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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情到白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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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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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白頭   香彌

豆蔻年華卻早生白髮,是她救人性命的代價,
這異能被家人利用來攀權附貴,她也是很無奈呀!
整日幾乎生活在一棟華麗的牢籠中不得自由,直到她救了那──
俊得不像話、帥到沒天理但差點就翹掉小命的「男孩」。
看他沉睡未醒,她每天對他說  :「喔嗨呦,小王子。」
再來個全身馬殺雞,且瞧他古椎古椎,還忍不住啾了下去,
吼,她真是有當色女的潛力!
而他這「陪睡」的枕邊人雖然小號了點,但香噴噴的很好睡欸,
只不過醒來後的他說,他其實是隻狐狸精啦!
那不是該有狐臭嗎……怎麼會香的咧?!
還有,他鄭重聲明他已二十有四,絕對不「小」了!
尤其在他得到一枚古玉後,三日不見他更是有迅速長高的趨勢,
當面對他認真的完成她的夢想,帶她去世界走透透,
進一步想相愛白首,她卻覺得自己沒那個命可以跟他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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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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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03:2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印度洋,聖德島

  少年背靠著牆而立,拿了支筆在頭頂的牆上做了個記號後,轉過身來,瞅視著剛才做下的記號,對照一旁的刻度,一百三十二公分。

  他微微瞇起眼,半年只長高了一公分,如此緩慢的增高速度令他很不滿意。

  「看來還是需要那樣東西不可。」他低語,耳邊驀然飄來一聲嗤笑。

  「你再怎麼量,也不可能突然長高,還是接受自己矮冬瓜的事實,會比較好過一些。」

  很好,他正愁找不到遷怒的對象,有人自動送上門來讓他洩怒了。

  少年旋過身,看著走進他辦公室的兩男一女,訕笑道。

  「我還以為是誰來了,原來是沒有通過口試的三個笨蛋,你們自己說吧,想接受什麼樣的處罰,嗯?」他醇美的嗓音彷彿從音質絕佳的小提琴裡所發出來的旋律,悠揚動人。

  那張俊美無儔的小臉蕩起的無邪笑靨,則彷彿耀目的驕陽,令室內頓時為之一亮。

  「我們為什麼要接受處罰?」胡萊俊朗的臉龐一臉不馴的瞪著眼前這個惑愛學院自創校以來最年輕,同時也是最嬌小的校長。

  對於他的無禮,少年絲毫不以為忤,仍是滿臉惑人的粲笑提醒他。

  「因為你們沒有把那顆救命丹藥的藥名記起來,我之前說過,沒有背起藥名的人,就要接受處罰。」

  胡萊雙臂環胸,撇唇冷嘲。

  「我才不想浪費腦力,去記那種愚蠢的藥名。」那麼長一串藥名,不用想也知道,絕對是他故意想出來,惡整他們這些學生的。

  少年沒有被他的態度惹怒,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燦爛。

  「胡萊,我知道以你那小得可憐的腦容量要你把藥名背起來是有點困難,不過,這顆天上地下獨一無二起死回生九九陰陽神奇靈藥救命大還丹,能在你危急之際救你一條小命,當然值得佔用你大部份的腦容量把它記起來。」

  「你說誰的腦容量小得可憐?」仗著身高比眼前的小人兒足足高出四十幾公分的優勢,胡萊居高臨下的睥睨他,存心要他為自己矮不隆冬的身高自卑。

  明明已經二十四歲了,卻有著一副十歲孩童的形貌,這大概是上蒼給這個老是為所欲為的混蛋的天譴吧,活該他長不高。

  四年前,當他接任惑愛學院校長時,由於年輕加上體形嬌小,有一些族人因此沒把他看在眼裡,對他處處挑釁輕蔑,為此,他一度出面替他抱不平。

  但不久,他那超級惡劣的本性便顯露出來了,那些得罪他的學生,個個被他給整得夜夜作惡夢。

  直到那時,大家這才恍然明白,前任校長胡純臨走之時,留下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如果你們小看了嶢,將來必會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少年——正是這座聖德島的島主,同時也是島上惑愛學院的校長,兼胡氏一族的族長——胡嶢,他摩娑著皓白的下巴,斜眸瞅睨胡萊,笑咪咪出聲。

  「不就是正在對我吠的這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類人猿。」

  「誰是類人猿?矮冬瓜,你不要仗著自己是校長,就恣意妄為,我偏不背那個蠢斃的藥名,看你能拿我怎樣?」怒氣被他撩撥出來,胡萊打定主意跟他槓到底。

  站在他左右兩旁的同伴,瞥見胡嶢那張俊美的小臉蛋上扯起的邪肆一笑,心裡不禁發毛,依照過往的經驗,恐怕會有大難臨頭,兩人連忙拉住胡萊,安撫他。

  「胡萊,別這樣,跟校長作對沒好處。」

  「就是咩,你別再說了。」一點也不想得罪校長的胡妮,趕緊堆滿笑容,諂媚的說:「校長,對不起,沒把那顆藥名背起來,是我們的錯,請校長大人大量,從輕發落。」

  胡嶢讚許的誇獎,「既然你們肯認錯,我就不重罰你們了,這樣吧,只罰你們三個人掃全校的廁所一個月就好了。」

  三人聞言,臉色全都驟變,不約而同的脫口驚呼。

  「什麼?掃全校的廁所一個月?」

  「這項處罰很輕吧?」他不禁為自己的善良覺得感動。

  胡萊怒目嗔他。「輕個鬼,你休想我會去掃!」

  「這樣呀,你不滿意這個處罰嗎?」胡嶢笑容可掬的接著說:「那就改成剃光全身毛髮,連一根寒毛都不留,如何?嘖,我真想看看你變成一隻光毛雞的模樣,那一定很有趣。」他笑彎了眉眼,一副很期待的模樣。

  「你敢!」胡萊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狠揍他一頓。

  「你說我敢不敢?」胡嶢那張帶著稚氣卻俊美得驚人的小臉,勾出邪魅惑人的粲笑。

  敢。在場的三人毫不懷疑他絕對敢這麼做,而且他看起來似乎還一副很樂意親自操刀的模樣。

  目光在三人的臉上來回打量一遍,胡嶢又笑吟吟開口。

  「別說我不給你們選擇的機會,這樣吧,還有另外一個選項,我最近研製出一種藥丸,名字叫做九九八十一天痛斷肝腸死去活來絕情大毒藥,這種藥吃了之後不會致死,不過會讓人整整痛上八十一天,之後就沒事了,你們若是不願意掃廁所,又不想變成光毛雞的話,也可以選擇吃下這顆藥。」

  胡妮和胡攘互覷一眼,異口同聲的開口。

  「校長,我們選擇掃一個月的廁所。」胡嶢精研中醫,尤擅煉製各種丹藥,他們一點也不懷疑他說的那顆藥丸真的能讓人痛上八十一天,卻死不了。

  「那你呢,胡萊?你想變成光毛雞,還是服下這顆藥?」胡嶢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顆墨綠色的藥丸,一臉興味的盯著他。

  瞪著他手裡的藥丸,胡萊惱怒的磨牙,恨恨的詛咒。這個任性妄為的渾球遲早一定會有報應的!

  身旁的兩名同伴怕他不知死活的再惹火校長,連帶波及到他們,兩人聯手將他的頭給硬生生按下去,替他做下選擇。

  「校長,胡萊也跟我們一樣選擇掃廁所。」

  「我……唔噢嗯……」胡萊才開口想說什麼,嘴巴立刻被兩名同伴伸來的手用力搗住,無法出聲,他氣得橫眉豎目,惱怒得用眼神射殺這兩個該死的同伴。

  胡嶢滿意的頷首。「很好,那就從今天開始吧。還有,明天以前如果你們再記不起來那顆藥的名稱,就再加罰一個月,以此類推,每多一天就增加一個月,直到你們背起來為止。」

  「……是。」恭敬的應道,兩人硬拖走胡萊。

  目送三人離開,剛才便進來,一直沒有出聲的胡悅兒,這才啟口。

  「校長,我查到那樣東西的下落了。」

  「喔,在哪裡?」聞言,胡嶢眸心一亮。

  胡悅兒拿著一本雜誌走過來,指著上面的一張照片。

  「在這裡。」

  接過雜誌,胡嶢垂眸望著上面的一張照片,凝目細看,才看清楚位於照片左下角的那枚東西。

  「需要派人去取回來嗎?」身為他的秘書,胡悅兒心知他有多想得到這樣東西。

  因為只要得到它,他就能徹底的「脫胎換骨」,擺脫這身童稚之身。

  「不用,剛好我也打算過去尋找幾味煉丹的藥草,我親自過去一趟。」




  台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這裡好黑,我好怕!嗚嗚嗚嗚嗚……」小女孩哭得聲嘶力竭,恐懼的用力敲打著那扇阻隔著她腳步的門板,不斷哭求,「放我出去,爺爺,求求你,放我出去……」

  但沒有人來放她出去,回應她的是滿室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不停的捶打著門扉,不停的哀求著,直到嗓子都叫啞了,手都敲腫了,仍是沒有人來幫她打開困鎖著她的厚重門扉。

  她不知叫了多久、敲了多久,她乏了啞了,蜷縮在地上,餓得沒有力氣再出聲,只能無聲的祈求,「六姑姑,救我……」

  猛然從惡夢裡驚醒,時允茴惶然的張開眼,入眼所見的昏暗,令她面露驚悸,她不由自主的抓緊身上蓋著的被子,輕喘了一聲。

  「……原來是在作夢。」

  但,為什麼房間裡會這麼暗?自那件事後,她一向習慣開燈而眠。

  須臾,她才想起來,下午出去為人治療回來後,她就倦得睡著了,現在該是晚上了吧?

  她瞬向床頭的那只鬧鐘,發現果然已是深夜十一點多了。瞥見窗外的月光,她宛如一隻趨光的飛蛾,被吸引了過去。

  推開窗子,看見窗外一片融融的清輝,她不遐細想的爬出窗外,想甩脫掉房間裡那令人沉滯的黑暗。

  「噫,茴小姐出去了,趙管家,要去追她回來嗎?」大屋內,某處監視器前,傳來一道男嗓。

  被稱為趙管家的男人一臉氣定神閒的吩咐。

  「用不著,這是她的習慣,她有時候半夜睡醒,會到附近散步,只要派兩個人暗中跟著保護她就行了。」

  「是。」

  時允茴走向後門,打開那道雕花的鐵鑄大門,離開時家這座位於市郊的別墅。

  在月華的照映下,她走向附近的一條小路,路的兩端,矗立著幾支昏黃的路燈,照亮了路面。

  如往常一樣,她總愛踩著地上掉落的枯葉,喜歡傾聽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因為這樣一來,寂靜的深夜才不至於太安靜。

  徐徐漫步著,她真想就這樣走出時家,走到天涯海角。

  心裡卻又比誰都還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她所有的行蹤都被密切的掌握著,就如此刻,她的身後恐怕跟著好幾個保鑣,牢牢的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能偶爾在這附近散步,已經是她最大的自由了,她也一直很珍惜這樣僅有的自由。

  「六姑姑,是我沒用……」她神思幽幽的仰起臉,凝望著夜幕上的那輪皎亮明月,喃喃低語,眸光不經意一瞥,發現到不遠處的地上有一團黑影。

  她遲疑了下,緩緩靠近,看清是名小孩後,她連忙彎下身,關切的問。

  「你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睜著一雙眼眸靜靜的注視著她。

  「你受傷了?還是生病了?怎麼會一個人躺在這裡?」她再問。

  他仍是沒有答腔,小臉上一雙秀致的眉毛微微擰起,像是在忍受著什麼痛楚似的。

  見狀,時允茴伸手擱在他胸口,須臾,她低呼一聲。

  「啊,你的氣息好弱!」他快死了!她無法知道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她若不救他,他恐怕熬不過一個小時。「你是不是很難過?」

  「……」他仍是不言不語,因為那不只是難過,而是整個人猶如置身在烈焰中被灼燒的感覺。

  「我幫你治療好不好?」她帶著善意詢問他。

  少年沉默的凝覷著眼前這張清婉的臉孔,微微牽動唇角。

  「你不相信我治得好你?」時允茴讀出了他眸裡的質疑,臉上綻露出一抹輕淺的微笑,「如果是一般的人當然救不了你,可是我能做到哦,只要你想活下去,我就能幫你,你想嗎?告訴我。」

  他仍是無法置信她擁有這樣的能力,但她恬靜的笑容,猶如一道甘涼的清泉,令他飽受劇痛折磨的軀體得到了些許的舒緩,他情不自禁的脫口,「我當然想……活下去……」

  「很好。」聽見他微弱的嗓音,她淺笑,將左手輕輕放在他的額上。

  登時,彷彿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送進他體內,他頓時覺得整個人宛如在剎那間重新活了過來,難以忍受的劇痛一點一滴自他的身體抽離。

  他忍不住闔起了眼眸,身體輕得好似沒有重量,他甚至有種錯覺,覺得自己飄浮了起來,他的意識迷離,分不清此刻是在夢中抑或是真實的,只覺得通體舒暢無比。

  不要停,繼續下去……昏睡前,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半晌,時允茴收回手,輕輕抱起他,這才看清他的長相,眸中閃過一絲驚艷。好美的孩子!

  但他怎麼會一個人倒臥在此?

  如果她今晚沒出來散步,他恐怕就死定了。

  她抱著他走回她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棟佔地三百多坪,附有花園的華麗豪宅,週遭堆砌起的高牆阻隔了外界的窺探。

  她原打算如來時一樣,從後門悄悄回去,不意趙管家與兩名保全人員已候在那裡等她了。

  「茴小姐,您手裡抱著的孩子是誰?」趙管家吃驚的看著她懷抱裡約莫十歲左右的少年。

  她解釋,「我在後山散步時發現他的,他受了傷,所以我就把他帶回來了。」她一點也不意外趙管家會知道她的行蹤,她早就明白她的一舉一動都遭到密切的監控。

  「茴小姐,請將他交給我。老爺要您出診,司機已經在等您了。」趙管家道,示意站在一旁的一名保全人員接過她懷裡的孩子。

  「又要出診?」她微蹙了下眉。她今天早上已出診過一次。

  趙管家解釋,「萬豪企業陳董的女兒出了車禍,腦部受到重傷,有生命的危險。」

  將懷中少年交給那名保全人員,時允茴吩咐。

  「把他送到我房裡去。」

  「不行。」趙管家嚴肅的開口,「他來路不明,我擔心……」

  「趙叔,他只是個孩子,沒什麼好擔心的。」她不再理會管家,逕自朝保全人員交代,「知道了嗎?把他送到我房裡去。」不這麼做,趙管家恐怕會瞞著她,把他給送走。

  「是。」他恭敬的應道。來到時家擔任保全的工作已有七年,他自然知曉眼前這名十九歲的少女時允茴,在時家擁有多重要的地位。

  她自九歲起,就為時家所屬的巨龍集團貢獻了不少功勞,時家若還想維持如今榮顯富貴的局面,就絕少不了她。

  說她是整個時家賴以維生的命脈,也絕不為過。

  除了她,時家尚有另一個人,她的八叔時新鳴,也曾經是時家的支柱,但隨著他逼近三十歲,此刻就猶如風中殘燭,已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時允茴再看了那少年一眼,這才跟著趙管家往前門走去。

  深夜的涼風拂亂她的髮絲,她抬起眸子瞟向天際,深墨的眼眸透著一絲自嘲。她這一生似乎只是為了維持時家的富貴,以及延續那些達官貴人的生命而活著。

  「什麼時候,我才能為自己而活?」她無語的問,心中卻如明鏡般的了悟,終其一生,她都不會有這麼一天,就猶如六姑、八叔一樣,要一直為時家效命,直到油盡燈枯的那一天為止。

  只因為……他們這些身懷異能的時氏後代,是受到詛咒的人。




  早上醒來,鼻翼間飄來一縷清淡的香氣,令時允茴忍不住抿唇而笑。

  她轉過身面向著睡臥在她身旁的少年。

  「早安,小王子。」

  少年沒有任何回應,雙眸閉得緊緊的,似在沉睡中。

  她目不轉睛的瞬著他的睡容片刻,坐起身,朝他伸出手,抵在他額上,將自身的能量灌注他體內。

  「加油,你要努力活下去哦。」她握起他的手,柔聲鼓勵。

  須臾,她微訝的垂目看著他的手,雖然很細微,她仍能清楚的感覺得到他剛才微微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

  她驚喜得更加用力握緊他的手。

  「你一定可以撐下去的,不要放棄哦。」他已經這樣不明原因的昏睡五天了,趙叔一直想把他送走,但她不肯,堅持要將他留在她房裡。

  也許是因為喜歡他身上那縷淡淡的清香,這幾天醒來後,每次嗅到這抹甜香,她的心情總會莫名的輕快起來。

  「我相信你一定會活下去的,對不對?」她微笑的說,憐惜的輕輕撫摸著他的小臉。

  這時,房門外傳來趙管家的聲音。

  「茴小姐,您起床了嗎?」

  「嗯。」她應了聲,下床,過去開門。

  「那孩子還是沒醒嗎?」他向房內探了探。

  「嗯,不過他今天有進展了,他握了我的手。」她語氣微露一絲興奮。

  看得出來她為了這件事感到欣喜,趙管家沉吟了下說。

  「茴小姐,我想,還是把他送到醫院吧,那裡有醫生和護士照顧他,對他會更有幫助。」

  她輕擰秀眉拒絕,「不要,我們請來的醫生也查不出他一直昏迷不醒是什麼原因,送他到醫院也不會有用。」

  趙管家不認同的駁道:「如果他繼續這樣昏迷下去,難道茴小姐打算就這樣一直照顧他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瞪著腳下潔白的大理石地磚不出聲。

  「這樣吧,再三天,如果這三天裡他還是沒有醒來,三天後,我會派人把他送到醫院去。」

  時允茴終於開口了,「我不想把他一個人丟在醫院裡,現在我還有能力,我可以照顧他。」說完,她關上房門,不想再聽見任何想送走他的話。

  她走回床邊,在他身旁坐下,凝眸注視著他。

  「快點醒來吧,愛睡覺的小王子,」她突發異想,想起了某個童話故事,「或者,你是在等公主吻醒你?」

  少年依然沉睡著。

  她唇瓣噙笑,緩緩的俯下臉。

  「算了,我只好犧牲一點,把我的初吻送給你嘍,快快醒來吧。」她淡色的唇辦輕輕的印上他形狀姣美的唇。

  那一瞬間,她白皙的面容忍不住輕染兩抹紅霞。明明對方只不過是個孩子,她竟克制不住臉紅心跳的感覺。

  卜通卜通……胸腔激動的擂得好大聲。

  「嘿,小王子,公主獻出珍貴的初吻,吻了你嘍,你還不醒來?」她低眸凝視著少年依然深眠的臉龐。

  早知道這樣不會有用的,她忍不住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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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03:28: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時允茴喜歡上了這樣的日子,喜歡這種有人陪伴在身邊的感覺,雖然對方只是一直在沉睡著,從來不曾跟她說過一句話。

  今晨醒來,她一如過去幾天,望向少年,淺笑開口,「早安,小王子。」在他額心親吻一下,接著,她把手放在他額上,將自身的能量送進他體內。

  然後,她會輕柔的替他按摩全身,活絡他的氣血與筋骨,她怕他這樣昏睡太久,沒有活動的身體肌肉會逐漸萎縮,所以總是替他很仔細的按摩。

  「我不會讓你孤伶伶一個人被送進醫院裡,所以你也要早點醒來哦。」由於他身上沒有任何證件,無從得知他的身份,因此也無法通知他的家人。

  但她莫名的有絲慶幸這點,因為這樣,所以她才能一直將他留在身邊,每天都能在那抹好聞的甜香中醒來。

  覷望著他那張俊美絕倫的小臉蛋,她察覺到他的氣色似乎一天比一天紅潤起來,此刻他的唇瓣嫣紅潤澤,令人忍不住好想……咬一口看看滋味如何。

  她忍不住抿了抿唇,「嘻,小王子,姊姊就再施展一下親吻的魔法,看看能不能吻醒你這個貪睡的小王子。」

  她朝那張引人遐思的櫻色唇瓣輕輕的覆上自己的唇,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個好色的大姊姊,在輕薄無助的小孩,她臉紅紅的吐吐粉舌,對著沉睡不醒的人解釋。

  「姊姊不是要佔你便宜,是希望你能快點醒過來。」她握住他的手,發現他回握的力道比前幾天都還要強。

  她驚喜得眸裡燦爛生輝。

  「太好了,這是不是表示你快要醒來了?」

  「茴小姐,時間到了,您準備好了嗎?」房外傳來趙管家的聲音。

  她依依不捨的放開他的手,發現他竟然緊握著她的手不放,她吃驚的瞪著他。

  「你要醒了是不是?快點張開眼睛呀。」她一臉期待,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但緊闔著的那雙眸子遲遲沒有睜開。

  候了半晌,門外的趙管家又再度催促她,時允茴有些失望的輕輕扳開他的手,走到房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看他。

  他還是沒醒來。

  她這才扭開門把,出去。

  時允茴離開後,一陣輕風從白色的窗簾間逸了進來,拂動了掛在窗邊的風鈴,響起一陣悅耳的叮鈴聲。

  沉睡多日的少年終於徐徐睜開眼了。

  「……我死了嗎?」瘖啞的嗓音自言自語,一時之間似乎分不清自己是置身在天堂,還是猶在人間。

  白色的羽毛被傳來一縷很淡雅的馨香,身下枕睡的床鋪柔軟而舒服,他的目光瞬向四周,逐漸憶起昏迷前發生的事——他受了致命的重創。

  他挪動了下四肢,發現先前那如火焚般的劇痛已平息不少,但身子仍感沉重,他想下床,卻發現自己渾身乏力,又跌回床上。

  瞥見自己的腕間粘了塊白色的膠帶,膠帶裡面埋了根細管,他順著管子往上看,看到了床邊的架子上吊了一包透明的液體,他凝目細看,發現那是一包點滴。

  他瞇眸忖思。是誰救了他?

  隱約感覺到在他昏迷的這段期間,彷彿有個人在他耳邊說著什麼話,還有一股暖流不時送進他體內。

  對了,他霍然想起昏迷前最後見到的人。

  會是她救了他嗎?!

  但他被法器傷得那麼重,差點魂飛魄散,連精研醫術的他都沒辦法自救,憑她如何能救得了他?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在他瞇眸思忖問,不知不覺又陷入昏睡,直到有人進來的聲音,再次驚醒了他。

  他聽見一聲沉重的吐氣聲,接著來人走向了他,或者該說是床。

  因為她一過來就將自己摔向床上。

  「啊,你終於醒啦!」時允茴語氣裡流露一抹驚喜,連忙從床上彈坐起身。

  「是你救了我?」少年狐疑的問。

  「嗯,你說你想活下去,我就救了你。」她臉上綻露出開心的笑容。

  凝目瞬了她片刻,少年一開口,說的不是感激的話語,而是——「我餓了,去拿點東西給我吃。」

  聽見他霸道的語氣,她失笑,「呵,你真囂張。」嘴上雖這麼說,她仍拿起電話,吩咐廚房送來食物。

  少年接著嫌惡的擰起細緻的雙眉,驅趕她。

  「你下去,我不喜歡跟人同睡一張床。」

  時允茴微微一笑,並沒有因為他任性的話而生氣。

  「這是我的床,床夠大,我可以分你睡一半,可如果你不習慣跟人睡的話,那晚一點我再讓趙叔替你安排一間客房。」

  「我喜歡這張床,你去睡客房。」少年語帶命令。如果不是他此刻一點力氣也沒有,他會直接踹她下去。

  她仍是很有耐心的微笑著。「噢,那可不行,這是我的房間,這張床是我的。而且你知不知道,你跟我已經在一起睡了九天了?」

  「我昏迷九天了?!」他有絲驚詫。

  「嗯。這幾天,我找來好幾個醫生為你做詳細的檢查,發現你既沒有外傷,又不像有什麼病,但你卻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幸好你終於醒了。」

  她雖擁有特殊的能力,但並不是醫生,這幾天她為他所做的,只是以自身的能量注入他體內,至於他能不能活下來,就全得靠他自己了。

  醫生當然查不出異狀,因為他是被法器所傷。

  他運起內息,檢視自身的情況。那夜受到的重創已無大礙,但元氣大損,需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復元。

  見他沒有答腔,時允茴關心的接著問。

  「對了,小王子,你住在哪裡?要不要我通知你爸媽他們來接你回去?」

  小王子,這是在叫他嗎?少年睞她一眼,語氣不善的說。

  「用不著,他們不知死到哪裡去了。」

  聽見他不遜的話,時允茴眉心微擰想斥責他,驀然想到什麼,心忖他的父母可能都不在了,所以他才會一個人倒在郊外沒人理,於是眼帶憐憫的看著他,柔嗓說。

  「如果你沒有地方去的話,可以暫時留在這裡沒關係。」

  少年微微瞇了下眼。不知道這女人是想到什麼了,居然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時允茴眨了眨眼,覺得有些撐不下去了。

  「不行了,我好睏,先睡一下。」每次出去為人治療,回來後她總會覺得特別的疲憊,尤其隨著最近出診次數異常的頻繁,這種感覺愈來愈深。

  臨睡前她順手打亮房裡的燈。

  「屋裡這麼亮,為什麼要開燈?」察覺到她的動作,他有絲不解。

  「這樣晚上我醒來,房間裡才不會暗暗的。」她笑著說完,倒頭就閉上眼。

  不久,女傭送來他要的食物。

  飽餐一頓後,體力恢復了一些,少年伸手拔掉腕上的點滴管,慢吞吞的踱到窗邊,發現窗外是一座花園,看著滿園盛開的菊花,他滿眼疑惑。

  這是哪裡?為什麼她竟能救得了他?




  時允茴這一覺睡到入夜才醒來,她慵懶的坐在床上,眸光含笑睇向坐在窗邊的少年。

  發現她在看他,他的眸光也投過來。

  「你終於醒了,我有話問你。」她還真能睡,整整睡了一天。

  「什麼事?」時允茴起身下床,朝他走去,忍不住對他做了一件她一直很想做的事。

  她抬起雙手,用力捏了捏他那張俊美得不像話的小臉,又揉揉他那頭栗色的柔細短髮。

  「你在做什麼?」少年不悅的揮開她的手。

  她將他的嫌惡當成羞怯。

  「你在害羞呀,跟你說哦,在你昏迷的這幾天,我已經摸遍你全身啦。」看著他那張美得不可思議的小臉,她笑咪咪的說。

  他眸裡掠過一抹慍怒,考慮著要不要砍斷她那雙膽敢輕薄他的手。

  時允茴渾然沒有察覺危險臨頭,淺笑吟吟接著說。

  「因為你一直昏睡不醒,我擔心你繼續這樣下去,沒有活動的身體肌肉會日漸萎縮,所以每天都幫你按摩,喏,就像這樣。」說著她的兩手搭上他的肩膀,一路按揉而下。

  就是這種感覺,他昏迷時,隱約感覺到的那種很舒服的撫觸……他望向她的眸光忽地變得深沉。

  「怎麼了嗎?」她發覺他看她的目光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他沒有答腔,只是垂目忖思著什麼。

  時允茴瞥見桌上的晚餐似乎沒有被動過的樣子,關心的問。

  「怎麼了,小王子,飯菜不合你胃口嗎?還是你喜歡吃什麼,告訴姊姊,我讓廚房替你準備。」

  姊姊?他抬目瞬她,揚眉冷道:「你還不夠格當我姊姊,我年紀比你大。」

  時允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十九歲了哦,你頂多只有十歲左右吧。」她不曉得他在鬧什麼彆扭,居然會說出這種沒人相信的謊言。

  他睞她一眼,「我二十四歲了。」他其實不想浪費唇舌跟她說這個,但聽她自稱姊姊,讓他覺得有點刺耳。

  時允茴忍不住失笑道:「你說你二十四歲?你知道二十四歲的人長得什麼模樣嗎?起碼身高也要這麼高了。」她笑咪咪的比了個高度。

  看得出來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話,少年有點不悅。

  「我是因為某些原因,所以才會這樣。總之,你記住我的話,我比你大,不准再叫我小王子。」那個小字,分明是把他當做小孩子了。

  發現他似乎很認真,時允茴雖然不信他的話,卻也沒再取笑他。

  「欸,那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一個人倒在路邊?」

  他用手指沾了點杯子裡的水,在桌上寫下自己的姓名。

  「胡、嶢。」時允茴輕念,「我叫時允茴。」她也學他一樣,伸手沾了杯中的水寫下自己的姓名。

  「時允茴,」他將她的名字含在口裡低喃,眸心微訝,同時也驀然憶起一事。「原來你是時氏家族的人。」怪不得她能救得了他。

  他曾聽過傳聞,傳說時氏家族的子孫裡,每一代都會出現幾個身懷特異能力的人,傳言那種能力只要尚未氣絕,再重的病、再沉的傷都可以治好。

  仗著這種能力,時氏家族得以攀權附貴,累積了數代的榮顯富裕。

  沒想到他小小年紀,也知道時氏家族,時允茴有些意外,她沒有接腔,轉眸望向窗外,臉上透著一抹神思。

  很多人都艷羨著她所擁有的能力,卻不知為此,她必須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對她而言,這種能力無異於詛咒,如果能讓她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她寧願做個平平凡凡的人就好。

  「我問你,時新廷是你什麼人?」

  他的話拉回她的思緒,時允茴移回目光望向他。

  「他是我大伯。」

  「他住在這裡嗎?」

  「他跟我爺爺住在市區。」這座位在郊區的別墅主要是給她和八叔居住的,爺爺與其他的叔伯和堂哥、堂姊大都住在市區裡。

  偶爾會有幾位叔伯和堂哥過來這裡小住一陣子,表面上的理由是說來陪伴她和八叔,但她心裡很清楚,他們根本是爺爺派來監視她的。

  她好奇的接著問:「你問我大伯做什麼,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我要向他討回一樣東西。」

  「噫,我大伯拿了你什麼東西?」

  「一枚古玉。」

  「古玉?」

  沒打算再透露更多,胡嶢注視著她兩鬢邊的白髮。

  「為什麼想把它們染成白色的?」說著,他伸指撩起她鬢邊一綹蒼白若雪的髮絲。

  低眸看著被他握在指間的白髮,她遲疑了下,輕輕搖首。

  「……不是染的,不知不覺間,原本黑色的頭髮就變成白色的了。」她神思有片刻間的恍思,但只一瞬,再抬起眸來,臉上已噙著微笑。「嶢,如果你沒地方去的話,留下來好不好?」

  不知為何,她覺得如果自己沒有開口留他,他一定會離開這裡。

  沒有忽略她眼裡的期盼,他深看她一眼後,提出要求。

  「如果你希望我留下來,我要睡這間房間。」

  時允茴聞言,一口答應,「好呀,反正床夠大,足夠我們兩個人睡。」

  他睇她一眼,確定她不是存心跟他裝傻、曲解他的意思後,他小臉上漾起無邪一笑,說出的話卻十分霸道。

  「我不愛與人同床,你去睡客房。」

  她面露難色,「這間房間我住了十幾年了,不然這樣好嗎,我讓趙叔把隔壁的那間客房整理出來,再替你買一張跟我這張一樣的床好不好?」

  見他一點表情都沒有,她歎口氣,想了想,最後妥協了。

  「好吧,既然你這麼喜歡這間房間,就給你住好了。」說不出為什麼,她很希望能留下他。

  誰知她妥協後,胡嶢卻又改變了主意。

  「算了,就依你說的那樣吧。」

  「……噢,好。」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說,時允茴先是一愣,接著開心一笑。「我馬上吩咐趙叔,派人去把那間客房整理乾淨。」唯恐他又再改變心意似的,她快步走出去。




  來到客房,沒見到胡嶢,時允茴旋即轉往花園,不久,她便在其中的一株老樹上,發現到他。

  她仰頭望著盤腿端坐在枝椏間的小人兒。自胡嶢醒過來之後,他便常常跑到樹上打坐,且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她一直很好奇,他坐這麼久居然都不會掉下來,也不知是怎麼辦到的?

  她隱隱感覺得到他身上透著說不出的神秘與古怪,但除了姓名之外,胡嶢什麼都不肯再透露。

  「你想要什麼?」胡嶢忽睜開眼,垂目瞬著佇立在樹下的她。

  「什麼意思?」對他沒頭沒尾的話,她一臉莫名所以。

  「你想要什麼東西做為謝禮?」他進一步說明。

  謝禮?時允茴思索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原來他還知道感恩哪,她還以為,他一直把她這陣子來為他所做的事,都視為理所當然的呢。

  且他才來沒多久,已儼然像是這裡的主人了,別墅裡的下人都被俊美無儔的他給迷得團團轉,個個都爭先恐後的想討好他、奉承他,以博得他燦然一笑。

  唉,小小年紀,魅力卻已無遠弗屆,男女通殺,將來長大,恐怕更不得了。

  思忖片刻,時允茴輕輕搖首。

  「我什麼都不需要。」除了自由之外,時家在物質上並沒有虧待她。

  「什麼要求都可以,你想清楚之後再告訴我。」他堅持,不願平白受她恩惠。

  「什麼都可以嗎?」一念閃過,她想叫他帶她離開這裡,卻又心知那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對。」

  「那……」她隨口說道:「如果我想要埃及的人面獅身像?或者是史前時代的恐龍呢?」

  他挑眉,「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會為你辦到。」

  見他似乎當真了,時允茴噗哧一笑。

  「我跟你開玩笑的啦,那麼大一座獅身人面像,如果你真的搬來,我還不知道要擺在哪裡呢。而且你若真的找來一隻活生生的恐龍,說不定我還會被它給當成點心,一口吃掉咧。」

  「只要你真的想要,你說的事我自會替你解決。」

  她還是搖頭。

  「我真的只是在跟你說笑的,我暫時沒有想要的東西。」

  「好吧,等你想到再告訴我。」她身為時氏家族的人,胡嶢可以理解,在物質上她應該不虞匱乏。

  「其實你不用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雖然救了你,可是這段時間有你陪著我,我覺得很開心,這就足夠相抵償了。」她溫柔的淺笑著,說得真心誠意。

  胡嶢眸色一沉,凝瞬著她的笑顏,感覺胸口深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騷動著。




  「嶢,你快起來,我幫你買了玩具。」時允茴將手裡的提袋堆滿桌上,這些東西是她在出診回來的路上,特地跑去幫他買的。

  躺在床上,正在小憩的小人兒慵懶的張開眼瞟向她。

  「你快點過來呀。」她一臉笑的招手要他過去。

  見她一臉興匆匆的,胡嶢這才慢條斯理的下床,朝她踱過去。

  時允茴指著桌上的幾個袋子,「都是送給你的,你看喜不喜歡?」她的眸裡亮晶晶的,期待看見他驚喜的表情。

  這是她第一次親手為人買禮物,心情有絲雀躍。

  胡嶢一一取出袋子裡的東西,有遙控汽車、模型、扯鈴、電動玩具,還有兩個絨毛玩偶。

  看完後,他沒有半絲欣喜,微挑眉,一臉看笨蛋的表情覷向她。

  「你認為我會喜歡這些幼稚的玩具?」

  她有絲失望,「你不喜歡嗎?」

  胡嶢不明白為什麼看見她臉上那抹失望的表情,他竟然嚥回了想告訴她,他一點都不喜歡這堆垃圾玩具的話,語氣微頓了下說。

  「我跟你說過我不是小鬼了。」

  時允茴寵愛的揉著他那頭栗色的短髮,語重心長的回應。

  「嶢,我知道你急著想當大人,可是,成長需要時間,你要接受自己現在是個孩子的事實,當大人沒那麼好,真的,不要急著長大,大人的世界是很殘酷的。」

  她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經歷了什麼樣的事,他不願說,她也不會逼他說的,但這幾些日子來有他陪著她,她覺得很快樂,所以才想買禮物送他。

  她果然完全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知道以他此刻這種形貌,只怕他再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他的話。

  他也不想再多費唇舌,只說:「時允茴,這世界很大,有很多你想像不到的事,有些事情甚至不是你眼睛所看到的那樣。」

  「嗯,我知道這世界很大,可惜我所能看到的世界,就只局限在這棟別墅裡而已。」她眼神充滿了某種嚮往,有些憧憬的接下去說:「我很想去復活節島看看那裡的巨石像,是不是真的那麼巨大;我也很想去埃及看看那裡的金字塔有多壯觀;想去馬爾地夫看看那裡的海,是不是如電視上播的那麼美。」

  「那就去呀,時氏的財富應該足夠支應你去環遊世界的費用。」時氏家族在台灣被列為十大富豪之一,不可能付不起這些錢。

  時允茴輕輕搖首,臉上不經意的流露出深沉的落寞。

  「除了這裡,我哪裡也不能去。」

  「為什麼?」看見她臉上那抹落寞,胡嶢心頭不由得蕩過一縷陌生的情緒,他微蹙了下眉,不明白那種情緒意味著什麼。

  「因為……」她抬起眼看向窗外心愛的菊花,語氣幽幽,「隨時可能會有人需要我。」沒有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所以她必須待在這裡隨時聽候爺爺的召喚。

  「你的意思是……就因為可能會有人需要你的特殊能力,所以你哪裡也不能去,只能待在這裡?」

  「嗯。」她垂下眼,看著她特地為他買回來,卻不討他喜歡的玩具。「我從出生到現在,都一直住在這裡,從來沒離開過,只有在為人治療時才能出去。」為了不讓她與外界接觸,爺爺甚至不讓她上學,只為她請來家教,教授她基本的知識。

  她拿起一台遙控車,既然他不愛玩,她只好自己拿來玩了。

  看了下說明書後,她裝上電池,將車子放在地板上,由於不曾玩過,一時無法流利的操縱遙控車,讓它不時的撞到東西。

  「是誰限制住你的自由?」胡嶢語氣微沉。

  「除了八叔和過世的六姑姑,時家的每一個人都不希望我離開這裡吧。」啊,翻車了!她連忙過去把撞到椅腳翻跌的車子扶正,繼續按著操縱桿操縱車子。

  「你就這樣任由他們擺佈?」

  「……」她沒有答腔,很專心的玩著遙控車。

  她發現自己隱約摸到竅門,稍微能控制車子行進的方向了。

  玩了片刻,她滿眼笑的抬眸,「欸,很好玩耶,你要不要玩玩看?」

  見她一臉熱切的表情,胡嶢從她手裡接過遙控器。

  「啊,你好厲害哦,它跑得好快,還會倒退轉彎,完全不會撞到東西耶。」時允茴的眼神驚詫的追著那輛車子跑。

  「過來,我教你。」他將遙控器塞回她手裡,小手握著她的手,一一解釋示範,「這是倒退、這是左轉、這是右轉。」

  「咦,你好熟練哦,你以前常玩嗎?」她發現他操縱起來得心應手,完全不像她那麼生疏。

  他嗤笑,「這跟智商有關。」他才沒興趣玩這麼幼稚的玩具,他只玩真的車。

  她笑著回道:「你少臭屁了!喏,我買了兩款遙控車,我們來比賽看看誰跑得快。」

  胡嶢原要拒絕,但見她興致勃勃的拆了另一輛車子,猛然嚥回到唇邊的話。

  「來,開始嘍。」擺好車子,時允茴笑吟吟的出聲。

  一藍一紅兩輛小吉普車在地上競速起來,紅色的那輛不時就撞到東西,遠遠落後藍色那輛。

  但時允茴並不以為意。笑聲不時逸出唇邊。

  胡嶢側眸凝覷她的笑容,倏然驚覺到一件事,為了讓她笑,他居然可以忍受自己不喜歡的事。

  這太反常了,他一向都是我行我素的人,從來不會為了別人而委屈自己,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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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03:2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爺爺,我不敢了,我下次不敢再逃走了,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雙小手搖醒陷在夢境裡的人。

  「時允茴,你醒醒,你在作惡夢。」

  她張開眼醒來,發現滿室的黑暗,語帶驚惶的問:「為什麼這麼黑?」

  「因為現在是半夜兩點了。」被她的夢囈聲吵醒的小人兒,語氣微透著不悅。雖是睡在隔壁客房,但他的聽覺一向敏銳,週遭只要一有動靜,他便能聽得一清二楚。

  看來是她下午回來後,睡著前又忘了把電燈打開了。時允茴伸手摸索著牆上的開關,撳亮電燈。

  昏暗的屋內驟亮,見她臉上仍殘留著一絲驚悸的表情,胡嶢睞她一眼,問。

  「你為什麼怕黑?」

  她低眸瞪著床單,沉默不語,半晌,才徐徐開口,說的卻是——

  「對不起,吵醒你了,我沒事,你去睡吧。」

  胡嶢眸色微凜,瞬著她須臾,慢悠悠啟口。

  「這樣吧,我告訴你我的事,你跟我說你為什麼怕黑的事。」

  她訝然的抬眼望住他。他的話吸引了她,她一直很想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伹他卻不願意談。

  思量片刻,時允茴微微點頭,同意這個交換條件。

  「你先說。」

  「是我先問的,所以你先說。」

  她輕絞著床單,片刻,才緩緩出聲。

  「我九歲的時候,我六姑姑去世前,叫我逃離時家,替她出去看看這個世界,她死後,我便聽她的話去做了。」

  胡嶢用不著開口問,看她現在還待在這裡,便知道結果如何了。

  果然就聽她接著說。

  「可是,沒多久,我就被抓回來了。爺爺為了處罰我,把我關進一間黑漆漆的屋子裡,三天三夜。」回想起往事,她的指尖深陷進掌心裡,聲音微啞的續道:「我不斷哭求著爺爺放我出去,可是都沒有人理我……」

  聽至此,胡嶢眸心隱隱竄起一抹恚怒。

  「從那以後,我就很怕待在漆黑的屋子裡。」她勉強擠出一笑看著他,「我說完了,該你說了。」若不是為了得知他的事,她實在不願意再去回顧幼時的那段不堪的遭遇。

  胡嶢眼神異常深沉的注視著她。

  「我先問你,你相不相信這世界上有狐狸精?」

  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提到這個,時允茴點頭說。

  「相信呀,不是很多嗎?」戲劇裡不是常常有女人被罵狐狸精嗎?

  看她的表情,胡嶢就明白她在想什麼了。

  「我不是說那種狐狸精,我是說真正的狐狸精。」

  「真正的狐狸精?」她愣愣的看著他,想了下說:「是聊齋裡寫的那種狐狸精嗎?」

  「差不多意思。」

  「世界上真的有這種精怪嗎?」

  「當然有。」




  「你在做什麼?」簡單的說完自己的來歷,胡嶢發現時允茴不僅沒為他的身份感到驚恐與懷疑,反而一臉好奇的湊過來,在他身上東聞西嗅著。

  「你說你是狐狸精與人類所生的後代,可是你身上沒有狐騷味,反而透著一股清香,這是為什麼?」她眸裡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身上有香氣?」胡嶢面露疑惑,第一次有人這麼跟他說。

  時允茴形容那股味道,「嗯,那是一種清甜的香味,很好聞。」

  「也許是與生俱來的體味吧。」聽見她形容他氣味好聞,他唇角愉快的勾起。

  她又目不轉睛的打量著他,手指還上下的比了比他的身高,先解釋。

  「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哦,可是你真的好小哦,你們的族人也都長得這麼嬌小嗎?」

  「不是,我是例外。」不過,只要等他得到那枚古玉,不出一個月就能完全脫胎換骨,到那時候他就能如常人一樣了。

  由於他身上遺傳了父母半妖的血統,所以他的成長來得比一般的人緩慢很多,一般而言,像他們這種半妖,通常要到四十歲左右,才能長成跟常人一樣高大。

  時允茴狐疑的打量著他,還是很難置信以他此刻的形貌,真的有二十四歲了,想起一事,她再問。

  「那你之前為什麼會受那麼重的傷?」

  提起這件事,胡嶢的嗓音遽冷。

  「我來台灣後便遇到一個人,他自稱是張天師的第二十四代傳人,我一時失察誤中他的法器,才會受到重創。」

  「張天師?就是戲裡常演的那些擅長捉妖驅鬼的法師嗎?啊,他是不是看出了你的真實身份,所以才會對你動手?」

  胡嶢淡哼一聲。如果不是他當時太大意,小覷了他,也不至於被他的法器所傷,而受到致命的重創。

  「他居然能看出你的身份,這表示他的道行不低吧?」時允茴有些為他擔心起來,「如果再遇到他的話,那要怎麼樣?」

  胡嶢勾唇一笑,「他確實是有點真本事,不過再遇上的話,該小心的人就是他了。」

  他眸裡的冷芒,令她陡覺背脊發寒。




  深夜,一道人影如入無人之境的潛進時家位於市區、守衛森嚴的豪宅,不久,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想要的東西。

  離開華麗的宅邸後,胡嶢駐足在月色中,攤開掌心,低眸注視著手中那枚狐狸形狀的古玉,掌心隱隱發燙的感覺,令他目露一絲興奮。

  多年來的心願即將達成,絲絨般紅潤的唇瓣不禁勾出一抹魅笑,旋身欲走。

  心頭倏然響起了一個聲音,令他微頓了下腳步。

  「離開前,再去看她一眼好了……」沒有猶豫多久,他順從自己的心意,回到時家位於郊區的別墅,悄然無聲的來到時允茴的臥室。

  注視著她的睡顏,他眸裡微露疑惑。他的元氣已恢復得差不多了,想要的東西又已到手,為何他卻有種不想離開的念頭?

  是貪戀此處下人對他的慇勤伺候?抑或是眷戀這裡的舒適?

  論起舒適,他在聖德島上的住所比起這裡有過之而無不及,且只消他開口,聖德島上多得是供他差遣的人。

  他驀然一震,答案呼之欲出。絆住他腳步的不是其他任何的原因,單純的只是因為這裡有……她。

  時允茴迷糊的睜開眼,在白亮的燈光中,眨了眨眼,覷見他站在床邊看著自己,她帶著困意的嗓音不解的問:「嶢,你怎麼了?睡不著嗎?」

  胡嶢搖頭,想告訴她,他打算今晚就要離開,但話到唇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瞥見他手裡握著什麼,時允茴探手拿過他手裡的東西,低眸端詳。

  「這隻狐狸刻得好傳神哦,不過,它的眼睛鑲上了這兩顆紅寶石,看起來有點邪氣。」掌心傳來的一絲微妙波動令她瞇起了眼。「噫,這枚古玉好像隱藏了什麼奇特的能量。」

  「你感應到了?」胡嶢微訝。

  「嗯。」

  「這枚古玉據說是用上古靈玉雕刻而成,所以裡面蘊藏著一股奇異的能量。」

  「噢,」她愛困的揉了揉眼,打了個哈欠,「嶢,如果你自己一個人睡不著,要不要上來跟我一起睡?」老實說,她一直很懷念之前與他共睡一床時,每天都能在那股好聞的甜香中醒來的日子。

  胡嶢正要拒絕,時允茴已不由分說拉他上床。

  「喏,我的床分你一半,快點睡吧。」她淺笑吟吟的望著他,手輕拍著他的胸口,宛如在哄小孩似的,逕自唱起了催眠曲,那是小時候六姑姑哄她睡覺時,常會唱給她聽的歌。

  他該毫不留戀的起身離開才對,然而耳邊傾聽著她的歌聲,眼眸不知不覺輕闔起來,罷了,就再多待幾天也無妨……




  秋高氣爽,時允茴溫聲問著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我推八叔出去走走好嗎?」

  「嗯,也好。」時新鳴微微頷首。

  時允茴拿了件外套和一條毯子披在他肩上和腿上。

  「秋末了,天氣有點涼。」

  「花園裡的那些菊花都開了吧?」

  「嗯,白大將、新雪山、白銅錢、十姊妹,還有秋陽都開了。」

  來到花園,見到滿園盛開的菊花,時新鳴出神的望著身旁一株白色的十姊妹,想起一事,他低啞的嗓子問。

  「允茴,我聽說爸爸最近在安排你的婚事?」

  「嗯。」

  「你打算如他所願嗎?」

  「我能違抗得了爺爺嗎?」她語氣裡透著一抹自嘲。

  她一出生就注定成為時氏的禁臠,時氏提供她物質上的享受,卻剝奪了她的自由,她就猶如一隻被囚困在華麗籠子裡的鳥兒,只能翹首仰望那片廣袤的藍天,卻無法振翅飛向晴空的懷抱。

  「他只是希望你能產下與我們擁有相同能力的後代而已。」時新鳴低歎一聲,很清楚父親的私心。

  「我知道。」目前除了她和八叔,時氏子孫裡沒人再擁有這種能力,八叔此刻又已沒有能力為人治療,不出幾年,她也將與八叔一樣。

  屆時,家族裡,若是還沒有人再生下擁有這種特異體質的人,就無法藉此再圖得鉅額的利益供時氏子孫享用,爺爺當然著急了。

  因此爺爺才會急著想安排她的婚事,看看能不能生下與她一樣體質的兒女。

  即使她表面上順從,但私下她絕不會讓爺爺如願,她不會生下一子半女的。她不願自己的骨肉,也承受著與她相同的痛苦。

  若真是到她這一代,時氏的子孫就不再擁有這種能力的話,那將是一件莫大的好事,沒有必要再強求,製造另一個悲劇。

  「允茴,我受傷了,快幫我治療。」一道急切的嗓音忽然傳至,人也跟著快步走了過來。

  「二伯,你哪裡受傷?」時允茴抬眸望向他。

  「這裡。」時新昌抬起正汩汩泌出血汁的手指。

  瞥向他的手指,時新鳴不以為然的說。

  「二哥,你那只是一點小傷,擦點藥就好了,沒必要浪費允茴的精力。」

  時新昌不悅的怒嗔他。

  「我是叫允茴治療,又不是叫你這個廢人,你插什麼嘴?」

  時新鳴臉色倏然一變,還未開口,就聽見允茴沉聲道:「二伯,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

  「我有說錯嗎?新鳴已經是個在等死的廢人了,不是嗎?」時新昌臉上的表情有的只是幸災樂禍,沒有半點憐惜。

  之前他還能為人治療時,可是被他老爸當成活佛一樣的供起來,就差沒每天三炷香拜他了。

  老爸更不准任何人怠慢他,結果新鳴恃寵而驕,傲慢得不把他們這些兄弟看在眼裡,哼,現在沒有能力,成了廢物一個,看他還能跩什麼。

  一向不輕易動怒的時允茴面含薄怒。

  「二伯,你說得太過份了!如果之前不是因為有八叔,時家能一次又一次的度過那麼多難關嗎?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沒有被抓進去牢裡關,不也是拜八叔所賜嗎?」

  她這位二伯除了惹是生非之外,沒有其他的長才,幾年前還因為撞死了人,而被逮進警局。若非八叔以自己的能力替死者的父親治好了中風,這才讓死者家屬願意跟他們和解,撤回告訴。

  如今他竟然對八叔說出這種冷酷的話來,怎不叫人覺得心寒。

  時新昌半點歉意也沒有,撇唇,語帶輕蔑。

  「爸把你們當成寶一樣供著,但我就不信時家沒有你們會垮。」

  時允茴輕蹙秀肩,臉色微冷的說。

  「沒錯,時家沒有我們未必會垮,所以二伯的傷也用不著我治療,敷點藥就沒事了。」她心裡明白,在時家,不是只有二伯這樣看待他們,時家不少人都只把他們看成是圖利的工具而已,沒有幾個人是真心在關懷他們。

  見她居然敢對他說出這種話,時新昌羞惱的怒斥。

  「你不要跩,你將來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囂張多久。」罵完,轉身離開前,他恨恨折斷了好幾株她心愛的菊花洩怒。

  時允茴微蹙了下眉,柔聲說:「八叔,你不要把二伯的話放在心裡。」

  「允茴,我不會浪費心力跟他那種人計較的,」輕輕拍拍她的手,時新鳴語重心長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你能離開這裡,去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她低問:「八叔,你覺得爺爺和大伯可能放我離開嗎?」

  「……」他無語的歎息,心裡很清楚父親與大哥絕對不可能任由允茴離開,尤其在她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

  除非她失去了那種能力,但若等到那時,她更不可能拖著衰殘的身體離開時家了,就像此刻的他一樣。二哥剛才的話雖然毒辣,但也並沒有說錯,他只是個賴在時家等死的廢人。

  他真不希望心愛的侄女最後落得跟他的下場一樣,卻又萬分明白,她不可能逃得了他們早就注定好的殘酷命運。

  想到這些,時新鳴神色一黯,眸光不經意一瞥,忽然愕住。他懷疑自己是否眼花了,否則怎麼可能看見如此美得讓人屏息的……天使。

  時允茴疑惑的抬起眼,這才發現到胡嶢。

  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從地上拾起了一朵被她二伯折斷的白色菊花,拿在手裡把玩著。

  她為兩人介紹,「嶢,這位是我八叔,八叔,他叫胡嶢。」

  胡嶢淡瞥時新鳴一眼,對她說:「我要離開幾天。」

  「你要去哪?」時允茴連忙追問。

  他沒答腔,逕自離開花園。

  時新鳴這才回神,問她,「允茴,這孩子是哪來的?」

  「他是我前一陣子在路邊救回來的人。」

  「那孩子長得真美。」時新鳴讚歎的輕喃,「他將來長大恐怕會傷透不少人的心。」

  時允茴想像著胡嶢長大後的模樣,「紅顏禍水」這四個字不期然的躍進腦海裡,她不禁低笑。胡嶢一定不認為自己是個禍水吧。




  半夜時分,時允茴臥室的門板被敲得咚咚作響,同時傳來氣急敗壞的怒吼聲。

  「允茴,你給我出來,快點出來,聽到沒有!」

  時允茴被吵醒,拖著疲憊的身子前去開門。

  「二伯,有什麼事嗎?」

  時新昌一把推開她,大步走進來,怒目梭巡著她的房間。

  「那個小畜生呢?把他給我交出來,我非宰了他不可!」

  「二伯在說誰……」說著,她這才看清他的臉,愕了下,忍不住笑出聲,「二伯,你的頭和臉是怎麼回事?」他剃光了頭髮,額頭和下巴各寫著紅色的「王」「八」兩個字,左、右臉頰則各畫著一顆蛋,看起來滑稽可笑。

  「你還有臉問我!」時新昌怒不可遏,一副想殺人的兇惡表情。「快點把那小混蛋交出來。」

  「我不知道二伯究竟在說誰?」她無辜的開口。心裡卻是有點明白,恐怕又是胡嶢的傑作。

  前一陣子七叔和幾個堂哥也不知是怎麼招惹了胡嶢,結果他們一個抱著隻狗狂吻,一個泡在水池裡猛搓洗著身體,一個當眾脫光衣服大跳艷舞,一個則抱著柱子做出猥褻的動作,醜態盡出。

  事後,他們也如同二伯一樣跑來找胡嶢算帳,豈知他們怒沖沖的來,最後卻是一臉意亂情迷的帶著傻笑離開。

  時新昌怒咆,「就是你收留的那個小子。」

  跟在他身後的時允成義憤填膺的嗔罵。

  「那小子上次對我做的事也就算了,但他這次居然把我爸給吊在樹上,還理光他的頭髮,在他臉上刺下王八蛋,太過份了!你不要再袒護他,這次我們非好好教訓他不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抱著隻狗狂吻的人,還因此被那隻狗給咬傷了嘴,痛了好幾天。

  時允德也忿忿不平的說:「沒錯,他太無法無天了,也不想想他是在誰的地盤上,居然敵對我們胡來!」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當眾脫光衣服,大跳起艷舞,他一世的英名就這樣給毀了。

  原來那些字是刺上去的,這下要清除恐怕要花不少時間!時允茴忍住笑,搖頭回復,「他不在這裡。」

  時新昌質問:「那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他說要離開幾天。」

  時允成懷疑的問:「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吧?」

  「我沒必要這麼做。」她面色無波的望向一直杵在一旁沒有作聲的趙管家,吩咐,「趙叔,我很累了,可以請二伯他們回去嗎?我想休息。」

  「是。」趙管家應聲後,神態恭敬,語氣卻強硬的望向三人,「夜深了,請二少爺、德少爺、成少爺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他被分派在這裡的主要任務,除了監控時允茴的行動之外,便是保護好她不受任何的驚擾。

  時新昌雖仍怒氣難平,但在趙管家面前卻也不敢再放肆下去,唯恐他向父親投訴他半夜趵來打擾允茴,忿忿的帶著兩個兒子離開。

  「請茴小姐好好休息。」趙管家離開前替她輕聲帶上房門。

  時允茴重新躺回床上,納悶的自語。

  「嶢為什麼跑去整二伯?」上次他整七叔和那幾個堂哥,是因為他們對他無禮,可二伯又是怎麼得罪了他?而且,看來他似乎很生氣,所以把二伯給整得挺慘的。

  想到二伯那副模樣,她唇瓣忍不住漾笑,有種大快人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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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為剛種下的一株菊花覆上泥土,再澆了些水後,時允茴站起身子,一抹三日不見身影倏然間映入她眼瞳,她驚喜的上前。

  「嶢,你這幾天跑去哪裡了?」

  「辦事。」他說得輕描淡寫。

  咦,是她的錯覺嗎?怎麼三天不見,他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你是不是……長高了?」

  他唇角微勾,似是很高興她一眼就看出他的異樣。

  「沒錯。」他現在有一百四十公分了,足足長高了八公分。那枚狐形古玉果然有奇效。

  她目測了一下他的身高,原本他只到她胸部的位置,現在都超過了。

  「怎麼會長得這麼快?」

  他面露得意,「再過不久我就會比你高了。」

  見他開心,她也笑吟吟。

  「是、是,以後你就是個貨身價實的大男人了。」她接著好奇的問:「欸,快點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長高的?」

  「你想知道?」他斜眸瞅她。

  「嗯。」

  他朝她勾勾食指,要她俯下頭。

  她依言照做,微微彎下腰。

  胡嶢朝她的耳垂嚙咬一口,惹得她低呼一聲。

  「啊,你做什麼?」她小臉倏然間漲紅,心口卜通卜通的狂跳起來。他怎麼能對她做出這麼……曖昧的事!

  「抱歉,不小心咬到你。」他的道歉沒幾分誠意。

  她紅著臉,懷疑他根本是存心的,嗔眸瞪他。

  雖然長高了不少,但仍是矮她一截,胡嶢刻意站到花台上,發現她臉上的疲色,他魅瞳微微一斂。

  「你又出去替人治療了?」前陣子他便留意到,每當她為人治療後,總是會面露倦色。

  「嗯。」時允茴微訝的看著他在她手腕戴上一支表。

  「這是用特殊合金製作的表,戴上它,能改善一些身體的磁場。」胡嶢接著指著表面說:「注意看這上面的九個數字圓點,它們可以設成一組密碼,我現在設定,你把它記住,以後要拿下手錶,就必須輸入這組密碼。」

  她低眸看著他按了一組數字。

  「記住了嗎?」設定好密碼後,胡嶢抬眸問。

  「記住了。」他是用她的生日做設定,她怎麼可能會記不住。她垂目端詳腕上的這支銀色手錶。「這表設計得很簡單,卻好雅致。」她看得愛不釋手。

  看得出來她似乎很喜歡這支表,胡嶢眸心漾笑。

  「那當然,因為是我親手設計的。」

  「謝謝,我很喜歡它。」驀然記起一事,時允茴溫言問:「對了,我二伯哪裡惹到你了?」

  「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那樣整他?」

  瞅她一眼,胡嶢慢條斯理的出聲。

  「我看他不順眼。」

  對於他的任性,時允茴沒轍的輕歎。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不順眼,替你自己招惹來一個麻煩了。」

  「什麼麻煩?」胡嶢一臉不在意。

  時允茴面露一絲憂色。

  「我二伯和七叔還有幾個被你整過的堂哥商量之後,決定找人來對付你。」

  「哦?」他勾唇肆意一笑,眸裡流露出一抹天不怕地不怕的倨傲神采。

  「你知道他們找來了誰嗎?」看他那一臉漫不在乎的模樣,她忍不住又歎了一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為他這麼擔心。

  「誰?」他隨口問。

  「一個道士。」

  他嗤笑,「他們把我當成妖魔鬼怪了?」

  「他們懷疑你使邪術,所以才去找道上想對付你。」看他還是一臉不知死活的表情,時允茴徐徐出聲,「他們找來的那個道士自稱是張天師的第二十四代傳人,聽說很擅長捉妖驅鬼。」

  胡嶢眸色微凜。

  「你說他自稱是張天師二十四代傳人?」

  「嗯。」她記得他說過,當初傷了他的人似乎就是什麼張天師的第幾代傳人。

  「很好,我也正想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門了。」

  「就是他傷了你嗎?」見他唇辦勾起一抹惡笑,時允茴訝問。

  「對。」

  「那你不怕他——」

  胡嶢不悅的截住她的話。

  「我怕他什麼?當時是我大意,我都還沒找他算這筆帳,他卻急著來送死,正好。」

  捕捉到他眸中疾掠而過的殘獰之色,時允茴微驚,不由自己的伸手握住他的手,脫口央求。

  「不要傷人。」

  胡嶢低眸望住她的手,眸裡泛起一抹異色。

  見他沒有回應她的話,時允茴忍不住再出聲。

  「嶢,不要傷人。」

  他終於抬眸覷向她。

  「我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人可以指使我做任何事。」

  凝睇他片刻,她鬆開握著他的手,緩聲說道:「我只是不希望因為我救了一個人,結果卻害了另一個人。」

  胡嶢朝她瞥去一眼,接著不發一語,躍出窗外。

  時允茴走到窗邊,已不見他的人影,她望著窗外歎息。

  她擔心,他的任性妄為終會為他自己招來禍端哪……




  時允茴擰眉看著門楣上方,那裡被二伯他們請來的那位道士貼上了一道符咒,她伸手,原想將之撕毀,驀然思及這麼做未免太明顯了,於是走進房裡,拿出紅筆,隨手在上頭添了幾筆。

  「這樣應該就沒用了吧。」接著進屋,發現房間裡面也貼了幾道符,跟剛才一樣,她一一在上面添加幾筆,破壞紙符上的符咒。

  「你以為那些符咒對我會有用嗎?」窗邊忽響起了一聲嘲弄。

  她轉頭,看見那張兩天不見的小臉,唇角不禁揚起愉快的笑容。

  「沒用嗎?」

  「當然沒用。」胡嶢冷嗤,雙手撐在窗欞上,躍進屋裡。

  思量片刻,時允茴溫聲啟口。

  「嶢,我想……你還是早點回到你族人身邊吧。」

  「你希望我走?」他攬起眉峰,眸裡隱隱掠過一絲慍惱。

  「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吧,也該回去了,我想你的族人應該都很想念你。」她不希望他受到傷害,但也不希望他傷害別人,想來想去,似乎只有他離開這裡,才能避免掉可能發生的衝突。

  胡嶢語氣透著些許怒氣。

  「我的事無須你管,你管好自己便是。」她的氣色差透了,彷彿幾天幾夜未闔眼,臉上那抹疲色顯而易見,看得很礙眼。

  他拉她上床。「你給我好好睡覺。」

  時允茴沒有反抗,柔順的躺上床。胡嶢在她心裡不知不覺間已佔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她知道自己喜歡他,至於是哪種喜歡她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她不想他受到任何可能的傷害。

  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幸福的活著就好。

  「嶢,要不要……上床跟我一起睡?」她邀請他,不懷任何一絲遐想或是綺思,單純的只是想跟他同床共眠而已。

  瞬她一眼,胡嶢接受她的邀請,在她身側躺下。

  她滿足的垂下眼睫,須臾,又忍不住張開眼,發現他闔著眸,她恣意的凝覷著他。他那張小臉雖然完美得挑不出一絲瑕疵,卻又隱隱透著一抹凜然,彷彿拒人於千里之外,不讓人親近。

  她忍不住輕輕側過身,在他額上淺淺的印下一吻。

  胡嶢倏然睜開眼。

  對上他那雙彷彿會迷惑人心的深棕色魅瞳,時允茴面頰驀然漲紅,有些結巴的為自己適才的舉動辯解。

  「因為覺得你很可愛,所以我才會忍不住……我只是把你當成我弟弟一樣,沒有其他意思……」

  她剛才的舉措並不讓他覺得嫌惡,但她這番話卻惹惱了胡嶢。

  「我哪點像你弟弟?你忘記我年紀比你還大嗎?」

  「我……忘了,以你現在的模樣,真的很容易讓人忘記你有二十四歲了。」

  若她說她是因為抗拒不了他的魅力而吻他,他可以接受,但她竟然只是把他當成小鬼!胡嶢冷哼一聲,猛不防的拉下她。

  「啊——」低呼一聲,她跌趴在他身上,接著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在他口裡。

  他、他這是在幹什麼?當他溫軟得不可思議的唇瓣吮吸著她的,他身上那抹淡香盈繞在她鼻翼間,令她思緒霎時一片空白。

  她醉了、暈了,全身綿軟得癱成水似的,只覺得自己彷彿跌進了一場綺麗的夢境裡,不想醒過來。

  良久,胡嶢終於移開她的唇。

  「我不是小孩,你給我記清楚。」

  「……」她眼神迷離的看著身下的小人兒,一時回不了神。

  「再過一個月,我會讓你看見我真正的模樣。」他該死的萬分介意她把他當成孩子一樣對待。

  時允茴思緒終於漸漸回籠,她莞爾低笑。

  「我也很期待看到你長大後的模樣。」她起身,臉頰輕染著一層紅潤。

  原來接吻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妙,還是……因為對象是俊美無儔的他,所以她的感覺才這般美好?

  有差吧!時允茴心忖。如果對像不是自己喜歡的人,也許會覺得噁心。

  胡嶢也坐起身,語氣透著一絲質疑。

  「我聽說你明天要去相親?」

  不知他從哪聽來的?她輕點螓首。「嗯。」

  「不准去。」他霸道的要求。

  「這種事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這是我爺爺的命令。」她輕聲說,神色裡有一絲無奈。

  「用不著理會他。」

  「我也希望能那樣,可爺爺是時氏的一家之主,沒人能抗拒得了他的命令。」

  胡嶢聽出她語氣裡的懼意,「你就這麼怕他?」

  時允茴垂眸,沉默不語,半晌才開口。

  「爺爺是個很可怕的人,時家的子孫沒有人不畏懼他。」

  瞟見她幽幽的神色,胡嶢忽然脫口而出。

  「如果你不想待在這裡,我可以帶你走。」

  她訝然抬眸望住他。

  胡嶢也為自己不遐細想的話震住。

  他居然想帶她走?!

  這是怎麼回事?他想把她帶去哪裡?回聖德島嗎?

  不,她只是一個外人,他怎麼能帶她回胡氏的根據地?

  看見他脫口後,又一臉吃驚,顯然為自己適才說的話而懊惱,時允茴輕笑,心裡無端的掠過一抹失望,接著她以漫不在乎的語氣說。

  「我不會離開這裡。」沒錯,她是很想逃離這個囚困著她的牢籠,但是她也心知她是無法離開的。

  她永遠不會忘記,當年她試圖逃離這裡時,被抓回來後發生的事。

  她被關進那黑得不見五指的地方裡又驚又怕,她叫啞了嗓子都沒人理會,然後,她整整餓了三日,嘗試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放她出來後,爺爺用溫柔的語氣,卻帶著嚴厲的眼神對她說:「允茴,如果你再不乖,爺爺就要把你一輩子都關在那間黑屋子裡懲罰你哦,你就再也看不到你八叔,也看不到你心愛的菊花了。」

  胡嶢神色複雜的望著她,解釋他剛說的話。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離開,我可以幫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時允茴輕輕搖首,「我哪裡也不想去。」說著她轉過身,背對著他而睡。

  瞬著她纖細的背影,胡嶢蹙攏眉峰,有些心煩氣躁的起身要離開,走到窗邊,心中卻陡然生起一股眷戀,令他停住了腳步,遲疑須臾,他再踱回床邊,在她身側躺下。

  看著她的背,他竟萌生一抹想將她擁進懷裡的衝動,他也真的伸出手了,卻猛然發覺兩人身形的差距。他小小的身子,根本就不可能將她完全納進自己懷裡,若硬要抱她,反而會像個在撒嬌的小孩似的。

  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這宛如孩童般的身形。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朝這裡而來,胡嶢凝眸瞪著門板,從那隱然飄來的氣息裡,他旋即得知來人便是揚言想抓住他的那名道士。

  他唇瓣掛起殘佞一笑。得罪過他的人他一向不錯放,更何況是害他差點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人。

  他下床,猛然瞥見床上沉睡的人,細緻的眉峰微微一擰。

  「算你好運,下次我再找你討回這筆帳。」他喃聲低語,隨即身形一閃,躍出窗外。




  飯局上,除了時允茴,還有她的爺爺時承恩,以及她的大伯時新廷,和另一名青年。

  那名青年長相俊秀,談吐儒雅,舉止有禮,此刻他正滔滔不絕的說著話,似想博取她的歡心,不過他的話從她的左耳進,接著便從右耳出,完全沒有聽進耳裡,因為她的心思牽掛著胡嶢。

  昨天她睡醒後,他已經走了,她想他也許不會再來找她了吧?思及此,心情忽然低迷起來。

  這時,時氏一家之主時承恩忽然笑呵呵宣佈,「……所以你們的婚期就訂在一個月後。」

  時允茴猛然回神,「什麼,這麼快?」

  「允茴,你放心,爺爺會為你舉辦一場盛大婚禮,讓你成為最美的新娘。」時承恩老臉上一派慈祥的表情說。「爺爺現在巴不得想趕快瞧瞧我最心愛的孫女穿上婚紗的模樣呢。」

  話雖這麼說,但事實上,他並不打算要替時允茴籌辦一場盛大的婚宴,因為新郎只不過是巨龍集團旗下的一名職員而已,根本毋需替他們籌辦什麼豪奢的婚宴,那些話只不過是在哄她罷了。

  其實,對時家而言,有沒有婚禮並不重要,只要時允茴到時候能產下跟她擁有相同能力的子女,那才是重點。

  但他又不希望做得太直接,引起時允茴的反感,所以表面上才會答應要替她辦一場婚禮。

  「就是呀,允茴,你看爺爺有多疼你。」時新廷笑咪咪的搭腔,他拍拍蔡昱升的肩,說道:「你不用擔心,昱升這孩子會很寵你,你只管準備當幸福的新娘子就是了。」

  幸福?要她嫁給一個才見過一面的人叫幸福?他們兩人甚至完全不瞭解彼此的個性。

  不過時允茴聰明的並沒有將心裡所想說出來,因為她明白即使說出來也沒用,因為爺爺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拒抗的。

  「爺爺,我想去一下洗手間。」她推開椅子起身,走出餐廳的包廂。

  「允茴一定是在害羞了。」時承恩笑得像個寵愛孫女的爺爺。「昱升,婚後你可要努力讓允茴懷孕知道嗎?」

  「我知道。」蔡昱升很清楚在這場婚禮中,自己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他並不在乎自己被當成種馬,只要能獲得時氏給予的財富那就夠了。

  走進化妝室,時允茴驀然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胡嶢唇角噙著魅笑,眼神卻凌厲逼人。

  時允茴語氣微透一絲無奈。

  「就算我不想來,爺爺也會命人把我綁來。」安排他們先見面已經算是爺爺對她最大的仁慈了吧,如果她膽敢拒絕的話,說不定她會直到結婚那天,才知道她的丈夫是誰。

  「跟我走。」胡嶢不由分說的扣住她的腕,想帶她離開。

  「等等,你要帶我去哪?」時允茴一驚。

  「離開時家,這樣就沒有人能再控制你。」

  她掙開他的手,搖頭。

  「我不能跟你走。」

  胡嶢面露薄怒,「為什麼?難道你想一輩子都聽從那個老傢伙的安排?」

  「這是我一出生就注定的命運,我無法離開時家。」她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丟下八叔自己一個人走。

  八叔已油盡燈枯,臨死不遠,如果她就這樣撇下他不管,時家也不會有人妥善照料他,她怎能讓八叔在僅剩的生命裡活得毫無尊嚴。

  不知她心中的顧慮,胡嶢凝目瞬住她,悅耳的嗓音吐出的卻是冷酷的嘲諷。

  「時允茴,我現在才發現你是個膽小鬼,你明明嚮往著外面的世界,卻又不敢離開時家,怕一日一失去時家的庇護後,你什麼也沒有。」

  她垂眸瞪著腳下那雙白色鞋子的鞋尖,聲音輕幽幽的響起。

  「你說得沒錯,我是個膽小鬼,所以,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

  胡嶢被她的話氣到,陰鷙的眼神鎖著她。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究竟要不要跟我走?如果你擔心的是以後的生活,我會替你打點好一切。」

  時允茴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眶熱熱的,頭垂得更低了,不想讓他看見她此刻的神情。

  「我知道你想幫我,我很感激你,可是……我真的不能跟你走。」她進來太久了,如果再不出去,恐怕會引起爺爺的疑心!她轉過身,沉默了須臾說:「你不要再去找我,那道士已在那裡布下天羅地網想抓你,你還是回去吧,再見。」說畢,她快步離開化妝室。

  胡嶢絕美的小臉上凝起一股前所未見的風暴。

  這次他是真的想清楚了,所以才決定帶她走,但她竟然拒絕了他的好意!

  天羅地網又怎樣?這次他非毀了那囂張的道士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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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03:29: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深夜,時允茴被一陣喧鬧聲吵醒。

  她微微張開眼,發現聲音是從花園那端傳來,原是不想理會,但隱約聽見一聲熟悉的嗓音,令她忍不住下床走到窗邊。

  凝目望向窗外,她發現花園裡有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追逐飛竄,而那小小的身影,果然正是她所想的那個人。

  「不是叫他別來了,他為什麼又跑來?」

  她耳邊忽然傳來張其端的喝斥。

  「你這只狂妄的小妖,你以為這次還能再像上次那樣僥倖的逃脫嗎?哼,你等著受死吧!」

  另一聲嘲諷隨即響起。

  「嘖,除了耍嘴皮說大話,你還有什麼其他的能耐?」

  張其端怒目嗔罵,「死到臨頭你還敢這麼猖狂,這次我要讓你這隻小妖神形俱滅。」上次雖傷了他,卻也被他毀去了一件祖傳法寶,這次他不敢大意,嚴陣以待,腳踩罡步,手掐靈訣,揮動手裡的桃木劍連連擊向他。

  胡嶢從容自若的左閃右避。他不急著馬上收拾他,像在逗著他玩似的,每當他追上來一步,他輕靈的步履便立刻滑走,悠然冷嘲。

  「唔,憑你這點本事想收我,恐怕還要再修十輩子看看。」

  「該死的小妖,你會為你的傲慢付出代價!看我的三昧真火!」張其端屏氣凝神催動咒語,燃起一張符咒,掌心瞬間凝聚一股熱氣。

  上次大意吃了他三昧真火的虧,這次胡嶢早有準備,身影一閃,便抄起先前帶來的一桶水,氣定神閒的朝他潑去。

  「呵,看我的甘露神水。」

  張其端猛不防的被淋了一身濕。

  「這是什麼?」滿頭滿臉的尿騷味令他皺緊了眉頭。

  胡嶢唇瓣盪開魅笑,「我特地為你搜集來的狗尿,氣味如何?」

  狗尿?他居然用狗尿潑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張其端氣急敗壞的持著木劍追擊胡嶢。

  相較於他的狼狽,胡嶢卻顯得悠閒自若,腳步左右飄移,讓他根本沾不到他一截衣袖。

  半晌,張其端終於發現自己就像只被貓兒逗弄的老鼠一樣,被他耍弄在手掌心裡,不禁惱羞成怒,心急之下,顧不得禁令,拿出祖傳的法器。

  那是一支古銅色的搖魂鈴,只要搖動鈴聲,任何人聽了心魂都會被攝住,因此,此搖魂鈴除非萬不得已,不得任意使用,以免誤傷無辜之人。

  但此刻為求盡速收拾胡嶢,張其端早就忘記一旁還有時家的幾人在場,手持搖魂鈴,快而有節奏的搖動鈴聲。

  那一聲一聲傳來的鈴音就宛如要奪人心魄,在場的趙管家與幾名時氏子弟,目光霎時一滯,心魂彷彿要從體內被勾定似的,紛紛口吐鮮血,昏厥倒地。

  胡嶢體內擁有半妖的血統,自是逃不過那專為收妖而特製的催命鈴聲。

  他心神一震,體內頓時氣血翻騰,沒有料到張其端竟擁有如此厲害的法器。

  遠在房裡的時允茴也受不了那追魂般的鈴聲,她兩手痛苦的緊搗著耳朵阻卻鈴聲,雙目則牢牢盯著胡嶢,察覺他的異狀,她強忍著不適,高聲提醒他。

  「嶢,把耳朵塞起來就聽不到那鈴聲了。」

  此刻搖魂鈴的聲音充斥在整座花園裡,她的聲音無法傳進胡嶢的耳裡,他只覺得自己的魂魄宛若要被硬生生拉離身軀。

  驚見張其端一步步朝他逼近,而胡嶢卻面露痛楚、腳步虛浮,彷彿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

  時允茴焦急得順手抽出一旁的面紙,揉成兩團塞進耳裡,接著爬出窗外,朝他急奔過去。

  就在張其端要對胡嶢出手之際,她猛不防的搶下他手裡的搖魂鈴。

  陡然間被人奪走法器,張其端怒斥,「你做什麼?把搖魂鈴還給我!」他伸手想搶回祖傳法器。

  她避開他的手,飛快的逃離他。

  奪魂鈴聲乍止,胡嶢的神志也跟著清醒過來,他神色一斂,不再逗弄張其端,倏然以鬼魅般的速度欺上前去,五指指端猛然伸出尖利的指爪,扣他的頸動脈,只要他用力一掐,就能割斷他的咽喉。

  張其端煞白了臉,動彈不得,知道自己的性命已掌握在他的手裡。

  時允茴見狀急呼,「不要殺人!」

  「他想殺我,我為何不能殺他?」胡嶢眸裡閃過一絲殘佞。

  「我不希望你殺人。不如這樣吧,我毀了這支搖魂鈴,他就沒有辦法再傷害你了。」說著,她尋了塊石頭,用力將搖魂鈴敲得扁扁的。

  「啊,你在幹什麼?!」張其端見狀怒吼。那支搖魂鈴可是他張家祖傳了十幾代的傳家之寶,居然讓她這樣給毀了!

  「我在救你。」她說。瞟見他身後的背包,她又過去將它取下來,打開來查看裡面的東西。

  「你拿我的東西做什麼?」張其端的臉孔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她沒理他,逕自把裡面的東西翻出來,裡頭有一疊符紙、一隻葫蘆、一面雷牌、一把戒尺以及一串念珠。

  見裡面還有一隻打火機,她索性將那些東西全堆在地上,點燃所有的符紙,燒燬它們。

  張其端大怒,皆目咆哮。

  「你這女人住手,不准你毀了我那些寶貝!」

  「燒了它們才能保住你一條命,這樣一來你就只是個普通的人,再也不能興風作浪。」

  什麼興風作浪?他這是在替天行道、收妖伏魔!張其端憤慨的狠狠嗔住時允茴,咬牙切齒的咒罵,「你這女人,看你幹了什麼好事,我要殺了你!」

  見東西都燒燬了,時允茴臉帶笑意望向胡嶢。

  「喏,他沒有能力對付你了,你用不著殺他了。」

  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須臾,胡嶢勾唇一笑。

  他料不到她竟然會用這種方法來阻止他,真有趣。

  收回手,尖銳的指爪也縮了回去,但他沒打算就這麼饒了張其端,兩手在張其端太陽穴印上一掌,他霎時被震昏,癱倒於地。

  「啊,你對他做了什麼?」時允茴脫口低呼,趕緊過去彎身察看他的情況。

  「如你剛才所說,我只是讓他再也無法興風作浪,他清醒以後,什麼都不會再記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他會完全失憶?」她驚疑的望著他。

  「沒錯。」

  來不及消化適才的震驚,胡嶢又朝她拋來一顆炸彈。

  「如果要毀了時家,你才願意離開的話,我決定毀了它。」

  時允茴愕了下,醒悟他的意思,震驚的叫道。

  「你別胡來。」

  胡嶢絕魅的小臉上隱然流露出一抹狂戾。

  「既然它束縛住你,我就摧毀它。」

  「不可以。」她肅著臉,嚴色的說:「我不准你動時家。」即使時家是她憎惡的包袱,她也不能眼睜睜坐視它被人給毀了。

  胡嶢神色一冷,將他這幾天來查到的事情告訴她。

  「你可知道時家早就負債纍纍,所以他們只好依靠你的能力去為那些達官貴人延命,換取來龐大的資金,好填補那個無底洞的債務。」

  「你說時家負債纍纍?怎麼可能?」她一臉錯愕,不敢相信身為台灣十大富豪之一的巨龍集團,已經成為一個空殼。

  「自你爺爺接掌巨龍集團開始,即因他不善於管理經營,導致多項投資失利,可他個性剛愎自用,並不認為錯出在自己身上,在他執掌的這二、三十年裡,他又做了連番錯誤的決策,致使巨龍集團的虧損更加嚴重。」

  見她一臉震愕,渾然不知時氏的現況,胡嶢繼續將所有實情說給她聽。

  「你爺爺靠著出賣你的能力,替那些臨死的權貴富豪們續命,而獲得資助,度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然而早就已經腐敗不堪的巨龍集團,豈是靠著那些挹注就能起死回生的。」

  企業一時的虧損其實算不了什麼,可怕的在於錯誤的決策和昏昧的領導者,會將它領向滅亡之路。

  時允茴從來不知道這些,她驚詑的問。

  「那現在巨龍集團還虧損多少?」

  「至少高達一兆以上。」本來這樣的公司早就該宣佈破產倒閉了,但由於時允茴與之前的時新鳴救了不少達官貴人,而暫時換得一時的苟延殘喘。

  「什麼,一兆?!」她瞠大眼。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

  「所以,這樣的家族你還想再待下去嗎?」

  「我……」她迷惘的抬起臉,「這裡到底是我的家、我的根,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它就這樣垮了。」可是一兆呀,這麼龐大的虧損要怎樣才能填補起來?

  見她竟仍不願捨棄時氏,胡嶢瞳眸微斂。

  「已經腐爛的根唯有徹底剷除它,才有可能獲得重生。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我會再回來。」

  「你要去哪?」聽見他要走,她慌亂的瞅著他。

  「閉關。」簡單說完這兩個字,胡嶢旋身離開。

  時允茴有些茫然的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有一部份也跟著胡嶢離開了,胸口有些空空洞洞的感覺。




  「八叔,你認為時氏真的沒救了嗎?」趁著午後出了太陽,時允茴推著時新鳴到花園散步。

  「如果你得到的這些情報沒有錯的話,我想,是很難救了。」輕歎一聲,他接著說:「其實之前我也聽過一些傳聞,爸爸不善於經營卻又專橫,導致公司虧損鉅資,只是沒想到居然高達一兆。」這樣一筆天文數字,恐怕沒有人能救得了吧。

  「也許金額弄錯了,沒有那麼多。」她還是不太敢相信,一向嚴厲的爺爺,會一手把時氏帶到這種地步。

  時新鳴搖頭,心疼的看著她臉上難以掩飾的疲憊。

  「就算沒那麼多,只怕也相去不遠,否則,他這陣子不至於那麼頻繁的要你出診。」每替人治療一次,就等於在耗損他們的生命,父親也深知這點。

  尤其此刻時氏家族裡只剩下允茴擁有這樣的異能,父親應當更加珍惜她才是,現在卻不顧允茴的身體狀況,一再的要她為人治療,恐怕也是無法可想之下才不得不這麼做吧。

  「允茴,如果有機會逃離這裡,就離開吧,否則再這樣下去,不出幾年你就會……」時新鳴語氣一哽,有些說不下去了。

  「我不能在這時候離開八叔,反正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對我的意義也沒什麼不同。」

  知她是顧慮著他,時新鳴心裡一痛,氣息陡然喘促了起來,他掩唇劇咳了一陣,那像要撕心裂肺般的喘咳讓時允茴心痛不已,卻又幫不上任何的忙,只能輕拍著他的背,為他順氣。

  半晌,喘咳才稍微平息,時新鳴悄悄的收攏雙掌,不願讓她看見掌心裡剛才嘔出來的血。

  時允茴卻還是發現了,只是黯然的垂眸,沒有戮破他的一番苦心。

  「我送八叔回去休息吧。」她明白八叔的時日已經所剩無幾了,她好恨,她可以為任何人治療,卻無法為八叔做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天天的步向死亡。

  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時新鳴疲倦得不想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送八叔回房後,時允茴輕聲離開,回到她自己的房裡,駐足窗前,瞟著窗外的菊花,她不禁想起胡嶢離開前對她說,一個月後會回來找她的話。

  她一直不知道在胡嶢心裡究竟是怎麼看待她的,就猶如她也不明白心裡那抹對他的牽念又是什麼?

  她從來不曾為一個人這麼牽腸掛肚過,除了已經過世的六姑姑,她不曾如此的思念一個人。

  六姑姑與她和八叔一樣,都擁有能為人治療的異能,她九歲那年,親眼看著六姑姑在她眼前死去,目睹著她滿頭蒼發與枯瘦的容顏,帶給她很大的震撼,最後六姑姑臨死前,緊握著她的手,要她逃走。

  「逃吧,允茴,逃離這裡,為你自己而活,不要跟我一樣,淪為你爺爺謀財的工具,最後落得的卻是這樣的下場。」

  她聽了六姑姑的話,逃了,但不久就被抓了回來,她受到的懲罰便是被關進了一間漆黑的房子裡,她嚇得哭啞了嗓音,也沒有人來救她。

  如果當時有人能救她出來,並跟她說:「別怕,我帶你走。」該有多好。




  這半個多月來有關時氏家族的醜聞一件件爆開——迷姦女子、吸食毒品、雜交派對、虧空公款、打架鬧事、暴力傷人,以前尚能夠將這些事情強壓下來,不在媒體前曝光,但此刻卻一一被媒體掀了出來。

  就在觀眾驚歎於時家子弟的生活有多奢靡敗壞之際,新聞節目開始報導關於時氏鉅額虧空的消息,導致巨龍集團的股價爆跌。

  時承恩氣急敗壞,連撥了好幾通的電話,意圖將這波風暴給強壓下來,奈何情勢比人強,無法力挽狂瀾。

  眼見風暴的雪球愈滾愈大,他找來兒子商量,卻發現幾個兒子竟然還不知死活的沉浸在溫柔鄉里,醉生夢死。

  他這才驚覺到時氏子孫雖然眾多,卻個個都是無能之輩。

  「不行,我絕不能讓時氏就這樣斷送在我手裡。」想到什麼似的,他老臉上旋即露出欣慰一笑,「還有允茴在,只要有她,時氏就還有一線生機,對了,我記得經濟部長的母親似乎得到重病,只要讓允茴去替他母親治病,等救回他母親一命,還愁他不聽我的嗎?」

  他迅速的打了通電話。

  不久,才睡下不到三小時的時允茴,便又拖著疲累萬分的身體匆匆出門。

  奈何時氏的這場風暴委實鬧得太大了,即使救回了經濟部長的母親,仍是無濟於事。

  眼看局面已糟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時承恩也顧不得再過幾日後,將要為時允茴舉辦的婚禮,決定帶她離開台灣,逃往第三國。

  他領著幾個親信的兒孫,來到這座別墅,準備要帶走她。

  只要手裡還握有允茴這張王牌,縱使無法再如過去一樣呼風喚雨,至少也不用為生泛所需發愁。

  「不,我不能在這時候跟爺爺走。」時允茴拒絕跟他們離開。

  「我要你走你就得跟我走,哪來的廢話!老二,把她押上車。」時承恩厲色的吩咐二兒子。

  時允茴猛然被時新昌抓住雙手,要將她硬拖上車。

  她死命掙扎,哀求著。

  「爺爺,我不能在這時候跟你走,八叔就快死了,你讓我陪他走完這最後的一程,求求你,爺爺。」

  時承恩毫不憐惜即將死去的八兒子,冷酷的開口。

  「他既然要死了,你還留下來陪一個快死的人做什麼?不要再囉嗦,上車。」

  時允茴毫無辦法的被拖著往外走,爺爺的無情讓她感到痛心與心寒。

  驀地,一道宛如天籟般的悠揚聲音響起。

  「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帶走她。」

  屋內一干人望向門外,個個看得眼睛發直,屏住了呼吸。

  時允茴也跟著望過去,只看見一名有著栗色髮絲的男子朝她優雅的緩步而來,他一身絕世的風采,彷彿耀眼的驕陽,令人無法逼視,空氣中浮動著暗香,他風華絕代的容顏上盪開淺笑,她看得一窒,胸口彷彿被什麼重重撞擊了一下。

  她頃刻間便知道他是誰,但仍是無法置信,才短短二十幾天不見,他竟已蛻變為一名成熟的男子,擁有著顛倒眾生的無上魅力。

  她雙眼無法移開的看他,一如他那雙透著魔魅的深棕眼瞳也始終鎖在她臉上一樣。她聽見自己的心跳擂動得好大聲,幾乎就要迸出胸口。

  「我來帶你走。」胡嶢悠然的朝她伸出手。

  「我……」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雙目泛紅。

  胡嶢那俊美無儔的臉上微露一絲惱怒。

  「時家已經垮了,你還不願意跟我走嗎?」

  一旁的時承恩聽見這話,這才猛然回神,舉起手杖氣呼呼的敲打著地板,大聲斥喝。

  「你是什麼人?別想帶走允茴!守衛,還不把他趕出去!」

  一時之間,眾人猶如自夢中甦醒,幾名守衛慌張的跑上前來想驅走他,但在他投來一瞥之後,卻宛如中邪一般,又再陷入意亂情迷之中。

  胡嶢睞向時承恩,醇美的嗓音吐出冷語。

  「老頭,時家已經沒救了,你就抱著時家一塊死吧,不要拖著她不放。」

  「你究竟是誰?」時承恩被他的無禮惹惱了,氣急敗壞的厲聲詰問。

  「我是誰你無須知道,你妄想帶她遠走高飛的如意算盤可要落空了。」胡嶢皓白的纖指往外一指,「你看,外面誰來了?」

  屋外走進來一群人,為首的男人一身筆挺的墨色西裝,手裡拿著拘票,對著老人說。

  「時先生,我是××法院的檢查官,這是法院開出來的拘票,關於巨龍集團掏空的案子,我要拘提你以及其他相關人等進一步瞭解案情。」

  眼見盤算落空,大勢已去,時承恩承受不住這樣陡來的打擊,一時激動得腦溢血,昏厥倒地,屋裡眾人頓時亂成一團。

  沒人留意到胡嶢與時允茴已不見了蹤影。




  「你放開我,我不能這樣跟你走。」被胡嶢帶到門外,時允茴掙脫他的手,停步不再往前。

  她的拒絕令他面色微凝。

  「你還看不出來嗎?時氏已經徹底的垮了,你不走,還留在那裡幹什麼?」

  時允茴輕搖螓首。「我八叔還在那裡,我不能丟下他就這樣一走了之。」事已至此,她並不是捨不得時氏,而是八叔已經命在旦夕,這兩天可能就會……

  見她一臉酸酸楚楚的神情,胡嶢妥協了。

  「好,我也帶他一起走,他人在哪裡?」

  聽見他願意帶八叔一起離開,時允茴驚喜的說。

  「他就在主屋後面那棟小屋裡,我帶你從後門過去。」即使只剩下沒多久的生命,若是能夠把八叔帶離開這個囚禁他多年的牢籠,他應該也會感到很欣慰吧。

  「不用,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帶他過來。」胡嶢說著身影微動,旋即消失在她眼前。

  怔怔望著眼前那道阻隔著外界視線的高聳圍牆,時允茴不知道此刻裡面早已亂烘烘,更不知有人急著尋找她,要她以她的特殊能力為時承恩治療。

  這突來的遽變令她措手不及,心緒一片紊亂。

  想到在最後關頭,胡嶢宛如天神一樣降臨在她面前,她唇邊忍不住盪開一抹笑,茫亂的思緒漸漸冷靜下來,這才突然思及一事。

  「沒看見我,不知道八叔願不願意跟他走?」思及此,她著急的想回去,就在這時,便見到胡嶢懷裡抱著一名滿頭白髮的人朝她而來。

  「八叔。」她欣喜的迎上前去。

  「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胡嶢微蹙起眉。

  「他死了?!」時允茴面色頓時刷白,震愕的盯著八叔。他緊闔著眼,但面容卻異常安詳,唇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痕。

  她輕顫著伸出手,湊近他鼻間,停頓片刻,沒有任何的鼻息傳來。

  驀地,一顆顆的眼淚自她眼眶湧出,她終究還是無法陪在八叔身邊,伴他走完人生最後的時光。

  胡嶢放下時新鳴,舒臂將她擁進懷裡,任由她的淚水染濕他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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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03:30:1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終於得到企盼許久的自由,但這樣的喜悅,卻無法沖淡八叔的死帶給時允茴的悲傷。她一直以為是她在照顧八叔,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其實是她在依賴著八叔而活。

  六姑姑走了,現在連八叔都走了,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將八叔的骨灰送進靈骨塔,時允茴神色幽幽的走出來,下巴猛不防被人抬起,她微惱的打掉那只無禮的手。

  「你為那個男人傷心了幾天,也該夠了。」胡嶢低醇的嗓音隱含著些許不悅。

  夠了?她眸裡流露著一抹哀戚,淡淡開口。

  「你以為情緒這種事,是可以任由自己掌控的嗎?」

  「你控制不了,那麼我來幫你。」胡嶢很親切的說。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的雙唇便被他給攫住了,他身上惑人的甜香盈繞在她的鼻翼間,迷惑了她的思緒。

  他如玫瑰花辦般絲滑的唇舌吮住她的,然後強勢的掠奪她口中的一切。

  她的身子輕顫著,她的靈魂悸動著,所有的一切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然後,胡嶢攔腰抱起虛軟的她,帶她離開靈骨塔,告別所有的悲傷,走向她未來的人生。

  她不需要再去記掛任何人,她的眼睛只需要看著他、想著他一個人就夠了,他不容許任何人佔有她心裡的位置,包括她的親人,因為那裡是屬於他獨有。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仰首望著那張令人屏息的俊美容顏。

  「你不是想去復活節島看巨石像,到馬爾地夫看那裡的海底有多美,到埃及看金字塔嗎?」

  她眼眶浮起一層霧氣,雙手摟著他的頸子,將臉埋進他的胸口,悶悶的聲音從他的胸前傳來。

  「謝謝你。」

  「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的眼淚。」

  「……好,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再也不會掉眼淚了。」她承諾後,放聲哭泣,將積蓄在胸口多年的委屈與哀傷全都釋放出來。

  盡情哭過後,心情就彷彿雨後的天空,湛藍如洗,她破顏而笑,決定要好好珍惜這得之不易的自由。




  不久之後,胡嶢專屬的私人飛機,神鷹一號,平穩的航行在白雲之上。

  而此時,機艙的休息室內,時允茴瞠目的瞪著爬上床的胡嶢。

  「你……要做什麼?」

  眼前的男人不只擁有一張絕世的容顏,還有一副誘人的健美體魄,令她看著看著,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胸口怦怦怦的狂跳。

  「睡覺。」胡嶢簡單回答兩個字後,在她身側躺下。

  「你、你要睡在這裡?那、那我睡哪裡?」望著絕世美男悠然在她身邊安臥,時允茴思路一時打結。

  他輕睞她一眼,彷彿她問了什麼蠢問題。

  「床夠大,我不介意分你一半。」神鷹一號是他的,這裡唯一的這張床自然也屬於他所有。

  「你要我跟你睡在一起?!」她愕然的瞪大眼,彷彿聽到了什麼離奇的話。

  她吃驚的表情令胡嶢有些不悅。

  「我們又不是沒一起睡過,你現在再來介意,不覺得太遲了嗎?」

  「不是……以前我一直把你當成孩子,所以才會覺得無所謂……」在他的注視下,她囁嚅得說不下去。她說的是事實呀,他幹麼用那種眼神瞪她呀?

  「那麼,你現在應該不會再把我當成孩子了吧?」胡嶢瞇起眼,語氣裡隱含著一絲危險。

  「當、當然不會。」她擠出笑容,看著他那張魅人的臉龐,忍不住目眩神迷。真是禍害呀,若是讓世上的人看見這張臉,恐怕整個世界的人都會為之瘋狂吧。

  「既然你睡不著,我們來做些其他的事吧。」胡嶢低醇的嗓音透著令人遐想的曖昧。

  她愣了下,接著紅透了臉,慌張的直搖頭。

  「不、不,我、我想睡了,真的。」她趕緊閉上眼,渾身的肌肉卻忍不住繃得緊緊的,鼻翼間嗅著他身上飄來的甜香,令她心頭微蕩,神思恍惚。

  明明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跟之前那個身高只到她胸口的胡嶢,是同一個人,可是、可是她就是無法再用之前的那種心情來對待他。

  處理完八叔的後事,她直到此刻才正視到這件事,胡嶢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胡嶢了,而是一名成熟的男子了。

  「你想到哪裡去了,臉紅成這樣?」胡嶢握住她的下巴,語氣含著濃濃笑意。

  「我才沒有。」她睜開眼辯解,迎上一雙深棕色的眼瞳,那雙眼彷彿漩渦,瞬間將她的心魂捲入其中。

  她此刻羞羞怯怯的模樣,令胡嶢的眼神柔了下來,他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她蒼白中透著紅暈的臉龐,彷彿在愛撫著珍寶似的輕柔。

  她的雙眼被他吸引住了,無法移開目光,只能定定的凝注著他。

  他的手指宛如帶著電流,所有被他撫摸過的地方,都泛起了一抹酥麻的感覺,那種奇異的感覺,一直傳進她的心窩,讓她的心輕顫著。

  不經意看見她鬢邊的白髮,令胡嶢陡然想起記掛在心裡的一件事。

  「你八叔年紀多大?」

  「二十九歲。」

  他面露訝色。「他才二十九歲?為何竟已滿頭白髮,骨弱如柴,蒼老得看起來像是五、六十歲的老人?」這件事,讓他莫名的懸上心頭,隱隱覺得必須問個明白才行。

  時允茴微微一震,沒料到他會這麼問,遲疑了下,徐徐開口。

  「因為,他得了一種無法治療的病。」

  「什麼病?連你都沒辦法治好他?」

  也許是悲傷的情緒都被眼淚一併流走了,此刻再談論起八叔,她已能平靜自若。

  「那是一種家族遺傳的怪病,連我都無能為力。」

  「你……也遺傳了這樣的怪病嗎?」他深棕色的眼瞳審視的注視著她,她鬢邊不符合她此刻年齡的斑白髮絲,令他聯想到她早逝的八叔。

  時允茴輕搖螓首否認。

  她不願讓他知曉,自己與八叔擁有相同的命運,且這幾個月以來,她異常頻繁的使用特殊的能力為人治療,恐怕將加速她的死亡。

  她伸出手推開近在眼前的那張迷惑人心的臉龐,看見他不悅的神情,她連忙解釋。

  「你那張臉殺傷力太強了,一直面對著你,我會沒辦法呼吸。」

  「需不需要我替你做急救?」胡嶢魅笑道。

  「不用,你要幹麼?我都說不、不用……」她抗議的聲音消失在他的口裡。

  太過份了,動不動就這麼吻她,會讓她……戀上這種感覺的,萬一戒不了的話,他要怎麼賠她?

  終於得以喘息,她雙頰生暈的薄嗔。

  「我警告你,不准再這樣隨便吻我。」

  胡嶢邪魅一笑。「我的字典裡,從來沒有不准這兩個字。」只要他想做的,沒有人可以違抗他。

  「是嗎?你的字典裡沒有這兩個宇呀……」她揚眉,笑得很和善的說:「沒關係,我的字典裡有很多,我借給你,不用還。」

  胡嶢聞言大笑出聲,存心挑釁似的,猛不防的再狠狠深吻了她一次。

  被他吻得意亂神迷,好不容易喘過氣,時允茴凝目嗔瞪他。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尊重?」

  「我不懂什麼是尊重,我只知道,凡是我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止我。」他慢條斯理的開口,一臉興味的欣賞著她含羞帶怒的嬌顏。

  被他的傲慢惹惱了,時允茴倏地翻過身,兩手撐在他身側,趴在他身上。

  「你不懂什麼叫尊重?我教你。所謂的尊重就是,人家不想做的事,絕對不勉強別人。」唯恐他還聽不懂,她更進一步舉例說明,「就像現在,如果我不顧你的感受,硬是要剝光你的衣服對你亂來,你也會感到不舒服吧?」

  胡嶢笑吟吟的吐出兩個字,「不會。」

  「呃,你說什麼?」她愕了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揚唇而笑,「如果你想侵犯我,我不會覺得不舒服。」他用期待的眼神凝覷著她,彷彿在鼓勵她,「我準備好了,你可以開始了。」他攤開手,一副歡迎她蹂躪的表情。

  瞪著他,她瞬間滿臉通紅的低斥。

  「……你到底在想什麼?我怎麼可能對你亂來。」她匆忙的想下床,卻被他一把攔腰抱住。

  胡嶢在她耳邊挑逗的嗤笑,「嘖,你膽子真小。如果不懂的話,我可以教你唷。」

  「你、你不要鬧了啦。」他的吐息隨著聲音拂向她敏感的耳朵,令她的身子起了一陣顫慄,她的力氣彷彿突然間被抽光,一時無力從他的懷抱中掙開。

  看見她連耳朵都紅透了,胡嶢輕笑一聲放開了她,起身下床,留下一句話,「你安心睡吧,三個小時內我不會再進來。」便走出機艙的休息室。

  時允茴怔忡的望著被闔上的艙門,抬手摸了摸左耳,感覺到那裡還發燙著。

  她躺回床上,思及他適才說那句的話——「如果你想侵犯我,我不會覺得不舒服。」唇角忍不住漾起笑花。

  她認定他只是在跟她開玩笑,心裡卻感到一絲甜意。

  她知道他是在用他的方法,想撫平她失去八叔的傷痛。

  「謝謝你,嶢。」她闔上眼,動容的低語。




  坐在院子裡的一顆石頭上,背倚著一株樹,沐浴在夕暉下的時允茴,慵懶得瞇起眼。

  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她仍常常有種恍如在夢境般不真實的感覺。

  這段時間,胡嶢用神鷹一號,帶她到復活節島看了巨石像,接著到馬爾地夫欣賞那片美麗的蔚藍海洋,然後再到埃及去看壯觀的金字塔,最後,他帶她回到聖德島。

  來到這裡,她覺得自己就宛如是個平凡的人誤闖進了仙境。

  聖德島彷彿是一個世外桃源,人美、景美、物美,樣樣都美得不可思議。

  雕琢精美的亭台樓閣,整齊有致的矗立在街道上,繽紛妍美的各式花卉佈滿每個角落。

  處處皆可聽見天籟般的鳥語以及撲鼻的花香,還有清澈的溪流、泉水,以及結滿匯匯果實的果樹。

  「如果這是夢,真希望永遠不要醒來。」她神色有些迷惘的低喃。

  突然有人伸手捏了她的臉頰,她吃痛的低呼一聲。

  「啊!你幹麼突然捏我?」她用力撥開胡嶢的手。

  「你不是懷疑自己在作夢嗎?現在分辨得出來是真實還是夢境了吧?」胡嶢嗓音含笑的說。

  揉著被他捏疼的臉頰,她仰起臉望著他。

  「我真的覺得好像在作夢,這一個月來的經歷,是我以前所無法奢想的。」她接著坦白說出自己心裡的感覺,「嶢,太過幸福,讓我有點害怕一旦夢醒來之後,會一無所有。」

  胡嶢深棕色的眸裡漾過一絲憐惜。

  「你不會一無所有的,如果你覺得現在幸福,那麼我會讓這個幸福一直持續下去。」

  對於他近乎承諾的話她很感動,但,她不得不提醒他,「沒有什麼事能一直持續下去,永遠不變的,嶢。」她希望他認清這點,否則一旦日後她……她不希望他為她難過。

  胡嶢敏銳的察覺她眉梢間不經意間掠過的一絲愁緒。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意外於他竟會這麼問,時允茴微微一驚,接著鎮定自若的直認不諱。

  「沒錯,我是隱瞞了你一件事。」急於轉移開話題,她胡亂尋了個理由,「其實,我一直很想建議你,以後若是你再跑到外面去,最好戴著面具把你那張臉給遮起來,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接著感歎的說:「人若是美得過頭,本身就是一種禍害。」就像上次他帶她到埃及去看金字塔時,結果他一出現,便在機場裡引起了一場混亂,有好幾名男人女人瘋狂的迷戀上他,險些釀成一場暴動。

  她話甫落,突然間響起一陣掌聲與叫好的聲音——

  「說得好,說得太好了,這傢伙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禍害!」

  時允茴聞聲回頭,看到綠色的矮牆邊佇立著兩名男孩,雖然仍比不上胡嶢那種風華絕代的容姿,但兩人也算得上是少見的美男子。

  胡嶢跟她提過這兩人,因此她知道他們一個叫胡萊,一個叫胡梭。

  兩人翻過矮牆,胡萊炯亮的眼睛裡透著一抹不馴,一臉佩服的看著她說:「用禍害這兩個字來形容校長,簡直太貼切了,虧你能想得到,真是不簡單!」

  杵在他身邊的胡梭沒搭腔,修長俊媚的雙眼打量著時允茴。

  上次校長回來時,由於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突然間長高的校長身上,沒怎麼留意到他帶回來的女孩。

  島上的人都很清楚,校長從不與人太過親近,這次他不只帶回一個女孩,甚至還讓她住進他的居所,這委實太令人驚訝了!所以胡萊才會拉著他,特地跑來這裡一探對方究竟是怎樣的人,竟能得到校長如此另眼相待。

  時允茴正認真考慮著該不該為胡萊的稱讚感到高興時,便瞥見胡嶢朝她投來的目光。

  「我是禍害,嗯?」他笑得十分可親。

  看來她適才不經意脫口的話,惹毛了他。時允茴連忙陪笑,試圖解釋。

  「呃……我的本意是說,你長得太俊美了,但這並不是你的錯,而是人們容易被美麗的事物所迷惑,做出一些失去理性的事來。」

  胡嶢淡哼一聲,打算稍候再跟她算帳,便將視線移往不請自來的兩人身上。

  「胡萊、胡梭,你們閒著沒事幹嗎?」

  胡萊揚眉否認,「當然不是,我們是替悅兒送東西過來給你。」說著,他將手裡拿著的一隻瓶子遞過去。

  接過瓷瓶,胡嶢吩咐,「我客廳裡有一台儀器,你們回去時,順便搬到我辦公室。對了,那台儀器很精密,不能使用任何工具載運,只能用手小心抬,還有記得,絕不能讓它掉到地上,否則那台儀器就毀了。」

  「我們又不是搬運工,憑什麼要我們替你搬機器?」胡萊抗議。

  「剛才你很用力的拍手叫好,唔?」他露出異常溫和的笑容。

  胡萊直覺的回答,「她形容得太妙了,讓人忍不住想叫好,有什麼不對嗎?」

  警覺到校長笑容裡隱含危險氣息的胡梭,直接拖走他。

  「你想搬你自己去搬,幹麼拉著我?」胡萊忿忿的扯開他的手。

  胡梭撇唇丟下一句話。

  「如果你笨得想在這種時候去挑釁校長,我敢打睹他絕對會賞你一顆九九八十一天痛斷肝腸死去活來絕情大毒藥,如果不信,你儘管去試試。」

  一聽到藥名,胡萊有些忌憚的蹙了下眉峰。聽說不久前有人惹火了校長,被賞了一顆這種藥,結果真的活生生整整痛上了八十一天,連命都快玩完。

  胡梭最後再勸他一句,「校長看起來很重視那女的,你在那女的面前忤逆校長,無疑是自找苦吃。」

  胡萊躊躇了下,看見他走進客廳,只好也跟著進去。

  卻沒想到那台儀器看起來並不大,卻意外的沉重。

  兩人吃力的抬起它,胡萊怒嗔。「媽的,他鐵定是故意的!」居然還警告他們不能用工具來運送,擺明了是想整他們。

  「誰叫你要去惹他。」胡梭翻翻白眼,催促,「走快點,重死了。」

  「我哪有惹他,說他是禍害的又不是我……」

  聽見兩人的聲音往外走,時允茴微笑的瞅著胡嶢。

  「你的族人都很可愛。」

  胡嶢打開手裡瓷瓶,倒出一顆黑色藥丸給她。

  「把這吃下去。」

  「這是什麼?」

  「這是能讓頭髮變黑的藥。」她兩鬢邊的白髮,不時會讓他聯想起她英年早逝的八叔,因此他特地為她配製這些藥丸,希望能改善她白髮的情況。

  時允茴嘴唇微動想說什麼,最後什麼都沒說的接過藥丸,送入口裡,吞下肚。




  碧海藍天。

  快艇上,有一雙眼睛渴望的注視著胡嶢。

  他直視前方的海面,無視那雙眼神裡的企盼。

  上次帶允茴與惑愛學院裡的幾個學生去玩滑翔翼,每個人都安全降落在預定的地點,只有她,一頭撞向山壁,撞得腦袋腫了個大包。

  再上一次,她說想學開車,於是他把一輛車借給她,才開不到三分鐘,她就把整輛車給撞毀,幸好堅固的車身保護了坐在車內的她,她才能毫髮無傷。

  還有一次,她說想騎腳踏車,於是他找了輛腳踏車給她,結果,她騎進溪裡,把自己跌了一身的瘀青。

  後來,她看見有人在玩直排輪,也跑去學,結果撞到一棵樹,昏迷了半個小時才醒來。

  基於這幾次的經驗,胡嶢完全不想讓時允茴再碰任何可能發生危險的東西。

  可,最後還是抵擋不了那雙視線裡強烈的渴求,他徐徐出聲。

  「好吧,只有五分鐘。」有他在一旁盯著她,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麼意外。

  見他答應了,時允茴眼睛驀然一亮,欣喜的頷首。

  在胡嶢的教導下,她很快的學會操作快艇的方法。

  沒多久,她便得心應手了,滿臉粲笑的對他說。

  「嶢,你看,我開得很好對不對?」

  胡嶢不置可否,只是提醒她,「五分鐘到了。」想從她手中接過控制權,她不肯,搖晃著他的手臂祈求。

  「再讓我開十分鐘啦,你看我現在開得很好,不會有問題的啦。」她晶亮的眸裡充滿著懇求,希冀他再多給她一點時間。

  她難得向他撒嬌,胡嶢耳根一軟,答應了。

  「最後十分鐘。」注視著她被陽光曬紅的小臉,他深棕色的眼瞳漾著柔光。這幾個月來有她陪伴在他身邊,以前常會覺得無趣的日子,不曾再覺得無聊,只要看見她的笑容,他便會有種莫名的滿足。

  悅兒曾問他,他打算讓她留在島上多久?

  當時他沒有回答悅兒,心裡卻早已有了答案。

  他會讓她留到她厭煩的那一天為止。事實上,他希望她永遠不會對聖德島,以及他感到厭煩。因為他,至今仍不曾對她感到厭煩,他甚至懷疑自己對她會有不耐煩的一天。

  得到他的同意,時允茴笑吟吟的將速度增快,海風迎面刮來,揚起她的髮絲,讓她有種飄飄欲飛的感覺,她笑聲不絕於口,眉梢眼角都染著笑意。

  胡嶢看得失神,他的眼裡此刻只容得下她。

  「啊,糟了,有一隻鯨魚,要撞上去了,怎麼辦?」她突然緊急大轉彎,想避開那條突然從海面下冒出來的龐然大物。

  但過於急速的轉彎讓快艇頃刻間翻覆,濺起了兩公尺高的水花。

  翻覆的快艇繼續往前失速的衝過去,最後撞上一處暗礁,轟然巨響後,瞬間起火燃燒。

  被甩下快艇的胡嶢,連忙撈起往海裡沉下去的時允茴,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不是責備她,而是輕哄著她。

  「沒事了,抓緊我,不要鬆手。」

  灌了好幾口海水的時允茴頭暈目眩,求生的本能令她緊緊抱住他,回過神後,她驚惶的道歉,同時解釋。

  「對、對不起……突然間有只鯨魚跑出來,我怕撞到它,所以才會……」她一臉歉疚的咬著唇。

  胡嶢抹去臉上的海水,眺向燃燒中的快艇。所有的通訊設備都在快艇上,看來是沒辦法連絡島上派人來接他們回去了,此刻只能靠自己游回聖德島。

  但這裡距離聖德島足足有好幾公里遠……睞向一旁的肇事者一眼,見她一臉歉疚,他歎息一聲,替她撥開落在臉上的濕發。

  「快艇毀了,看來我們只能一路游回去了。」她柔軟的曲線緊偎著他,令他眸子微微瞇了瞇。

  游回去?她心虛的瞪大眼,「可是我、我不會游泳!」慘了,自己恐怕會拖累他吧,該怎麼辦才好?早知道,剛才她不該那麼任性的要求他讓她駕駛快艇,都是她害的!

  「我知道。」從她適才一落水,慌張的在海裡掙扎時,他就明白這點了。胡嶢綻起一個令她安心的笑容。「你只要抱著我不要放手,我會游回去。」

  「可是這裡離聖德島好像很遠。」完全看不到島的方向在哪裡。

  胡嶢濕透了卻依然俊美無儔、風采絕倫的臉上,看不見一絲的焦慮,仍是那麼優雅自若,彷彿這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用擔心,入夜前我們一定能回去。」

  「對不起。」她低垂著頭,為自己所惹出來的麻煩道歉。

  抬起她的臉,他眸裡沒有任何責難,只有笑意。

  「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回去再好好反省你驚人的破壞力,如果你還有體力,我可以順便教你游泳,想學嗎?」

  「……好。」她乖巧的頷首後,目瞪口呆的看著胡嶢當著她的面脫下身上所有的衣物,僅留下一條蔽體的底褲,他接著要求她也脫下衣眼。

  望著顯露在她面前的那具頎長健美的誘人身軀,她臉紅心跳,心慌意亂得不知該把眼睛瞟向哪裡才好。

  「還不快點脫,吸了水的衣服會成為身體的負擔,妨礙到游泳。」

  「可、可是……」

  「怎麼,想要我親自幫你脫嗎?」

  耳畔傳來的謔笑聲,令她霍然一驚,連忙搖頭。

  「不、不要,我、我自己來。」她彆扭的褪下上衣,在他的注視下,漲紅著臉再脫下長褲,全身上下只剩下內衣與底褲,見他目不轉瞬的盯著她,她羞窘的伸手遮住胸部,嗔道:「不准看。」

  胡嶢收回異常灼熱的視線,低笑的揶揄。

  「你應該知道聖德島上多得是風情萬種的美女,跟她們比起來,你這副青澀的身材,完全入不了我的眼。」他絕對不會承認,他的呼吸因她而略略急促起來。

  是哦,她青澀得入不了他的眼,那他剛才幹麼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她?時允茴微惱的嗔他,發現他將她脫下的衣服綁在他腰上。

  「你在做什麼?」她不解的問。

  「待會上岸後,你打算只穿著內衣內褲見人嗎?」他可一點都不想讓人窺見她這副模樣。

  時允茴霎時漲紅了臉,「那……我可以綁在自己腰上。」

  「對一個還不會游泳的人來說,這麼做只會成為累贅。」不再浪費時間,胡嶢接著道:「你先放鬆肌肉,讓自己飄浮在水面上。」

  不諳游泳的她根本做不到,他一鬆手,她便直直往海裡沉下去。

  他撈起她,一手托在她腰下,支撐著她的身體,教她怎麼讓自己浮在海面上。

  「不要緊張,把全身放輕鬆,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他低醇的嗓音拂在她耳畔,神奇的鬆弛了她緊繃的肌肉。

  半晌,她終於學會了飄浮,他接著再教她怎樣在水裡換氣。

  在他不厭其煩與細心的教導下,一個多小時後,時允茴很快的學會了基本的泳技。

  興奮之餘,她側眸悄悄瞬著游在她身邊的人。

  他連游泳的儀態都優美得令人屏息,反觀自己,就像只落湯雞,笨拙又狼狽不堪。

  但,他從頭到尾都不曾責罵她一句話,他是這樣包容著她所有的一切……時允茴胸腔驀然盈滿一股暖流,浸泡在冷冷的海水裡,她卻覺得不可思議的溫暖。

  「已經落日,天色很快就會暗下來,動作快點。」胡嶢催促。

  「好。」她加快速度。才學會游泳,她其實仍不熟練,沒多久便體力不支,全靠胡嶢托著她往前游。

  金色的夕陽映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時允茴唇角彎起一弧笑,心忖快艇撞毀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她因此學會了游泳。

  真希望,這樣快樂的日子能一直一直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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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03:30: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看見至聖樓前方,駐足著一抹熟悉的身影,胡悅兒走過去喚了聲,「校長,你在看什麼?」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瞥見時允茴就坐在不遠處的溪流邊,赤著腳泡在溪水中曬著太陽,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怎麼感覺頭髮好像又白了些?」她不經意的脫口說。

  「你也覺得她的白髮變多了?」胡嶢細緻的眉峰微蹙。看來不是他的錯覺!

  「嗯。」胡悅兒頷首,狐疑的問:「她沒吃校長為她配製的藥嗎?」

  「她每天都吃。」

  「噫,那怎麼會沒效?」她不禁訝道。

  校長精研中醫,所配製的藥一向都很有療效,如果允茴真的有按時服用那些藥,白髮的情況應有改善才對,不該反而繼續增多。

  莫非……問題是出在藥材上?才這麼想著,就聽見胡嶢說。

  「我本來以為是藥材有問題,上個月,我親自挑選藥材,結果依然一樣,她的白髮不僅沒有變少,反而增多了。」

  「怎麼會這樣?」胡悅兒詫問。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深棕色的眼瞳微凝。「悅兒,你調查一下時氏的事,我想知道她八叔究竟是得了什麼病?」她持續變白的頭髮隱隱令他覺得有絲不安。

  「是。」




  正在院子裡拔草的時允茴,瞥見胡萊,連忙把手洗淨,走到矮牆邊。

  「那個帶來了嗎?」

  「嗯。」他將手裡的一隻盒子遞給她,接著打量著她兩鬢邊的白髮,「其實,你這樣也不賴,很特別,沒必要把頭髮染黑。」

  因為她上次形容胡嶢是禍害,因此讓胡萊看她格外順眼,這陣子他偶爾路過這裡,都會跟她聊上幾句,不知不覺兩人便熟絡了起來。

  「我想試試不同的造型。」她輕描淡寫的說,不想告訴他,那是因為服用了胡嶢為她配製的藥後,她的白髮不減反增,似乎已令胡嶢起疑了,所以才想一點一點將頭髮染黑。

  猛然想到一事,時允茴趕緊交代他。

  「我托你買染髮劑的事,你不要告訴嶢哦。」

  胡萊正要開口問她為什麼,便看見胡嶢往這邊走來,臉上罕見的凝結著一股風暴。

  胡嶢掃他一眼,冷冷開口,「給你一秒的時間離開這裡。」

  他的神色有點駭人,胡萊不打算自討沒趣的留下來,連忙閃人去了。

  他離開後,胡嶢嚴峻的目光投向時允茴。

  「我再問你一次,你八叔死前為什麼會滿頭白髮?」

  時允茴心頭一凜,唇瓣微動,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什麼了。

  「為什麼不說話?」他眸裡燃著一簇罕見的怒焰。

  「你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件事?」她疑惑的問。

  胡嶢冷沉的嗓音說出胡悅兒調查到的事。

  「你八叔跟你一樣,擁有特殊的能力,而時氏家族遺傳到這種能力者,沒有人能活過三十歲,隨著能力使用愈多,頭髮會日漸斑白,最後衰竭而亡。我有沒有說錯?」

  聽完他的話,時允茴胸口一窒,一時之間,所有的聲音都鎖在喉嚨深處,發不出來,半晌,她才艱澀的輕輕吐出幾個字,「對不起,我騙了你。」

  她的話彷彿一把重錘,狠狠敲上胡嶢的心,瞬間只覺胸口莫名一痛。他不願意相信,她竟會活不過三十歲,但她卻親口證實了悅兒所調查到的事。

  「為什麼要隱瞞我這件事?」

  「因為……說出來也無濟於事。」她垂目低語,害怕看見他臉上此刻的表情。她不希望他憐憫她、同情她,她只希望,在最後的時光裡,能繼續這樣開開心心的與他共度。

  胡嶢聞言,眸色一沉。

  「無濟於事?你是不相信我能救得了你嗎?」

  「不是……只是即使是我,當初也救不了六姑姑和八叔,沒有人有辦法阻止我們的死亡。」

  「我不相信我辦不到。」

  胡嶢隨即安排時允茴住進印度首都的一家醫院,進行一連串詳細的身體檢查。




  低眸看著醫生交給他的報告,那裡每一項的數據都顯示出時允茴所有的身體機能在嚴重在衰退中,若持續這樣的速度下去,不出五至七年,她即將因機能衰竭而亡。

  「嶢,我想去海邊,你陪我去好嗎?」時允茴走過來,唇角帶著微笑。

  無須去看他手裡那份報告,從他的神情上,她也能得知報告裡寫了些什麼。

  「你想去海邊?」胡嶢抬頭望向她。

  「嗯。」

  「好。」他收起報告書,起身,命人準備了直升機,飛往海邊。

  來到海畔,時允茴脫下鞋子,走往沙灘,彎腰握起一把細沙,看著細沙再從指縫間流失。

  她接著朝海裡走去,感受著海水濕冷的感覺,眸光輕眺著蔚藍的海面,瞬間感到心曠神怡。

  浩淼的海洋頓時令她覺得生死彷彿變得不太重要了。

  迎著海風,她唇瓣揚笑,眸裡燦爛生輝,她張開手臂深深吸一口氣,轉眸朝他道謝。

  「嶢,謝謝你,我這幾個月過得很愉快,即使明天就死了,我也覺得毫無遺憾了。」

  胡嶢凝眸睇著她,彷彿立誓般的低語。

  「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語氣輕淡的說:「你不要再為我浪費心力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其實能在有生之年離開時家,出來看看這個世界,我已經覺得很幸福了。」她被囚困在時家那座華麗的牢籠中十九年,如今能掙脫枷鎖,她真的感到很滿足了。

  「你不相信我能救你?」對她的回答,胡嶢有絲不悅。

  「不是。」她淡淡搖首,「你看了報告應該明白,我的情況是無藥可治的。」若是他們從出生開始就不曾使用過自身的特殊能力為人治療,或許還能如同一般人一樣正常老死。

  但就如同燃燒中的蠟燭,每當他們救了一個人,便等於消耗掉了一部份自己的生命。使用那種能力愈多,他們將愈早走向死亡。

  「我一定能救你。」胡嶢倨傲的說。

  「你……」見他竟頑固得不肯放棄,時允茴有些沒轍了,她輕歎一聲說:「我很感激你有這份心意,但真的不要白費力氣了。」

  胡嶢被她的話惹惱了,冷哼道:「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救得了你?」

  看得出來此刻如果她再不相信他,他可能真要翻臉了,時允茴聰明得不再說什麼,踢踢腳邊的海水,她盈盈一笑的掬起海水潑向他。

  「欸,你來追我,看誰跑得快。」她歡快的在沙灘上奔跑著。

  金色的陽光,蔚藍的海水,白色的沙灘,在她眼前交織出歡樂的氣氛,她恣意的笑著跑著,不去想明天以後的事,只想好好牢記此時此刻的快樂就夠了。

  「我抓到你的話有什麼好處?」他問。

  她沒什麼好給他的,隨口說:「那我就委屈一點讓你親一下。」

  「那哪叫好處,是你佔了便宜。」

  「喂,你怎麼這麼說……啊!」她低呼一聲,跌入他的懷抱,瞠大眸,看著那張風華絕代的容顏逐漸在她面前放大。

  她情不自禁的屏住氣息,覺得心臟彷彿要迸出胸口似的,臉頰熱燙得似要著火,她緊緊閉上眼睛,感覺到唇瓣被很溫柔很溫柔的吻住。

  他的吻時而輕柔時而狂烈,像要將她的靈魂一併勾走似的,她心尖悸動著,身子輕顫著,醺然得彷彿踩在雲端,身心輕盈得飄飄欲飛。

  半晌,兩人的唇舌才依依不捨的分開,她的螓首輕偎著他頸間,細細喘息著,胡嶢的吻仍不時的逗留在她瓣辦和臉上,逗得她不時洩出輕笑。

  「你別鬧了啦。」

  胡嶢執起她的手,垂眸愛憐的望著她。他難以理解心中對她的在乎與眷戀,卻清楚的知道一件事,他想要她陪伴著他,與她分享他所有的一切。

  所以,他絕不會讓她就這麼死去的。

  只要他不允,沒有人可以從他手裡奪走她。




  醫院特別清空了左翼一棟大樓,讓胡嶢用來充當研究室。

  這幾個月來,他特地聘來的數十名各科的權威醫生聚集在這個研究室裡,嘗試用各種不同的方法,想延緩她身體機能的衰竭。

  但,沒有任何起色。

  時允茴來到研究室,銀色大門反射出她的容貌,她瞥去一眼,看見她滿頭的黑髮已經被白髮侵蝕了一半。

  她閉了閉眼,輕輕吐出一口氣,這才推開那扇大門,但一進去,便聽見匡當當砸碎物品的聲音傳來。

  「什麼叫做沒有辦法?你們全都是世界頂尖的醫生不是嗎?為什麼會沒有辦法治好她?莫非你們都只是一些沽名釣譽的無能庸醫?」胡嶢怒斥。

  有人小聲的辯駁,「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時小姐的情況很特殊,以目前的醫術而言,找不出任何辦法可以阻止她身體機能的迅速衰竭。」

  胡嶢那雙深棕色的眼瞳凝結著一層凍人的寒霜,醇柔的嗓音吐出冰冷的話語。

  「我不相信沒有辦法,如果醫不好她的話,你們就永遠關在這間研究室裡,哪裡也不准去。」

  「胡校長,你……」

  時允茴眼裡浮起一抹痛,出聲低喚,「嶢。」

  即使她的聲音很輕,胡嶢還是聽到了,回頭望過去。

  「你怎麼來了?」

  「我想去海邊,陪我去好嗎?」

  他頷首,朝一旁的秘書胡悅兒吩咐,「叫那些醫生將之前的數據整理一下,重新再做研究。」

  「是。」她眼神裡微露一抹憂色。成為他的秘書四年多來,她從來不曾見他如此勃然大怒,而原因只是因為這些醫生想不出能救治允茴的辦法。

  由此可見他有多重視允茴,但這……並非好事。

  若最後允茴仍是不治身亡,她真不敢想像校長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在頂樓搭乘直升機來到海邊,時允茴與胡嶢相偕走在沙灘上,兩人誰都沒開口,片刻後,她伸手握住他的手。

  她側眸瞬著他,輕聲道:「嶢,你不要再為難那些醫生了,他們真的已經盡力了。」

  「好,我不為難他們,他們辦不到,我自己來。」無論用什麼辦法,他一定要讓她活下去。

  她不忍的出聲,「別再為我浪費時間了。」

  「你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他臉上微透慍怒。

  時允茴輕搖螓首。

  「我只是……不想你把所有的時間都耗費在研究室裡,我想去環遊世界,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我帶你去。」




  時允茴沒有想到他竟然為她買下了一艘郵輪,還把研究室搬到了郵輪裡,繼續做研究,煉製各種的靈丹妙藥讓她服食。

  但那些用在一般人身上可以驅疾延壽的靈藥,對她而言卻起不了任何作用,胡嶢埋首在研究室的時間也因此愈來愈長。

  這日,郵輪駛入倫敦港停泊,胡嶢一如先前,命胡悅兒陪她下船遊玩,他自己則仍待在研究室裡。

  「嶢,我這次想在外面多待幾天再回船上。」臨下船前,她微笑著對他說。

  「好。不過三天後要回來,我找來一位氣功大師,替你用氣功做治療。」只要是能想到的辦法,他都不願放過。

  她含笑點頭,上前擁抱了他,凝望著他的眸光溫柔而深沉。

  「我下船了,你要記得按時吃飯睡覺,不要再沒日沒夜的做研究。」

  「嗯。」目送她下船,胡嶢沒有想到這竟然是他見到她的最後一面。

  三天後,回來的只有胡悅兒。

  「你說什麼,她不見了?!我把她交給你,你竟然把她給弄丟了?!」胡嶢震怒。

  「對不起,校長,都是我的疏忽。」面對他的滔天大怒,胡悅兒歉然的低首承受,接著遞給他一封信,「這是允茴離開前,留給校長的信。」

  胡嶢接過信,迅速的拆閱。

  嶢,能夠遇到你,走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因為你,我才能得到渴望的自由。但卻因為我,束縛住了你的自由,看見你鎮日埋首在研究室裡,哪裡也不去,我很心痛,所以我想,唯有我離開,才能讓你重新恢復自由。

  我想好好的去看看這個世界,你不用為我擔心,也不要再為我的事牽掛,我只希望你能跟從前一樣,繼續那樣隨心所欲的生活,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允茴筆

  看完後,胡嶢捏緊手裡的信,一時沉凝無語,半晌才開口,「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把她找回來。」

  「……是。」胡悅兒遲疑了下應道。

  事實上,她略去其中一段過程沒有向他稟報。

  允茴的離開,她是事先知情的,那天下船後,允茴便央求她,能幫助她離開校長。

  因為她再也不忍心每次他所煉製出來的丹藥沒有任何作用時,他臉上的那種失望,不忍心他花重金找來的各種奇人異士為她治療後,仍是沒有半分起色的憤怒。

  在允茴苦苦哀求下,她答應了她,有一部份是基於私心,因為她不能放任校長為了她的事,連聖德島和惑愛學院的事都不管了。

  只有允茴離開,對校長與聖德島來說才是最好的安排,因此,她瞞著校長,幫助了允茴。

  胡悅兒旋身離開,無聲的向他懺悔。

  「對不起,校長。私情與聖德島之間,我只能選擇以聖德島的一切為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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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03:30:5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六年後

  皓白的長指輕擊著桌面,他側首凝望一旁落地窗外的夕陽,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他仍是沒有回頭,彷彿窗外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校長,我依照三位長老提供的線索去追查,發現那裡已經人去樓空。」

  「是嗎?」胡嶢醇美的嗓音接著問:「悅兒,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這麼問,胡悅兒回答,「十年了。」

  「悅兒,這些年來我一直很信任你,」胡嶢終於回首看向她,唇邊勾起冷魅一笑,「沒想到,你竟如此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她駭然一驚。「校長,為什麼這麼說?」

  他極有耐心的重複一次她適才的話,「你剛說那裡已經人去樓空?」

  「是、是的。」她的心陡然狂跳一下。

  「是嗎?這可真奇怪,就我得到的消息,她人還在那裡。」

  「怎麼會?是不是弄錯了?」胡悅兒力持鎮定。

  他只手托腮,深棕色的眼瞳睇住她,絲絨般艷麗的唇瓣輕啟。

  「悅兒,這幾年來我一直想不透一件事。」

  「什、什麼事?」

  「每當我一得到她的消息後,立刻趕過去,她卻總能在我到達前便離開,彷彿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冷峻的眸光射向她,「現在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有人背著我向她通風報信。」

  在他嚴厲的注視下,胡悅兒一凜,唇瓣微顫了下,明白他已經瞭解一切,不容許她再狡辯,她垂下臉,認錯。

  「校長,對不起。」

  「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六年來他不停的尋找允茴,沒想到背後,卻是他最信任的人在阻撓他。

  「是……允茴求我這麼做的。」胡悅兒徐徐開口,「當初她離開前,求我幫助她不要讓你找到,她不希望你為了她再浪費時間與精神埋首在研究室。」

  胡嶢目光峻厲,語氣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求你,你便答應她?你把我置於何地?」

  胡悅兒惶然的閉了閉眼,把心裡的話向他吐露,「除了允茴的請求外,最大的原因是我看不下去一向隨心所欲的校長,為了她把自己鎖在研究室裡,連聖德島上的事都撇在一旁不理了。」她語帶輕責的接著說:「您忘了您之前答應過前任校長什麼事嗎?您會盡心守護我們胡氏一族的……但是為了允茴,您似乎忘了這個約定。」

  「我沒有忘記答應她的事。」他神色冷冽,「悅兒,我對你很失望。」

  「對不起,校長。我只是覺得這麼做,對您和聖德島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冷斥,「我不需要別人來替我決定什麼才是最好的,你讓我跟她浪費了六年的時間。」語畢,他起身朝外而去。

  「校長,你就算找到了她又能怎樣?她就快死了,你救不了她的!」胡悅兒沉痛的道。

  胡嶢頭也不回的說:「我已經想到辦法救她了。」




  「允茴,起風了,進去吧。」婦人說著,伸手想推動輪椅送她進屋。

  「蓮姨,我想再多待一下。」時允茴微笑著阻止她。

  秋日的夕陽沒有夏日那般燠熱,透著一種柔和的溫暖,令她覺得很舒服,暫時還不想離開。

  婦人張了張嘴,原想說什麼,在看見她微闔著眼眸,一臉舒坦的表情,便嚥回了唇邊的話,改口說:「那我進去替你拿件外套。」允茴耗盡了最後一分精力救回了她得到末期癌症的兒子,如今照顧已瀕臨死亡的她,是她所能回報允茴的。

  「謝謝蓮姨,可以麻煩你順便再幫我泡杯菊花茶好嗎?」時允茴唇辦掛著淺笑道,忽然吹來一陣大風,拂亂了她及肩的長髮。

  「好。」蓮姨應允,瞥見那隨風飛揚的白色髮絲,忍不住一陣鼻酸,眼眶頓時熱了起來,她連忙轉身,不願意洩露出一絲悲傷讓時允茴看見,加快腳步離開。

  片刻,大風停了,時允茴用手指順了順長髮,仰起臉,注視著天空的雲彩。她明白蓮姨在為她難過,只不過她並不覺得自己可憐。

  這幾年來她過得很充實,她的足跡踏遍了四大洋、五大洲。這些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像的奢望,如今,她都做到了。

  唯一覺得遺憾的是……她無法再見到那個人一面。

  這樣也好,就讓他對她的記憶,永遠停駐在那段最美好的時光裡,而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她用手指捲起一綹髮絲,低眸注視著那毫無光澤的蒼蒼白髮。這不該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髮色……

  一度,她也曾埋怨過自己為何擁有如此不凡的人生,但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後,她已徹底的堪透了,這樣的人生,除了平心靜氣的接受之外,她別無選擇。

  所以在各地旅行的這幾年裡,她一直很感激嶢,是他,讓她在餘生的最後這幾年裡,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憶起往事,她微微歎息,輕闔起眸,在心裡勾勒著他的模樣,她知道自己直到臨終前的那一刻,都不會停止對他的思念。

  她很想見他,想得心都痛了,可是她不能……只要一想到當年他為了她,鎮日埋首在研究室裡的那段日子,她便覺得愧疚又心痛。

  他是那樣恣意妄為、隨心所欲的人,卻為了她日日夜夜關在研究室裡,每當苦心研究出來的藥方又失敗後,他便會砸毀所有的物品,然後接著又再重新投入研究。

  如此日復一日,他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少,眼神也日漸陰鬱,她再也不忍卒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所以,她才會選擇離開他。

  鼻翼間忽然飄來一陣清香,那熟悉的氣味令她心弦輕顫了下,她還記得他身上的味道,依稀跟這股氣味好像,她忍不住再深嗅幾口。

  忽然一道陰影擋在她左側,時允茴側首望去。

  當身側那抹人影清晰的映入她眸心時,她面色無波,唯有眼底泛過一絲激動。

  「……」她淡白的唇瓣微啟,想說什麼,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她迎上一雙隱諱深沉的目光,耳邊聽見一道低醇悅耳的嗓音說道。

  「我終於找到你了。」

  「允茴……噫,你是誰?」蓮姨臂彎掛了件外套,手裡捧著杯茶走過來,忽然發現院子裡多了名陌生的男子。

  當她看清男子的容貌時,雙眸忍不住震訝得瞠大,男子那一身風華絕代的絕魅風采,令她懷疑自己眼前所看見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天神下凡。

  蓮姨看得目不轉睛,無法動彈。

  胡嶢沒有回應她的話,他那雙深棕色的眼瞳彷彿只看得見時允茴。

  他皓白修長的手指,帶著憐惜輕撫著她那頭蒼白的髮絲。六年前最後一次見到她,只是半白,而今竟已全白了!

  眸底淡不可見的掠過一抹凝痛,他姣美如絲絨般的唇瓣卻漾著一抹微笑,雲淡風輕般的啟口。

  「你不告而別,我該怎麼處罰你?」

  時允茴嗓音微窒,須臾才說。

  「我只是……想看看這個世界。」才想著他,他竟然就來了,能在生命的最後時日裡,再見到他一面,此刻她真的無憾了。

  只是,她是那麼的希望,希望在他的記憶裡,只記得她當年那美好的模樣,而非眼前這副衰弱委頓的鬼樣子。

  「你始終不相信我能救得你嗎?」他問,醇柔的聲音,猶如天籟,是那麼的扣人心弦。

  一旁的蓮姨望著眼前絕魅的男子,耳裡傾聽著那醇美的音調,早已神魂顛倒,意亂情迷。

  時允茴緩緩出聲,「不是的,嶢,我只是……不想再連累你,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連累?我一直以為你夠聰明,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愚蠢,不只浪費了你我這麼多年的時間,還把自己弄成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

  她垂眸低笑,「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醜,你不喜歡就別看了。」她也不想用這副形貌出現在他面前呀,但他來得這麼突然,讓她連上個妝修飾遮掩一下都來不及。

  「是很難看。」他伸指抬起她的下巴,不讓她迴避他的眼神,犀利的眸光逼視著她。「我說過我一定能救你的,為什麼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從我一出生開始就注定了我的命運,誰也無法扭轉。」這是代價,只因為他們身懷常人所沒有的能力。

  胡嶢狂妄的口氣,說出斬釘截鐵的話。

  「我可以,我能救得了你。」

  「嶢,放棄吧,我們誰也無法跟命運對抗的。」他的心意令她動容,但她早已不抱任何期待了,也不希望他為了這件事再執拗下去。

  人從一出生開始,就一日日在朝死亡之路邁進,不同的只在於時間早晚而已。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在於自己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死亡的降臨。

  而她早在懂事時起,就已明白,自己這一生最多只有二十幾年的生命。

  本以為她可以靜靜的在此處悄悄死去,不意他竟在此時找來了。

  胡嶢倨傲的駁斥她的話。

  「誰說我無法跟命運對抗?我會證明給你看,我能從死神手裡搶回你。」他瞬住她,「只要你告訴我,你想不想活下去?」這是多年前她曾經問過他的一句話,而今,輪到他來問她了。

  「我……」他眼裡奇幻詭譎的神采眩惑了她,令她不由自主的輕輕頷首,「我當然想活下去,只是……」

  「只要你想活下去那就夠了。跟我走。」他攔腰抱起她。

  時允茴低呼一聲,連忙伸手摟著他的頸子,他身上傳來的異香令她心神陡然一蕩,沒有抗拒的任由他帶她離開。

  「……啊,等一下,你要帶允茴去哪?」兩人離開後,蓮姨這才如大夢初醒,慌張的追了出去,他們卻已杳無蹤影,徒留她驚惶的呼叫聲。




  印度洋,聖德島

  三名各有著一張俊魅臉孔的男子,一起走向前方一棟融合唐式建築與印度宮殿風味的樓宇,它大門的前方掛著一個牌匾,用金色的宇體漆著「至聖樓」三個字。

  此刻三人臉上不約而同的都帶著抹怒氣上樓,來到盡頭一間辦公室,梭望一眼偌大的室內,沒見到他們要找的人,走在左側的胡曜開口詢問。

  「悅兒,校長呢?他啟動緊急召集令,十萬火急的把我們召回來,又有什麼事?」

  「最好不要又想耍著我們玩!」走在右側的胡梭陰沉著一張俊臉。

  上次他們被長老召集令給召回來,結果胡嶢那混蛋竟然要他去找只恐龍來給他玩,這次不知又想玩什麼花樣?

  「不會是他又想借口島上財務艱困,要我們再替他去弄些奇怪東西回來吧?」站在中間的胡萊沒好氣的怒咆。

  他上次弄回來的那座人面獅身像,到現在都還被堆在收藏館裡發霉,哼,這次那渾球若敢再做無理要求,看他還鳥不鳥他。

  注視著三人,胡悅兒一反平常總是帶笑的神情,有絲凝重的開口。

  「我倒寧願是那樣。」

  「什麼意思?」胡曜立刻敏銳的察覺到她的異常,俊逸的臉上斂起怒色,問:「莫非島上真的發生什麼大事了?」

  胡悅兒悠悠出聲,「校長依你們提供的線索找到那個人了。」

  「既然這樣,那是好事呀。」胡曜疑惑的望著她不尋常的神色。那個線索是他無意中得知的,由於當時有事在身,所以他沒有再去詳查是否屬實。

  上次他們三人為了回報胡嶢存心惡整他們的事,於是利用某種管道將此消息透露給他,沒想到倒竟真的讓校長找到人了。

  胡萊接腔,「就是咩,校長找了她這麼多年,這次終於如願以償,他應該龍心、哦不,是狐心大悅,你幹麼愁眉苦臉的?」

  「不會是她已經死了吧?」胡梭皺了下眉。那可就不妙了,校長為了她花了那麼多心思,如果她不幸過世,以校長那惡劣的個性,鐵定會遷怒不少人。

  「她還沒死。」胡悅兒搖首。

  聽出她話裡似是另有玄機,胡曜問。

  「悅兒,你的意思不會是她快死了吧?」

  「沒錯,她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時的生命。」

  聽到這樣的答案,三人頓時一愣。

  驚愕過後,胡萊率先出聲。

  「校長應該不會眼睜睜讓她在他面前死去吧?」

  胡悅兒輕歎了一聲,走到窗邊俯視底下的一座花園。

  「他當然不會看著她死在他面前,這也是他之所以啟動緊急召集令,召回三位長老的原因。」

  聽了半天,胡梭還是不明白他們親愛的校長大人召回他們的用意,他失去了耐性。

  「悅兒,你直接說吧,他找我們回來究竟是想要我們做什麼?」他們三人又不諳醫術,況且,若是連胡嶢都救不了的人,他們三人恐怕也沒辦法。

  「他要三位長老在必要時制服他。」

  胡萊聽得一頭霧水。

  「好端端的,幹麼叫我們制服他?」雖然胡嶢的任性妄為讓他好幾次都忍不住想痛扁他一頓,但礙於他是胡氏一族的族長、聖德島的島主,還身兼島上惑愛學院的校長,因此即使再惱他,也一直隱忍著沒有動手。

  好啦,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就算動手,他也絕不是胡嶢那混蛋的對手,為免自討沒趣,他當然不會在他面前輕舉妄動。

  胡梭語帶嘲弄的開口,「該不會是校長終於醒悟到自己以前做了太多荒唐任性的事,所以決定要向我們懺悔吧?」

  「這種事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唯獨不可能發生在校長身上。」胡曜將目光投向胡悅兒,催促道:「悅兒,你還是快點把話說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看見三位長老一起覷向她,等待著她的回答,她凝眸出聲。

  「他打算……要以自己的內丹救允茴。」

  「他要用內丹救時允茴?!」聞言,胡萊驚道:「這怎麼可能?」

  「他不會不知道自己若是失去內丹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吧?」胡梭不敢置信他會為了時允茴而這麼做。

  胡悅兒沉重的搖頭,「他比誰都清楚,所以才會召回三位長老。」

  「為了救時允茴,校長竟然願意捨棄自己的內丹!」胡曜早就隱隱察覺胡嶢對時允茴似乎懷著某種不尋常的感情,但他萬萬沒料到像他這樣素來任性妄為的人,竟會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

  胡萊蹙起眉峰,「若是校長失去了內丹的話,後果恐怕……」

  胡梭接腔,「不堪設想。」

  他們胡氏一族是人類與狐狸精的後裔。

  數千年來,經過一代又一代與人類的混血後,他們泰半的族人早就已經與平凡的人類無異,不過由於血液中仍然殘存著些許狐狸精妖惑的天性,因此大部份的族人,不論男女,皆是風情萬種的俊男美女。

  不過,他們之中仍然有極少數的人,身懷較精純的狐族血統,胡嶢便是其中之一。

  遺傳了半妖父母的血緣,為了抑制妖性,胡嶢自幼即開始修煉,直到他修煉出內丹後,方能自如的控制住自己的妖性。

  也因此若是失去了內丹,他將無法再克制體內的妖性,會變成凶殘的狐妖。

  想到後果的嚴重性,胡曜嚴色說道。

  「絕不能讓校長這麼做!」

  胡萊附和,「沒錯,到時候他妖性大發,即使是我們三個人聯手也未必能制住他,說不定整個聖德島都可能被他給毀了。」

  胡曜正色的問:「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救時允茴嗎?」

  「如果還有其他的方法,校長又何必冒險以自身的內丹救她。」

  思及一事,胡萊連忙出聲。

  「悅兒,這件事情你通知他們兩位了嗎?」

  「這十年來,他們兩位一直音訊全無,連校長都不知他們的下落,我根本無從通知他們。」胡悅兒說著,朝前方那張紫檀木的大書桌走去,拉開抽屜,取出胡嶢事先準備好的東西,遞給三人。

  胡曜垂目看了一眼手裡的一把劍,劍身佈滿了奇怪的符咒。

  胡萊與胡梭手裡的則是一副精鋼鑄成的手銬與腳鐐。

  「悅兒,你給我們這些東西要做什麼?」三人異口同聲的問。

  「屆時恐怕就要靠這些東西制住校長了。」胡悅兒幽幽說。




  環顧這間巨大的收藏館,時允茴的目光瞬向前方一具龐大的石像,她莞爾一笑。

  「前一陣子埃及的人面獅身像在一夕之間失去蹤影,鬧得沸沸揚揚,還有人指證歷歷說它被外星人給偷走了,原來它居然跑到這裡來了。」

  她陡然想起,多年前他曾經問她,想要什麼東西做為她救了他的謝禮,她當時玩笑的隨口說,想要埃及的人面獅身像,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把它給搬來了。

  胡嶢輕撫她那頭幡白的髮絲。

  「我本來還打算弄來一隻恐龍,可惜胡梭那小子把它讓給別人了。」

  恐龍?那也是她當時隨口說想要的。

  原來他一直有把她的話放在心裡!她心頭發燙,求生的意志瞬間熱烈起來。

  「嶢,你準備要怎麼做?」他帶她回來後,並沒有再像幾年前一樣,拿藥給她服用,也沒再請來一堆醫生和奇人異士為她治療。

  她的衰弱是因為自身元氣的耗盡,現代醫學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挽救她的生命,她委實想不通他要如何救她?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胡嶢輕掬起她的臉龐,彷彿想將她此刻的容顏深烙進腦海深處,看得是那麼的專注。「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他身上那抹與生俱來的淡香繚繞在她鼻翼間,她心尖顫震著,深睇著這六年來魂縈夢繫、思之念之,卻無法相見的男子。

  他低問:「等你復元之後,想去哪裡?」

  她搖首,「我這幾年來已經去過很多地方了。」飄泊了這麼多年,她已經倦了,倘若能再活下來的話,她只希望能與他……在一起。

  醇美嗓音輕啟,「那麼,你以後願意陪我一起留在這裡,守護我的族人嗎?」

  「好。」她毫不遲疑的頷首。

  「答應了就不許反悔。」他緊緊握住她的手。

  「嗯。」凝覷著那張足以令世人神魂顛倒的絕世容顏,時允茴含笑應允。如果真的能繼續活著,她希望這一生都能……長伴他左右。

  瞥見她空蕩蕩的手腕,胡嶢從口袋裡取出一支表,替她戴在腕上。

  看著腕上那支精緻的銀色手錶,時允茴面露驚喜。

  「噫,你在哪裡找到的?」

  「是胡梭找到的。就是因為這支表,所以那只恐龍才會被別人給帶走。」

  「是嗎?改天見到他,我要好好謝謝他。」她唇瓣彎起一笑,很開心能失而復得這支表。

  「用不著,那傢伙因為得到這支表,向我要求了不少的事情。」聽見有數道腳步聲朝這裡而來,胡嶢輕聲道:「時間到了,要開始了。」

  「好。」不知他準備怎麼做,她抬眸望著他,等待他的指示。

  他柔醇的嗓音拂在她耳畔,「你先好好睡一覺。」他的手輕輕覆上她的雙眸。

  她彷彿被催眠了,不知不覺的闔上眼眸。

  胡嶢抱起她,讓她躺在一旁事先預備好的床上,凝視著她沉睡的容顏,他沒有回頭,低醇的嗓音問:「悅兒,他們都來了嗎?」

  「是,三位長老都來了。」

  「校長,你——」

  胡萊開口想說什麼,胡嶢抬手打斷他的話。

  他旋過身看向他們,風華絕代的臉龐勾起動人心魄的笑靨。

  「你們三個不是一直對我頗有微詞嗎?你們報仇的機會來了。」

  胡梭冷哼,「我們只擔心你若是連那一點僅存的人性都失去了,到時候凶性大發,把整座聖德島都破壞怠盡。」

  「所以你們下手不能心軟,」胡嶢眸光望向胡曜手裡握著的那把劍,問:「悅兒跟你們說過那把七星劍的用途了嗎?」

  「說過了。」胡曜面色沉重的頷首,「校長,你非要這麼做不可嗎?」

  胡嶢輕聲說:「我要從死神的手裡奪回她。」語氣是無可撼動的堅決。

  此刻,他們幾人都明白,沒有人能再改變他的決定了,事已至此,他們也只能被迫遵從他的交代。

  只希望一切都能如他預期的那樣就好,否則……

  胡嶢梭望幾人。

  「我要開始了,你們退後吧。」

  說畢,他向前平伸雙臂,釋放出體內所有的靈氣,頃刻間,他那頭栗色的短髮以鬼魅般的速度,倏忽間伸長,髮絲一直延伸到地板。

  接著,彷彿從四面八方吹來一陣狂風,令他的長髮飄揚在空中,他深棕色的眼瞳散發出紫色的炫光,透著詭譎的魔性。

  他張口,逼出深藏在丹田之內的內丹,小心的含在嘴裡,然後扶起躺在床上的時允茴,將內丹哺餵進她的嘴裡,讓她吞進咽喉裡。

  他的雙掌運起靈力,抵在她的胸口,助她將內丹化為己有,以融進她的骨血裡。

  注意到他那頭栗色的髮絲在他吐出內丹時的剎那間,登時蛻變成白色,胡悅兒搗住唇口,不敢讓自己叫出聲。

  察覺內丹已化進時允茴的血裡,胡嶢收回雙掌,看著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眸。

  她震愕的凝睇著眼前的人,「嶢……你怎麼了?!」他的模樣變了,是她在作夢嗎?

  「我成功了。」胡嶢妖冶的艷唇掛著一抹邪魅的笑,他努力維持神智最後一絲的清明,想再多看她一眼。

  時允茴驚疑不定的直視著他。

  「可是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仍是那樣俊美得動人心魄,但週身卻散發著濃濃的妖邪之氣。

  輕撫她的臉頰,胡嶢最後一絲靈智逐漸喪失,往事如煙雲般掠過他眼前,也以同樣的速度從他的腦海裡逸散。

  他揚起最後一抹笑,對她輕吐出一句話。

  「若是你,應該能救回我的心……」隨著聲音乍止,他頎長的身軀霍然倒向她。

  「嶢!」時允茴驚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望向屋裡的其他幾人,尋求答案。

  「……」得到的卻是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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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03:31: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們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要把他銬起來?」時允茴惱怒的想阻止胡萊他們。

  胡悅兒抓著她,不讓她過去。

  「悅兒,放開我,你怎麼能袖手旁觀讓他們這樣對待他?」

  她瞅著她,面容凝重的解釋,「這是校長要求的。」

  「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時允茴聞言愕住。

  「因為他把內丹給了你。」

  「內丹?那是什麼?」她不解的擰起秀眉。

  「校長曾跟你說過我們胡氏一族的來歷嗎?」胡悅兒問。

  時允茴頷首,「有,他告訴過我,你們是狐狸精與人類混血的後代。」

  「沒錯。」她接著向她說明,「不過校長與我們有些不一樣,校長的父母都是半妖,也就是說他們身上擁有一半人類與一半狐狸精的血統,校長承繼了他們的血緣,自然也是半妖,為了抑制妖性,他自幼即開始修煉內丹,那顆內丹無異是他的第二生命,若失去它,他將失去理性。」

  聽胡悅兒說畢,時允茴震驚不已。

  「他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內丹給我?!」想到後果的嚴重性,她駭然的抓住悅兒的手,顫著唇說:「不行,我要還給他,悅兒,你告訴我用什麼辦法能把內丹還給他?」

  「沒有辦法了,那顆內丹已經融進你的骨血裡,所以你才能活下來。」

  時允茴雙腿一軟,癱坐地上。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他不知道比起我自己,我更珍惜他呀,他怎麼能這樣對我!」想起什麼,她霍然抬目,責怪道:「悅兒,這麼嚴重的事,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胡悅兒澀然的啟齒,「如果我能阻止得了他,他就不是校長了。」

  「校長一向胡作非為慣了,又怎麼可能聽悅兒的話。」胡曜與胡萊、胡梭在替胡嶢的手腳銬上那副精鋼鑄成的手銬腳煉後,走了過來。

  「那現在該怎麼辦?」時允茴絲毫沒有獲得重生的喜悅,反而一臉泫然欲泣。他知不知道她不想呀,一點都不想用這種方法存活下來,這樣只會讓她心痛。

  「你應該聽到了他最後對你說的那句話吧,他要你救回他的心。」

  救回他的心?「那我該怎麼做?」瞬向此刻處於昏睡狀態中的胡嶢,他那一頭銀白的長髮刺痛了她的眼。

  胡曜、胡萊與胡梭面面相覷,片刻後,才由胡梭開口說:「等他清醒過來後,他可能會變得凶殘狂暴,這時候只能盡量喚醒他的神智。」

  胡萊接續說道:「但這可能很困難,一旦失去理性的妖,就很難再受控制。因為無法預料會做出什麼來,所以校長才會要我們將他束縛住,免得傷害到無辜。」

  胡曜接腔,「也許到最後校長都無法恢復,到那時候,他若凶性大發,我們無法再困住他,就只能……」

  「只能……怎樣?」時允茴顫聲問。

  他緩緩舉起之前胡悅兒交給他的劍,「只能用這把劍對付他了。」

  看著那閃著寒光的利刃,她明白那是什麼意思!胸口抽痛,搗住唇口,想止住眼淚,但發燙的眼眶還是源源不絕的落下一顆一顆的淚珠。




  那是一雙妖異殘佞的眼眸,在那雙眼的注視下,任誰見了都會為之膽寒。

  胡嶢不僅失去理性,而且不記得他們任何一個人。他依然俊美得驚人,但渾身卻散發著駭人的詭魅之氣,令人不寒而慄。

  時允茴告訴自己。她不能怕,也沒有資格害怕,因為若不是為了救她,嶢也不會變成這樣!

  注視著四肢被困鎖住不停掙扎的人,她的心陣陣的揪疼著。

  「嶢,吃飯了。」她捧著胡萊送來的餐盒走過去,用溫柔的嗓音說。

  「放開我!」他咆哮。雙手被銬在一起,兩隻腳踝也各銬著沉重的腳煉,腳煉的另一端牢固的鎖在他無法觸及的鋼樑旁,行動被限制住了,令他很憤怒。

  她輕咬著唇,柔聲說:「我餵你吃好不好?」打開盒蓋,她挾起一口菜要餵進他口裡。

  他張口,重重嚙咬住她伸來的手。

  她沒有反抗任由他咬著,直到滲出血來,臉上仍帶著柔和的笑容,極有耐性的輕哄著。

  「現在還不能讓你出去,等你恢復了,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嗅到血腥味,他宛如一頭嗜血的獸,探出舌頭,舔吮著傷口沁出的血,就在他目露凶光,張開利齒,準備要狠狠撕咬下她的肉時,胡萊急忙拉開她,低斥,「你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不是對他好,而是在害他!血腥味只會激起他體內的魔性,對校長沒有任何幫助。」

  「我只是……以為這樣能令他好過一些。」他真的絲毫都不記得她了!時允茴眸裡氤氳了一層水霧,想哭卻又強忍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告訴自己她不能這麼軟弱,動不動就掉眼淚,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喚回他迷失的神智。

  「我知道你心疼校長,但是別再讓他傷害到你。」胡萊看著她勉強自己堅強的模樣,低歎一聲,「校長他寧願用自己的內丹救你,足見他有多重視你,他若還有理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傷害你。」

  「我明白,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猶如被奪走獵物的野獸,胡嶢目光殘獰的瞪著他。

  胡萊挑釁的揚唇一笑。

  「你不用瞪我,我只是在保護你之前用盡心機想救的人而已。」以前雖然對他的任性妄為咬牙切齒,可如今看到他這副模樣,他卻又極為不忍。

  好吧,只要他能恢復,以前的一切他就大人大量的一筆勾銷好了。這麼想著,胡萊指向不遠處的一座巨大石像問。

  「你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胡嶢只是凶殘的瞪著他沒有答腔,因為他的記憶是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他只知道他像個畜生一樣被鎖困在這裡,無法自由。

  胡萊說道:「這是你借口說島上財務困難,要我從埃及運回來的人面獅身像,你還異想天開的要胡梭去找只恐龍來給你玩,甚至還把胡曜租給了一個富商,要他去逗他女兒開心。」他注視著他,希望這番話能勾起他一些回憶。

  但胡嶢只是暴吼一聲,「你們全都該死!還不快放了我!」

  很顯然的,他是在對牛彈琴,他完全沒有把他說的話聽進去。

  胡萊磨牙。真想趁這時候狠狠的賞這個任性的傢伙幾拳,不管是他清醒時,還是此刻,他都狂妄得欠揍!這麼想著,他真的忍不住……動手了。

  「胡萊,你在做什麼?」時允茴一駭。

  「胡萊,你不要亂來。」在他準備揮出第二拳時,胡曜出手擋下他。

  「我只是想試試看能不能打醒他。」停下手,胡萊看到一雙妖邪的眸子惡狠狠的睖瞪他。看來,他非但沒有打醒他,反而激怒了他。

  「你該死,我要殺了你!」胡嶢凶暴的想掙脫束縛住他的手銬和腳鐃,瞬間,鋼煉敲擊的聲音迴盪在巨大的室內,匡當匡當匡當……

  「你這麼做只會惹得他凶性大發,根本無濟於事。」胡曜斥責。

  「現在我知道了,」胡萊斜目瞬向一旁的人,「胡梭,你也別動想揍醒他的主意。」

  「我才不會像你這麼幼稚。」

  「你敢摸著良心說,你從來沒有動過想扁校長的念頭?」他質疑。

  「那是以前,我現在絕對沒動過這種念頭。」哼,這傢伙是存心想拉他下水,卑鄙。

  「夠了,你們兩個,」胡曜睨向兩人,「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讓校長恢復,不要再做那些無謂的爭吵。」

  多年來,胡嶢對聖德島的貢獻無人能出其右,尤其當十年前,前島主胡霓與前族長胡鎬,忽然不知所蹤,胡嶢便一肩扛起了島主與族長之職。

  有一部份的人認為他一手攬下島主與族長之位,是想要大權獨攬,然而這些年過去,當初有異議的人也心服口服。

  因為在他的治理下,聖德島的富裕與繁榮前所未見,他還延攬名師到惑愛學院任教,以充實族人們在各方面的學識與涵養。

  雖然他的恣意妄為令人頭痛,可族人們也都發自內心擁戴他,因此,如果讓族人們得知他此刻的情況,勢必會引起一場騷動與不安。

  所以他們隱下了這件事,沒有讓太多人知曉,如今的當務之急,便是盡快讓胡嶢恢復神智。

  胡萊與胡梭互瞪一眼,胡梭問:「那你想到什麼好方法了嗎?」

  胡曜沉吟了下說:「我想……不如拿一些校長喜歡的東西來給他看,試試能不能勾起他的回憶。」

  胡萊扯唇道:「他喜歡的東西不少,但每一樣都只維持三分鐘的熱度,一沒興趣,就拋諸腦後置之不理了。」

  胡梭忖思,「這些年,唯一讓他掛在心上的,似乎只有……」

  三人的目光一齊望向時允茴。

  「看來還是要靠你了。」胡萊說出結論。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她幽幽凝視著胡嶢,想不出自己要怎麼做才能喚醒他的神智。

  胡曜尋思了下說:「你盡量對校長提起你們之前在一起的回憶,或許多少能觸發他的記憶。」

  「好,我會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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