:「放箭!」數十根箭全射向子准,混亂中他手臂、大腿已中箭受傷!
  躲在草叢內的瑾妃尖叫,「這些山賊瘋了?說好只殺易宛倩的,不能傷皇上!你快叫他們住手!」
  「這種情形下你叫我怎麼出去?」蕙妃也嚇白了臉,「山賊是手下的人安排的,我一露面豈不當場承認我們是幕後主使?」
  已身受重傷的子准咬緊牙根,終於在千鈞一髮之際躍上馬車,及時控制馬匹,由懸崖上掉轉回頭,而手下的御林軍也將山賊收拾得乾乾淨淨!
  但懸崖的另一端卻響起更淒厲的尖叫聲——和山賊纏鬥的歐浩文和蝶衣,不慎因失足而雙雙跌下斷崖!
  「蝶衣?!不——」旱嚇得面無人色的宛倩尖叫著衝到斷崖旁,「蝶衣——歐浩文!蝶衣——」
          ☆          ☆          ☆
  驪山,長生殿。
  危險狠猛的懾人氣勢令人窒息,瑾妃和蕙妃臉色慘白、渾身發抖地跪在地上。子准犀利的鷹眼凌厲一掃,冰冷的語調裡有不怒而威的氣勢,「說!為什麼要這麼做?」
  「皇上……」瑾妃嚇得結結巴巴的,「皇上饒命……不是我!我真的是冤枉的……」
  子准的黑眸更加冷峻銳利,他對手下道:「帶王成進來!」
  霎時,蕙妃的臉色慘白如紙!
  王成,正是蕙妃手下的人。
  王成被押進來,子准冷聲道:「不想被誅九族的話,照實說出是誰指使你找來山賊的?」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王成撲通一聲跪下來,叩頭如搗蒜道:「是……是蕙……」
  「住口!」蕙妃尖叫,猝不及防地指著瑾妃道:「是她!皇上,全是她!是瑾妃固謀不軌,想除掉易宛倩而借用我的手下找來的山賊!」
  「王淳蕙!你好狠毒的心!」瑾妃大驚失色,瘋狂地撲上去痛打蕙妃,「設下毒計的是你!找來山賊的也是你!你這賤女人竟敢嫁禍於我?皇上!是她!就是蕙妃要置易宛倩於死地……」
  「是你!」憤怒的蕙妃狂亂地址著瑾妃的頭髮,「孟玉瑾!你別忘了,當初是誰找我商議如何除掉易宛倩的!全是你……」
  兩個互揭瘡疤的女人扭打成一團。
  「住口!」威嚴震怒的低吼聲,子准臉上的滔天怒焰令人不寒而慄。他炯銳的鷹眸犀利一掃又使這兩個女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死罪也不足以判定你們!你們可知道,當時馬車上尚有皇太后,若馬車一旦翻下懸崖,就是將你們連誅九族也無法彌補!更何況——你們竟敢意圖傷害宛兒,朕曾說過,敢傷害我最心愛女人的人,我會教他生不如死!」
  「饒命啊……皇上饒命……」平日不可一世的蕙妃和瑾妃這時只差沒嚇得屁滾尿流,「原諒賤婢……全是賤婢的錯……賤婢知罪……」
  子準沒再看她們一眼,下令道:「押入大牢,帶回長安行刑!」
  「皇上,皇上……」兩個到現在才知死活的女人開始哭爹喊娘,哀嚎連連。
  子准厭煩地下了龍椅,宮女關心地上前詢問,「皇上,你的傷勢……」
  「不礙事。」他大手一揮,「我去蘭芷軒換藥。」
          ☆          ☆          ☆
  蘭芷軒,就是宛倩居住的地方。
  子准屏退宮女,悄悄走入內室,宛倩正淚眼盈盈地坐在水晶簾下,子准趨前一看,那清秀脫俗的臉上果然又佈滿淚痕。
  「宛倩,」他心疼地拭去她的淚水,「怎麼又哭了?」
  「皇上?」宛倩一驚,這才發現子准來了。
  「雪兒說你一整天都沒吃任何東西,」子准的黑眸盛滿憂慮,「還在為蝶衣和浩文擔心?」
  宛倩眼眶一紅,淚水又撲籟籟而下,「他們掉下那萬丈懸崖,這麼多天了……搜救的人也一直沒找到他們,我好怕……」
  「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子准摟住她細瘦的肩頭,「浩文是個相當機警敏銳的人,我相信他們一定沒事的。」
  雪兒捧了個木盒進來,「娘娘,藥箱拿來了。」
  宛倩點點頭,「我來就好,你出去吧。」
  那日子准奮不顧身,衝過來救宛倩時,身上受了多處刀傷及箭傷。宛倩為子准脫下外衣,他背部的傷痕再度令她倒抽一口氣,雪白小手輕撫過那一道道傷痕,「很痛吧?」
  子准的大手始終緊捉住她另一手,「你人沒事就好。」
  宛倩細心地為子准換藥,再纏上紗布,換好後,她睜著盈盈美眸瞅著他道:「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奮不顧身來救我?你是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而我……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子……」
  子准以手指撫上她的唇,目光熾烈如炬道:「不許你這麼說!宛兒,你早是我的人了,你不明白嗎?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傷你一分一毫!我早說過——不論你來自何處,我會讓你心甘情願成為我的妻,留在我身邊。」
  「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豆大的淚珠已滑下宛倩雪白的小臉,哽咽道:「我好怕……子准,我好怕哪一天我不得不離開你!」
  宛倩撲身入子准懷裡,她真的怕……怕哪天奇異的力量又硬生生將她帶回二十一世紀。命運的作弄何其殘忍!她好端端在二十一世紀,硬被帶來唐朝,這下讓她遇上子准,擁有刻骨銘心的戀情,現在的她已不是當初那一心哭著要回現代的宛倩了——為了子准,她心甘情願放棄另一時空的親人而留下來,她無法離開他!
  只是……她真的好怕,無情的命運什麼時候又會再跟她開另一次玩笑?
  「不!我不許你走!永遠不許!」子准捧起她珠淚瑩瑩的臉,強悍而堅決道:「你是我的!宛兒,任何力量也無法將你帶走!」
  像是怕她會在下一秒鐘就消失一般,蟄猛火熱的吻落下來,子准瘋狂而纏綿地吻她,緊緊將她嵌入自己懷裡……鹹濕的淚水滑過兩人緊貼的臉頰,宛倩無聲地閉上雙眼,在心底不斷狂喊著——
  但願人長久!但願人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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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 06:52: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哥,百年難得一見的美人耶?」
  宇沁瑤轉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笑就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頑皮慧黠地盯著宇燕飛。
  宇燕飛寫滿傲氣的臉上竟有一絲尷尬,他故作鎮定,淡然道:「少胡說!傷口幫他們包紮好了嗎?」
  「早好了!其實他們身上根本沒什麼重傷。由懸崖上掉下來時,多虧哥哥那舉世無雙的絕功——「乾坤大挪移」,救了他們一命!」宇沁瑤機伶地送給宇燕飛一頂高帽子後,又沾沾自喜道:
  「能讓本公主親自為他們包紮傷口,真是他們百年修來的福氣吧!」
  宇燕飛臉色一沉,「教你別沒事開口閉口「公主」,你聽不懂嗎?你非弄得人盡皆知你是由「古月國」蹺家出來的公主?」
  「有什麼關係嗎?」宇沁瑤可愛地皺皺鼻,「這裡也沒別人呀!哥!你少假仙了,瞧你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昏迷的姑娘,你早被美色所迷了對不對?所以你才會施展「乾坤大挪移」,去救你一向最討厭的中原人!」
  宇燕飛懶得理她,「把你唇邊的口水收一收,省得待會兒那男人醒來後被你嚇壞了!去看看藥熬好了沒?待會兒他們醒過來就可以喝藥了。」
  沁瑤正要離開時,昏迷的歐浩文低哼一聲,幽幽醒過來,睜眼看到一對穿著、打扮均十分怪異的男女直盯著他,他不禁呻吟道:
  「噢!不!別又來了!上一次把我丟到唐朝,這一次又換哪一朝了?」
  「你醒了!」沁瑤興奮地撲上去,「大俠,你昏迷兩天了,沒事了吧?你住在哪裡?姓啥名啥?今年還沒娶妻吧?我叫宇沁瑤,就是我救了你的,你不用太感謝我!反正我也還沒成親……」
  「不准碰我的歐大哥!」被那一串連珠炮吵醒的蝶衣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美女趴在歐浩文身上,一時怒火中燒,起身推開宇沁瑤,「大膽妖女!她們竟敢亂來!」
  「喂!」沁瑤挑起柳葉眉,瞪大杏眼道,「你這臭丫頭真不知好歹!是我救了摔下懸崖的你耶!你都還沒謝過我這救命恩人,就敢對我凶……」
  「沁瑤,住口!」宇燕飛拉開她,望著蝶衣道:「姑娘沒事了吧?身上的傷可有大礙?」
  「我……沒事,」蝶衣活動四肢,幸好!沒受重傷嘛!摔下懸崖時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歐大哥!」她興奮地抱著歐浩文,「我好開心喔!幸好我們還在一起!掉下時我心想:不管是死是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了無遺憾!」
  「唉……」歐浩文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上帝呀!我真算是歷盡滄桑一「帥哥」了!您讓我沒事摔來摔去,跌來跌去!為何就是不讓我跌回二十一世紀?
  「人家在歎氣了吧?」沁瑤斜睨蝶衣,「快放手吧!人家根本不喜歡你的投懷送抱,少自作多情了!」
  「你……」蝶衣氣得漲紅俏臉,「你住口!你懂什麼……」
  在兩個女人又要大吵之前,宇燕飛及時道:「沁瑤,不得無禮,他們傷勢未癒,需要多休息……我先向兩位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宇燕飛,她是舍妹宇沁瑤……」
  歐浩文和蝶衣完全沒料到,救了他們的這對兄妹不是普通人——他們是西域諸國中,最強盛的「古月國」之王儲。
  宇沁瑤是蹺家跑來中原遊玩的公主;而前來捉她回國的字燕飛則是儲君。
          ☆          ☆          ☆
  休息五、六天後,歐浩文和蝶衣的傷勢也近痊癒了,體力也差不多恢復。這天早上,歐浩文一覺醒來,正走到蝶衣房前,要敲門時,宇沁瑤自另一頭跑過來。
  「歐大哥!歐大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她俏臉上紅撲撲的,更加明艷照人,她捉住歐浩文的手臂道:
  「你的傷好了吧?我知道你悶了這麼多天一定很無聊,走,我們騎馬去玩!」
  「騎馬?可是……」歐浩文目光瞟向蝶衣房門,坦白說,他還是挺關心她的。
  「哎喲!別可是了!你看今天陽光這麼好,我們快走吧!」
  沁瑤雙眸晶亮,滿臉期待地仰望他,她的頭上戴上一頂突厥人的小圓帽,帽下佈滿珠翠、玉墜。烏黑的長髮綁成許多細小的髮辮,辮上裝飾著五彩繽紛的髮飾,全身掛滿了小鈴當,一走路就環珮叮噹響,腰上還掛了一把飾著紅、藍寶石的小彎刀。明眸皓齒、俏麗可人的她笑起來甜蜜如醉,簡直讓人無法拒絕。
  「歐大哥,走呀!」沁瑤捉著他手臂,不由分說地就往馬廄跑。
  好吧……歐浩文無奈地看了蝶衣房門一眼,他想待會兒蝶衣醒來後,他再來看她。
  兩人走遠後,緊閉的房門被輕輕推開,蝶衣噘著小嘴,氣附附地站在門後,她好氣惱沁瑤一天到晚纏著歐浩文。她更氣歐浩文的態度——為什麼不明白的拒絕她呢?
  他心裡面到底有沒有自己呢?
  蝶衣正在發呆時,背後傳來一渾厚低沉的嗓音,「你醒了?」
  蝶衣回過頭,「宇大哥。」
  「看來你的體力已恢復了;陽光很好,想不想去城外走走?」宇燕飛露出那瀟脫迷人的笑容。
  出去走走?蝶衣咬咬唇——對呀!歐浩文都可以和宇沁瑤到處跑了,我為什麼不可以也出去散散心?
  她抬頭對宇燕飛嫣然一笑,「好啊!我們走吧!」
  城外的風光明媚如詩、百花齊放,蝶衣暢快地在草原上奔跑,興之所至,她又舞動四肢,在百花中翩然起舞。
  宇燕飛的黑眸更癡迷灼熱,「我不知道原來你的舞跳得這麼好!」
  喘著氣,蝶衣將氣息平順後才答:「我自小習舞,當年就是因舞藝而被選入宮的。」
  「你是唐皇的嬪妃?」宇燕飛神情一震。
  「應該算是先皇的嬪吧,」蝶衣輕垂下長長的睫毛,「先皇已駕崩了,所以,我在宮中的地位無足輕重,可有可無……如果可能……」蝶衣仰起頭,秋水盈盈的瞕眸投向遠方道:
  「我真希望我這一生從未入宮,當一名普通人,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蒼茫的小臉上寫滿孤寂,宇燕飛當下多想捉住蝶衣告訴她,和他回「古月國」去成為他的王妃!她不用再過那「無足輕重」的日子!他會愛她並讓她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緊緊壓住自己手腕,宇燕燕抑住那股衝動,他得慢慢來,不想嚇壞了佳人!
  摘下一朵幽香撲鼻的花,蝶衣很自然地送入口中,宇燕飛可看呆了,有人吃花?!
  察覺他詫異的注視,蝶衣嫣然一笑道:「對不起……這是我自小的怪癖,很奇怪吧?」
  「不……」宇燕飛眸底的愛慕之情幾乎就要傾洩而出,殷紅的花汁緩緩留下蝶衣唇角,他忘情地伸出手,「我替你擦去花汁……」
  宇燕飛的手快要碰到蝶衣的粉頰時,山坡上突然傳來一聲大喝,「蝶衣——」
  蝶衣嚇了一跳,轉頭看見歐浩文騎馬由山坡上奔下來,宇沁瑤騎著馬緊緊跟在後面。
  歐浩文旋風般衝到蝶衣面前,喘著氣看著她和宇燕飛,半句話也不說。
  蝶衣也莫名其妙地瞪著他,「歐浩文,你幹嘛?突然大叫一聲嚇死人了!你叫我到底什麼事?」
  他隱含怒氣的黑眸狠狠掃了宇燕飛一眼,提起蝶衣的手,沒頭沒腦道:「那邊有一棵很奇怪的樹,我帶你去看看。」
  不管蝶衣的反應,他已霸道地將她拖上馬,甩也不甩一旁的字燕飛,逕自策馬離去。
  「歐浩文?你在做什麼?怪裡怪氣的!」被他強抱上馬的蝶衣抗議道:「我好好地和宇大哥在說話,你沒事跑過來把我拉走做什麼?看一棵奇怪的樹?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喜歡看樹來著?」
  「宇大哥?」叫得這麼親熱?歐浩文緊抱著她的腰防止她跌下去,聲音卻冰冷而怪異,「你很喜歡和他聊天哦?」
  「你管我!」蝶衣回過頭睨他一眼,「你自己還不是和宇沁瑤攜手出遊,玩得不亦樂乎?還有以前住宮中時,那些什麼咸宜公主、蘭宜公主、仙蕙公主……找你聊天時,你不也是如魚得水、左右逢源周旋在她們之間。」
  一提到歐浩文的一大堆風流韻事,蝶衣就氣得牙癢癢的。
  唉!人長得帥嘛!沒辦法!歐浩文心底沾沾自喜,嘴巴上仍說:「我是男人啊!」
  「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朝秦暮楚?」蝶衣瞪他,「姑娘家就連隨便和別人聊聊天也不行?更何況……你不是一再教我不要纏你?說什麼你將來會回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那好啊!既然你一再拒絕我,宇大哥又關心我,我為什麼不能和他在一起?」
  該死的宇燕飛!歐浩文巴不得宰了他,「反正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他有什麼不好?」蝶衣繼續激他,「他人溫文又體貼,不像你霸道、大男人主義;對我又親切、有耐心;哪像你成天只知道和一些公主泡在一起……甚至連來這裡也還有一個沁瑤妹妹。他也不會一再拒絕我的感情,你說他有什麼不好?」
  「你……」無話可反駁的歐浩文氣得脫口而出,「你……真是不安於室!招蜂引蝶!」
  蝶衣臉上倏地變色,「我「不安於室、招蜂引蝶」,好!歐浩文,這就是你給我的評語嗎?」
  她氣得扯住馬的韁繩,由馬背上一躍而下,快步跑向騎馬落在後面的宇沁瑤,「沁瑤,歐大哥說想和你共騎一馬,你的馬先借我騎回去吧!」
  「真的?!」宇沁瑤喜不自勝,立刻下馬將馬讓給蝶衣。
  「韓蝶衣——」歐浩文氣得真想衝上去把她揪下來問清楚,該死的她到底在搞什麼?
          ☆          ☆          ☆
  兩天後,因為歐浩文和蝶衣的傷勢已痊癒了,所以他們打算啟程回驪山,以免子准和宛倩擔心。
  自兩天前因說錯一句話而和蝶衣不歡而散後,歐浩文一直想找機會向蝶衣道歉,並解釋清楚,但蝶衣總是想盡辦法躲著他,他根本沒有機會和她說話。
  這天的黃昏,歐浩文終於在後院找到蝶衣。
  獨自坐在涼亭上發呆的蝶衣,抬頭一見是他,正想扭頭離去時,歐浩文已箭步奔上前擋住她,沉聲道:
  「別走!我有話和你談。」
  「我和你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蝶衣倔強地偏過臉,不看他。
  「看著我!」歐浩文扳過蝶衣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如果你還在為我那天的失言而生氣,我向你道歉……」
  歐浩文的話還沒講完,走廊另一頭已傳來沁瑤的嬌呼聲,「歐大哥,歐大哥……」
  沁瑤興高采烈地撲過來捉住他,「歐大哥,歐大哥,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歐浩文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沁瑤,你先等一下。我和蝶衣有事要談。」
  「不行呀!你明天一早就要回驪山了。反正以後你們還有機會再談嘛!歐大哥,你過來啦!」
  不由分說地,沁瑤硬把歐浩文拉至一邊;蝶衣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便走。
  「沁瑤!」歐浩文無可奈何地歎氣,但面對沁瑤那甜美俏麗的小臉,他又不忍生氣,「你到底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沁瑤垂下粉頸,鵝蛋臉上湧起一朵淡淡紅暈,向來熱情大方的她竟有些羞澀道:「歐大哥,你明天就要回驪山,再隨唐皇回長安了吧?」
  「嗯。」
  「我們……還能再見面嗎?」沁瑤的頭低得快垂至胸口。
  「我……也不清楚。」歐浩文暗自呻吟,喔!老天!別又來了!目前的情況已夠混亂了,他可不想再讓蝶衣繼續誤會!
  沁瑤輕輕解下腰間的寶石匕首,雙手遞給歐浩文,璀璨瞳眸底滿是熱切的期待,「歐大哥,我希望將來還能見到你,這柄匕首就等於是我的信物……我希望,將來有一天你能到「古月國」來找我。」
  「古月國?」
  「你回唐宮後,問問武將,我相信他們都知道古月國是什麼地方。」沁瑤俏皮神秘地一笑,「記住啊!我等你來!」
  她盈盈一轉身欲離去。
  「等一下!」歐浩文及時叫住她,艱困地開口,「對不起……沁瑤姑娘,我不能收下你的匕首。」
  歐浩文再笨也知道「信物」是亂收不得的!
  「歐大哥?!」沁瑤明媚的大眼睛裡浮起一層淚霧,「你……不喜歡我?」
  「沁瑤,你是一個很漂亮、很迷人的女孩……」歐浩文謹慎地措辭,努力講得更委婉,「但這匕首既然是你的信物,我相信對你也必有重要的意義。我實在不方便收下……但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去「古月國」看你。」
  「真的?!」沁瑤原本憂愁的小臉因他的最後一句而瞬間燦笑如花,「你不許騙我,你一定要來看我喔!」
  「一定!」歐浩文點頭。
  隱身不遠處的蝶衣將這段對話全聽得清清楚楚,哼!她一咬牙,更氣地往房裡走去,氣死了!不管在哪裡都有女人對他頻送秋波,大示好感。在宮裡有一票公主,連到了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也有個美麗多情的宇沁瑤!
  蝶衣低頭走著,前方突然飄來一個聲音,「蝶衣。」
  她一抬頭,才發現宇燕飛已不知何時佇立在廊前,不知盯她多久了。
  「宇大哥,有事嗎?」
  「我有話對你說。」宇燕燕的眼底有無限奇異的焰彩。
  怪了!怎麼今天每個人都有那麼多話要說,算了!就當成是「臨別感言」吧!蝶衣舉步在涼亭上坐下來。
  宇燕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想你一定知道我和沁瑤不是中原人,我不想瞞你——我來自「古月國」,是突厥中最強盛的一支。我是王儲,必須繼承王位。蝶衣……」他略藍的眼眸變得更加深邃熾熱,「如果你頗意,我想帶你回國,成為我的王妃!」
  「什麼?!」蝶衣震驚地差點說不出話來,「宇大哥……這太突然了!我們認識才多久……你不覺得這決定太倉卒了嗎?」
  「一點都不倉卒。」宇燕飛捉住她軟軟的小手,無比堅定道:「我跑遍大江南北,從來沒有遇過一個令我動心而想娶她為妃的女子;但蝶衣,從在山谷底救起你的第一眼,我心底竄起一股非常奇異複雜的情緒……而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後,我更確定——你就是我要尋找的女孩!」
  蝶衣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反被他握得更緊,心緒紛亂下,她只能喃喃道:
  「我……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宇燕飛毫不退縮地緊盯著她,「因你曾是唐皇的嬪妃。但蝶衣——你也說過,自先皇駕崩後,新任皇上即尊重你們自己的選擇。想出宮另覓幸福的人隨時可以出去。蝶衣,你本來就是自由之身!」
  「我……」
  「難道,你心中早有意外人?」宇燕飛炯然的雙眸一黯。
  歐浩文那張略帶玩世不恭、霸道飛揚的臉竄入她腦中,不……蝶衣用力搖搖頭,拚命痛斥自己——別再一廂情願了,他根本絲毫不在乎你!
  她的搖頭使得宇燕飛大鬆一口氣,「我明白了……是我太急躁了!畢竟,你還是願意給我機會的,對不對?你進去休息吧,明天一旱還得趕路呢,晚安!」
  將宛倩送入房內後,宇燕飛為她帶上房門即離去。
  「宇大哥……」蝶衣吶吶地想叫住他,老天!他到底明白什麼呀?
          ☆          ☆          ☆
  翌晨,他們便趕回驪山。
  兩人的無恙歸來使得子准和宛倩喜出望外,子准並宣佈——蝶衣因護駕皇太后有功,皇太后特下懿旨——將韓御女改封「蝶衣公主」。享皇室公主的同等待遇。
  而宛倩也告訴蝶衣另一個消息——一回長安後,子准將馬上立宛倩為皇后,並廢除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的制度,他只要宛倩一個人!
  「恭喜你!」
  宛倩房裡,蝶衣捉住她的手誠懇地說:「他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好皇帝,上任以來,國境昇平,人民富庶無憂。而且他對你的專情更是有目共睹!」
  臉上洋溢幸福喜悅的宛倩卻地出歎了口氣,「正因子准對我的好,我才一直猶豫該不該當他的皇后……蝶衣,你知道的,我和歐浩文都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不知道哪天又得被迫回二十一世紀?我不能這樣對待子准,我無法離開他……」
  「皇上相信你說的那些話嗎?他相信你是「另一個時空」的人?」蝶衣問,坦白說,連親眼目睹宛倩和歐浩文突然出現的蝶衣都無法理解那件事,更遑論是子准了!
  「我全仔仔細細地告訴子准了,我不知道他相不相信,但他只告訴我一句——他絕不讓任何人、任何力量把我帶走;我永遠是他的皇后!」
  「唉!我好羨慕你喔!」蝶衣大歎:「宛倩,你夠幸福了!你放心,不會有任何力量把你帶走的,老天爺也捨不得拆散這麼相愛的你們!」
  「謝謝!」宛倩頰士佈滿緋紅,羞澀一笑,又關心地問:「蝶衣,你和歐浩文是怎麼回事?你們回宮後,我總覺得你們之間似乎怪怪的……你似乎一直在躲他、逃避他、不肯和他說話?」
  「……」蝶衣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沒有什麼……我和他……唉!你就別再問了。我回房去了。」
  蝶衣回去後,宛倩讓雪兒為她換上一件杭州進貢的上等絲綢宮裙,正想去御書房找子準時,突然來的心絞痛令她面色慘白,一時覺得天旋地轉,差點昏過去!
  「娘娘!」雪兒可嚇壞了,「你沒事吧?快躺下來休息!」
  「沒事……」蝶衣跌坐在臥榻上,雙手仍不停發抖……老天!這已不是第一次了!這幾夭,她老是突來的心悸、頭暈目眩……她到底怎麼了?
  「宛倩!」子准正好進來找她,一見眼前的情景頓時臉色大變,「怎麼回事?」
  「皇上!娘娘她突然……」雪兒急得快哭了。
  子准衝上去抱住宛倩,將她平放在床鋪上,命令道:「傳御醫!」
  「不!先別傳御醫……」宛倩小手捉住子准,祈求般道:「我沒事,相信我……我只要先躺一躺就好,先讓我靜一靜……」
  子准劍眉緊庭,緊盯著宛倩,「你真的沒事?」
  「沒事。」宛倩勉強一笑。
  「你們先下去,待會兒熬參湯過來,」子准對雪兒道。
  宮女下去後,子准不捨地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我不該讓你任性,該請個御醫來的,你剛才的模樣嚇死我了!」
  「我沒事。」宛倩躺在他懷裡,吸著他身上粗獷陽剛的男性氣息,纖纖素手撫著他狂妄不馴的濃眉,沿著直挺的鼻樑往下滑,剛一滑下來就被他猛然含進唇內,她問: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會怎麼辦?」
  放在她腰上的手更加收緊,將她完全摟入懷裡,「我說過,不許你再說這種話。」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他捧起她的小臉,更專制而霸道道:「你永遠是我的!是我的皇后!不管發生任何事,我絕不讓你走!」
  宛倩的淚水滴落在子准的大手上,她淚眼迷濛,更加清楚道:「可是……我畢竟是另一時空的人,我真的好怕……哪天不得不回去……」
  子准審視她的眼睛,沉聲問,「你想回那個時空嗎?」
  更多的淚水傾洩而出,宛倩閉起雙眼,淒然道:
  「今生,就讓我當個不孝的女兒吧!離開爸媽、家人,令我痛苦而不捨……但如果要永遠離開你……我……生不如死!」
  她的櫻唇驀地被封住,子准以瘋狂驚人的方式來吻她,良久,他才鬆開她的唇,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紅暈密佈的俏臉道: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宛兒……雖然我並不明白你說的「另一時空」到底是指什麼,但如果你消失了,我拚了命也會找到你,將你搶回來!」
  他的大手慢慢滑下宛倩的臉龐,為她拭去淚水,「宛兒,你是我的!永遠都是!」
  更多的熱情淹沒宛倩晶瑩的瞳眸,她主動勾住子准的頸子,將淚漣漣的臉蛋埋在他的臂膀內,讓他溫厚的手輕掠過她的髮絲、她的背……這一刻,她是知足而幸福的,她不再去想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明早醒來是否已置身另一時空……
  只要能擁有這一刻,真實地擁有他的愛,她今生……再無所求!
          ☆          ☆          ☆
  二十一世紀。
  宛倩!宛倩!宛倩——
  聶子楊走進房裡,心痛地抱住坐在床邊垂源的家倩,「家倩,出來吃點東西,你再這樣不吃不喝身體會垮掉!宛倩突然失蹤,我們大家都很難過,但你不能把所有的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天天以淚洗面……」
  家倩手上仍緊指著宛倩的相片,眼淚直掉,「我怎能不難過?全是我不好……不帶小宛去中國大陸,不帶她去唐十八陵就全沒事了……為什麼是她?我們一行六個人為什麼偏是小宛和歐浩文出事?我寧頗失蹤的是我……」
  「家倩!」聶子揚心痛地拭去她滿臉的淚,「別說傻話。你太激動了……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聶子揚扶著家倩坐下,並為她倒來一杯熱茶。家倩突然捉住他的手道:「子揚,明天我想再去大陸!」
  聶子揚歎口氣,黑眸中盛滿憂慮,「家倩,你前天才剛由大陸回來,身體也一直不好……醫主要你多休息。等過一陣子,我再陪你去大陸好不好?」
  「我沒辦法安心待在這裡……子揚……」家倩淚眼瞅著他道:「我一閉上眼晴全是小宛的臉……是我弄丟了她,我非將她找回來不可!我還要再去高祖陵一次,我怎麼也不能相信……活生生的一個人,竟平空消失在帝王陵寢裡,不……我不能接受……」
  「好,我答應你,你先休養兩天後,我再陪你去大陸。」聶子揚抱住瘦弱的妻,無言地歎了口氣。
  宛倩!宛倩!宛倩……家倩在心底狂呼,她相信宛倩沒死,她一正聽得到自己的呼喚!
  從小,她們姊妹倆的感情就特別好,往往可達心靈相通的境界。常常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可令對方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她一定要把宛倩找回來。
  家倩並不知道,她一聲聲的呼喚,正是造成宛倩在唐朝心絞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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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 06:53: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回長安後,子准下令立宛倩為皇后。
  冊封當天,身著禮服的宛倩果然艷驚四座、傾國傾城!她肌膚賽雪、氣韻高雅。眉不掃而黛、發不漆而異、頰不脂而紅、唇不點而朱!
  唐皇立後是件大事,不僅舉國歡騰,王公貴族紛紛獻上珍寶誌慶,邊疆諸國也各派使者帶著禮物來進貢、祝賀。
  在眾多邊疆使者中,有一人是特別引人注目的——突厥部落古月國的特使。古月國是突厥中最強盛富庶的一支,他的人民驍勇善戰、機敏聰明。如果大唐想平定天下,第一個就該先安撫古月國。
  古月國使者帶來大批的珍珠、瑪瑙、翡翠當賀禮外,還有一個令人意外的請求——
  「古月國國王請求唐皇,將宮中美女韓蝶衣賜予王儲字燕飛,為太子妃。」
  這個請求令子准相當意外,但它同時也代表另一契機——大唐一直想收服突厥諸國,若能將已具公主身份的蝶衣嫁至古月國,兩國間有姻親關係,不正是一舉兩得的最好方法?
  「我不贊成!」宴會上,被妝點得明艷照人的宛倩——現已是大唐皇后,由子准手上接過古月國國王的親筆書信,皺眉道:
  「太后已收蝶衣為義女,她現在的身份是大唐公主了。你不能隨便將蝶衣嫁過去,古月國……誰知道它是什麼未開發的國家?」
  子准沉吟,他知道這其中必有內情,否則古月國國王怎會指名道姓要宮中的韓蝶衣?
  「蝶衣?」子准詢問的目光轉向她,「這是怎麼一回事?」
  蝶衣清麗絕倫的臉上一黯,「我的確認識古月國的王儲宇燕飛,我在驪山摔下懸崖時,就是他救了我。」
  老天!蝶衣作夢沒想到宇燕飛竟會修書前來要求聯姻?!都怪自己那天沒有嚴詞拒絕他,要他死心!
  朝中忠心的老臣歐陽賢文上前稟奏,「稟聖上,這正是一個大好的機會,突厥諸國日益坐大,是我國防上的一大隱憂。若能藉聯姻消弭兩國間可能引起的戰端,不費一兵一卒便收服突厥,乃天下百姓之福!」
  「不!不能犧牲蝶衣!」宛倩急急對子准道:「至少你必須先尊重她自己的意思……」
  頓時滿朝的文武百官目光全集中向蝶衣,把雙手緊絞絹帕,眼睛餘光瞟向一旁的歐浩文——他的面容沉鬱、毫無表情!蝶衣在心底歎了一大口氣,咬咬牙,她道:
  「我頗意嫁去古月國!」
  「蝶衣!你瘋了!」宛倩大叫,「你在和自己的幸福開玩笑?」
  「我早已答應宇燕飛這樁婚姻。」蝶衣硬下心來繼續扯謊,「皇上,對不起!我的身體不太舒服,我先告退!」
          ☆          ☆          ☆
  踏出蓬萊殿,蝶衣忍住淚水,逃避似衝向舞蝶軒。
  「蝶衣,站住!」
  一道人影閃電般街上來,歐浩文的大手捉住蝶衣,「你瘋了!為什麼要拿自己一生的幸福開玩笑?你現在馬上進蓬萊殿去,當面向皇上拒絕這荒謬可笑的婚姻!」
  歐浩文滿是怒氣的黑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我為什麼不能嫁給宇燕飛?」蝶衣生氣地甩開他的手,「嫁去古月國,至少有人疼我、關心我一輩子,我何苦一直留在唐宮?」
  歐浩文脫口而出,「在唐宮也有人真正關心你……」
  「誰?」蝶衣緊盯著他反問,「宛倩?我的義母皇太后?還是皇上?除了這三個人外還有誰?」
  歐浩文喉頭一梗,說不出話來,他不敢、也不願去面對自己對蝶衣的那份奇妙感情,向來風流倜儻的他還不願被哪個女人緊緊拴住……
  「你回答不出來了,是不是?」蝶衣審視著他,淒涼一笑,「歐浩文,既然我要的你給不起,那就別再管我,讓我去過我自己選擇的生活!」
  話一說完,蝶衣沒再看他一眼,轉身跑入舞蝶軒。
          ☆          ☆          ☆
  蝶衣的身份已由先皇嬪妃改為公主、皇太后的義女,所以,她這一次下嫁突厥,唐宮是以嫁公主的盛大禮儀為她籌備婚事,宛倩在苦勸蝶衣仍未果後,也只能盡量為蝶衣準備豐厚的嫁妝,希望她嫁到古月國後,能過好一點的日子。
  護衛蝶衣公主出嫁的隊伍在三天後的清晨出發,一身錦繡禮服、絕美得令人眩目的蝶衣由哭得如帶雨梨花的宛倩手中抽出手,毅然地踏向已備妥的馬車。
  馬車前有一隊保護她至古月國的御林軍,領隊的人端坐在馬上,威武英揚,氣勢凜然。蝶衣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晴——
  他?!歐浩文!
  歐浩文將她的詫異全看在深沉的眼底,他苦澀一笑,「如果我不能使你改變決定,那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你一程!」
  蝶衣精心描繪的臉蛋瞬間變得慘白,她咬咬唇,在淚水還沒掉下來之前迅速進入馬車了——
  罷了!罷了!也許他能給自己的感情,就只有這麼多了!
  嫁至古月國後,她這一生還能再見他幾次?
          ☆          ☆          ☆
  趕了一個旱上的路,護送的隊伍決定在前面一個驛站休息。
  蝶衣掀開窗帷一看,快接近明月山了,她想也該向怪婆婆和菁楓、湘竹姊辭行。
  馬車停下來不久後,小靜捧著一盤豐盛的食物過來,「公主,請用年膳。」
  「我去江邊走走。」蝶衣根本毫無胃口,隨便拿了瓶水,就往江邊去。
  蝶衣才在小石上坐下來,就感覺到一個巨大的身影移向她,一個沙啞低沉的嗓音傳過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可以立刻帶你逃開。」
  「我不走。」蝶衣連頭也沒抬,打開水瓶喝了一大口。
  歐浩文氣憤地搶過水瓶,就她喝過的地方灌了一大口水,怒聲道:「留在唐宮!我不許你拿自己一生的幸福開玩笑!」
  蝶衣淡淡一笑,「留在唐宮,我就有幸福可言嗎?我該為誰留下?」
  她抬起盈盈美目直視歐浩文,他的黑眸更加複雜沉鬱,罷了……蝶衣暗歎口氣,他能給自己的也只有「關心」這兩個字罷了。她要的,他給不起。
  蝶衣道:「待會兒,你和大伙先歇息一下,我一個人要去明月山腳下走走,半個時辰內就會來。」
  「明月山?我陪你去。」
  「不用了。」蝶衣提著裙角站起來,「我想一個人去。」
  蝶衣騎馬至明月山山腳下,剛想折柳葉吹暗號時,落葉飛舞,一個明媚俏麗的女郎已一躍而下。
  「菁楓姊姊!」
  「我旱知道你會來。」樓菁楓笑道:「上來吧!」她捉著蝶衣,靈巧地一躍,兩人又跳上樹上。
  「你是來告訴師父你要嫁到古月國的事吧?」不等她開口,樓菁楓就先道:「師父上黃山採藥了,你現在也見不到她。」
  「那我就不能親自向怪婆婆辭行了?」蝶衣有些失望道:「菁楓姊,那就請你代我向婆婆辭行,你們三人本領高強,天底下沒有去不了的地方,將來可得去古月國看我呀!」
  「那他怎麼辦?」菁楓似笑非笑瞅著她,「舍下自己真正喜歡的,去嫁一個自己完全不愛的男人,這種逃避的行為不像我的小蝶衣會做的事?」
  「他?」蝶衣心下一揪,「菁楓姊,你指誰?」
  「少裝了!」菁楓帶她躍到更高的樹上,指著地上一個人影對她道:「看到沒有?他一直跟在你身後。」
  蝶衣的視線開始模糊——歐浩文!她低聲道:
  「他對我只是喜歡——喜歡宮中一個漂亮宮女般的喜歡,根本談不上愛情,也不想把我留下來。」
  「蝶衣,你應該多給他一些時間。」菁楓認真地盯著她,「你別忘了,他是自另一時空來的人,在他那個時代,也許還有他割捨不下的親人、朋友;你要他馬上忘掉他原來的時代,接受你的感情並永遠留在這裡,似乎是操之過急了。再給他一次機會,好嗎?!」
  「可是……我已經沒有勇氣再試了,」蝶衣幽幽道,靈粲流轉的瞳眸湧起一層淚霧,「我已給過他大多的機會,一次又一次的無情拒絕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戳入我的心!也許……我嫁去古月國是對的,那可以逼我完全對他死心!菁楓……時候不旱了,我該走了。」
  菁楓以青絲送她下來後,再目送她騎馬離去。
  「你就這樣放她走了?」一道輕柔如風的聲音響起,一股獨特的冷香也撲身而來。
  「真是稀奇!」樓菁楓慢慢地回頭,「從來不出明月山的你,竟也會破例下山?」
  一道白色的飄逸身影落在樹梢上——楚湘竹。她掠著前額的髮絲,眨眨嫵媚誘人的眼睛道:
  「事開我親愛的蝶衣妹妹一生的幸福,我怎能不親自出馬?菁楓,你怎能就這樣讓她走?讓她嫁去那什麼鳥不生蛋的古月國?我都還沒仔細問她呢!」
  「放心吧!她會回來的!」樓菁楓胸有成竹地笑道:「師父的預言向來可是準確無比!你等著瞧吧!小蝶兒絕不會嫁去那稀奇古怪的古月國!」
          ☆          ☆          ☆
  護送的隊伍走了快半個月,幸好一路上進算平安,沒有遇上盜賊及惡霸。還剩三天就到達古月國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二十個人騎著馬向他們奔來。
  「歐大人!那是——」御林軍隊長立刻一臉警戒地靠近歐浩文,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護送公主,可千萬別在最後關頭出了差錯!
  那是什麼?搶匪嗎?歐浩文也瞪起眼凝神細看,但當他看清為首的人時,不禁驚呼:「沁瑤?!」
  策馬騎在隊伍面前,一身瀟灑帥氣的馬裝,芙蓉臉上卻笑得燦爛如花、明艷照人的正是——古月國的公主字沁瑤!
  「歐大哥!你終於來了!」宇沁瑤下了馬,飛快地撲向也下馬的歐浩文,「前幾天,我在宮中聽到大唐的使者來報,知道蝶衣公主已前往古月國,而且是由你親自護送時,我真的好開心、好興奮馬上就溜溜偷出宮,先來接你們!」
  興奮不已的沁瑤一口氣說完話,跑得太急的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慢慢說,當心嗆著了。」歐浩文關心地拍拍她的背,「先喝一口水再說吧。」
  沁瑤嫣然一笑,勾住他的手親暱道:「我沒關係的,只要能旱一天看到你,再累我也會趕來!」
  這一幕被坐在馬車內的蝶衣看得清清楚楚!
  花心大蘿蔔!她氣惱地放下車簾,真氣死人了!不管去哪裡,總有美女主動對他投懷送抱!
  沁瑤遇到他們時已是黃昏時分,很快地,天也黑了,沁瑤便帶他們至前方一個屬於古月國的驛站住一晚。
  小靜將飯菜送入蝶衣房中,蝶衣了無食慾地才拿起筷子,耳邊便聽到廳內,宇沁瑤和歐浩文的談笑聲,她乾脆放下筷子,拎了件外袍就走出房間。
  「公主,你要上哪去?」小靜連忙問。
  「我想去後面的林子走一走。」
  「公主,你等等呀!我找個侍衛陪你去,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不用,我晃一晃就回來。」蝶衣不等小靜,逕自走向屋後的樹林。
  這一片梅林很寬廣、很大,古木參天,在暮色裡看起來特別令人害怕。
  蝶衣拚命往前走,想把肚子裡的悶氣全發洩而出,氣死了!本來她還以為歐浩文是捨不得自己而護送她來古月國,沒想到他根本只是「順便」,他的重點是來和情人——宇沁瑤相會!
  蝶衣憤怒地往前走,沒有注意到她已離行館很遠了。
  她才走投多久,歐浩文就到她房裡找她了。
  「小靜,公主呢?」
  「歐大人,你來得正好?」小靜看到他如獲救星般,「公主一個人跑到樹林裡去了,我怎麼攔她都攔不住。」
  一個人去樹林?歐浩文鎖起濃眉。老天!那一片樹林連接著一座大山,放眼望去一望無際,更何況天又黑了……她一定會迷路的!
  「我去找她!」沒有時間讓他多想,歐浩文也轉身衝出去。
          ☆          ☆          ☆
  好冷……好黑……好可怕!
  蝶衣雙手緊抱住自己,止不住地發抖,害怕茫然地盯著黑漆漆的四周……
  完蛋了!她一定是迷路了!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但她繞來繞去就是繞不出這林子……
  林子裡的詭異寒氣向她襲來,周圍有些奇怪的動物聲音,蝶衣驚恐地捉緊衣領不知該往哪走,嗚……她該怎麼辦?
  「蝶衣?蝶衣……」由樹林的另一頭傳來熟悉的呼聲。
  是歐大哥!蝶衣驚喜交加,歐大哥果然來救她了!「歐……」但她才一張口就立刻令自己閉嘴——哼!他不是和宇沁瑤聊得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嗎?她才不稀罕他來救她!
  「蝶衣?蝶衣——」
  歐浩文的聲音愈來愈清晰,蝶衣心煩意亂地往另一頭過去,沒注意到腳下——
  「哎唷!」淒厲地慘叫,蝶衣痛得整個人全蹲下來,雙腳被釘牢在原地,動彈不得!
  「蝶衣?你在哪裡?」持著火把的歐浩文聽到她的叫聲,迅速奔過來。
  「你的腳受傷了?」歐浩文趨前一看,原來是蝶衣誤踩獵人為捕野兔而設下的陷阱,右腳被夾住鐵閘內,動彈不得。
  「唔……」蝶衣痛得臉色發白,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很痛是不是?」歐浩文急得滿頭大汗,「忍一下,我立刻把你救出來。」
  這捕野兔的機關設置得十分精巧,要用獵人特殊的鎖匙才打得開,歐浩文使出全身力氣狠狠地拆開它——鐵閘是被破壞了,但歐浩文的手也被鐵閘的裂開處割傷,滲出血珠來!
  「你的手?」蝶衣驚呼,馬上以手絹緊包住他的傷口。
  「我的手沒關係,我們快回去!」歐浩文將她拉起來,但在同一時間,豆大的雨點也滴滴答答地打在他們身上。
  「要下大雨了!快走!」
  雨勢一發不可收抬,前後不到幾秒的時間,傾盆大雨已嘩啦啦地打下來!
  兩人冒著大雨狂奔,粗大的雨點把他們兩人全打濕了!
  「這不行!」歐浩文一甩頭,雨絲沿著他俊挺出色的臉龐紛紛墜下,「我們再繼續淋雨就會凍死,前面有個小柴房,我們先進去躲一下。」
  歐浩文捉著蝶衣飛奔入柴房內,蝶衣因腳傷不良於行,幾乎是被歐浩文「抱著」跑進來的。
  「哈——啾!」渾身濕透的蝶衣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
  「該死!這樣會感冒的!我得立刻升火……」全身濕答答的歐浩文滿屋子找木柴,這似乎是一閒廢棄已久的柴房,所幸還尚留一些木柴,角落裡還有一堆稻草。
  歐浩文迅速地升起火,火勢熊烈,似乎不那麼冷了!
  「快脫下你的衣服烘乾。」他命令。
  「不——」蝶衣反射性地捉住衣領,不!這怎麼可以……
  「白癡!你再不點烤乾衣服,天還沒亮你就會凍死!」歐浩文的表情瞬間變為冷峻犀利,「如果你擔心這件事情被宇燕飛知道會阻礙你成為古月國的太子妃,你放心,這件事除了你我,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話說完,歐浩文冷酷僵硬地背轉過身子,擺明——我絕不看你!
  白癡!笨蛋!豬八戒……蝶衣在心底狠狠地罵了他一大串,可惡……這該死的笨蛋還以為我在意的是宇燕飛……智障加三級!
  氣憤加賭氣下,蝶衣迅速地脫下濕透的外衣,身上只穿一件也濕了的罩衣在火迸烤,一陣寒意襲向她,她不由自主地連打了好幾個冷顫。
  「冷嗎?」背對著她的歐浩文敏銳地發現了,「你再靠近火一些,把身上的衣服全烤乾——我保證絕不回頭看你!」
  蝶衣聽話地把衣服拿得更接近火,擔憂地望著全身濕瀌瀌的歐浩文的背影道,「你不也把外衣脫下來烤嗎?這樣子一定會著涼的。」
  「我沒關係。」歐浩文簡短道。
  「怎麼會沒關係?一定很冷……我衣服烤得差不多了,換你過來火邊吧。」蝶衣移動腳步,想離開火堆時,已受傷的腳踝又一扭,痛得她摔倒在地。
  「哎唷——」
  「蝶衣!」聽到它的叫聲,歐浩文迅速回頭,「你沒事吧?是不是腳踝又……」
  他情急地捉住蝶衣腳踝,等他再看到蝶衣霎時漲得通紅的臉蛋時,才驚覺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魯莽——自己渾身濕透;而蝶衣也只著罩衣、衣衫不整……自己的手還緊捉著她的腳踝!
  紅暈將她清靈出塵的俏臉染得嫣紅如醉!蝶衣羞澀地垂下睫毛、遮住了那盈盈流轉的水意瞳眸;雪白的貝齒輕咬著小巧的朱唇……楚楚動人的欲言含羞狀令歐浩文心頭一震,完全忘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只是傻傻地捉著她腳踝、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一直到蝶衣羞怯不安地縮回自己腳踝,歐浩文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他猛然放開蝶衣,「刷」地一聲站起來背對她,整個背膀狂野激烈的起伏。
  該死!在那一瞬間,他怎麼可以對她有那麼瘋狂熾烈的念頭?
  蝶衣紅著臉整好衣襟,其實衣服還沒全烤乾、秀髮上也一直滴水……但她沒時間去管了!她調勻氣息,待自己的心跳不再那麼急促後,才開口道:
  「歐大哥,你過來烤烤火吧。」
  「不,不用!我沒關係!」歐浩文仍背對她,語調沙啞乾澀而急促。
  「你會感冒的,」蝶衣走至他背後道,「不然,你將外衣脫下來交給我,我幫你烤乾。」
  蝶衣伸出手,才輕觸到他的袖子,歐浩文突然回身大吼,「不要碰我!」
  蝶衣大吃一驚、踉蹌倒退兩步,淚水迅速佔滿眼眶,「對……對不起,我沒想到你這麼討厭我……」
  她的淚水揉碎歐浩文的心,他慌亂地捉住她,「不是……你別誤會,我並不是討厭你……」
  梨花一枝春帶雨,濕瀌瀌的髮絲半貼在她雪白清靈的小臉上,剪水瞳眸中的水意彷彿要溢出來……半濕的衣衫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纖瘦的身子仍止不住地發抖……益發楚楚動人……
  歐浩文低吼一聲,猛力將她摟入自己懷裡,「該死的!你為什麼不離我遠一點?你不知道此刻的我瘋狂地想吻你、愛你、要你嗎?」
  灼熱大膽的表白使得蝶衣的俏臉更加赦紅,她不安地輕扭嬌軀,下巴已被托起,滾燙狂野的吻瞬間淹沒她!
  炙熱的烈火在兩人體內熊熊燃燒,他的唇舌在輾遍她柔軟甜蜜的櫻唇後又長驅直入她口中,她的柔媚羞怯使得他體內奔竄的熱流更加狂野滾燙,承受不了他瘋狂的激情,蝶衣腳下一個踉蹌,兩人深深跌入稻草堆內。
  蝶衣困難地呼吸,歐浩文結實的身軀緊緊壓著她,著火般的大手游移過她豐滿誘人的身子,蝶衣倒抽口氣,一股痛楚在她胸口內漲滿,她嬌吟一聲,十指不由自主地嵌入他壯碩的肩頭……任他瘋狂的吻由她的唇灑落至她雪白香馥的粉頸……吸吮輕咬……一路至她滑如凝脂的酥胸……
  「啊……」奇異而愉悅的戰慄掠過她的全身,但當他扯下她的罩衣,令她胸前一涼時,蝶衣反射性地推開他,急促地半坐而起,雙頰紅艷似火地垂下粉頸,提起罩衣遮住自己半裸的雪白身軀……
  「不要……」彤暈灩灩的她輕咬朱唇道,羞澀地偷瞄歐浩文一眼,老天!他黑眸中的熾熱情焰令她再度芳心狂亂!
  「蝶衣……?」突來的轉變令他一時無法回復過來,他強迫自己將目光移開那酡紅嫵媚的小臉,沉著聲道:
  「對不起,我不該侵犯你……我忘了你馬上就是古月國的太子妃……」
  蝶衣霎時睜大雙眼,氣惱地猛捶他,「你——可惡!你還說出這種話,如果我還想當什麼古月國的太子妃,剛才根本不會和你……」
  蝶衣雙拳緊握,氣得說不出話來。又羞又怒的她猛然一起身——
  「不!別走!」他迅速攔住她,由背後將她環抱起來,「對不起……我是被嫉妒沖昏頭了!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他扳起她的臉蛋,讓她看清自己眼底的堅毅及霸道。
  「我要你!我要馬上帶你走!我絕不准你去嫁給那該死的宇燕飛!」
  兩朵粉雲飛上她的容顏,「你……終於對我說這種話了……你不是一直說女人是個大麻煩,避我唯恐不及嗎?」
  「以前的我真是一個大笨蛋!」大手輕撫著她柔軟細緻的臉頰,歐浩文憐惜道:
  「蝶衣,相信我一件事——縱然我再風流花心,以前有過數不清的女人;但我從還未對一個女孩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因為那句話是一種責任,代表我對她這一生的負責、我要她!」
  輕啄了下她嫣紅的唇,他繼續道:
  「我並非不知道你對我的一往情深,但在沒有把握還你相同感情之前,我實在沒有勇氣接受你的感情。更何況……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我一再告訴你,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不能在奪取你的真心後,不知在哪一天突然不告而別……」
  「但在你答應嫁給宇燕飛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與掙扎,我才明白,你對我是多麼重要!」他環抱著蝶衣,額頭與她相抵,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愛你!蝶衣。除了我,你這輩子休想嫁給別人,我絕不許你去宇燕飛身邊!」
  歐浩文由頸間掏出一樣東西——蝶衣的玉珮,他俊俏剛毅的臉上竟有一絲靦腆,「坦白說,在二十一世紀時,我並不相信「緣分、宿命」這些東西……但在發生這麼多事後,我不得不信了……如果不是穿越一千多年的奇緣,我又怎會在冥冥中去唐高祖的陵寢撿拾你的玉珮,而穿越時空來與你相戀?」
  「你一直把我的玉珮帶在身上?」蝶衣的瞳眸中溢滿驚喜,她主動撲入歐浩文懷裡,抱住他道:「你再也甩不開我了!我要賴定你一輩子,不管將來你說什麼也無法把我趕走。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必須回到另一個世界……我也不怕!因為我一定要和你同去!」
  蝶衣清晰而堅定地說著,清麗的小臉煥發著無比美麗的光采。
  有幾個男人能抵擋這麼執著深情的誓言?歐浩文雙臂一收縮,將她摟得更緊。他沙啞問道:
  「你真的頗意隨我至另一世界?」
  「願意?」沒有半秒的遲疑,蝶衣堅定道:「你是我的全部!不管你去哪,我都要跟去!」
  那澄澈清亮的雙瞳底有股奇異而堅若盤石的光彩,將蝶衣清麗的臉蛋映照得更加燦麗動人、懾人心魄!歐浩文低吼一聲,俯下臉,再度以強悍而纏綿的吻來封住她的唇……
  沉醉在旖旎情焰中的兩人完全沒聽到屋外傳來的聲音。
  渾身濕透的宇沁瑤騎著馬向柴房奔來,「歐大哥?蝶衣?你們在哪裡?」
  沁瑤聽到兩人雙雙失蹤的消息後,不顧滂沱的大雨,騎著馬就往樹林內尋找。
  前面有一間柴房,沁瑤拉住馬的韁繩,他們會在裡面躲雨嗎?
  沁瑤下了馬,在走近柴房木門時不知為何竟有一絲恐懼,她一咬牙,用力推開木門——
  她看見了,在烈火邊,那對緊緊相擁、吻得纏綿如醉的情人……
          ☆          ☆          ☆
  行館內。
  蝶衣躲在迴廊後,緊張地望著站在水池邊的一對男女。
  歐浩文和宇沁瑤。
  昨天晚上,她和歐浩文相擁的畫面被宇沁瑤撞見後,失聲尖叫的她慘白了臉,瘋了似地跑回行館。歐浩文和蝶衣被隨後尋獲的侍衛接回行館內,一整天都沒看見沁瑤,一直到今天黃昏時,她才請人送口信過來,要歐浩文至後花園等她。
  歐浩文要蝶衣別擔心,他去和字沁瑤懇切地談談就回來,但蝶衣怎能不擔心呢?她有預感——以宇沁瑤那敢愛敢恨、恩怨分明的烈性子,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憤怒中,沁瑤冷艷絕倫的臉上有一股懾人的寒意,「為什麼?」她緊盯著歐浩文尖銳地開口,「為什麼是韓蝶衣?我以為你是為我而來古月國,為什麼你和她……」
  「對不起,沁瑤。」迎接宇沁瑤冰冷怨恨的目光,歐浩文誠懇而坦率道:
  「如果以前的我,言行舉止有令你誤解的地方,我向你鄭重致歉。能得到你的青睞是我最大的榮幸……,但很抱歉,我這一生只能愛一個女人——就是蝶衣!」
  「韓蝶衣?不可能!」沁瑤憤怒地嘶吼,「你們瘋了?難道你不知道韓蝶衣為什麼會來古月國?她馬上就是我王兄的太子妃!」
  「她不會成為古月國的太子妃!」歐浩文平靜而篤定道:「這件事情我們會親自向令兄致歉,取得他的諒解後,我要帶蝶衣回大唐!」
  沁瑤雙拳緊握,身子不由自主地發抖,她扭曲著臉狂喊:「歐浩文,你毀約背情,你該死!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掉我嗎?休想——」
  猝不及防地,她抽出腰間的寶石匕首、冰冷的刀面在暮色中映照出陰森駭人的光芒,一如宇沁瑤眼底的重重恨意!
  「在我們古月國,男女間若有人毀約背情,必須心甘情願受另一人一刀——否則被拋棄的另一方將會日日夜夜糾纏負心者,要他永無寧日!歐浩文——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現在對我發誓永不再見韓蝶衣,和她一刀兩斷,我會馬上原諒你。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
  「你出手吧!也許這一刀是我應得的懲罰。」歐浩文神色未變地淡然道:「今生今世,我歐浩文絕不會辜負蝶衣!」
  「歐浩文!你混帳——」沁瑤的聲音變得顫抖兩高亢,她的雙眸迸出凌厲而教人發麻的寒光,高舉手中匕首——
  「不!」躲在迴廊後的蝶衣尖叫,欲馬上撲出去——
  「別去!」一隻大手迅速攔住她,宇燕飛扣住蝶衣的手將她往後拉才道:「你一去事情會更複雜,沁瑤也會更生氣,放心吧!她下不了手傷歐浩文的!」
  「宇大哥?」蝶衣呆了,「你……怎麼也來了?」
  「我剛才才到,一直站在你後面看他們兩個。」宇燕飛唇迸露出苦笑道:「昨天夜裡,我接到沁瑤緊急的飛鴿傳書,要我立刻趕過來。當時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現在……我想我全懂了……」
  「宇大哥……」蝶衣歉疚地低下頭,「對不起,全是我的錯……」
  「不用向我道歉。」宇燕飛盯著蝶衣,悵然地苦笑道:「感情的事,本來就沒有對錯可言。如果這是你的抉擇,我尊重你的決定。我只有一個要求——你一定要幸福!如果歐浩文膽敢欺負你,立刻飛書給我,天涯海角我也會替你宰了他!」
  蝶衣璀璨的瞳眸浮起淚霧,「宇大哥……謝謝你……」
  「不用謝了,」宇燕飛側頭瞥見宇沁瑤迅速衝回房裡,「應該已經沒事了,你快去看他吧!」
  「浩文!」蝶衣迅速撲向歐浩文,「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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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 06:54:24 |只看該作者
「沒事。」歐浩文的衣袖被刀劃開,只受了點皮肉輕傷——宇沁瑤畢竟下不了手傷他!
  他的大手緊攬住蝶衣,「走!我們立刻回長安。」








第八章

  長安,皇宮內。
  朝陽殿內的「飛霜小築」內,宛倩因不耐暑熱,脫了繡鞋光腳在地板上行走,潔嫩如玉筍的足踝婀娜輕盈地踏在廊上,隨著她腳踝上的銀煉而發出錚錚的悅耳聲響。
  這是子准為她所建造的「響屧廊」。
  子准獨寵宛倩一人,不但將後宮三千名方選進來的佳麗全送回家去外,還廢除後宮制度。還為喜愛跳舞的宛倩建造一棟專供她練舞的清雅住所——「飛霜小築」。
  並把「飛霜小築」的廊下鑿空,然後用大甕鋪平於上,再覆蓋上大木板,美人行走上面,錚錚聲特別悅耳。
  「響屧廊」的典故由來是來自吳王夫差,夫差因寵愛西施而為她建館娃宮、修響屧廊;但只知沉浸在美色中的夫差是個亡國的昏君;子准卻是個英明睿智的好皇帝。
  退下宮女,子准悄悄走進來,只見宛倩身著薔薇色輕紗,秀髮往上隨意一攏,露出一大截晶瑩雪白的誘人粉頸,她的纖纖玉手撩起裙擺,小巧如春筍的雙足靈巧地在廊上輕躍,小腿的曲線是那麼勻稱修長而引人遐思……子准只覺渾身一陣燥熱……
  他悄悄接近宛倩,倏忽由背後緊緊抱住她!
  「哇……」宛倩嬌呼,又笑又掙扎地,「不算!你這是偷襲!放開我啦!」
  子准貪婪地在她柔嫩如水蜜桃的粉頰上狠親好幾口後才道:「又讓我捉到一次——為什麼不睡午覺又偷偷起來練舞?」
  前兩天,宛倩練舞時突然昏倒,可把子准嚇壞了。他火速請來御醫後,斷定是宛倩身子骨單薄虛弱,御醫建議她平時要多休息。
  愛妻如命的子准馬上下令——除了定時燉滋補的藥物為宛倩進補外,他更是巴不得二十四小時全把宛倩綁在床上,早上他上早朝時不許宛倩跟著起來,命她多睡一會兒;中午要宮女守著她睡午覺;晚上更是連哄帶騙,早早就把宛倩拐上床!
  「好嘛!沒有遵守約定,在午睡時偷偷練舞是我的錯嘛!」宛倩撤嬌地在子准臉上重重親一下,「可是人家真的太高興了!蝶衣不用嫁去古月國,就要回來了耶!」
  子准覺得不是滋味,「原來是為了蝶衣,她要回來的事能讓你高興成這樣?」緊摟著她,輕咬她芳馥沁人的粉頸。
  「哈!你居然吃蝶衣的醋?」宛倩笑得燦如春花,抱住他的頸子,「李子准,你是皇上耶!皇上居然吃一個小姑娘的醋?而且人家蝶衣可以陪我練舞,你能嗎?」
  「誰敢奪走你的注意力,我就吃誰的醋!」子准霸道地捧起她的臉,明媚清麗的臉上滿是甜蜜的笑意,他心頭一陣騷動,濕熱的唇壓上她的,大手也攔腰一抱,將她放在大床上……
  「不行……」宛倩滿臉通紅地推開他,「現在是大白天!」
  「誰說白天不行的?」子准更熾猛地吻她,他愛極了宛倩這羞不自勝的俏模樣。
  「子准……」宛倩接下來的抗議聲全被子准更熱烈急切的吻而吞沒,他在她耳畔灼灼地吹氣,啜取她頸間的如前馨香,宛倩嬌羞的抗拒更加強她的征服欲,體內熱流亂竄……
  正當他要解開宛倩腰帶時,一個很不識相的聲音在簾外響起,「皇上……」
  該死的!子准低聲詛咒,大手仍緊抱宛倩,滿是怒氣地沉喝,「有事快奏!」
  「皇上……」倒霉的宮女嚇得支支吾吾道:「御醫已經來了!」
  子准才想起來——一大早,他就命人請御醫來看宛倩。
  「御醫?什麼事?」滿臉緋紅的宛倩趁機拉好衣服。
  子准無奈地在她臉上親一下,雖然捨不得和佳人耳鬢廝摩的機會,但……宛倩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
  他對宮女道:「叫他在外面等著。」
  「來。」子准抱宛倩下床後道:「你昨天不是說頭昏,沒胃口?整天提不起精神來嗎?我特地叫御醫過來幫你看看。」
  「你當真了?」宛倩好意外,「我不過隨口一提……」
  「你的身體不舒服豈可隨便一提就算了?」子准正色道:「過來讓御醫看看吧。」
  御醫顏大夫把著宛倩的脈,臉色由原本的嚴肅逐漸變為欣慰。
  「皇后的身體狀況如何?」一旁的子准已緊張地問。
  御醫撫鬢而笑,「稟皇上,微臣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呀!」
  「喜為何事?憂從何來?」子准下意識地摟緊宛倩。
  「憂的是皇后娘娘身體虛弱,必得細心調養。至於喜……」御醫慈祥一笑,「恭賀皇上!皇后娘娘已有身孕了!」
  宛倩和子准同時瞪大眼睛。
  「我懷孕了?!」宛倩簡直不敢相信……
  「宛兒——」子准興奮地大叫,一把將她抱起來,「太棒了!你真是太棒了!我要做爹了——」
  「子准!」宛倩嬌羞地低呼,「放我下來!你晃得我頭好昏!還有別人在看……」
  「誰敢看!」子准將她抱得更緊,還在她臉上連親好幾下,「太好了!朕馬上就有皇兒了……」
  事實上,早在子准一把抱起宛倩時,御醫和宮女早識相地微笑退下。
  「皇兒?你怎麼知道一定是男的?」宛倩斜睨他嗔道:「李子准,你偏心!重男輕女!我願意為你生孩子你就該偷笑了,還挑哩!」
  「我是偏心!所有的心思全偏向你。」李子准又輕啄她的芙蓉臉,「只要是你生的,不論皇子或公主,朕必定視若珍寶,疼如掌上明珠!第一胎先來個皇子才好,這樣咱們第二胎的公主才有哥哥疼她、保護她!」
  「如果是公主……」子准的手輕撫過宛倩細緻白皙的臉頰,目不轉睛道:「一定像你這麼清麗絕美、飄逸脫俗!朕一定將她疼到心嵌裡!在她十八歲之前,有哪個臭男人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我便宰了他!」
  「霸道!你還和你女兒未來的男朋友吃醋呢!」宛倩搔著他的下巴逗他,「李子准,你一定是全世界最專制的父親!你也不想想看,姑娘我也是十八歲呀!還不就被你拐來為你生子了?」
  「已經早就不是姑娘了。」李子准邪邪地瞅著她,不安分的手探向她腹部,「在這裡已有朕的骨血……」
  「李子准!」蝶衣面紅耳赤地捉住他的手,「正經一點,你別亂來呀!嚇壞了裡面的小客人。」
  「宛兒……你還是別生這孩子算了。」子准突然一臉嚴肅道。
  「為什麼?你方才不是興奮得不得了?」
  子准捧起她的臉,「你現在就會用腹中皇兒的借口而不准我碰你、抱你。我可以想見將來皇子出世後,你一定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向他而冷落我。不行!我絕不允許有任何人霸佔住你!」
  宛倩噗哧一笑,「你神經呀!真是霸道……」
  她的話還沒說完,已被迅速摟進那寬閥的胸膛,子准以更熱情狂野的吻來攻佔她,奪走她的芳馥甜蜜……
  誘人的潮紅在宛倩頰上泛起,她閉上雙眼,滿足地低歎一聲——她愛上的,不正是他霸道中令人心醉的千情萬愛嗎……?
          ☆          ☆          ☆
  「娘娘,這是剛熬好的人參雞湯,請娘娘喝下。」
  「娘娘,皇上又要御醬多開了好多副調養身體及安胎的補藥,請娘娘趁熱服用。」
  「娘娘,這是皇上命奴婢端來的燕窩……」
  「好了!全放在那邊!」宛倩歎氣,「雁兒,你們當我是豬嗎?一天不但照三餐進補,還有喝不完的人參湯、燕窩和什麼十全大補湯……我喝不下了!」
  雁兒掩嘴輕笑,「奴婢幫娘娘先將藥湯吹涼,你可以慢慢喝完。娘娘千萬別辜負皇上的一片好意呀。自從娘娘即將孕育龍子後,皇上每天命人燉一些補品過來,只要一下早朝更是直奔娘娘寢宮,小心翼翼地照顧娘娘的一舉一動……連我們這些下人看了都好感動呢!」
  宛倩又歎氣,她知道子准有多關心她,簡直巴不得將她捧在手心上!但……他也太緊張了!她才懷一個多月的身孕,子准就不准她走動、不准她吹風、不准她做這做那……宛倩快悶死了!
  像昨天蝶衣來看她,宛倩一時興起和蝶衣聊到跳舞的事,子准當場臉色大變,差點兒把蝶衣嚇死了!
  「這兒沒事了,你們先下去吧。」
  「娘娘……」雁兒和雪兒面有難色道:「皇上交代奴婢不能離開你半步……」
  宛倩煩得想大叫:「放心,我人乖乖躺在這裡,難道還會變戲法變不見了不成?我想歇一會兒,你們去外頭守著吧,有事會叫你們進來。」
  雁兒和雪兒看宛倩臉色已不太好了,只好先退至房外。
  煩透了!她是孕婦又不是病人!子准只差沒將她綁在床上。宛倩正想出去走走時,由另一扇門突然走進一宮女打扮的人,手上捧著拖盤。
  「皇后娘娘,請用藥湯。」
  「你……」宛倩正疑惑怎麼從沒見過這宮女時,冷不防那宮女竟迅速欺身向前,在宛倩來不及驚叫前以一濕毛巾摀住她口鼻,一股奇異的味道襲向她,宛倩無力地倒向地上……
          ☆          ☆          ☆
  「若找不到皇后,你們全部都得死!」
  紫辰殿內,臉色鐵青駭人的子准如頭盛怒的獅子,憤怒地在殿內走來走去。
  服侍宛倩的宮女及守衛全跪在地上,嚇得渾身顫抖。
  「皇上,」歐浩文向前一步道:「請你先冷靜下來,皇后失蹤已是事實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快把皇后找回來。」
  「一群沒用的飯桶!連皇后一個人也保護不了……」子准痛苦地鎖起劍眉,眸中的冷怒寒光令人不寒而慄,他還是不能相信……宛倩竟會平空消失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早上要上朝時,宛倩退好端端地睡在身邊……
  「奴婢該死!」旱哭成淚人兒的雁兒和雪兒哽咽道:「是奴婢未盡職責,沒有保護好皇后……」
  兩人正拍下頭上髮釵欲往心臟剌去……
  「住手!」歐浩文眼明手快地攔住她們,「現在不是哭哭啼啼或自殺的時候,再冷靜地想一想,皇后失蹤前,你們可有聽到任何奇怪的理音?」
  雁兒與一群宮女們面面相覷,臉色卻更加灰敗與茫然……
  「我去找她!」子准閃電似地往門口沖。
  「皇上!等等!」歐浩文急忙拉住他,「沒有絲毫線索你要上哪去找?」
  「就算把我大唐的疆土每一寸都翻過來,我也會找到她!」子准甩開他的手,如一頭被激怒的噬人黑豹。
  「皇上!」這時有侍衛匆忙來報,手拿一封信函。
  子准攤開信函,鐵青的臉上變得更加冰冷沉肅,他的手猛地拍向茶几,一組牡丹紋怨應聲而裂!
  「該死的王淳蕙!朕當初不該對她手下留情!」
  歐浩文接過信函一攪,上面寫著:
  皇上,別來無恙?
  想見易宛倩那殘人的話,隻身來圖中所示的山洞。
  記住——只准你一個人來!王淳蕙
          ☆          ☆          ☆
  王淳蕙和孟玉瑾在驪山上設下毒計欲害宛倩的陰謀被子准識破後,盛怒的他將兩人押回長安即下令即刻處以死刑。沒有誅九族已是天大的恩惠。
  但被害人宛倩卻替兩人求情,她的說法是:「她們也是由愛生恨,子准,不要殺她們,至少給她們一條生路吧。」
  宛倩的軟話相勸再加上王淳蕙及孟玉瑾兩人的祖先亦曾為高祖開拓疆土、建國有功。子准才特別從輕發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將兩人貶為庶人,流放邊疆為奴。
  嚇破膽的孟玉瑾在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後,即乖乖地被押至邊疆;但心機毒辣深沉的王淳蕙可不願乖乖就範,她設法聯繫忠心的家奴,在前往邊疆的路上將她救出後,隨即展開她的復仇大計——
  易宛倩!這個她恨之入骨的女人,不殺她,她誓不為人!
  「啪!啪!」王淳蕙左右開弓狠狠刮下兩巴掌,再潑下一桶冷水。「易宛倩,你裝死啊!你給我醒過來!」
  剛才那一鞭而痛得暈過去的宛倩幽幽醒來,冷靜地看著王淳蕙,「你把我擄來,到底有何目的?」
  「賤人!你沒有資格詢問我!」王淳蕙又刮下一巴掌,咬牙切齒道:「下賤的東西,憑你也有資格當皇后?我今天就要好好地折磨你,叫李子准痛苦!」
  「我與你有何冤仇嗎?」宛倩的嘴角已逸出血絲,卻更加平靜道。
  「住口!沒有你說話的餘地!」王淳蕙將皮鞭往地上一甩,神情更瘋狂陰狠道:「如果不是你,皇上也不會對我不聞不問,皇后的寶座也是我的!驪山那次沒能殺了你算你命大。今天——我非教你死在我手上不可!」
  怒火攻心的王淳蕙揚起手上皮鞭狠狠一抽,凌厲的鞭子無情地落在宛倩身上……
  宛倩咬緊牙根,雖然早做好心理準備挨這一鞭,但如火灼燒般的巨大疼痛仍令她昏了過去!
  「裝死?哼!這只是剛開始!」王淳蕙獰笑,再度高舉皮鞭……
  「小姐!使不得!」一旁的忠心家奴——王琳,也就是入宮假扮宮女劫走宛倩的人,捉住王淳蕙的手道:
  「她不竟是皇上的人,如果真的將她打死了,皇上震怒之下,小姐與皇上也無法復合……」
  「復合?哈哈……」王淳蕙淒然冷笑,「你以為李子准還會要我?還會讓我回宮?我是永遠回不去……你讓我痛快殺了這賤人——」
  瀕臨瘋狂的王淳蕙抽出利劍,正欲在宛倩身上刺去時,守在洞外的家奴匆忙跑進來。
  「小姐,皇上來了!」
          ☆          ☆          ☆
  李子准依信函上所示,找到那地形隱密的石洞。
  他拉住馬,轉過身對緊跟在後面的歐浩文道:
  「你回去吧,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放心!我會將宛倩帶回來的。」
  歐浩文沉默地點點頭,「皇上,一切自己小心。」
  王淳蕙那女人的性格是愈來愈偏激瘋狂了,他真的很為宛倩和子准擔心。
  歐浩文策馬往來時路走,當然,他不會就這樣回宮,他隱身入一草叢內,等子准需要他時,可以出來支持。
  才躲下來沒多久,他感覺後頭好癢,他伸手去捉,卻聽到一串熟悉的悅耳笑聲,一個嬌小的身子由空中直落下來,正落人他懷裡——蝶衣!
  「蝶衣?!」歐浩文又驚又喜,「你怎麼也來了!從空中——」他抬頭一看,但樹梢上什麼也沒有,只依稀見一縷青絲迅速消失……
  「是菁楓姊送我來的。」蝶衣嫣然一笑,「別看了,菁楓姊最討厭男生,如果她不想讓你見著,你永遠也找不到她。」
  「蝶衣,快請她送你回去。」歐浩文緊張道:「你待在這兒很危險……」
  「就是危險我更要陪你留下來。」蝶衣挽著他的手,堅定道:「我也要來幫皇上救宛倩!噓……別說話,山洞內有人出來了!」
  兩人壓低身子,果然由石洞內走出一個人。
  「皇上,」王仁恭謹地行禮,「請隨小的來。」
  王仁領子准進入一十分隱密的入口,在又黑又暗又濕的洞內小徑繞了好久後,眼前突然豁然開朗,出現一個大洞穴,燃著兩個巨大的火炬,王淳蕙正端坐在石椅上。
  「皇上,你終於來了!」
  王淳蕙細小的眼睛裡射出複雜怨恨的光芒,對這卓絕出眾、桀為不馴的男人,她還是無法不愛他……他還是那麼英挺逼人,令人無法不傾心愛慕……
  但正因愛而轉恨,王淳蕙好恨,恨他不寵愛自己半分,反把那出身低賤的易宛倩當寶?
  她絕不甘心!
  「宛倩人呢?」子准鷹眸一掃,犀利冷峻的目光足以令王淳蕙全身血液凍結!
  「她好得很,你別擔心。」王淳蕙走下石椅,嫵媚萬千地挨近子准,眼神又柔又媚,「皇上,別來無恙?想不想念臣妾?」
  皇上捉下她攀上他肩的手,黑眸更加冷冽,「我要見她!」
  「迫不及待見你的心上人了?怕我會凌虐她嗎?哼!」王淳蕙冷笑,表情更詭異陰狠,「王仁!帶那女人上來!」
  王仁應聲而去,一會兒,衣衫襤褸、髮絲凌亂,臉上毫無血色的宛倩被他押上來。
  「宛兒!」子准心痛如絞,欲撲向她卻被王淳蕙攔下,「你竟敢對她用刑?」
  如果子准蟄猛冷怒的目光可以殺人,王淳蕙早死上千次、萬次!
  「李子准,不准你再上前一步!退下!」王淳蕙以劍抵住宛倩咽喉,尖銳叫道:「哈!我為什麼不能對這女人用刑?我沒一刀殺了她算是客氣了。她在宮中集三千寵愛於一身,舒舒服服地當皇后;而我呢?堂堂官家千金出身的我卻淪為庶民,還得淪落至邊疆為奴?」
  子准沉喝,「這是你罪有應得,咎由自取。王淳蕙,你差點害死宛兒和皇太后,朕本當將你處死,如果不是宅心仁厚的宛兒為你求情……」
  「住口!我王淳蕙不需這賤女人為我求情!」王淳蕙憤怒地吼道,刀刃面更逼近宛倩咽喉……
  「不許亂來!我不許你傷她!」子准急得向前一步,「說吧!什麼條件你才肯放人?我全答應你。」
  「我再警告你一次,別再向前一步,否則別怪我的刀子不長眼睛!」王淳蕙押著宛倩又退一步,「至於我的條件……哈!你做得到嗎?我要你親手殺了這女人,再改立我為後,你做得到嗎?」
  子准的臉色大變,「你先放了她。」
  「做不到是不是?你捨不得傷你的易宛倩半分半毫是不是?」王淳蕙臉部一陣扭曲,笑得更淒涼怪異。
  「李子准,既然你捨不得這個女人,而我這樣子也永無回皇宮的機會、一生一世都得不到你的愛,那麼——那就大家一起死!」
  王淳蕙眼底滿是駭人青光,「李子准,同歸於盡吧!整座山洞全被我埋下炸藥了!」
          ☆          ☆          ☆
  攀沿著崎嶇險峻的山壁,歐浩文敏捷地向上移動,地上的蝶衣一顆心全提到喉頭。
  「浩文,小心呀!」
  「放心吧!我可是攀巖高手!」歐浩文以長腿躍上另一個巖璧,隨即興奮地大叫,「找到了!我看到了他們的入口!」
  「真的?那我立刻請菁楓姊來幫忙,菁楓姊——」
  蝶衣才剛呼喚,那抹俏麗修長的身影就由樹梢上落下,樓菁楓正色道:
  「蝶衣,你們快走。剛才我在這座山附近繞了一圈,聞到一股好濃的煙硝味,恐怕是有哪個瘋子要炸了這座山。」
  「什麼?」蝶衣花容失色,「那怎麼行?宛倩和皇上都在山洞裡,我們得快將他們救出來。」
  歐浩文也由山巖上躍下地面,頓時雙眼一亮——哇!好個艷若桃李、冷若冰霜的青衣俏女郎!她眉宇閒還有一股灑脫冷傲的英氣。
  菁楓冷冷地掃他一眼,「小蝶兒,管好你老公。」
  「歐浩文……」蝶衣的小手已毫不留情地狠捏他的耳朵,「你在看什麼?是誰答應我除了我之外,不管多麼漂亮的姑娘絕不多瞄她一眼?」
  「好好……是我不對。」歐浩文求饒,「蝶衣,快放手吧,有外人在耶……」
  唉!他歐浩文真是陰溝裡翻了船——向來風流倜儻的他莫名其妙地被蝶衣管得死死的!唉!認了!
  樓菁楓打量地形,「既然已找出山洞入口在哪裡,我們立刻行動,在山洞爆炸前,用我的青絲把那兩人救出來。」
  「可是……菁楓姊,你的青絲不是一次只能救一人嗎?」蝶衣問。
  「情勢緊迫,我必須一有機會就把那兩人救出來,我不敢保證一定會成功,但總得試一試。」菁楓道。
  一抹飄逸似風的白色身影又由樹梢上落下來,隨即一股沁人幽香撲鼻而來。「我瞧那漂亮秀氣的易宛倩挺順眼的,我用白綾救她;菁楓,你的青絲去救李子准。」
  「楚湘竹!為什麼臭男生就由我來救?」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讓我呀。」
  楚湘竹輕巧地落地,仍是一襲雪白衣衫,靈秀脫俗得彷如凌波仙子。她面上蒙著輕紗,刻意將沉魚落雁的絕色姿容隱藏起來。
  「湘竹姊姊!」蝶衣欣喜地撲向她,「你也來了!」
  「我能不來嗎?」湘竹微笑地摟住蝶衣,「你昨天上明月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求我和菁楓一定要幫你救人。別人的死活我是懶得管,但既然是小蝶兒的朋友,我當然義不容辭了。」
  湘竹美眸一轉,「菁楓,咱們快下手吧,我也聞到那股煙硝味了,那山洞什麼時候會爆炸都不知道呢。」
          ☆          ☆          ☆
  「住手!王淳蕙!」
  子准大喝,原本已將火把湊近炸藥的王淳蕙停住手,她盯著子准,重燃最後一絲希望問:
  「你後悔了?答應殺了易宛倩立我為後?」
  「我絕不會傷宛兒一分一毫!」李子准斬釘截鐵道,他深深看了蒼白的宛倩一眼,「你放了她,我答應和你同歸於盡!」
  「不!」宛倩倉皇尖叫,豆大的淚水紛紛墜下,「子准!不要!我不走!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不許動!」王淳蕙厲聲命令,刀面眼看就要貼向宛倩的咽喉。「子准?子准?他的名字豈是你叫的?好!你們鰜鰈情深,死也要在一起是不是?我就偏偏不稱你的意!先在李子准面前殺了你!」
  「住手——」子准駭然大喝。
  但來不及了,喪失理智的王淳蕙已高舉利劍,眼看就要向宛倩心臟剌去——
  像閃電一般,子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上前,雙掌緊緊握住鋒利的劍刃,殷紅的血絲迅速滲出……
  「子准!不要這樣!」宛倩痛心地大叫。
  王淳蕙也慘白了臉,「你瘋了?快放手!」
  「除非你先放開宛倩。」子准咬緊牙根,沒有時間關心手掌心的巨大痛楚,唯一在意的只有宛倩的安危!
  「你竟這麼愛她?可以為了她而不顧自己?!」王淳蕙更狂怒地高喊:
  「王仁?王忠?過來捉開李子准!王仁——」
  但沒有半個人應聲前來,王淳蕙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王忠和王琳竟已昏迷在地,而忠心耿耿的王仁搖搖晃晃走向她,「大小姐……」話末說完,也不支倒地!
  洞內瀰漫一股詭異的香味。
  「奪魂香?」王淳蕙咬牙道:「好啊!原來外面還有接應你的人!想逃?沒那麼容易,要死大家一起死!」
  眼神換散瘋狂的她將火把丟向炸藥——幾乎同時,一來青絲、一股白綾也垂自洞內,素絲捲住李子准、白綾纏上宛倩,在爆炸的前一雙雙將兩人往上拉——
  「易宛倩——」瘋狂的王淳蕙厲聲嘶吼,「不許走!我要你陪我一塊死!」
  她奮力一撲,拉住宛倩的腳……
  「轟隆」一聲,整座山洞的炸藥在一瞬間全引爆——
          ☆          ☆          ☆
  煙硝味四起,巨大的爆炸聲連十里外也聽得見。
  天搖地動,塵埃散漫的混亂之際,蝶衣和歐浩文接住由青絲纏繞的子准。
  「皇上!你沒事吧?」
  「沒事……」子准掌中仍流血不止,奮力坐起身來,「宛倩?宛倩呢?」
  宛倩?
  四人的眼睛齊望向楚湘竹,湘竹的白綾飄蕩在空中,而白絞末端——什麼也沒有!
  「湘竹?」菁楓大驚:「宛倩呢?」
  湘竹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茫然與無法置信,「人呢?我明明將她拉出洞口,雖然下面有人在拉她,但我真的已將宛倩拉出來了!」
  子准臉上的血色「刷」一聲全被抽光般!
  菁楓也急了,「我也看到宛倩已被拉上來了,但人呢?她怎麼可能在瞬間平空消失?」
  蝶衣和歐浩文驚恐地四目相望。
  「宛兒——」子准爆出一聲淒厲至極的尖叫,瘋狂地撲向還在爆炸的山洞,「宛兒——」
  「皇上!」歐浩文死命拉住他,「危險!山洞還在爆炸!」
  「放開!」李子准狂怒地一把甩開他,縱身往洞口撲,「我要救宛兒!」
  「危險!」
  一個更大的爆炸聲響起,菁楓點住子准的穴道,並把他往下拉,將一大片山夷為平地的巨大爆炸令他們仆倒在地……
  而宛倩……究竟在哪裡?
          ☆          ☆          ☆
  二十一世紀。
  西安的一家大醫院內。
  聶子揚走入病房,手上一袋全是剛買來的營養品。「家倩,醫生怎麼說?」
  「不礙事的,雖然小宛身上有一些似乎是爆炸的傷痕,但都是皮外傷。她的身子太虛,好好地為她進補即可。」
  子揚感慨萬千地輕撫病床上宛倩昏迷的小臉,「我真不敢相信……失蹤了三個月的小宛竟又出現在唐高祖陵寢內,小宛這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前天下午,有一名西安農民向當地警局報案,他路過高祖陵寢要去耕種時,發現有一個女孩躺在陵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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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 06:54:45 |只看該作者
 家倩已來西安尋找妹妹多次了,也曾向當地警局請求協助,瞥方的人立刻通知家倩前來。
  「沒關係,這些都不重要了。」家倩心滿意足地撫著宛倩的手,「只要小宛平安歸來,我不想再追問這三個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清醒後,我要立刻帶她回台灣,再世不多留在這兒片刻。」
  一直昏迷的小宛突然傳來斷斷續續的低呼聲,「子准……子准……你快走!不要!手……你的手……流血……」
  「小宛!」家倩緊捉住她的手,「嘴唇都乾裂了,你渴嗎?要喝水嗎?」
  家倩以棉花棒沾水為宛倩潤唇,棉花棒才剛觸及宛倩,她就幽幽地張開眼睛……
  「小宛!」家倩驚喜地大叫,「小宛醒了!」
  宛倩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焦距一時對不准,只看到床前有一人影晃動……
  「子准,子準是你嗎?」宛倩捉住家倩的手,但當她看清眼前的兩個人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姊姊?姊夫?!」
  「小宛!我的小宛,你終於醒了!」家倩欣喜若狂地緊抱住妹妹。
  不!天……為什麼會這樣?宛倩環視全是白色的病房,驚恐的問:「這是哪裡?」
  「西安,我們在醫院裡。」家倩憐惜地為小宛拭去額上汗珠,「沒事了!小宛,一切全沒事了,你好好休息、體力好一點後,姊姊馬上帶你回台灣。」
  宛倩臉色更加蒼白,顫抖地嘶吼,「我在二十世紀?我又回到二十世紀?不!不——」
  「小宛?」家倩和子揚錯愕地捉住激動的她,「你怎麼了?小宛……」
  但宛倩只是更加淒厲地尖叫,瘋狂地拔除手上的針管,「我要回去!我要回到子准身邊!子准,子准——」
          ☆          ☆          ☆
  兩天後。
  家倩微笑地走入病房,手上拿著三張機票,對床上的宛倩道:「全弄好了,小宛,明天下午我們就搭飛機回台灣。」
  宛倩茫然地看她一眼,平靜道:「我不走。」
  「別鬧性子了,小宛。」家倩柔聲道:「回台灣後,你先休息一陣子,待體力好一點後再回學校上課。姊姊已先幫你辦了休學,你隨時可以回去繼續你最喜愛的舞蹈學業。學校放假時,姊姊再帶你去紐約、去巴黎觀賞世界一流的芭蕾舞劇。」
  去巴黎?去紐約?這些誘惑如果是三個月前,宛倩聽了後會快樂地跳起來,抱住家倩尖叫。但此刻……她只是置若罔聞地淡然道:「不!我不去。」
  「別說傻話了,」家倩溫柔地繼續道:「這三個月……不管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姊姊要你統統忘了!回台灣後,你仍是那無憂無慮的易宛倩。」
  「姊,為什麼你還是不相信我昨天告訴你的事?」淚水已湧上宛倩的眼眶,「這三個月來我不是莫名其妙地失蹤,不是被壞人擄去,而是回到了唐朝!回到一千多年前唐太宗的時期,在那裡有疼我愛我的人,他是我的丈夫,姊!我要回去找他……」
  「住口!」家倩無法忍受地打斷她,「小宛,你……一定是生病了,才會有這麼奇怪的妄想。你放心……回台灣後,姊會請最好的醫生治好你……」
  「我沒有生病,更不是得了妄想症。」宛倩一手探向腹部,苦澀道:「我甚至已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不信你可以叫醫生來診斷……」
  家倩臉色大變,「不!打掉他!」
  「不!」宛倩驚駭地護住肚子,「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做,他是我和子准的孩子,是一個飽受期待的小生命……」
  「小宛!」宛倩又氣又心痛,緊捉住妹妹吼道:
  「你病了!你才十八歲,你的人生就要這麼完了嗎?聽著——我不管你這三個月內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明天就和我回台灣。把這三個月的事統統忘掉!孩子也必須拿掉……」
  「不要!你不能這麼殘忍——」宛倩尖叫,拚命想掙脫家倩的手!「我要孩子!他是我和子准的孩子——」
  「家倩?」站在門口的聶子揚詫異地看著這一幕,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家倩……你放開小宛,她還是病人……不能太激動……」聶子揚走過來輕拉她。
  家倩喘著氣,逼自己冷靜下來,「小宛……姊姊的決定不會改變的,乖乖躺在床上,我去為你辦出院手續,明天——你一定要和我們回台灣!」
          ☆          ☆          ☆
  對不起,姊姊……對不起,爸爸媽媽……原諒我吧!原諒我今生不得不當個不孝女……但我真的不能離開子准……他是我的全部!我無法離開他……
  月光下,一抹纖瘦的人影在奔跑,滾燙的熱淚灑遍了宛倩蒼白的臉……
  明天就要被姊姊帶回台灣了,她別無選擇,她不能回台灣……
  子准!子准!錐心的痛苦一陣陣侵襲宛倩,等我!等我!我是你的妻子我發過誓要與你生生世世相守……
  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月亮沒入雲中,前途一片黑漆漆的,到底哪個方向方可以到達唐十八陵?正當宛倩急得哭出來時,瞥見前方來了一輛破舊的小貨車……
  宛倩立刻衝到路上攔住小貨車,「先生!先生!我求求你行行好!送我到唐十八陵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求求你……」
  開車的中年男人被這突然衝出來的女人嚇得魂飛魄散,再看她一身白色、披頭散髮,臉上毫無血色……而且還要去唐十八陵,不禁毛骨悚然……
  「姑……姑娘,你我無冤無仇……」嚇得連聲音都發抖了!
  「我不是鬼,我是人!」識破他心思般,宛倩把口袋內的人民幣全拿出(姊夫聶子揚給她的),「這些全是你的!求求你,快送我去唐十八陵!」
  五百塊人民幣!中年男人頓時雙眼一亮,立刻打開車門,「上車!」
          ☆          ☆          ☆
  車子愈來愈接近唐十八陵,陵寢前的一長列石人像也逐漸清晰,宛倩緊捉領口,任淚水串串滑落衣襟上,子准,等我!等我!
  向中年男人道謝下車後,宛倩慢慢地走向那一座座的陵寢……
  初入唐朝時,這些陵寢是宛倩心中的罪魁禍首,並發誓如果有一天能回二十世紀,她發誓再也不接近唐十八陵一步!
  但今天……這些別人眼中畏懼的帝王陵寢都令她眼眶濕潤,由心底產生親切感……她一點也不覺害怕,唯有回到高祖陵,她才有機會再回子准身邊。
  巍然聳峙的高祖陵已在眼前,宛倩正欲舉步走進去時……
  「小宛!小宛!」一尖銳焦急的呼喚聲由背後傳來,宛倩猛然回頭,看到姊姊家倩和姊夫匆忙地由一輛出租車下車。
  家倩半夜突然覺得心底莫名的不安,匆匆跑去宛倩的病房一看,才發現她已走了!桌上還有她留下來的信。
  震驚心碎的家倩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令宛倩失蹤的唐十八陵!
  「小宛!站住!」家倩像飛箭般衝過來。
  「姊?!」宛倩慌亂下急奔至高祖陵寢前,「不要過來!姊!我求求你……求你讓我回去吧!我必須回唐朝去……」
  「你給我回來!」家倩氣得淚流滿面,「小宛,你還要傷姊姊的心到什麼時候?我們已失去你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你要我眼睜睜看你走入高祖陵,再來一次離奇的失蹤?不——」
  淚雨模糊的宛倩哽咽道:「姊!原諒我!但也請你相信我,我真的去了唐朝。數天前,你們剛發現我時,我身上穿的不是大唐的服飾嗎?還有歐大哥……姊,你們一直找不到的歐大哥,他也在唐朝呀!我知道你一時無法相信這些事,科學也無法解釋,但這世界上,本來就充滿了連科學也無法解釋的謎呀!」
  她的話令家倩啞口無言。尋獲宛倩時,她身上的確穿著華麗無比的古代服飾,她髮髻上的雲母簪、紫玉釵、翡翠步搖……無一不價值連城、巧奪天工!家倩曾把這些服飾送到北京的考古研究杜去鑒定,研究人員歎為觀止,嘖嘖稱奇,經鑒定後,確定那是屬於一千多年前,大唐的文物。
  還有歐浩文,他們的確用盡各種方法也找不到他……
  「這我都不管……」家倩搖著頭,豆大淚珠紛紛墜下,「小宛,你真這麼狠心?要永遠離開我們?不要姊姊、姊夫?不要愛你的爸媽……」
  「咚」一聲,宛倩直直地跪下來,嚥下酸楚的淚水,淒涼道:「姊……原諒我!今生就讓我做個不孝的女兒吧!爸媽失去我,還有姊姊、還有大哥……但子準不能失去我!他只有我,只有我啊……」
  「不……」家倩痛苦地呻吟,雙手摀住慘白的臉,身子一陣搖晃……
  「家倩!」一旁的聶子揚及時扶住妻子,苦澀地望著小宛道:「小宛,和我們回台灣吧!你失蹤那三個月,你姊姊天天以淚洗面,一下掉了十幾公斤!她瘋狂地尋找你,又不敢讓你母親知道事實,只能謊稱你隨學校的舞蹈團出國表演了……」
  「姊夫,原諒我……」仍跪在地上的宛倩瘖啞地哽咽道:「日後,就請你幫我照顧姊姊、照顧爸媽……」
  緩緩地站起身,她深深地看了姊姊和姊夫一眼後,轉身走向高祖陵……
  「小宛——」家倩滿臉是淚地喊著,「你不能就這樣走……你不要爸媽了嗎?你要姊姊怎麼向爸媽交代……」
  「姊爸媽會瞭解的,因為他們深愛我,也希望我得到幸福……只有在子准身邊,我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在滂沱淚眼中,宛倩唇邊綻放一抹好美、好迷人的微笑,她道:
  「正如姊姊與姊夫的感情,如果姊夫離開你,你一定痛不欲生、萬念俱灰吧。姊,不要替我擔心,子準會愛我,好好對我的……」
  「小宛——」眼看宛倩正推開高祖陵寢的石門,家倩心急地想伸手捉住她,但就在同一瞬間,原本繁星點點的平靜夜空,突然間竟雷電交加,一道凌厲的閃電劃過夜空打到地面上——
  「家倩!危險!」閃電打下來的那一剎那,聶子揚衝過去護住妻子將她按倒在地……
  前後短短不過幾秒的時間,夜空又恢復了平靜。皓月朗照之下,幾乎令人以為方纔那恐布的大閃電全是錯覺?
  「家倩,沒事吧?」
  「沒事。」家倩由子揚懷裡站起來,「小宛?小宛?」
  原本站在家倩兩步之遙的宛倩平空消失了。
  「小宛——」家倩瘋狂地撲向高祖陵的石門,但那扇原本可輕易推開的石門,此刻卻如銅牆鐵壁般,絲毫無法動搖。
          ☆          ☆          ☆
  膝蓋好痛……宛倩揉著膝蓋慢慢站起來,雙眼適應黑暗後,她慢慢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
  鎮墓武士俑、騎兵俑、鎮墓獸的陶俑……色彩鮮麗的壁畫,她進到唐高祖陵內了!
  宛情並不明白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在姊姊伸手要捉住自己的那一剎那,一道令人睜不開眼睛的奇異閃電劈了下來,她腳下一踉蹌……彷彿被陣狂風捲進陵寢來……
  終於回到高祖陵了……宛倩的眼眶一陣濕熱,她又離子准近了一些……獨自在陰森森的陵寢內,宛倩竟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有股信賴、安心的感覺……
  唐高祖,子准的父皇,算起來也是她未曾謀面的「公公」呢!
  黑暗中,宛倩扶著牆壁慢慢地穿過一間間的房間,憑著模糊的記憶,她想找到上一次和歐浩文發現玉珮的秘密密室。
  冥冥中彷彿有一股力量在告訴她,只有回到那密室,她才有機會再回子准身邊……
          ☆          ☆          ☆
  大唐。
  已完工的唐高祖陵寢內。
  歐浩文走入陵寢,一臉憂心忡忡道:「皇上,你該回宮了!」
  在山洞爆破的那一瞬間,明明已被楚湘竹用白綾纏住的宛倩竟離奇失蹤了,這殘酷的事實令子准瀕臨崩潰,完全無法接受。
  宛倩失蹤已五天了,這五天來,子准瘋狂地動用大批人力和他一起在那已夷為平地的山頂上尋找,他不相信宛倩會平空消失,他發誓一定要將她找出來!
  但在被炸毀的山頭,他們只找到四具屍體——王淳蕙和她三個家奴的,任子准日以繼夜、瘋狂地尋找,始終無法發現宛倩的芳蹤。
  歐浩文相信在那一瞬間,宛倩回到了二十一世紀了。
  但子准怎能接受這理由?他不管宛倩究竟來自何處,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妻,他生生世世的愛,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也要把宛倩找回來!
  子准原本一直待在炸毀的山頭上,一直到昨天——不忍見子准再為情受折磨的蝶衣,冒著被子准斥為「荒謬、無稽之談」的罪名。支支吾吾地向子准述說宛倩和浩文離奇的出現過程——
  唐高祖陵寢,和神秘的玉珮。
  蝶衣原本沒指望子準會相信她所說的話,但子准沉默地聽完後,竟在下一秒就下令——
  所有人馬班師回朝,回皇宮待命。
  而他,獨自一人來到方建好的高祖陵,除了歐浩文和蝶衣,他不准任何人跟隨。
  「皇上,你一直不回宮中,太后很擔心……」歐浩文勸他。
  「蝶衣公主呢?」子准把目光由儀仗俑上收回來,不答反問地盯著歐浩文。
  「在外面。」
  「請她進來。」
  蝶衣進來後,子准問她,「蝶衣,你還記得當初你看到他們兩人的地點嗎?」
  「正確的地點,我現在無法指出……」蝶衣環視陵寢內部,有些茫然道:「因為那時有些地方還未建完……但密室!我記得他們是由一間密室走出來的!浩文,是不是?」
  歐浩文點點頭,「我和宛倩進入密室後,撿了玉珮而誤入時光隧道,才來到唐朝。」
  「密室?」子准思索著,陵寢內的密室不止一間,但最後完工的……
  他突然站起身,越過一大排女樂俑、騎馬武士俑和一箱又一箱的瑪瑙碗、瑪瑙盅、鍌金銀蓋提鏈水晶杯、玉水硯、水晶珠串……等大批陪葬寶物後,來到一間最內部、也最隱密的密室門口,問:「是這裡嗎?」
  歐浩文和蝶衣困惑地互望一眼,他們沒有把握,因為陵寢內部的情形和未完工時已大不相同了……
  「沒關係,我假設就是這裡。」子准毅然道,神情十分堅決。「蝶衣,那塊奇怪的玉珮能借我嗎?」
  蝶衣望著歐浩文,他由頸間取下那鴛鴦玉珮,交給子準時,忍不住又道:
  「皇上,自然界的神秘力量,不是人類所能改變……」他真的為子准擔心,更不忍再度見到子准因期望落空的絕望神情……
  「我知道,謝謝你。」子准道,黑眸中堅若盤石的執著深倩令人深深動容!「但只要有任何一絲機會,我絕不放過!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等她。」
  「等她?」浩文和蝶衣苦澀地互望一眼,子准真的能「等」到她嗎?
          ☆          ☆          ☆
  浩文和蝶衣走出陵寢,蝶衣緊捉他的手,幽幽道:
  「不管宛倩能不能再回來大唐,我覺得她這一生沒有白活了!一個女人一生中最期望的,就是擁有一份這麼深情纏綿、死生相隨的不悔真愛!更何況,子准還是個英明睿智、萬人景仰的皇帝,歷史上有哪一個皇帝,會將一生所有的愛全傾注在一個女人身上?如此深情執意,不計任何代價也要再度奪回她……」
  「小東西!別羨慕別人。」浩文輕點她鼻尖,寵滿地環住她道:「我給你的愛也絲毫不遜於子准呀!」
  蝶衣依假在他懷裡,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怎麼?你冷嗎?」歐浩文敏銳地感覺到了。
  「不。」蝶衣搖搖頭,一臉憂愁道:「我只是在想……既然宛倩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紀,那一定也有途徑可議你回去,浩文,如果……如果真有一天你也有機會回去,你會怎麼做……」
  歐浩文轉頭看蝶衣,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與嚴肅,他扣住蝶衣的肩,清晰而低沉道:
  「我不想騙你……蝶衣,二十一世紀才是屬於我的地方,那裡有我的親人、朋友、我一手創建的事業……我所熟悉的一切……蝶衣,我想回去!」
  一股寒意由蝶衣腳底下直冒上來,「那……那我呢?」
  歐浩文直視她水靈靈的瞳眸,一字一句地堅定道:
  「我要帶你走!你會是我的妻子!我去哪裡你就必須去哪裡!蝶衣,你願意嗎?你會怪我太霸道嗎?」
  淚水迅速佔據蝶衣眼眶,她撲入浩文懷裡,迭聲道:「願意……!我願意……我不能想像失去你的日子……不論要去哪裡,我只求能和你廝守一生!」
  「小傻瓜,淚水這麼豐富!」歐浩文緊摟住她,低吻她的秀髮,突然輕笑一聲。
  「咦?你笑什麼嘛?」蝶衣抬起尚餘淚痕的小臉,嗔怒道:「人家就是愛哭嘛,你還取笑我!」
  「我不是在笑你!」歐浩文眼底的笑意卻更明亮澄澈,「我只是在想……宛倩這丫頭凡事都愛和我唱反調,但有一件事她還真的做對了。我和她還沒闖入唐朝的前一晚,就是坐在高祖陵寢內玩撲克牌算命,當時只有六個人,宛倩卻預測——我們六人中,會有兩人將遭遇到很奇特的事。」
  「那兩人,一個是她;另一個就是我!」
  「記得那時我根本不信,還悠哉悠哉地開玩笑:『什麼奇特的事?將來我會娶一個唐朝公主呀?』」
  「沒想到……竟一語成真!」
  歐浩文雙眸灼灼地盯著蝶衣,笑得更灑脫迷人道:「我的朋友老是說我風流花心、處處留情,將來不知什麼樣的女人才能讓我定下來。他們絕對想不到——一向自命不凡的歐浩文竟狠狠栽在一個唐朝公主手裡!唐、朝、公、主喔!」
  「你……」蝶衣羞得滿臉通紅,「誰答應要嫁你來著?你別忘了我的婚姻還得由皇兄來決定呢!皇兄他……」
  「皇兄」這兩個字令蝶衣原本明媚燦爛的臉蛋倏地一黯,「浩文……你,覺得宛倩會回來嗎?」
  「……我也不知道,」歐浩文望著陵寢的石門,輕歎了口氣:
  「只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如果上天垂憐他們,就讓宛倩回來吧!」
          ☆          ☆          ☆
  光……
  那股奇異神秘的光芒愈來愈強烈,愈來愈令人眩目……陵寢內的宛倩加快腳步往光芒來源處走去,震撼的熱流流竄全身……
  她曾見過這相同的光芒……上一次,就是在撿到那塊神秘玉珮時!
  順著光源的指引,宛倩發現自己已來到一間密室入口……這間密室!她渾身掠過狂喜的顫悸……
  就是這間密室!
  宛倩用力推開石門,在進入密室的那一剎那,宛倩的淚水也奪眶而出……
  光源的正中央,端正地躺著一隻玉珮……那只曾讓她和歐浩文跌入唐朝的鴛鴦玉珮!
  顫抖著手,宛倩慢慢地、幾近虔誠地拾起玉珮。
  子准!子准!等我!
  她滾燙的淚水滴落在鴛鴦玉珮上,玉珮的光芒更強烈更令人眩目了!光芒逐漸加大加強……彷如又天搖地動般……
  玉珮的光芒形成一股奇異而巨大的光圈……宛倩毫不害怕地閉上眼睛,任那吃人般的神秘光圈淹沒自己——
  等我!子准!
          ☆          ☆          ☆
  是一連串溫柔而灼熱的吻,吻醒了她,有力的臂膀緊抱著她,「宛兒,宛兒……」
  好舒服!好甜蜜!如果這是夢,宛倩但願永不醒來,她微睜開星眸,「子准?!子准——」
  欣喜若狂的子准瘋狂地摩挲她的臉吻她。「你終於回來了!我終於將你盼回來了!宛兒!」
  狂喜的淚水奪眶而出,宛倩摀住嘴唇,輕咬自己的手。「我不是在作夢?不是……子准!」
  「別哭。」子准深情地吻去她的淚,「從今以後,我絕不讓你再掉半滴眼淚,你永遠是我的,沒有力量能再帶走你!」
  相同的密室,相同的位置,宛倩終於穿越時空而回來了!
  「你瘦了……」宛倩又哭又笑地撫著子准削瘦憔悴的臉,「宮女為什麼沒有好好地服侍你?雁兒呢?雪兒呢?」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已五天五夜未曾合眼的子准,此時雙眸卻異常熾熱清亮,緊緊將她嵌入自己懷裡,「宛兒!我的宛兒……」
  「你的手,為我傷成這樣……」宛倩緊捉子准的手,兩手掌上各有一道又深又長的刀痕,那是王淳蕙殺宛倩時,子准撲上去以雙手捉住刀面而留下的疤痕。
  「我的手沒關係。」子准輕吻宛倩小手,「只要你平安無事,一切全是值得的!」
  「宛倩!」在密室外聽到聲音的浩文和蝶衣衝進來,一看到眼前的畫面,「不……宛倩——」蝶衣摀住嘴,串串的淚水已落下來。
  「蝶衣!」宛倩張開雙臂抱住她,「我回來了!謝謝你的玉珮,它帶我回來了!」
  玉珮靜靜躺在地上,那令人眩目的奇異光圈仍在。
  歐浩文望著光圈,毅然道:「皇上,我也該回去了!」
  子准錯愕,「你……」
  「我畢竟是另一世界的人,」浩文灑脫一笑,「正如你治理的國家在這裡;我的世界、我的事業全在二十一世紀。皇上,我必須回到我該去的地方。」
  「蝶衣,你也要……」宛倩緊捉蝶衣的手。
  「再見,宛倩。」蝶衣望了歐浩文一眼,柔柔笑道:「他去哪裡,我就跟他去哪裡。宛倩,日後別忘了多替我上明月山探望怪婆婆和菁楓、湘竹兩位姊姊。」
  子准往歐浩文肩上用力一拍,不捨道:「我真不願讓你走,對我而言,你不但是個賢卿,更是難得的朋友……」
  「多保重!皇上。」浩文誠摯坦率地握住他的手,「唐太宗李世民,是歷史上難得一見的好皇上。今生能有這番奇緣來和你一晤,是我最大的榮幸,我永遠珍惜!」
  「浩文,我姊姊……」宛倩欲言又止。
  「宛丫頭,你放心,」歐浩文促狹道:「你姊姊我會幫你照顧她的!唉……世事真是難料啊!雖然你比不上你姊姊的溫柔漂亮,但家倩作夢也想不到,她竟有一個在大唐當皇后的妹妹!」
  光圈已開始轉弱了,歐浩文拉著蝶衣的手,緩緩走進去,不捨地再回頭望一眼。
  「再見了!如果有緣……後會有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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