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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黃苓] 愛上綠晴精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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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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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15:58: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愛上綠晴精靈  作者:黃苓
  簡介

  雷威/江璃
  都是這雙綠眼惹的禍!什麼時候她正事不幹兼差做起抓小偷、逮壞人的工作了?說好要「節制」一點的,頂多把人催眠就夠了——媽媽咪咪呀!吃子彈耶!雖是小小的「東西」,卻可以「買」去她這條小命!想不通自己幹嘛雞婆到捨命救他——好吧!理由是有一個。「算」他長得跟她想像中的老爸「類似」。只是,太扯了!他的年紀根本—— 唉!管他什麼跟什麼!……至少她可以要求「回饋」,要他報救命之恩——在她口袋空空如也的現在供她免費吃住,直到她完成找親爹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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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16:01: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夜深人靜,新月初上。
  柔和的暈黃光線隱約點出書房的恢弘氣派,而就著那盞桌燈下,一股淡淡的白色燻煙裊繞在男人嚴峻深刻卻孤寂的面龐前。
  即使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些許痕跡,但男人英俊而更顯中年男性成熟魅力的臉龐,仍使得不少女人心跳失控。
  只有在獨處的時刻,男人才會毫無顧忌地將自己真正的情緒暴露於外。
  任由夾在手指間的香煙一寸寸地燒灼,他的眼睛只專注在桌上他視若珍寶的一張鑲了框的照片;也唯有此刻,他向來嚴厲冷寒的黑瞳才會出現一絲絲的溫柔。
  相片中的主角是一對年輕男女。男的俊挺有型,顯然是書房中男人的年少模樣,他正微偏頭凝視著身畔的女子一名笑得燦爛的美麗女子,而她胸前垂掛著一條漾著綠晶光芒的項鏈,彷彿正奇妙地回應她帶笑的綠眸子。女子的美,帶著一股不可言喻的靈黠無邪,卻又有著某種妖嬈、懾人心魂的冶艷;她能輕易地攫住所有人的目光和心,而他也在遇見她的第一眼即被擄獲,交出了他原以為早已枯竭冰冷的靈魂。
  緩緩伸出修長的手指,以充滿無限愛憐的指尖輕撫相片中女子的臉龐,男人的眼底淨是一片深深切切的柔情,彷彿她真實地就在他的撫觸下。
  驀地,男人的眼神染上了一抹深沉的痛楚,他突然自喉嚨深處迸出了一聲含著痛苦的低吼。
  「該死!」伴隨著低吼,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他的眼底同時燃著愛與恨的火花,瞪視著相片中的女子,彷彿要將她的身影自心底抹去,又彷彿要將她牢牢烙印著永誌不忘……
  「你竟敢從我身邊溜走……別讓我找到你,別讓我找到你!洛兒……」他低喃著,語中透露著強烈、堅定的宣誓意味。
  窗外,初生的新月,似乎正綻出某種神秘不可解的光芒。
  華燈初上,市區的街頭卻隨著夜晚的來臨而更加熱鬧。
  此時,一陣雜沓急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伴隨著不時傳來的驚叫聲和咒罵聲,形成了一股緊張的氣氛,莫名其妙兼好奇的路人自然而然紛紛自動閃避……
  才一下時間,只見兩個身手矯健的年輕人一前一後,神色倉皇地從東街這兒匆匆跑過,而在距離他們身後才十步處,一名黑衣、紮著馬尾的漂亮女孩正追著他們,並且動作輕快敏捷。「東西還我!你們別跑……快把袋子還我……」女孩身手靈活地閃過一旁的路人,卻也因這一個耽擱,差點錯過了他們狡猾地跑進一條小巷的身影。她一邊高聲地喊著,一邊愈加奮不顧身地往前衝。
  路上行人看到這一幕,大概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大部分人的心態卻是事不關己地閃到一邊,然後繼續做著自己的事。不能說都市人冷漠,而是他們對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況且也少有人願意為此惹禍上身。所以那一行人跑過,市街旋即又恢復了之前的步調,似乎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喂!你們快把東西還來!」仍不放棄的女孩為了拿回她的東西,跟著他們追進了巷子裡。對於幽暗而顯得危險的小巷,她簡直是視而不見,專注地只在意前面那兩個剛才搶了她袋子就跑的男人,她的聲音在這條暗巷中清亮而明晰地迴盪。
  沒料到女孩腳力如此好,竟然一直追他們來到這裡。
  原本跑在前頭的年輕人愈跑愈感到惱怒,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猛一轉身,而跑在他身後的小伙子也跟著他停下。
  兩個人就這麼插著腰地站在前頭等她;瞇著眼,他們突然覺得這個環境……好極了!
  他們交換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目光。
  小巷子裡只有幾盞黯淡老舊的路燈,投射在地面的微弱光線更顯出某種虛弱、無力的危險。
  女孩顯然沒有一絲危險意識,見他們停下來,反倒加快腳步直跑到他們面前。
  「拿來!」她才在兩人面前停下,沒讓他們有反應的時間,她低喝了一聲,竟身手奇快,並且準確地將年輕人搭在肩上的一隻袋子抓了過來,然後迅速跳開一步。被搶回袋子的年輕人愣了一下,三秒鐘才回過神來,突然伸手向女孩子摸去;而另一個人則從她後方包圍。
  「你還想跑過來?」年輕人粗聲地喊,並朝女孩撲去,卻驚愕地發現撲到的是一團空氣,而且差點和另一人撞個滿懷。
  一聲冷笑猛地自他們背後響起,兩人一陣惱怒,有種被戲弄的感覺,一齊轉過身面向那聲音的來源——正是那女孩!
  「他媽的!你在笑什麼?」另一個聲音高揚,似乎還未度過變聲期,顯得有些乳臭未乾的少年惡聲惡氣地破口就吐三字經,好像怕被他身邊的老大看扁似的。不過,他心裡可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女孩的動作這麼快,怎麼連他都沒看清她是如何溜到後面去的?
  巷子裡暗得只能夠約略看出人的一個形狀,女孩又是一身黑衣,整個人簡直都已溶在黑暗中。她就站在離他們幾步處,一雙眸子卻如寒星般在黑暗中燦亮著。
  「我在笑你們是笨蛋!」女孩的聲音低沉而微微沙啞,卻奇異地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她氣定而神閒,彷彿不知天高地厚,又似沒將他們放在眼裡,語氣相當直率。
  「你這個臭丫頭,竟敢罵我們是笨蛋?!」個兒小的少年首先沉不住氣,猛地大步向她抓去,另外那年輕人也怒咒了一聲,跟著衝上前,準備要給她一點教訓。
  打他們在這一處行偷帶搶地干了近半年,還沒有一件失手的案例,更別說被一個看似嬌弱的女孩子追著跑,被搶回了東西已經犯了他們這一行的大忌,再被人辱罵成笨蛋,任誰也忍不下這口鳥氣。
  女孩哼了一聲,一雙眼睛突地耀亮出瑩綠,彷若妖精般的眸光。
  接觸到了她那兩道詭異的視線,竟讓原本怒氣騰騰的兩人同時呆怔住,腳步也不由得踉蹌了下。「你們有手有腳,竟然是用在偷別人的東西上!我看你們比乞丐還不如,說你們是笨蛋,還真是太便宜你們了!」懶散中低沉的嗓音自她嘴裡傳出,卻隱帶著另一種更致命的危險氣息。
  兩人年紀輕輕出來混日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雖不是真正見過什麼大風大浪,可險惡的場面也經歷了不少。殺人放火的事沒幹過,劫財搶錢倒是家常便飯,也讓他們練出了一顆凶狠的心;平日自負天不怕、地不怕,哪知道今晚碰到了這種奇異的狀況,兩個人竟然被一個女孩古怪的身手、古怪的眼神弄得頭皮一陣打涼發麻!
  在黑暗中,只見她一雙妖也似的綠眸子彷彿要吞噬他們靈魂似的盯著兩人,三人中對立的空間在剎那間似乎正流動著一絲詭秘的氣氛。
  不知道為何,他們的腦筋開始呈現一片空白,彷彿被下了魔咒般,他們的視線移不開那一雙帶著邪氣的瑩綠眼睛……
  女孩的身影已經走到他們面前;她眨了下眼睛,突然揚手各賞了他們兩巴掌。
  啪啪的聲響在這條暗巷中清脆地迴盪,而這兩下似乎也猛然將他們自失神的狀態中拉回。兩個年輕人一驚醒,首先就是感受到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燒痛。
  「哎喲!他奶奶的!我的臉什麼時候腫起來了?」年輕人哀叫著。
  「老大!怎麼回事?剛剛我們不是跟一個……」少年也在一邊怪叫:「剛剛是一個女孩子……」
  驀地,他們身後傳出一聲冷笑;他們一齊呆了下,趕忙轉過身,終於看到離兩人十來步的地方,昏黃街燈下一個黑色嬌巧的影子。
  「給你們一個小小的教訓,下次再讓我碰到,可不止兩巴掌!」她警告的聲音中無一絲笑意。
  兩人不由自主地驚喘了一口大氣!突然想起剛才在黑暗中那一對綠色的眼睛,一陣莫名其妙的駭意直往腦子裡鑽;再加上面頰上不知何時被補上的兩巴掌,更令他們心驚膽跳。
  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浮現一個可怕的念頭──該不是夜路走多,碰到鬼了吧?想到這個可能,平日不把仙佛基督放在眼裡的兩人,竟開始在心裡求神拜佛,一邊顫抖著腳,一邊直往後退。
  「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被稱做老大的年輕人在手下面前自然不能表現得太害怕,一手還指著她,稍有氣勢地問了一句話,只可惜開口就「你」太久,要不是此刻氣氛凝重,連他身邊的少年都忍不住想笑了。
  調整了一下背包,似要戲耍他們,女孩猛地向前走了兩步果然,一陣驚呼立刻響起……
  「站住!別跑!前面的人快站住……」不是她預期中的另一波紛亂的腳步聲和疾呼聲忽然自巷子口往這邊傳來。
  本來就在巷子裡的兩個年輕人和女孩都不由自主地往巷口那頭瞧去──昏暗的巷內,只見有幾個影子追逐著往這方向來,可惜並不能看清有幾個人。
  追跑聲、叱喝聲將這條原本幽靜的小巷炒得熱鬧滾滾,而那兩個年輕人似乎見機不可失,互打了暗號,突地拔腿就跑。
  女孩見兩人飛快地跑走,只怔了一下,沒再去理會他們,反倒轉身面向新闖進這裡的那一行人的方向,她一雙不復綠色眸光的眼睛,此刻閃著黑亮有趣的光芒。
  「喂……前面的人,快替我們把小偷攔住!那個人是小偷!」有人看見了前面站了一個模糊的人影,趕緊揚聲請求幫忙。女孩眨了下眼。「又是小偷?今晚遇到的小偷可真是多……」她低喃。
  剛才那兩個偷她袋子的人早已經溜出巷子不見蹤影,而才一會兒,從巷口跑來的黑影子已快速逼近她。
  女孩似乎想到什麼主意,突然邁開步伐往黑影的方向跑,而那黑影也正迅速朝她這邊接近中。
  「閃開!」那黑影也瞧見了直逼他而來的模糊人影,不禁緊張地暴喝一聲。「你給我躺下!」女孩中氣十足的叱喝聲,冷不妨地在暗巷中響著。
  追在小偷後面的兩個人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聽那女子的聲音剛落,接著「撲通」一聲響,前面男人的哀叫聲傳出……
  兩人加快腳步,終於趕到了前面,之後驚愕不已地看見他們追了大半條街的小偷已經癱軟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女孩把背包甩回肩上,將一隻黑色的公事包推到他們面前。
  「這是你們的東西吧?拿去!」她輕快地說著。
  「小姐,謝謝你!你真的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前面那身材矮胖的男人感激地接了過來,立刻將它遞給身後的人。
  「雷先生,你的公事包!」「嗯!」被稱做雷先生的男人接下公事包,再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巧的行動電話丟給他,直接下達命令:「叫警方來處理!」
  矮胖男人半分也沒遲疑,接到電話,立刻聯絡警方。
  「小姐,謝謝你。」男人轉向女孩子,向她道謝的口氣雖然禮貌十足,卻明顯地仍有一絲冷厲。
  「不客氣!小事一件!」她的語氣既不謙虛,卻也不是自大。
  男人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瞳不掩藏狐疑地盯著她。「你怎麼有辦法將一個大男人一下子打昏?」
  剛才她出聲暴露出女子的身份,他原以為她該驚嚇地逃跑才對,卻沒想到她竟有勇氣留在這裡,而且還將小偷制伏!
  「我想,被一個重量不輕的袋子甩到,一個大男人應該也會有一陣子醒不來吧!」聽出他懷疑的語氣,女孩子可毫不在意,依舊輕鬆地說。
  她的面孔隱在黑暗中,嵌在臉蛋上的一對墨黑卻彷彿透著一絲詭異綠光的眸子,正亮著比寒星還耀眼的光彩,大膽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男人也回視她。
  這時矮胖男人已打好電話,轉到那男人身邊,適時地打斷兩人間奇異的氣氛。
  「雷先生,警方已經過來了!」他向那男人報告。
  男人收回凝注在她身上的視線,向他微點頭。「我想我們也趕不上晚宴了,等會兒處理好這小偷,我們就直接回家吧!」
  「我明白!」他知道該怎麼辦,效率極高地立刻又撥了下一通電話。
  女孩耐性很好,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那矮胖和善的男人忙著在講電話,而另一個……被稱做雷先生──眼神極銳利的男人則走到那小偷身邊,蹲下身仔細地梭巡著他,似乎想從他身上找出一絲相識的跡象。
  男人一抬頭,就逮到一個正想悄悄離開的黑影。
  「你想去哪裡?」他出聲阻止了她移動的腳步。
  他的神經感覺可真是敏銳!
  女孩原本想趁他們沒注意時離開,不料還是被他發現了。
  「怎麼?我不能走嗎?這裡可沒有和我有關的事了,我不走遠留在這裡做什麼?」她反倒奇怪地回問他。
  雖然看不清楚他的面孔,可他高碩的身材,自然流露的一股強悍氣勢──尤其他下命令的口氣和那一雙睿智剛毅的眼睛,在在說明他並非一般常人,他跟她之前見過的人完全不一樣,她也曾一度懷疑他會是她要找的人,可是,那個人不該這麼年輕……
  男人已經走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形自然地形成一股脅迫感。
  「等一會兒警方可能會問你一些問題,所以你得留下來……」他的語氣說是請求,倒不如說是命令。「而且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的聲音低低沉沉,並且冷靜。
  「江璃。」她只遲疑了一秒。
  「雷威。」他也快速地接上自己的名字。
  女孩子——江璃點點頭。
  「雷……威。」她念了一遍,知道自己也許很難忘了這名字。
  她突然迅速往後退,一雙深黑的眸子掠過一道懾人心魂的燦綠光點。「我相信你有辦法解決警方的問題,誰說我一定得留下來?再見,雷先生!」
  雷威直覺地在她往後退時伸手要抓住她,卻只見她一轉身,以快得令人咋舌的速度跑開,而他的手只抓到一團冷冷的空氣。
  看著她鬼魅般迅速閃入黑暗中的影子,他的眉頭不由得緊揪;收回手,才一下子,那輕盈的跑步聲已經聽不見——她真的離開了!
  江璃?
  身為律師,凡事多疑的本能,讓他覺得這個女孩渾身充滿疑點,全身似乎找不到對勁的地方,套句通俗的話叫——神秘!
  其實他並不怎麼相信憑一個女孩能用不輕的袋子打人,竟能令一個大男人昏迷;這個偷兒到現在都還沒醒過呢!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凝視著她消失的方向,一雙隱透著晶綠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在他腦際盤旋……
  「江璃……」雷威緊抿唇。
          ☆          ☆           ☆
  立在窗前,俯視著下面車水馬龍的景象,男人粗黑的眉蹙得更深了。
  「……黑狼凶狠殘暴的程度相信你也很瞭解,這回他越獄時還從獄警身上搶了一把槍,我們相信他一定會伺機向那些讓他入獄的人加以報復,而你應該也是黑狼報復的對象之一。」一名身著警官制服卻顯得帥氣十足的俊挺年輕人,坐在椅子上看著那男人的背影,表情十分嚴肅,眼底同時流露出一抹真誠的關切。
  男人終於轉回身,面對他這位在警界多年的老友,英俊的臉龐已經繃緊了凌厲的線條。
  「所以你認為,我必須接受警方的保護?」
  明白他的脾氣,展浩左知道這次恐怕仍會像往常一樣無功而返,但他仍試圖說服他。
  「雷,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認為你確實得接受我們的保護……我可以特別為你挑選隊上的精英來保護你的安全,而且他們的存在絕對不會干擾到你的正常作息……」他微微一笑,自信地加了一句:「只要你不挑剔,你甚至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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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16:01:31 |只看該作者
  男人——雷威用手耙了耙早上才細心整理好的頭髮,終於使額前那一絡不肯馴服的黑髮又垂落了下來;他顯得相當不耐煩。
  「這跟監視沒什麼兩樣!你明知道我相當不喜歡這種感覺,我拒絕你的提議。」雖知他的好意,雷威卻不贊同。
  黑狼在黑道上縱橫多年,並且以毒辣凶狠的作風建立起他的名聲,殺人、販毒、作奸犯科,什麼壞事都幹盡;連一些黑道上的狠角色也對他的手段畏懼三分,警察更是對他頭痛不已,一直想逮捕他歸案。前些日子的掃黑事案,黑狼就是頭號被追緝的人物,只可惜警方幾次布下追捕他的天羅地網,他總是有辦法逃脫。黑狼就這麼和警方大玩捉迷藏遊戲達數年之久,直到半年前,由於利益分配不均,再加上早對黑狼的殘暴領導不滿,他的行蹤才被手下出賣,警方才有機會逮到這匹頑劣的黑狼。
  難怪展浩左要替雷威擔心,因為當時雷威就是負責黑狼案的律師,並且成功地使黑狼被判重刑入獄。他這回趁外出就醫的機會逃出牢獄,以他有仇必報的個性,恐怕雷威離這顆不定時炸彈很近,除非他們有辦法立刻將黑狼捉回……「雷,這只是權宜之計,只要讓我們捉到黑狼——」展浩左想盡辦法要改變他的心意。
  「多久?」雷威截口問。被他問得愣了一秒!可在他面前,展浩左並沒有說謊話的習慣,而且他也知道瞞不過雷威。
  「上面給我們的期限是三天,不過黑狼是出了名的狡猾,想在三天內捉回他,可要費一番很大的工夫……」他的語氣有些沉重。
  黑狼昨晚逃脫的消息暫時被全面封鎖,被賦予捉狼任務的警界人士已經緊急動員,希望能在媒體、民眾還未發現前能迅速將逃犯捉回,而負責這事的展浩左自然備感壓力。
  雷威坐下來,緩緩喝了口茶,同時腦子也在迅速轉動著某個主意。
  「你喜不喜歡釣魚?」過一會兒,他突然開口問。
  皺皺眉,展浩左一時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麼釣狼呢?」雷威的眼神閃著某種挑戰似的熾烈光芒,直視著展浩左怔愣的表情,他的唇角不由得泛起一抹笑意。
  「釣狼?」展浩左腦筋也動得快,盯著雷威那簡直打著某種主意的神情,他不由得也聯想到了什麼。「你不會真想這麼做吧?」遲疑而驚訝地,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雷威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在桌面敲了幾下,臉上的笑容也擴大了。
  「有何不可?既然我不想被人監視,而你想快點抓到人,我們合作引誘出黑狼似乎是個好辦法,浩左,我會是個好誘餌。」他氣定神閒,彷彿將這充滿危機的駭人主意視作稀鬆平常。
  展浩左腦中立刻盤算著這個可行性……
          ☆          ☆           ☆
  黑夜再次降臨大地,月亮此時不知躲到哪兒去了,今晚的天空佈滿耀眼的星星。
  位居市中心的公園,在夜來臨時就已點上了燈火;橘黃柔和的光線雖不致讓公園亮如白晝,卻另添一番只屬夜晚幽雅寧靜的美。而夜晚的公園也不失為情人約會獨處的好地方,就著隱密的樹叢下、角落旁,或美麗的草坪、石椅上,時而可見男女相擁而坐或輕喃細語,偶爾出現的親密鏡頭更增添公園的熱度。
  因為這座佔地頗大的市立公園花影扶疏、景色宜人,入夜後更吸引情人在此談情說愛,所以這裡也被稱為情人公園。
  夜晚,情人公園裡淨是對對情人的世界,幾乎很少有落單的人,可這裡卻難得出現了一個意外!
  在公園東面的一角,一座點著小燈、顯得詩情畫意的小涼亭,大概是光線太充足,所以沒有情人選這個地點談戀愛,倒是一個黑影子樂得盤據在此。
  黑影子──其實是一名全身黑衣黑褲的年輕女孩子,紮著兩束長及腰間的粗黑髮辮,而在燈光的照射下,最引人注目的仍是女孩一張美得不可思議的臉蛋、小唇、挺鼻,和那一雙幽幽黑黑、掬滿靈氣,卻揉著半絲說不出詭異邪氣的瞳眸,組合成了女孩驚人的絕色。她正坐在涼亭的階梯上,手上抓著幾張紙,不死心地數了又數、數了又數……
  「一、二、三……九張!九百塊……再加這一張五十!九百五十塊……」她低歎出一口氣,另一手掌攤開,散著幾枚硬幣。「要命!既不能偷,也不能搶,要靠這些錢活到找著人,倒不如一餐就把它吃喝掉算了!」
  為了找到那個人,她不惜搜刮出二十年來所有存下來的錢,然後直搭車子往北跑;只是半個月下來,不僅找人的事沒半點斬獲,到現在她的財產也只剩下手邊這九百多塊……
  她不甘心就這麼放棄!
  江璃一握拳,猛然將鈔票硬幣全丟進她的背包裡,咬著牙,穿著慢跑運動鞋的腳用力地踩了下堅硬的水泥地,用此來顯示她的決心。
  「我就不信找不到你!」又愛又恨的低喃聲出自她那薄小的嘴唇,散在空氣中的清冷回音卻彷彿在嘲笑她的宣誓。
  她只要見到他一面就夠了!
  驀地,耳邊傳來一陣躁動聲,將她飄遠的思緒拉回,她迅速回過神入,一骨碌地從階梯上躍起,轉頭搜尋著聲音的來源。
  江璃站在高高的亭子上,透過樹葉的間隙,一雙墨黑的眼睛敏銳地在右方不遠處,靠著圍牆的一點——公園裡每隔百尺就有一盞電燈,而區隔公園內外的圍牆上更是點著一排美麗的鹵素燈,所以她在這裡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正悠閒似地在圍牆邊散步,離她大概有五十尺遠;而除了他之外,她的方圓五十尺內已經沒有其他人……那麼剛才她身邊的那陣躁動是……
  她和那男子距離不遠,而且中間只隔著幾堆矮樹叢;她凝神,盯視著圍牆邊那名男子。他似乎已經找到了好位置,直接挑了一張石椅坐下,而他的方向此刻正背對著她。
  這些動作很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對勁,但為什麼看在她眼裡就是覺得奇怪?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向來比常人靈敏的直覺此刻敏銳度逼近雷達,江璃讓自己靜下心,平常小心控制的瞳色緩緩洩出了一絲青綠之光。她的眼睛再度在那男人附近仔細梭巡了一遍,終於在距離他幾十尺的幾個草叢中發現了掩伏著的人影,而那幾個散佈的人都一致面向坐在那裡、目標明顯得刺眼的男人。
  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江璃居高臨下,幾乎將他們的動作瞧得一清二楚。
  夜星在天空中閃爍迷人,可縱然星兒有千萬風情,此刻卻迷不住地面的這群人,因為他們正專注著獵人和被獵。
  埋伏著的那些人有著超強的耐心,幾乎動也不動地連呼吸都小心翼翼,至於那坐在椅上似乎快睡著的男人,終於決定站起來散散步。
  夜風輕輕吹拂,帶起了一陣陣涼冷的氣息,就在那男人站起轉身、恰巧面向她這位置時,江璃眼睛也奇怪地一跳!突然敏感地瞄到在她坐著的涼亭下不遠處,一個巧妙地掩在樹叢裡的黑影輕輕挪動了一下……
  不小心之下發現了前面的樹叢裡竟也躲著人,她差點驚呼出聲!
  涼亭的光線雖不強,卻很湊巧地剛好有些光線就灑在前面的樹叢附近,所以當江璃一注意到那顯然也靜伏很久的黑影時,根本不用太費眼力就可以瞧見他的動作。而她現在沒辦法對他的動作視而不見,因為那個人舉起了一個東西──燈光映在那東西上,瞬間亮過了一圈銀光……危險!
  江璃的腦子乍然警鈴大作,直覺只閃過這兩個字。
  她迅速用眼睛搜尋身邊可利用的東西,瞄到了自己肩上的背包,立刻下了決定。「他有槍!快跑!」她用盡所有力量將背包甩向底下拿槍的男人,同時也迸出一聲大喊。
  所有動作幾乎都在她發出警告聲後的一瞬間發生!掩藏在那男人四周叢林裡的人反應迅速地一下子全跳出來,朝涼亭的方向衝近,至於被江璃用背包準確甩中的男人以為被暗器攻擊,立刻站了起來,朝上面移動的人影連開了兩槍。
  「放下武器!不准動!」幾個男人的大喝聲加起來足以驚天撼地!
  那開了槍的男人猛地驚覺自己步入了陷阱,他放下了槍,直挺挺地站在那裡,陰沉地盯著涼亭裡模糊的黑影。
  「放下武器!轉過身來!」一聲威喝響起。
  他終於丟下手中的槍,在轉過身的同時,他低頭瞄了下剛才擊中他的東西──他的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
  三個人將開槍的男人順利地押走,而由於男人開的槍是使用滅音器的,並不致造成太大的騷動,倒是剛才的幾聲大喊引來了附近好奇的人,所以有些人就負責處理現場。
  兩個男人則在開槍男子被制住後,飛快地跑上涼亭。
  「小姐,你有沒有受傷?」一身警裝的男子,第一個到達正坐在地上的黑衣女孩身邊急問道。
  方纔黑狼開槍的那一幕,展浩左看得很清楚,而第二槍使女孩子倒向地面的情形實在令他不得不擔憂。
  江璃一甩下袋子,立刻向後跳開,那男人站起來的動作沒讓她遲疑一秒,身子已經自然往暗處沖,卻沒想到左臂傳來的劇痛讓她警覺地猛然蹲下身。
  燒灼的痛楚以驚人的速度向四肢百骸蔓延,她右手扶在左手肘上,眉頭鎖緊,幾乎不可置信地瞪著臂上正開始慢慢湧出鮮血的傷處。她知道有人跑到她身邊,可是她的精神現在根本無法專注在週遭的事物上。
  「我竟然中槍了……真是該死的幸運!」她低喃的聲音含著痛楚。
  看別人流血受傷是一回事,痛在自己身上──老天!這真不是任何活著的生物可以忍受得了的!
  她眨了眨眼睛,八分的心緒已經被灼痛感給佔滿,剩下兩分尚清醒的意識則在考慮要不要把自己撞昏,好除掉這該死的疼!
  「她的左臂中槍了。」一個冷靜的低沉嗓音突然成功地鑽進她的腦袋裡;她抬頭,焦距剛好對上了一顆正湊在她左手臂上方的黑色頭顱。
  「雷威!」一種熟悉的音頻勾出了記憶中和它相配的名字,她詫然地喊出聲。
  黑色頭顱倏地抬起,一張半掩在黑暗中、男性英俊嚴苛的臉龐,瞬間閃過一抹迷惑,精銳犀利的眼睛盯在她蒼白美麗的臉蛋上,淨是懷疑。
  一旁的展浩左則驚訝地以為兩人是相識的。
  「你──是誰?」雷威皺眉,肯定眼前這張絕色的面孔不曾在他的腦中刻記;可是突然地,她臉上有某樣東西挑起了他腦海深處的記憶……到底是什麼?
  這時江璃突然眼尖地瞄到一名警察正把她剛才用來甩人的背包從樹叢裡撈出來,一時情緒激動不已!忘了身旁的兩個男人,慌不迭地爬向那名警察。「喂!那是我的……哦!痛……」才掙動了一下,江璃就被還沒放過她的劇痛弄得躺在地上呻吟。
  該死!她決定先把自己催眠了,只是她還沒機會這樣做,就察覺自己的身子猛然被人抱起。
  「把那個袋子拿過來……浩左,車子到底開來了沒有?」雷威的聲音在她耳邊雷鳴般的響起。江璃偏頭看著自己已經離地幾呎地被他帶著走,然後她只能抬頭盯著他的側面。
  「警車就在門口,我們可以立刻送她到附近的醫院!」展浩左和他並肩大步走向前,手中則勾著江璃那只黑色的背包。
  他們都明白,要不是這女孩子,恐怕雷威現在已經去見閻王了。
  自從他們那日決定以他當餌誘出黑狼以來,這幾日雷威有事沒事就會到一些特定的地點「散步」,而且那些地點事先肯定會埋伏著警方的人,只是雷威這誘餌丟出了幾日都未有斬獲,黑狼逃獄的消息卻在五天前被媒體無意中探聽到,所以這兩天來,警方除了要抓狼外,還要忙著應付外界大眾的強烈批評和質疑。黑狼的逃獄成了社會沸騰的大新聞,警方的辦案能力更成了令人所關心的話題。
  其實黑狼的事被公開有好處也有壞處,至少警方在捉狼行動中可以利用的人力資源擴展到了每一個社會階層──經過媒體的渲染,犯人的面貌已經深刻了一定的印象在大眾腦中,經由被指認而捉到犯人的機會也是很大的。
  當初展浩左被上級指派的期限是三天,沒想到才兩天就被媒體記者發現犯人逃脫的事,連帶的使雷威的計劃受到些阻礙,展浩左則被上級狠狠地刮了一頓;而原本今晚特定的公園行程他們並不存太大希望,卻任誰也沒料到由於一個意外的人,竟會導致這個令他們都意外的結果……
  江璃被送進醫院前已經昏迷了,而她臉色平靜得不像是痛昏過去的模樣,令一直注意著她的雷威甚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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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16:02: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從自己預設催眠的時間醒來,江璃發覺她醒來的地點是在一間安靜的病房。
  鼻間嗅著屬於醫院才有的消毒水味和藥味,她皺了皺眉;憶起之前的事,不由得偏頭望向她露在白被單外的左手臂只見原本受傷的地方,已經被裡了層層整潔的紗布。看來她的傷口被處理得很妥當,而且她現在整個左手臂還麻麻的,顯然麻藥還沒有完全消退。
  她掙扎著在床上坐了起來,晃了晃吊著點滴的右手,覺得好累贅。
  除了從門外偶然輕悄走過的腳步聲,這裡倒真維持了醫院病房該有的安靜,眼睛打量了一下白素平實的病房,她的視線最後停在床頭桌櫃一個黑色的背包上。
  想也沒想的,她立刻用吊著點滴的那隻手將背包取過來,然後一臉急切地翻看著裡面的東西──哈!幸好她的錢還在!
  江璃喜形於色,立刻小心翼翼地將僅剩的九百多塊塞在口袋裡。心想,就剩下這麼點錢,她可得勒緊褲帶省吃儉用些了……昨晚她原本打算睡公園的,沒想到卻睡到醫院來了!
  昨晚公園那一幕回想起來,可真是刺激,大概只有電視、電影裡才看得到吧?來到這地方才沒多久就遇上一堆事,而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就屬幾天前的搶劫和昨晚公園的槍戰最令她記憶深刻了!至於令她記憶深刻的原因是──她竟然兩次都遇上同一個人!
  幾天前的晚上,因為在暗巷裡她沒辦法瞧清楚他的模樣,只記住他的名字和聲音;沒想到昨晚那個在公園裡差點遭人暗殺——天知道那群人在搞啥把戲的男人竟會是他!她一聽他的聲音就認出是雷威……他們還真是有緣哪!
  江璃烏黑滾圓的眼睛驀地閃過一抹青絲綠光,微漾著異波。
  這時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高碩的人影大步跨了進來,當他一眼看見她已經醒來,並靠坐在床上時,表情明顯愕然,但他仍一步也沒停頓地直至她的病床旁。
  「你終於醒了。」站定床畔俯視著她,雷威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些微笑意。「麻醉藥已經讓你昏睡了六個小時,看見你醒來,真是令人高興。」他炯亮的眸底有抹不刻意掩藏的深意,語氣卻異樣的柔和。
  她的臉龐漾散開笑,黑眼珠也燦著狡黠。「要不是怕自己醒來不知道被塞在哪個莫名其妙的地方,我還可以睡更久。」
  他端詳著她的神情既仔細、又銳利,然後突地以出乎意料的穩定口吻說:「那天在暗巷的女孩子就是你吧,江璃?」他的姆、食兩指正夾著她的身份證件──那是進醫院時為了要填寫她的資料,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才在她背包內翻找到的。江璃──身份證上的名字,連著幾日前那一夜奇特的記憶倒填回他的腦際……
  幾天前,他為了隔日即將開庭的案子搞得焦頭爛額,而晚上卻有一場朋友的婚宴要參加。原本他計劃在忙完工作後應該還有時間趕上晚宴,沒想到他的車子在半路卻被另一輛車攔腰衝撞──這是一樁有預謀的意外。他和司機兩人才一下車,公事包就被一個男人搶了跑,要不是追進巷子裡遇到這個身手矯健的女孩子,恐怕他的一些重要資料全都毀了……如今,他更想不到會在六個小時前那種危險的情況下和她第二次碰面……
  他總算有些瞭解為什麼當時她能勾起地某些記憶——因為她那一雙在黑暗中漾著一絲綠意的眼睛……
  他向以擁有過目不忘的頭腦自傲,除非時日曠久,否則他鮮少會將見過的人的面孔、特徵自記憶裡剔除,至於這個名叫江璃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興趣又被挑起……
  江璃伸長肩,迅速將屬於她的東西自他手中取回。
  「答對了!」她把證件丟回背包裡,重抬頭面對雷威一臉平靜無甚訝異的表情,揚了揚眉,直言直語地道:「那一次幫你是因為我痛恨小偷,這一次是因為我不想看見有人死在我面前……」她瞄了左臂一眼,繼續迎視著他。「不過,如果早知道救了你,反而自己會受傷,我一定離你遠一點。」為了救人害自己受傷,她不做這種無聊的蠢事!說她冷酷?她不過是懂得善待自己……
  她很美;看著江璃,雷威無法否認這一點。那一夜即使在黑暗中,瀰漫在她身上的某種神秘氣息令他迷惑,而今坐在床上的女孩一張美得震撼人的臉蛋,雖然褪去了黑夜帶給她的神秘感,卻另添一股活靈活現的生氣,即使在她不說話的時刻,那股不肯隱伏在體內的躍然生氣依然以令人迷眩的方式,由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舉一動表現出來,她是一個活生生的、讓人目不轉睛的軀體。
  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直率,這反倒令雷威露出一抹意想不到的笑容。
  「現在就算我離你遠一點,也沒辦法令你的傷口馬上癒合,不過你救了我一命卻是事實……」
  她點點頭道:「沒錯。」她同意他前半段的話,至於說救了他的命……「救了你又怎樣?」
  低頭看了下表,雷威還有十分鐘的時間,他決定長話短說:「實際上,昨晚你間接參與了一場我們誘捕逃犯的過程,原本警方該疏散附近百姓,沒想到卻遺漏掉了涼亭上的人;不過也因為有你,才得以警告了我們,黑狼能被逮到,你的功勞不小……」
  江璃的腦筋動得很快道:「你說……你們昨晚捉到的是逃犯?」
  雷威點頭。他發現她很少有安分乖靜的時候,除了剛才那一段她昏迷的時間。
  她的眼睛直視著他,眸中耀亮著一抹幾不可察的綠色瑩光點。「既然我幫你們捉到的是逃犯,那獎金一定很豐厚,有沒有……一百萬?」她晃出了修長漂亮的食指,唇角也彎出一朵笑。
  她真的毫不掩飾她的意圖,大膽而直接,卻又不令人感覺突兀,雷威微瞇起眼看著她。
  「你急需要用錢?」
  「到底有沒有?」她不耐煩的聲調。
  他緩緩搖頭。
  「那……九十萬?五十萬?十萬……一萬……」隨著每回她念的數字,他一逕沒反應的表情看來,江璃到最後忍不住呼了口氣,重重地垂下頭,然後直瞪著他。「你該不會說,我幫你們捉到逃犯又受了傷,竟然連一塊錢獎金也沒有吧?」她緊擰著眉。哈!她原以為找到了一條財路,起碼讓她暫時不必費腦筋想別的辦法,沒想到……
  雷威聳了聳眉。「除了付你的醫藥費外,警方並沒有增列其它預算……」
  「你也是警察?」她突然懷疑地睨了睨他。
  「不是。」他否認。
  江璃一下抓開被子,雙腳跨下床,雷威立即阻止她:「你在做什麼?現在你還不能下床……」
  「誰說我不能下床?我確定我的身體狀況非常好,沒病沒痛留在這裡既浪費時間,又不能解決我的問題!」她的左手稍微能動了,移到右手腕上要拔掉點滴針頭,卻被一隻大掌握住,她不由抬頭瞪著它的主人,眼裡迸出怒火。
  她的霸道隨性仍一如那晚,雷威依舊冷靜如昔,回視著她的眼神顯現不輕易發脾氣的忍耐力,而唯一可以反應他此刻情緒的,大概是他加強了握緊她手腕的力道。
  「我不管你有什麼天大的問題,你現在就只能乖乖地待在床上,直到醫生允許你下床為止。我要確定,你聽清楚了,江璃?」他的聲音和緩,然而其後卻隱藏了如鋼鐵般的話鋒,低沉而充滿了威脅。
  江璃向來痛恨被人限制住行動,更不喜歡被人威脅。他確實是在威脅她,彷彿她的雙腳一踏到地面就會被他毫不猶豫地丟到窗外似的!她自己的身體狀況她會不清楚嗎?他憑什麼命令她?活像他才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的病痛生死是我自己的事,沒必要讓你來管!放手!」她的口氣不善,右手也抓在他的掌腕上使勁。
  他的手文風不動。「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傷跟我有關,就算你想立刻在地球表面消失,我也不會阻止你。」
  有一分鐘的時間,兩人的視線就這麼毫不妥協地互相挑釁著,直到開門聲打斷了他們。
  「雷先生,時間快來不及……呃……」一個二十三、四歲,衣裝整齊的年輕男子一開門進來就直說來意,而且語氣顯得十分急迫;可當他一眼看清楚雷威正抓著床上病人的手時,表情明顯楞了下。
  雷威慢條斯理地放開她的手,收回冷冽的目光。「我知道了……」這句是對他的秘書說的,而下面的話完全針對眼前的江璃。「我可以替你做一件事,就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但是你必須待在這裡直到我回來,你考慮看看!」他低沉地說完,不等她作任何反應,便大步往門外跨去。
  看著被輕輕帶上的門板,怒氣也在霎時消失,江璃反倒坐回床上,認真考慮起他的話來。
  這男人有著一絲不苟的責任感、一身冷靜自信的態度,和一張不愛笑的酷臉。她不由得撇撇嘴,一隻腳悠閒地翹回床上。嗯,一個很難讓人窺知心裡在想些什麼的男人,卻莫名其妙讓她產生一種安全感……
  稍微活動了一下麻酸的手臂,她乾脆躺回枕上,重重地呼了口氣。
  安全感?她以為這只有母親才能帶給她的,卻奇異地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身上出現!她張大眼睛盯著頭頂上單調的白色天花板──人生的際遇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有人相逢不相識,有人相識卻難相逢,至於全然不經安排的陌生人竟能在戲劇化的場合遇上第二次,更是令人不由得感受到命運的奧秘。也許是從小生長的環境使然吧,她從不在乎人際關係的更迭變動,二十年的歲月,和母親幾乎永無定所地從這一處流浪到那一處,天生漂泊的因子在她的靈魂生根,更源於迥異於平常人的能力和雙瞳顏色……
  她不自覺地用手蓋住自己的眼睛──世界在瞬間黯淡。是的!就如同她的母親一樣,她也有一雙惡魔般晶綠的眼睛,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將眼色控制得很好,至少不會像小時候,因為那一雙綠色的眼睛嚇壞了新交的朋友,甚至還在無意間將他們催眠……
  江璃猛然間嗤地輕笑出聲,張開眼,眼裡清楚地閃著兩小簇如冰又似火的綠色光芒,她彈彈手指,白晰美麗的臉龐有抹意想不到的淘氣笑容。
  「瞧他一身西裝筆挺,命令人的口氣像理所當然似的,想必口袋裡有不少錢,剛才應該趁機催眠地嘛……」她半真半假、半惋惜半玩笑地低喃。
  報答救命之恩?她腦子裡倏然塞進雷威方才說那些話時依舊冷靜自如的神情,彷彿向人施天大恩惠似的……也許是環境關係使他得天獨厚,天生擁有這般壓迫人的氣勢。他太過於自信、太過於深沉,可是這樣一個男人,卻意外地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江璃的嘴角雖未上揚,眼底卻掩不住一絲狡猾與一絲邪氣的笑意。
          ☆          ☆           ☆
  黑狼已經被迅速送回監獄,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對於這回能順利捉到黑狼,展浩左當然沒忘記雷威的功勞。連夜親自押著黑狼回監獄,又看過了一堆已經被他放在桌上好幾天的文件之後,同時將局裡那群剛被抓到的混蛋嫖客全丟給屬下處理,他立刻驅車前往雷威的辦公室。
  早習慣偌大的律師事務所內嘈雜卻仍有規律的情景——進進出出的人、高談闊論聲,從這一頭跑到那一頭,為了要查閱檔案資料的人,不絕於耳的電話鈴聲……
  展浩左快步往更裡面走,熟悉地越過無數的工作台,朝門口秘書綻開一個迷人的笑容,展浩左是少數不須事前和雷大律師預約就可直接晃過秘書面前進辦公室找人的,他沒時間看她醉暈暈的反應,已經打開雷威專屬辦公室的門大步跨進。
  雷威正在聽電話,抬眼瞄到展浩左進來,只空得出一隻手指了指沙發椅要他自己坐。坐下後,展浩左有趣地看著好友難得皺成一團的俊顏。
  「……沒事……真的沒事……你別讓雪墨過來……晚上不行!我今晚沒時間……好好好!明天我盡量找時間回去……行了,就這樣,再見!」即使逐漸疲於應付電話那頭近乎嘮叨的關切,他的語調卻有著完全異於臉部表情的平靜,直到他掛上電話,才放鬆了面部的肌肉。
  「伯父是吧!」展浩左幾乎是用肯定的語氣,而且光從他剛才一小段的話中就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雷威用手揉了揉太陽穴,不忘抬頭賞了他一記嚴厲的目光。
  「你不是向我保證昨晚發生的事不會驚動任何人?那今早的新聞頭條是怎麼回事?展大警官口述雷威律師釣狼驚魂記?報紙上那張放大彩色照,笑得一臉白癡的人是你沒錯吧?」雷威咬牙切齒,要不是他擁有超強的自制力,只怕此刻展浩左已經被他從十二樓高的窗口往下丟。「你明知道我不想讓家裡的人發現這件事,尤其是雪墨,她還以為我真的中槍躺在醫院,差點要坐飛機來這裡……」
  展浩左感到自己的唇角抽搐了下,極力壓抑住那股想要笑出來的衝動,心想,那群記者的辦事效率可真快呀!回去記得把那些報紙剪下收集起來。
  「雷,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些記者就像獵犬一樣,這兒聞聞、那兒嗅嗅,只要讓他們聞到一點蛛絲馬跡,就非挖出所有的事情不可;就算弄不到新聞,他們也有辦法東拼西湊、加油添醋。你不讓他們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們可以以大眾有知的權利這頂大帽子反扣你!讓他們知道全部的事嘛,又怕反而阻礙真相的查明,反正黑狼的消息遲早他們都會知道,我們就乾脆把他們一次找來省下麻煩,總比讓記者們日後自己去發揮強吧?」他說得有幾分道理,而且接觸那些個無冕王久了,他現在甚至可說是如魚得水,況且,出個無傷大雅的小風頭,也可調劑調劑一下緊張的身心嘛!
  「換你發揮也好不到哪裡去!」和他相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雷威哪會不清楚他的個性!他說話的技巧、惟恐天下不亂的精神,和辦案能力一樣高超。「雷律師為了搶救一名無辜的少女中槍躺在醫院?!虧你是一名堂堂正正的高級警官,竟然掰得出這些話來!」早平息了怒火,雷威卻仍忍不住哼著氣。
  展浩左忙搖著手。「嘿!那段可不是我說的。你也知道那些記者每個都像蒼蠅一樣圍著我哇哇亂叫,問的問題比芝麻還多,有時候我才起個頭嘛,就有人幫我收尾,我真的不知道到最後變成你受傷躺在醫院……咦?對了!說到醫院,那個女孩子情況怎麼樣了?」突然記起了昨晚助他們捉到黑狼的女孩子,展浩左也趕緊聰明地轉移話題。
  沒時間再追究他擺的大烏龍,反正家是一定得回去了。雷威按下內線要秘書泡兩杯咖啡進來,這才坐回舒服的椅子上。
  「她?」雷威的表情倏地閃過一絲輕微的變化,而這變化甚至連坐在他對面的展浩左也不曾捕捉到。「她的情況很好,子彈一下子就取出來了。今早我去看她,她似乎才醒了一會兒……」
  「你認識那女孩子?」展浩左可沒忘記昨晚那女孩子驚訝地喊著雷威的名字,不由得好奇。昨晚的情形實在很混亂,他忙著黑狼的事忙到沒時間送他們到醫院,但他是有打算要去探望探望她的。
  張秘書盡責地端進來兩杯熱騰騰的咖啡,臨走前還背著老闆偷偷向她欣賞的展警官拋了一個嫵媚的秋波。
  「可愛的女人……」展浩左合作地恍惚了一秒,低喃著。
  「你說什麼?」雷威蹙眉,以為他錯聽了什麼。
  「哦!我說那女孩子真是可愛!」他一向不吝於讓自己的眼睛追隨美好的事物,美人更不例外,不過現在可不是「休閒」時間。
  「可愛?」他懷疑他是否有看清楚她!那女孩子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到可以稱之為可愛的地方,說她任性倒是真的。
  「不是嗎?從她勇敢救你的行為猜測起來,她一定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你到底是怎麼認識她的?她叫什麼名字?」昨晚沒機會看仔細她的模樣,在那種幽暗的地方,母豬也會賽貂嬋,而且對他來說,只要不是長得特別難看,起碼都能達到可愛的低標。
  「江璃。」遲疑了一下,雷威簡短地說出和她第一次碰面的經過。
  即使他沒刻意強調當時的情形,展浩左卻不禁為江璃的膽量和身手喝彩,尤其她竟只是個二+出頭的年輕女孩子。
  「和雪墨一樣的年紀,兩人倒是差很多……」他想起雷威那害羞的妹妹。
  「沒有任何女孩子可以和雪墨相比的。」雷威斷然直道。
  展浩左忍不住大笑起來。「是啊!全世界的女人中,只有你那寶貝妹妹能令你另眼相看、疼愛有加,自然沒有其他女孩子可以和她相比!」
  雷家人保護那最小妹妹的態度實在令人歎為觀止,即使雷爾、雷威兩兄弟,一個到古國探險追尋珠寶設計靈感,一個搬離家到外地創業,可兩人對妹妹的關心仍不曾減退。他和雷威因為數年前一次掃毒案相識至今,也不過才去了兩次雷家,對那老是躲著、害羞見人的雪墨,印象也僅止於美麗柔弱,和一雙大大的墨黑眼睛。
  雷威的表情雖離溫柔仍有些距離,可臉部的線條明顯和緩多了,他微瞇起瞳眸,瞥向笑得肆無忌憚的好友一眼。
  「我想你來這裡,不是為了要討論雪墨或者是任何女人的事吧?」
  稍微收斂起笑得大張的嘴巴,展浩左仍忍不住揚起唇角。「怎麼?怕我這花花公子對你那寶貝妹妹有興趣?放心吧!『朋友妹,不可戲』是我信奉不渝的信條,況且,我一向喜歡大哺乳動物……」
  「我擔心的不是雪墨,而是你。」雷威趁著和他說話,手邊還能迅速無誤地整理出一頁報告,語氣倒是對展浩左歎息得多。「我就是不明白你,除了辦案,你就只會把時間全花在女人身上,我看你換衣服也沒換女朋友快,我真懷疑你怎麼還有多餘的力氣去追歹徒。」
  他展大公子不僅是壞蛋的剋星,同時也是女性的剋星,英俊的臉型加上高大陽剛的體格足以吸引無數女人愛慕的眼光;而他的心態又是「女人是上帝創造出來最美麗的生物」,所以他無限度地欣賞女人,也有限度地享受女人。不過他身邊的女人一直來來去去,能停留在他身邊超過半個月的還未有一例。但儘管如此,他從未讓私生活影響到公事,辦案能力依舊高超得令人佩服。
  而相較於展浩左優遊於女人圈的自在與博愛,雷威則顯得冷靜寡情多了。他的外型俊挺斯文,卻又比展活左多了分冷酷的犀利,天性使然加上職業需要,雷威有著最尖銳的洞悉力和冷眼觀世情的能力。男人-有著欣賞女性的本能,他自然也不例外!只不過他和展浩左的差異是在於他一向只欣賞有智慧、寡言的女人,至於外貌並不是問題,這些條件並不算嚴苛是不?所以雷大律師的身邊也陸續有過幾位這類「有智慧、不多話」的女子出現,至於會造成她們往往不到幾個月就離去的原因,聽說在於──在雷威的時間進度表裡,工作永遠名列第一。
  頂著大律師的頭銜,以及他無懈可擊的英俊外型,雷威無疑是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之一。不管是什麼目的,想成為雷太太的女人自是不少,有心人探知他喜歡的典型,於是不少看起來有智慧的、話也不多的女人都會無巧不巧地在地附近出現。有幸引起他注意,並成為他女伴的女人,得意雀躍的心情通常只維持極短的時間;因為雷威不僅是個忙人,而且是個超級大忙人,想和他來個約會,一定得等他把工作忙完,而即使他有空,和女伴約會也不會是他第一個考慮的事。就這樣一個月下來,身為他的女友能單獨見他的機會往往不會超過三次,沒有人忍受得了這種對待,除此之外,他的冷靜不浪漫、嚴謹不解風情的性格更是促使女人在他身邊待不久的原因。
  如果說展浩左是火,雷威就是冰,一塊凝結人目光,卻終結人心的寒冰!而偏偏還是不斷有人甘於撲向這塊致命的寒冰。
  展浩左攤開手掌,臉上的笑容足以迷惑全天下的女性。「當然有!追壞人讓我有成就感,追美人則讓我有滿足感,有了她們調劑生活,你不覺得我可能比你長壽嗎?」身為他的好友,對於雷威的行徑,他早就看不過去,簡直有糟蹋女性的嫌疑!逮到機會不趁機刺激他一下,好像會很對不起自己。
  面對著地戲謔的笑容、話中藏鋒的語句,雷威哪會不明白展浩左又將矛頭指向他;聞言不由得淡淡一笑,舉杯將涼了的咖啡一口飲盡。
  「依你這種生活方式,我寧願短命些也不要有女人老是在耳邊嘰嘰喳喳,淨說些無聊的話。」真不明白那些原本話很少的女人,怎麼到最後都像麻雀一樣話說個不停?就因他喜歡安靜地思考,所以才喜歡聰明不多話女人,偏偏聰明的女人通常愛用說話的頻率及速度來表現她們的腦袋,而不多話的女人,又不一定有顆聰明的腦袋。
  不自覺地,他的腦際清楚地浮現出一張絕美鮮活的臉蛋,而嵌在臉蛋上那雙漆黑的眸珠,依然隱隱熾亮過一抹邪氣也似的綠光……
          ☆          ☆           ☆
  兩名同樣高碩的男人,從踏進醫院門口就開始吸引了許多驚羨、愛慕的眼光。一身藍色便衣的男子燦爛的笑容配在帥氣十足的臉,更添一股迷人的氣質;而另一名著灰色西裝的男子,阿波羅似的臉龐任誰也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可這副俊酷的模樣,仍使他成為焦點。
  兩人腳步一致,從容地從醫院大門直到五樓病房門口,對於來自週遭的異樣眼光,他們似乎早習以為常,並且練就了不為所動的定力。
  直接走進五0二號病房,當前面的雷威一眼瞄到病房裡唯一的病床上,除了折疊整齊的床單而不見病人時,他不由得蹙了蹙眉。
  「沒人!」那一臉悠閒的男人──展浩左,也看清了房內的狀況。敞開的洗手間裡立刻被他掃視了一遍──確定沒人。「早上才來過一次,你不可能記錯病房吧?」
  「這家醫院只有一間五0二號病房啊!」雷威轉身,剛要跨出病房門,一名穿著實習護士服的女孩突然直衝進來。
  「你們是什麼人?這病房不能隨便進來!喂,你們……呃!帥哥!」熱鬧而不顯刺耳的少女清脆聲音,如連珠炮地自門口響起,而斥責的語氣在小護士抬頭看見面前瞪視著她的男人後,竟誇張地化為一句讚歎。
  在他身後的展浩左忍不住輕笑出聲,惹得那清秀的小護士探頭望向他,然後眼睛又一亮,表情有些陶陶然。「呵呵呵……如果到醫院工作,天天有這等帥哥可以看,要我為病人擦便,我都不在意了……」她喃喃自語地傻笑著。
  「喂……小護士!」一個高大的身影直往她面前罩,低沉好笑的嗓音終於將她自神遊太虛中驚醒。
  小護士一回神,就被眼前那張微笑的臉龐嚇得不由自主地放聲尖叫,身子也要往後跳;只是她的嘴巴未張開就被人迅速地闔住,連帶肩膀也被人用掌抓著,她的尖叫聲倒嚥回喉嚨。
  「老天!我的樣子有這麼可怕嗎?」展活左挪揄地對女孩子笑道。見她眼神趨向平緩,才終於放開覆在她嘴上的手和她的肩,卻仍不忘對她展現一個明顯是引誘小女生的笑。「其實我不可怕,對不對?」
  盯著他迷惑人的微笑,小護士的心魂簡直立刻被勾引了一半去,怔怔愣愣地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麼你可以告訴我,這間病房是怎麼回事?這裡原本不是有一位年輕的女孩子嗎?她昨天夜裡才進來的。」對於女孩子,展浩左一向有超凡的耐心。
  一旁的雷威也等著她的回答,並且成功地沒讓心中的一絲焦慮顯現於外。
  「病房?」小護士已經迷失在帥哥的微笑裡,盡其所能地報告出她知道的所有訊息。「咦?這個病房啊?這個病房好像兩個小時前就被辦理退房了,是下面辦理住出院處用電腦通知的……」
  雷威急問:「是誰替她辦理出院手續的?醫師准許她出院了嗎?」
  小護士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一個小時前才來五樓報到,連病人的面沒見過……你們跟病人是什麼關係?」
  擺脫了小護士,兩人直向護理站的護士詢問,竟發現沒有人注意到江璃的離開!兩人又到樓下住出院辦理處追查兩個小時前五0二號病房辦理出院退房的事,這才查出是由一名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來辦出院,簽的名字就是江璃。
  那麼她人呢?她人現在跑哪兒去了?
  展浩左用警局的名義付了江璃的醫療費用,和雷威又問了好些個櫃台小姐,卻仍舊沒有江璃的消息;無法可想之下,兩人最後決定到服務台廣播。
  為了找出一個江璃,雷威和展浩左兩人在醫院耗去將近兩個鐘頭。到了最後,兩人在醫院門口守衛的口中得到證實,曾有一名全身黑衣黑褲,背著黑色背包,美麗得讓人無法忽視的女孩子,就是在門口坐上計程車走的,至於她去了什麼地方,沒有人知道。
  「那女孩子該不會就是讓我們找得天翻地覆的江璃吧?」展浩左坐在批價掛號處前的候診椅上,用手耙了耙頭髮,表情可不再那麼閒逸了。曾幾何時,他也管上失蹤少女的案子了?
  「我想八九不離十!」雷威不知道他該鬆了口氣,還是繼續提心吊膽。對於她,他總有股責任未了的心理負擔,那樣一個直率得能迅速點燃人怒火、霸氣而任性的女孩,至少還是救了他命的人。
  「主治她的醫師還沒準她出院,她拖著受傷的手,急著想上哪兒去?該不是自己回家了吧?」展浩左單腳敲了敲地板,推測這突然不聲不響離去的江璃的行蹤。「你有沒有她家的住址或電話?乾脆我們直接登門拜訪好了!這位江璃小姐可是幫我捫抓到黑狼的功臣,而且還因此而受傷,於情於理,我都該當面再向她道謝才對……」其實他是想見見這位勇氣可嘉的江璃到底長啥模樣。除了壞人,他對女人──尤其是特別的女人,好奇因子是多了點。
  雷威搖頭,冷靜的雙眼眨了一兩下。「既然她有辦法離開醫院,想必傷口對她已無大礙,或者……是因為發生了某件事,使她急切到必須馬上離開。」
  回辦公室一會的雷威接到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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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16:02: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位於市外的郊區,雖未達青山綠水的如畫景致,不過清新的空氣、開闊的視野倒也能讓人在飽受市內空氣污染、噪音干擾之餘,稍微喘口氣,輕鬆一下緊張的情緒。當然,在此稱得上優美的環境下,自有不少大戶庭門別院選擇坐落於此。
  在鄰近出入市區的重要道路側,一棟遺世獨立、紅瓦白牆的三層樓別墅,一人高的圍牆,由細桿鏤花的大門隱約可窺見裡面的花木扶疏……這一切看來,似乎和附近的屋宅無啥兩樣,只是當你看到兩片巨大的紅色鐵門前就這麼坐著一名正在打瞌睡的女孩子,如此突兀的畫面,教人想不詫異都難吧?
  那是一名渾身黑色衣裝的女孩子,一向被她很寶貝的背包放在膝上讓她當成枕頭用,而她的頭——沒錯,正擱在上面!
  她那一邊面向上的白晰臉蛋,已經被不烈、但殺傷力特強的夕陽曬出了一抹紅酡,微張半瞇的眼睛顯示她正很努力地抗拒著睡神不死心的召喚。
  打了一個阿欠,她睜大了黑瞳眼睛,終於決定換一下姿勢──她挺直腰桿,上半身靠著鐵門,這回她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伸了伸手腳,然後站了起來。
  她把背包甩回肩上,轉身面對著緊閉的大門,雙手環胸,足尖忍不住開始點著不耐煩的節奏。
  不僅是因為她已經在這裡等這家的主人回來等得快睡著,另一個令她愈趨煩躁的原因是──她左臂上那該死的傷口正開始在抽痛!這痛雖不至於痛得太厲害,卻扯得她神經緊張。
  去!
  她忍不住一腳踢向眼前看來囂張的紅色大門,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哼!要不是有求於你,以後要住在這裡,區區圍牆鐵門哪難得倒我……我看算了!說不定那傢伙今天不回家,我再這樣耗在外面,倒不如自己先進去好了!」自言自語到最後,女孩子──江璃,終於決定先進去再說;至於屋子主人的反應──就算他反對也來不及了!
  說做就做!
  江璃在房子四周圍牆外巡視了一圈,卻發現只有這個大鐵門最適合宵小攀爬。這兩扇半弧形的大鐵門是由細欄杆組成,而欄杆與欄杆間還橫著一支支規則的子橫桿。嘿!這根本太容易了嘛!
  即使因左臂受傷導致左手有些使不上力的障礙,不過江璃天生活躍的身手並未使她因此而裹足;只見她右手抓著欄杆,兩腳跟著踏上,就這樣一步一格地慢慢跨爬上了紅色的大門。
  夕陽餘暉的斜射,沒有了威猛的光芒,陣陣向晚的涼風徐徐吹來。
  已經爬到最上面的江璃,滿身大汗地邊忍著傷口的劇痛,邊專心努力地正要一腳跨過最高的橫桿準備往下爬,幸好這屋子距離大馬路還有一點點距離,否則光被人看到吊在大門上的蜘蛛人,不立刻報警才怪。
  就在這時,一陣穩重清楚的腳步聲漸漸由遠而近地傳來。
  江璃呆愣了一秒,低頭,視線瞄到了被高大樹叢擋住的轉角處,地面上正有一個影子慢慢往這裡移動。
  心微亂,她正想加快速度往下爬,卻見那人影已經轉過了轉角──來不及了!
  「啊!娃兒,你吊在上面做啥?上面的風景好看嗎?」一個身材不算高大,但仍顯得強壯結實的老人,一眼就看見「掛」在門上的黑衣女孩。他已經走到門前仰頭看著她,他咧嘴笑著,眼角的細紋像扇子一樣擴散開來,語氣輕鬆地彷彿是在詢問頑皮的孩童,而不是責罵偷爬進他家門的小偷。
  被他輕鬆詼諧的語氣逗開了心,江璃一眨眼就忘了她該擔心的事。
  「上面的風景還好啦!不過我不是上來看風景的!」她據實以告,但手開始麻了!眼光卻仍盯到老人手上正提著一個裝滿食物蔬果的籃子。「老伯,你是這家裡的人嗎?」皺皺眉,她開始往下行動,一邊問他。
  「對呀!我剛坐公車去買了菜回來……娃兒,你幹嘛爬門進來?」老人用腳踹了另一扇門一下,只見大門應聲而開。「喏!這不是可以進來了嗎?」他得意地站在門內,笑嘻嘻地看她。
  去!原來剛才她踢錯門了!
  吐了口氣,江璃認命地繼續她未完成的「爬程」。」老伯!看到我在爬你家的門,你的反應該是去打一一0叫警察,而不是站在那裡等著我跳下去!」她不由得想訓誡他。
  沒有丁點危機意識的傻老頭,她真懷疑這棟屋子住進去會安全嗎?
  老人笑得更形燦爛。「警察已經來了!」
  一怔!江璃才意識到他的語意,耳邊就聽到一陣尖銳的警笛聲由遠遠的地方傳來。
  皺了皺眉頭,她立刻加快動作地爬下來,終於跳落到地面上。「你真把警察叫來啊?老伯,你的動作其實也不慢嘛!」不急不緩地拍拍褲子,江璃站定在他面前,氣定神閒地看著老人宛若孩童般搗蛋的笑臉。
  「警察來了,你還不走啊?娃兒,你真不怕被抓起來嗎?」老人對於她輕鬆自在的表現不免驚訝了,忍不住問。
  「真有警察來了,我也不走!」江璃精緻的五官閃著一抹比他還狡猾得意的微笑。「況且警察還欠我一分人情沒還呢……老伯,我看你還是進去打電話叫他們來好了,你們牆上裝的那具擴音器滿吵的,麻煩你老關掉好嗎?」
  被她一眼識破玄機,老人的表情只微微閃過一絲詫然,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從菜籃裡取出一個小型的發射器,按上關鍵,警笛聲倏然沉寂下來。
  「你這娃兒真是厲害,竟然知道警笛聲是假的,有意思!哈哈……有意思!難怪你一點也不怕!娃兒,不介意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的吧?」老人像發現了知己,興沖沖地直向眼前的漂亮娃娃討教。看他那樣子,似乎早八百年就忘了該討伐她闖空門的事。
  似笑非笑地,江璃黑靈靈的眼睛跳著淘氣的舞步,手指了指圍牆上方,又指了指他。
  「這還不簡單!剛才我在查看圍牆外的時候,『順便』就發現了那具貼在上方的擴音器,再加上你的手老探著菜籃不放,警笛聲響了,你的手才放出來……我猜這大概就是你的傑作吧!」
  用力點著頭,老人笑得開心,一手就拉著她往裡面走,口中直呼:「走走!娃兒,進來我請你喝茶!」
  任由老人拉著走,江璃並不討厭這坦率得可愛的老小子。
  「老伯,你好像忘了問我來你們家做什麼。」她提醒他。
  「哦!咦?對了!娃兒,你到底來我家做什麼?」經她提醒,老人才想起,卻仍熱情不減地繼續拉著她往屋裡走。
  「找人。」她優美的唇角彎出微笑,卻帶著一絲邪意的弧形。
  「找人?」
  「雷威。」
  「啊!二少爺!」
  坐在舒服的沙發椅上,手上捧的是冒著煙的上等好茶,江璃微瞇著眼,神情就像被餵飽了的貓一樣慵懶而滿足。
  呵呵!原本她已經打算「偷」進雷威家暫先借住了,沒想到半路冒了個老管家出來,侍奉她喝茶不說,還順帶逛了雷家上上下下,連帶那位雷威——雷二少爺的事,老管家也自動提供不少情報。雷威,三十歲,職業──律師。老管家──榮伯──稱他二少爺,意思是他上還有一兄,下有一妹……
  在醫院待沒多久,她就決定不在那枯燥無趣的地方繼續等待下去,於是她立刻自己去辦了出院手續,至於醫療費嘛!反正是誰替她簽了名絕對跑不掉。順便她也從單子上如願地查到雷威住的地址,然後她就這麼背著背包,坐上計程車直達雷威家大門口。當然,她的所有積蓄──身上僅存的九百多塊,幾乎全貢獻給那位司機大老爺,她真的成了快身無分文的貧民戶了!不過,犧牲了所有家當,還拖著傷跑到雷家大門站了幾小時的崗,她更不允許已經成形的計劃失敗。
  黑瞳急速掠過一抹詭燦的綠光,江璃對著正慇勤替她泡茶的榮伯泛開一朵炫爛的笑。
  「榮伯!你說你家二少爺什麼都好,想必他也是個重視承諾的人吧?」
  「是啊!二少爺他啊,只要答應了什麼事就一定會做到,不過要是壞事,他絕對不答應……娃兒,你問這做啥?你是不是有事想要二少爺幫忙?」榮伯老來糊塗雖糊塗,可靠直覺卻仍幸運地很少出差錯!所以他第一眼見在陽光映照下,彷彿渾身灑了一圈光輪的江璃,就直覺感到驚奇有趣,而她的聰慧、古靈精怪,更是贏得他好感的原因。嘿!他可不是輕易請人喝茶的,即使她的爬門行徑實在怪異
  江璃正待說話,外面一陣車子引擎聲隱約傳來,榮伯也耳尖地聽清楚了。
  「啊!是二少爺回來了!」
  沒多久,西裝筆挺、渾身上上下下依舊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雷威終於出現在大廳;而他一雙銳利的眼睛立刻鎖定坐在沙發上,微笑看著他的江璃身上。
  「江璃?」他的語氣含著嚴厲。
  「沒錯!」她站了起來回視他,一點也不因自己突兀地出現在這裡而顯出該對他的虛應扭捏,神情倒自在得很。
  她竟然真的出現在他家裡!
  剛才在辦公室接到了榮伯的電話,當他說到有一個女孩子在家裡等他時,雷威怎麼也想不到竟會是自醫院失蹤了的江璃,直到榮伯喜孜孜地描述那女孩的長相,最後說出了她的名字,雷威才決定暫時放下手邊事務回家一趟。
  「我想你有必要解釋一下,為什麼你突然離開醫院?還有,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鎮定下稍受震撼的情緒,雷威立刻緊捉出這兩個疑點。
  腳步輕快地走到他身前,江璃唇角漾出一抹帶著詭異的笑。「我不是告訴過你,留在醫院既浪費時間、又不能解決我的問題,不過如今,倒讓我想出一個解決我的問題的辦法。」
  「這跟你自作主意溜出醫院、跑來我家有關?」雷威低首盯著她,挑了挑眉。
  「你真聰明!」她點點頭,笑深了眉眼。「跟你說話真的可以省下很多力氣耶!」
  他平靜、淡然地道:「有事何不直說?」
  「好!」她也回答得爽快:「你說過要報答救命之恩,替我做一件事,沒錯吧?」
  「我說話算話!」他的神情帶著某種深思。「只要你不是做太過分的要求的話……」
  「不不不!我的要求對你而言一點也不過分,我只不過要讓你養我半個月而已。」她笑瞇瞇地終於說出了她的目的。
  不僅是雷威,連一旁的榮伯都聽得詫異極了。
  「哇!娃兒!你該不是蹺家了吧?不然怎麼……」榮伯忍不住直接猜測。
  睨了他一眼,江璃的眸底隱埋著深沉異樣的心緒;她的嘴角微微抬高了幾度,看起來有幾分輕蔑的味道。「不然怎麼會提出這種奇怪的要求?」她雙手環胸,身上開始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冷漠之焰,她直視著雷威。「不管我的要求奇不奇怪,我想對你而言,這不過是件易如反掌的事,對嗎?」
  這女孩子一分鐘之內的情緒反覆得可真快!雷威不免暗忖:之前爽朗無邪的笑容和現在嘲弄冷淡的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是什麼觸動了她的改變?莫非……
  雷威繞過她身畔,替自己找了最舒適的位子坐了下來,並且還悠閒至極地緩緩啜喝著榮伯端給他的茶。
  站在原地盯著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江璃不可置信地撇了撇唇,揚了揚眉。「這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方式?」她大步走到他前方,俯身,突地一把將他手中的杯子搶走,然後摔在地上,只聽一聲脆響,地面上多了碎裂的瓷片和一攤茶漬,而她一丟下杯子隨即迅速跳開,看著他,她的眉眼、表情,是絕對的挑釁。「雷先生!雷大律師!我江璃也不是臉皮厚,非要人家做出不可能的事,你我的一切恩怨就藉著這杯茶一筆勾銷,今後誰也沒久誰,打擾了!」說完,她立刻往門口走。
  江璃有著最倔傲的脾氣和不輕易屈服的個性。想辦法找錢路是一回事,受人侮辱可又是另一回事,她真的非得靠這該死的男人不可嗎?
  「你想上哪兒去?」雷威的聲音驀地響起,語音是平穩而溫和的。
  她頭也不回。「只耍離開這裡,哪裡都行!」腳步已經接近大門口。
  「由始至終,我都沒說過不答應你的話吧?江璃……」他的嗓音隱著難解的笑意直衝她的耳際,她的身形猛然釘在大門前。「我說過我答應的事就會做到,你的要求跟你受傷的事相比,根本不算什麼!」他站起身。
  江璃倏地轉過身,一股怒火躍上她美麗的臉,卻更鮮明、生動。她毫不猶豫地大跨步到雷威面前,右掌握拳向著他、咬著牙。「你是自始至終沒說過不答應,卻也自始至終沒點過頭。你是存心把我當猴子耍是不是?去你的!」毫無預警地,她突地揮拳擊向他的下顎。
  似乎早料到她這一步的舉動,雷威在她拳頭一揮時,一掌就已迅速而準確地攔截下她的手,並且握得很緊。
  「如果這是你的要求,我會答應!」凝視著她惱怒的表情,他臉色一沉。「但是,我也有權利要求知道你的事,我不能讓一個身份不明、行蹤可疑的人住進我家裡。」
  江璃掙不開他有力的鉗制,耳邊再聽聞地最後那兩句話語,火氣越發高漲。她叛逆地昂起下巴,不馴地瞪著地。「既然我身份不明、行蹤可疑,那你就別答應啊!現在我撤回我的要求,從此我們兩不相干,誰也沒欠誰!」她另一手用力要推開他。
  「放手!」
  雷威非但沒放開,一伸手就牢牢地將她另一隻手腕攫住。「我想你有必要告訴我你家的地址,我才可以送你回去。希望你不是真的蹺家,江璃!」他硬著聲音說。
  他真當她是一個無理取鬧、驕縱蠻橫的蹺家女孩!
  「你不答應就不答應,幹嘛管我那麼多?你放開……啊!」還說他答應的事一定做得到?江璃突然覺得相信雷威的話就是一個錯誤。哼!看來,當初無聊得出聲救他就已經是錯誤的開始。她忿恨地要抽出他緊捉著不放的手,卻一時忘了自己左臂受傷未癒的事,情急用力之下竟牽扯到傷口,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忍不住哀叫出聲。
  立即地,雷威注意到她含著痛楚的驚呼聲,同時她臉上驀然蒼白的模樣竟莫名地令他的心神一緊!濃眉一凝,他的視線陡地移至她的左臂,原本嚴峻的表情彷彿突然受到了衝擊,他以最快的速度鬆開緊握著她左腕的掌。
  「過來!」發現了使她痛呼出聲的原因,雷威立刻放開她的左手,卻仍捉緊她的另一手,並且一把將她拉到了沙發椅上坐下。
  要應付這傷痛已使她分散了心神,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就發覺自己正被他強制拉回原處坐下。「你做什麼?放開我!」詫異地看著他齊手將她的袖子卷翻起,她立刻下意識反應地要抽回自己的手,然而她的傷處卻仍在疼。
  「不想讓你的左手廢掉就別亂動!」他陰沉沉地瞪了她一眼,警告似的吼了她一聲,隨即低頭又繼續捲起她袖子的動作。
  江璃也回瞪了他一眼,卻也霎時明白他的舉動,某種感動跟衝動同時湧上心頭;她停止了掙扎,嘴上卻仍忍不住充滿了挑釁:「我的手廢掉是我的事,你這麼關心我做啥?」
  雷威沒出聲,注意力似乎全集中在他眼前那掀起袖子的纖細臂膀上,只見緊縛著白色繃帶已沾染著令人怵目驚心的鮮紅血液……而且看情形,血似乎還沒止住。
  「包紮處理得好好的傷口不可能一直在流血,剛才你到底還做了什麼事?」抬頭,盯著江璃仍舊美得撼人心魂的臉蛋,可他此刻卻只想透視進她的腦袋瓜,看看裡面是不是還在正常運作。
  江璃哼了哼氣,還沒回答,一旁已經處理好地上被她製造出的混亂的榮伯,悠哉悠哉地踱到兩人面前,笑瞇瞇地接口:「欣賞風景!」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對決,可真過癮哪!
  「欣賞風景?」雷威瞇起眼,直視江璃突然變得有些不自在的神情。
  「在我們家的大門上!」榮伯的腳步又慢慢向外踱開去。
  雷威的炯黑眼睛激射出兩道危險的火花。「你用受傷的手爬門?」
  她揚揚唇角,尷尬的情緒只出現一秒,便發現想激怒他的感覺已經超越了手臂上傳來的抽疼。
  「對!你想叫警察捉我嗎?」
  雷威的嘴角抿成一條硬梆梆的直線。
  「讓你血流不止才是現在我最想做的事!」他的耐性終於被磨光!
          ☆          ☆           ☆
  在這軟綿綿的、舒服得簡直能立刻勾引周公來入夢的大床上,江璃渾身沒有一處不想笑。
  未來半個月,這間大得離譜、卻也舒適得嚇人的房間是她的了!她又仔細看了一眼房間的擺設,電視、音響設備樣樣齊全,還有私人的衛浴間,有了這個比公園椅子還好上百倍的容身之所,她是該笑得更得意點,可她仍忍不住想挑剔。
  「嘖!這房間的顏色真令人覺得噁心……」她呼了口氣直批評。
  房間主要以粉紅色系為設計基礎,頗符合女孩子愛幻想、喜浪漫的風格,而今卻成了江璃最不滿意的地方。
  如果這房間能改成黑色的,她一定會更喜歡!
  江璃翻了個身,卻不小心壓到臂上剛上好藥的傷口,疼得她忍不住低哼出聲,臉蛋全擠成了一團,好不容易熬過那波痛楚,她重重呼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回床上,這回可不敢再觸碰到傷口了。
  剛才才被那男人載到醫院重又包紮好傷口,她可不想再受一次非人的折騰。
  雷威──他夠冷靜,也夠聰明,差點讓她難以招架,可惜他心腸不夠硬。汪璃憶起之前的事,絕色無瑕的俏臉不由得泛起一抹狡猾的微笑,他不會真任她流血而亡,因為她是他的責任。他說的對,他的確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所以即使對他而言,她身份不明、行蹤可疑,最後他還是答應了她的要求。
  其實她也不是非賴著那男人不可,只是……
  江璃眨眨眼,眼瞳燦爛地閃過一道特別的綠絲光彩,薄薄的唇角抑不住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喜歡看那男人冷靜自持的表情崩潰的模樣。他的自制力和長久以來訓練出的職業感使然,他一定很少有失控的情形出現;真正笑的機會更是少得可憐!哪像她,她想笑時就笑,不高興時就是不高興,她可不管旁人的眼光。可即使他不大愛表露自己的情緒,但他身上散發出某種令人安心的安全感,卻是讓她著迷與迷惑的原因。不過那令她產生安全感的男人,剛把她丟在這裡就匆匆出門去,簡直把她當不要的垃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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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16:03:16 |只看該作者
  江璃抿了抿唇,小心地翻身坐起。
  遇見雷威該說是一件意外的收穫還是倒楣的開端?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至少目前她不必為了基本生活擔心,她的目標可以放在找人的事上。
  那個跟她有著最親密關係的男人……
  下意識地握緊胸前的練墜;江璃的神情冷淡,但眼底終究隱不住那一絲埋在靈魂最深處的渴望。
  雷家不大,三層樓,加上一個花園,充其量只能以精緻來形容。想當然耳,這麼個精緻的別墅,逛遍它是不需要花一上午的時間,只不過在當一個人找不到事做的無聊空檔中,用幾個小時來逛宅子絕對是可以理解的──尤其那個人是江璃!
  今早在那個粉紅色的房間醒來,江璃差點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然後沒多久,她就發現雷家主子老早就出門去了,而老管家則在院子整理花樹。榮伯一見她醒來,忙高興地招呼她吃他煮的早餐。
  榮伯顯然很高興家裡多了個人陪他,忍不住情緒高亢地纏著她聊天。江璃並不討厭這可愛的老人,和他說話通常不用花什麼心思,簡單又直接——不像他那主子,老讓人感到莫測高深,笑容永遠捨不得露一個。
  這會兒,榮伯決定把他的小花苗移植到土裡,江璃可弄不懂那些花啊草的,乾脆自己到旁邊找事情做。
  首先,她在院子裡繞了一圈,接著,宅子裡她從一樓視察到三樓,她發現最感興趣的是三樓雷威的房間和書房。
  他的房間和她現在住的一樣大,而且設備也是樣樣齊全,只是他的房間著重實用設計,樸實的原木顏色更凸顯屬於男性的陽剛氣質;至於隔壁的書房,貼著兩個大牆壁的櫃子,全放滿了書籍的壯觀景象,簡直令她想不佩服雷威的用功都難。尤其裡面的書,有關法律的更佔了絕大多數,其次是一些什麼、心理學、犯罪學……她光是看書名就看得眼花繚亂,心裡不由得更欽佩擁有這些書的主人了。
  除了兩大書櫃的書,這裡還有一個大書桌,書桌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幾本法律書,其中一本還被攤開放著,似乎不久前正被人使用,反正書房裡乾淨、有條不紊極了,簡直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江璃忍不住重重投身在書桌後那張舒服的旋轉椅上,一雙眼珠子不住地打量著書房,努力想像那男人在這裡走動、找書、用功的模樣……
          ☆          ☆           ☆
  為了在今天挪出時間回家一趟,雷威盡量將幾件他過濾完的案件交給手下律師去處理,至於非得他親自出馬的棘手案件,他則利用昨晚幾乎一整夜的時間整理出了大致的重點,要不是昨天被江璃的事擾亂了工作進度,他也不用忙整夜。今早一到辦公室就將報告丟給秘書打字,又埋首處理文件,直到秘書通知他坐飛機的時間快到了,他這才離開辦公室。
  沒多久,由市區駛往郊外的快速道路上,一陣驚人的撞擊聲傳出……
  榮伯是雷威老家的管家,從雷家老爺年輕時就跟在他身邊,而雷家三兄妹自然是他看著長大的。由於雷威堅持不願繼承雷家散佈全國的珠寶事業而志在當律師,反正有大兒子接承家族事業,雷老爺倒也不想強迫他,只是對於雷威要搬離家獨自在外創業的舉動,他可是由始至終地反對。要不是雷夫人看得開,反倒鼓勵雷威,恐怕他得多費一番力氣才有辦法說服父親,到最後,雷氏夫婦一致同意讓雷威自立門戶,但條件是必須讓榮伯跟著他。於是榮伯的責任變成了專職照顧雷威的起居生活和定期向老家報告二少爺的情況,所以榮伯在雷家的重要性由此可知了。
  這會兒,榮伯正在廚房大展手藝,準備煮一頓他最擅長的「豆腐全餐」讓江璃嘗嘗。而江璃呢?則躺在大廳的圓桌上,仔細地研究電話簿裡的名字,神情不若尋常的漫不經心,倒是嚴肅認真得很,似乎想從裡面找出什麼來。她手邊寫的那一堆數字,顯然是從電話簿上抄下的,至於有什麼用,大概也只有她曉得了。
  在這裡,江璃難得感受到在她的生活中很少有的安穩與自在。近二十年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歲月,也淨是漂泊的生活,記憶中,她們很少在同一個地方待超過三個月,但她也已經習慣了總是不停走動、不停搬家的日子,連她的學業也是換了好幾所學校才斷斷續續地完成。她那傻瓜母親,就為了躲避那個男人,讓她女兒也跟著成為吉普賽人。而現在,她卻意外地在這裡體驗到了生活難得有的安穩,儘管不大習慣,可她覺得還不錯。目前為止,她很滿意這樣的生活,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體內不安定的因子又會開始蠢蠢欲動……
  江璃搖搖頭,決定暫時不去想這問題,她低頭,繼續尋找那個代號。
  「鈴……」此時電話鈴聲大響。
  江璃被嚇了一跳,轉頭瞪了旁邊的電話一眼,決定不理它地低頭繼續做她的事。誰知撥電話的人毫不死心,在響了十幾聲後,刺耳的鈴聲干擾到她都火大了,而廚房裡的榮伯可壓根兒沒聽到電話聲。
  「喂!這裡的人統統不在,找誰?」又任它響了三聲,她厭惡地哼了口氣,終於伸手拿起了電話,口氣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請問這裡是不是雷威先生的家?我們這裡是XX醫院。」不受影響地,一陣職業化的女音刻板地從電話那頭傳了來。
  「醫院?」江璃首先感到莫名其妙,同時一陣怪異的直覺,也不期然地襲上她的胸口。
  沒一會兒,雷威出車禍,重傷在醫院急救的消息終於震撼了她。
  天啊!不會吧?
  人來人往的醫院,尤其急診處更猶如菜市場的熱鬧喧騰。
  開著雷威的車,在榮伯的指示下,江璃簡直快將車子沖離地面地「飛」到了醫院,至於日後會接到幾張紅單子,那是日後的事!榮伯聽到雷威車禍的消息,急得差點鬍子打結,也不管江璃沒駕照就讓她開車直達醫院。兩人到了醫院急診處才發現,這裡除了醫護人員,身著制服的警察竟然也不少。
  兩人還沒找人問雷威的事,就被人攔了下來。
  「榮伯!你怎麼來了?」一個高帥耀眼的男人詫異地站在榮伯面前,而他的視線也被他身旁那名長髮俏美的女孩子所吸引。
  榮伯見到他,眼睛一亮,擔憂的表情不由得出現一抹疑惑。「展少爺,原來是你!你……你怎麼也在這裡?」
  「榮伯,雷威的事你也知道了?」男人──展浩左,立即想通了可能是醫院通知他的原因,倒沒那麼詫異了。
  榮伯點頭,焦急得想走到前面去,卻被展浩左拉住。
  「醫生正在盡最大的能力救治他,你不用擔心!」
  雷威發生車禍的消息是由他的屬下直接通知他的。在接獲消息後,他立刻趕到現場,雷威正滿身是血地被送上救護車,至於他開的那輛車則慘不忍睹地翻覆在路旁,而直至現在,雷威已經進急診室一個小時了。
  「車禍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眼睛直直盯著「手術中」的亮燈,江璃突然出聲問。
  展浩左早對這女孩子的出現感到奇怪,這會兒不由得直接把焦點移她身上。「榮伯,這位小姐是?」
  榮伯還沒回答,倒是江璃被他的注視弄得心生不悅,回眸瞪了他一眼。「問我是誰做啥?我不過問你車禍是怎麼發生的,就算不知道,也不用轉移話題!」
  被她奇巧的言語弄怔了住,展浩左想不到眼前這美得清純,卻也美得彷彿帶著點不知名邪氣的女孩子,一開口就能令他差點說不出話來。
  「你的記憶力真差,我們前天才見過面呢!嘖!」江璃倒記得他是前夜在公園指揮警員捉逃犯的人,而且他跟雷威關係不淺,以她猜想,兩人該是好友吧!
  展浩左聞言更是迷惑了,仔細端詳她的臉這樣一張絕美生動的面孔相信很難令人忘記,可是,他確實沒有印象……
  「對不起,小姐……我真的不記得……」他幾乎是用很抱歉的語氣道。
  「那你總該記得前天晚上你們在公園捉逃犯,最後倒楣中了一槍的無辜百姓吧?」江璃心情突然變得很不好,到現在她的傷口仍隱隱作痛哩!
  展浩左腦際靈光一現。「你該不會就是……」
  「江璃。」榮伯在一旁有氣無力地接口,眼睛仍呆望著手術室大門,期望他的二少爺能平安無事地趕快出來。
  原來她就是江璃!
  展浩左還沒來得及表現他的驚訝和探知江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只聽榮伯低喊一聲,身子已經往前衝去,就連江璃也跑到了前面,只見「手術中」的燈號熄滅,之後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了。
  「醫生、醫生!我家二少爺沒事吧?他現在怎麼樣了?快說呀!」榮伯最先抓到一位剛由裡面走出來的醫生,神情激動地問。
  醫生表情有些凝重,一旁的眾人看得不禁有些心驚膽跳。
  「病人的情況被我們控制住了,只是他的情況仍未脫離危險期,我們必須把他送入加護病房,再觀察一段時間。」
  展浩左忙著替雷威辦一些必要的手續,江璃和榮伯兩人則坐在加護病房外的長椅上等候。
  不會吧?雷威不可能這麼倒楣吧?江璃無法制止腦子奔竄的思緒,而且無端為他擔心的情緒也令她困惑不解,不過最後,她把這現象解釋為自然反應。畢竟他是收留了她的人,要是他有了三長兩短,她好不容易找的不用花錢的棲身之所不就沒了?
  看了看身旁榮伯一臉困頓擔憂的模樣,江璃懷疑自己會產生那種怪異沉重的情緒,一定是受了他的感染!
  她忍不住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息,想除掉胸口的窒悶,卻怎麼也不成功,該死!
  「哎呀!我……我忘了要打電話通知老爺夫人……」榮伯突然驚醒起似的低叫一聲。
  望著榮伯匆匆跑開了去的身影,獨自坐在這裡的江璃遲疑了一下,終於站起身,輕輕悄悄地上前,推開了病房門。
  江璃一進門,立刻就被裡面濃冽的消毒藥水味薰皺了一下鼻子,再踏進裡面,她看到了躺在床上渾身幾乎插滿管子、包紮繃帶、一腳半吊著的男人時,她差點驚喊出聲!
  大步至病床邊,江璃仔細地打量著床上的雷威──他的面孔毫無血色,頭上也紮著繃帶,面頰上還有兩道沾上藥的傷口,肩、胸口、腳……幾乎無處不傷;看來,這個車禍真的很嚴重!
  他現在看起來似乎只是一具無生機的軀殼。
  忍不住地,她的手輕輕觸向他蒼白的臉頰,一股沒來由的熱浪也同時灼痛地的眼睛,她倏然縮回手,焦躁像電殛一樣猛烈竄過她的身體,令她慌不迭地退離了他。
  「老天哪!我到底在幹嘛?」被自己無意識卻挺自然的舉動驚嚇了住,她怔楞地低叫。
  她只是看不慣他躺在病床上虛弱得像鬼的模樣,才忍不住碰碰他而已……這個理由好像有些怪怪的,可她不想再費神揣測自己莫名的行為。再看了他依舊昏迷的面龐一眼,她這才離開了病房。
  在加護病房外守了幾天下來,展浩左和江璃兩人總算對彼此有了初步的認識,而對於江璃戲劇化住進雷威家的起因和過程,展浩左感到有趣的成分居多。他可想不到一向睿智冷靜的雷威,竟也會栽在這女孩子的手上……同住一個屋簷下半個月,誰曉得日後會有什麼事發生?
  這個名叫江璃的女孩,除去連他也驚艷的美不說,她身上還有某種凝聚人目光、震懾人心魂的特異氣質——那種看似清甜、卻又隱藏邪冶的氣質所迸發出來的,絕對是致命的吸引力。而最教人驚絕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雙天地間最深亮的烏黑眸珠,他甚至眼花地以為那一雙黑瞳曾耀亮過一絲神秘的綠意光點……
  即使是他交往過的女人也未曾踏進家裡一步,他懷疑以雷威愛清靜的個性,會如此輕易妥協地讓江璃進駐,就算他曾許諾答應她一個要求,但是……
  盯著江璃打瞌睡的側臉,展浩左不期然地露出一抹詭異好玩的微笑。
          ☆          ☆           ☆
  「你是說,他的車子是因為煞車線被剪斷,在無法煞車的情況下才會去撞上路旁的護欄而翻覆?」在聽到展浩左的說明後,江璃的眉頭開始打結。
  「沒錯,這是他們初步研判的結果。」展浩左替她帶來了早餐,距離雷威發生車禍已過了三天三夜,而原本要通知雷老爺夫人的榮伯,由於家裡也發生了另一件大事,為了不讓兩人更憂心,榮伯才決定暫時將雷威車禍的事隱瞞起來。至於家裡發生的事,讓原來已經夠擔憂的榮伯更沒轍了──大少爺在尼泊爾失蹤了!
  榮伯一直堅持和江璃在這裡守到雷威醒來,可老人家的體力畢竟不若年輕人,在熬了痛苦的兩天之後,展浩左乾脆一早就半推半拉地將他先送回家裡休息。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會發生車禍意外,是人為的?」她吃了一口麵包,將肚子填飽,腦細胞才能發揮精力。
  展浩左點點頭。
  「他有仇人?」
  「很難說!」
  因為雷威,兩個原本不熟識的人,經過了這件意外事故,雖還不至於達到熱絡的境界,倒也算得上融洽。
  「如果這件意外真是人為,那找出兇手是你們警察最在行的事,沒錯吧?」她思考的成熟度,完全不像一個年紀輕輕只有二十歲的女孩子該有的。
  「我們當然會盡全力找出兇手……江璃,榮伯說你到這裡是為了找人,你想找誰?或許我幫得上忙。」他突地轉移話題,微笑地看著她。
  「你要幫我?」江璃瞇起了眼,神情有些古怪。
  瞧她一副懷疑的表情,展浩左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懷疑他的誠意是不是沒有百分之百表現在臉上。
  「怎麼?你覺得我沒有那個能力嗎?」
  很敏銳地感到他的真誠,江璃的心微微感動,卻搖了搖頭。「我只是不想浪費你的時間。」
  「有那麼難嗎?」他的興致被挑起。
  「年齡大概五十歲,只知道他名字的最後一個字叫『拓』。」這也是她唯一的線索。
  「男人?」
  「對!一個可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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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16:04: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雷威在加護病房待了幾天後,終於清醒了過來,正式脫離危險期。在被准許探望的短暫時間裡,眾人趕緊進房去看他,惟獨江璃還留在外面盯著病房門發呆。
  雷威車禍的消息沒讓多少人知道,可知道的人都陸陸續續到醫院來探望他;沒多久,他的病房已經擺滿了鮮花,看來,他的人緣真不錯!
  江璃呢?既不是他的親戚,也不是他的好友,若硬要跟他攀上那麼一點關係的話,就算是他的房客好了。是啊!雷威跟她八竿子打不著關係,那她幹嘛還呆呆地在醫院守著他?
  坐在病房外,眼睛盯著最後一對從裡面出來的中年男女,江璃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笨蛋!
  已經過了會客時間,她卻仍有辦法避開護士的監視,溜進雷威的病房。
  這幾天來,這間病房她不知已進出過多少次,毫不例外地,躺在床上的男人每回都是在昏睡的狀態,現在似乎也是。站在病床旁,雙手環胸低首看著他沉穩的睡容。江璃原本繃緊的神經陡地鬆懈下來,而這種快速變換的情緒連她自己也感到奇怪,她該怒氣沖沖、她該惱怒發洩,可是她沒辦法對一個正在昏睡的病人做這些事!
  也許是被病房內寧靜的氣氛感染,江璃的情緒也冷靜了下來;凝視著他,她的心跳很難以正常速率運行,真怪!
  這不過是昏迷的、不會對她說話的男人,可她卻覺得他對她彷彿有著某種不可知的影響力。江璃忍不住俯身,鼻子對著他的鼻子、眼睛對著他的眼睛──奇怪?她就是看不出這個男人有什麼吸引力,竟能讓她莫名其妙地替他擔心,又莫名其妙地替他守了幾天的病房!
  眨眨眼,她耐不住手癢地伸出手指,偷偷摸向他直挺的鼻樑……
  驀地,她發現一雙烏沉黝深的眸子正靜靜回視著她。
  「你要做什麼?」眸子的主人低嘎著聲音開口。
  瞪大眼睛,江璃的驚呼聲還沒溢出口,身子已經反應奇快地退了一大步。
  「你……你什麼時候醒來的?」會被雷威嚇了一跳,一半由於她不怎麼光明的舉動,一半是因他的醒來實在沒一絲徵兆,江璃餘悸猶存地看著他。
  「其實我並沒有睡,只是閉上眼睛在休息……」他的聲音雖不若平常有力,卻顯現另一種磁性的沙啞;他偏著頭,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視她。
  「既然這樣,你幹嘛突然張開眼睛嚇人?」感到似乎被戲弄了,她懊惱地輕斥他。
  「你不做壞事,又怎會被我嚇到?你剛才是想對我做什麼,江璃?」雷威的表情隱約閃過一絲好笑。他已經從展浩左和榮伯口中知道所有發生的事。
  當時他開車要前往機場,在衝下一個下坡路時,才發現煞車突然失靈,之後為了閃避來車,他的車子才會失控衝撞向旁邊的護欄。他那時只感到額際一陣尖銳的刺痛,等他再次張開眼睛醒來時,人就已經在醫院裡了。
  昏迷了幾天,他的命能再撿回來,似乎是一項奇跡,至於要完全恢復健康,可能更需要一些時間。看來,這場車禍真是差點要了他的命。
  剛才,好不容易藉著他累了的理由讓那群人出去,才瞇上眼睛想休息,耳邊就聽到一陣輕手輕腳的聲音,他沒想到是江璃……
  「誰想對你做什麼!」她的心一跳,可突然地,她的臉蛋漾出一抹挪揄的淺淺微笑,大跨步又靠近他的床畔。「反正你現在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想動也動不了,就算我想對你做什麼,你也阻止不了我——」她拖長語調說道。
  兩天來第一次,總算看到清醒的雷威。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安心了的感覺,同時也鬆了口氣。她很高興面對的不再是他沉寂的軀體,可她沒讓這種情緒洩露出來。
  他的唇間泛起深思的笑意。「這樣聽起來,你似乎早想對我做什麼了?」
  知道他還沒氣力,江璃笑得更邪惡,她伸手,做了剛才未完成的事,直接而大膽地捏了下他的鼻樑。「就做這個!」她的眼裡閃著淘氣的光芒。「想報仇就趕快好起來吧!嘿!」
  她的手冷不妨地被捉住,雷威對著她驚訝的表情微笑。「我該先報仇?還是先謝謝你這兩天來的看護?」
  怔了一秒,江璃隨即便輕易地抽回自己的手。「看來,你好像已經知道很多事了!」她端詳他。
  「的確。」雷威抬抬眉,沒阻止她的抽離。
  「包括你的車禍不是意外?」她一點也不想掩飾她的好奇。
  「沒錯。」他的頭在枕上動了一下,讓自己處在最舒服的位置。「我想你是從浩左那裡知道了這件事,其實這種事對你來說似乎有些醜陋,讓你知道,實在不是個好主意……」他微歎口氣。
  「別忘了我不久前還親自參與了一場貨真價實的槍戰哩!你當我還是個需要大人牽著手才能過馬路的小娃兒嗎?雷大叔!」她嗤了嗤鼻,末了還嘲諷地喊了他一聲。雷威蹙了蹙眉,沉默著。
  注意到他仍顯蒼白的神色,江璃才猛然驚覺,她已經打擾了一個非常需要休息的病人夠久了。該死!
  「你好好休息吧,我要出去了!」注意到這點,看了他一眼,她一抬頭就大步要跨出門。
  「江璃!」他乍起的喚聲從她身後傳來。
  她停下腳,偏過頭疑惑地看著躺在白色病床上的雷威。
  「回家去,你比我更需要充足的休息!」直視著她,他的眼睛裡有一縷和暖的溫柔,而他的聲音是和緩而堅持的。
  眨了眨眼,她的唇邊勾起一抹意想不到的笑,美麗的眸珠清楚而快速地閃過一道綠色的燦光。
  「等你醒了,我會再來看你!還有……」她回過頭,往門外走。「告訴你,我沒有家。」她的聲音淡淡的,隱著某種感傷的意味,跟著她消失在關上的門板後。
  雷威凝視著她消失的方向好久、好久,臉色是深思而莫測高深的。
          ☆          ☆           ☆
  由於雷威已被醫師正式宣佈脫離危險期,再經過幾日的觀察確定無礙後,他終於由加護病房轉至普通病房,至於他的傷勢離完全康復的階段,至少還需要一段不少的時間。
  「……這件案子我需要你把之前的資料再調出來仔細審核……對!我懷疑它們之間有很大的關聯……」「雷先生,這件福高公司控告的案子,是不是就交給衛律師?」
  「他對這一類案子很有研究,就交給他處理!對了……我要你帶來的那份合約書?」
  金色耀眼的陽光照進病房內,替病房增添了溫暖的氣氛,只是在這裡進行的嚴肅討論,似乎將美好的氣氛打散了不少。
  病床上的男人,額上還綁著繃帶,一隻胳膊還半吊在胸前,可他就是有辦法迅速將頭腦的清晰度調整回受傷之前的百分之百,並且準確地下達指示;而另一隻沒受傷的手也沒閒著地下筆批改公文。在他的病床旁,則戰戰兢兢地站了兩名拿著紙筆,隨時等候他下達命令的部屬。
  展浩左和江璃一進來,看見的就是這幅畫面。
  低吹了一聲哨音,對於因此打斷了他們正在進行的公事討論,展浩左可一點也不會顯得不好意思。「連在病床上也能辦公事,說你是個工作狂,真是毫不為過!」他的語氣,好笑中帶著點自歎不如。
  三個人都不約而同抬頭看他。那兩名部屬表情有些尷尬,倒是雷威依舊面不改色,只將嘴角略微上彎。
  「關於這一點,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說完,他瞥了展浩左和一進來就坐在角落椅子上的江璃一眼,隨即低頭繼續審視手上的合約書,而且全神貫注。
  第一次聽他處理公事時充分流暢自信的聲音,翻看文件時彷彿配合著某種節奏的優雅動作,江璃發現自己很難移開視線,很難不被吸引……
  「你的眼睛快著火了!」驀地,一陣男性挪揄的低語聲在她耳畔響起。
  江璃輕怔了一下,臉上泛出淺淺的紅潮;她猛眨了下眼簾,將視線轉向身邊的展浩左。
  「我的眼睛著不著火,關你什麼事?」沒掩飾令她「眼睛快著火」的原因,江璃瞪著他,口氣不善。
  展浩左嘿嘿笑了笑,一點也不在意她的冷漠,其實已經對他向來萬人迷的「花花公子」封號造成不小的創傷。「是不關我的事……不過,如果你是已經喜歡上那個工作狂的話,我倒可以給你幾個建議……」
  江璃和雷威?嘻!這畫面光是想像,就足夠令他嘴角發癢。
  瞧她這幾日的表現、動作、表情所流露出來的特殊情感,可一點也沒逃過他的眼睛,而儘管她聰明絕頂,恐怕還迷糊地沒自覺自己已經喜歡上雷威了吧?
  真有趣!哈哈!
  江璃乍聽之下,不由得瞪圓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表情先是震驚,然後慢慢出現了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呵呵呵……哈哈哈……」冷不防地,她悶頭爆出大笑聲,而她的笑聲,立刻在這間病房裡造成不小的震撼效果。
  那一頭正忙著討論公事的三個人,談話聲倏地中斷,一致轉頭望向這邊,至於這位展警官則被女主角出人意料的反應搞得更是一頭霧水。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雷威皺皺眉,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笑得狂妄、笑得快沒氣的江璃攫獲。天啊!他不曾見過一個女孩子可以笑得如此放肆、如此恣意,卻又如此奇異地挑動人心……盯著她,沒來由的一股溫柔情緒從他胸口釋散出來,他的心神隱隱被挑動。
  展浩左只能聳聳肩,當然不會不要命地把剛才的對話原封不動地再傳述一遍。
  「沒事,沒事!我不過說了個笑話給她聽,我也沒想到她會笑成這樣!」他神色鎮定地說。
  盯了一眼還在笑的江璃,他有點擔心她是不是受到太大刺激了?
  江璃的大笑好不容易轉為嗤嗤的笑意;她一把抹去眼角的淚珠,然後雙眉一凝,表情慢慢聚攏出正經的線條,抬起濃長的睫毛,她的視線與雷威的相互纏繞著。
  喜歡上他?喜歡上這個專制、精練、凡事一絲不苟的男人?乍聽展浩左的話,江璃只是不顧一切地大笑,直笑到掉淚了,她的心卻被自己陡然浮現的心思震驚──沒錯!她喜歡他!她既然不討厭他,那麼喜歡上他,似乎也不需要什麼理由。可她究竟是怎麼被他吸引的?是第一次在黑暗中聽見他沉穩、令人安心的聲音那一剎?是他咬牙切齒綁她上醫院的那一剎?還是剛才進門看見坐在燦爛陽光下的他那一剎?
  奇怪?她和他只要一碰面,不是她倒楣就是他,她怎麼會喜歡上他而不自知呢?難怪她最近看他老覺得又新奇、又彆扭。哦!真是有意思!
  凝視著她,雷威心頭有種莫名的牽纏。該死!他有一堆待辦的公事,他有一堆待簽的公文,而他的眼光竟還膠著在她臉上移不開!她的眼睛墨靈烏黑,可是其中彷彿有一道璀璨綠寶石的光芒在牽引著他的心、他的靈魂……
  那是美麗的綠眼精靈啊!
  所有人皆怔怔地看著雷威和江璃之間那綿長而沉默的對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眾人都尷尬地藉故轉過頭,而展浩左則是竊笑的表情居多。
  突地,江璃低呼一聲,起身,以令人驚愕的速度飛快向雷威的方向跑去,其他人一時反應不過來地呆呆看著一團黑色的身影奔向他。
  江璃一下子跑到雷威身邊,像要掩飾什麼地把身子擋在他前面,同時兩隻手向後將他手中的文件和筆搶過來交給那兩個還愕然的部屬。
  「好了!好了!雷威已經累了,他需要休息,今天的會客時間到此結束,你們明天再來……」
  她對他們泛開一朵令人為之眩目神迷的笑容,嘴裡卻迫不及待地催趕他們走。不僅是他們,連展浩左也感到錯愕和莫名其妙。
  「可是雷先生還沒——」他們遲疑著,想探頭查知雷威的意思,卻老被眼前這美麗又奇怪的女孩子遮住。
  江璃揮了揮手。「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明天再說!我說,現在他需要休息!」她明確地下達逐客令。
  終於,兩個人不情不願、不明不白地走出了房門。
  鬆了口氣,江璃迅速轉身面對雷威,他正半垂雙目,表情凝窒而無神,似乎陷入深重的思考當中,可她知道他不是在思考。
  「怎麼回事?雷他……」展浩左走近,也看見了雷威這副陷入「沉思中」的模樣,他挑眉,只感到一股怪異的直覺襲向他。
  江璃雙手搭住雷威的肩,推著地躺回枕上,然後一手輕撫向他的眼,而他竟毫不抗拒,他的眼睛閉上了。
  她吁了口氣,替他蓋好被子,半跪下來。她的身子靠在雷威的病床上,她迷離的黑瞳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的臉龐。
  「他被我催眠了!」江璃低哼了聲。該死!盯著他的眼睛看實在是一大享受,可她竟入迷到忘了該控制自己眼睛的能量……
  「他被你什麼?」展浩左懷疑自己耳朵提早出毛病。
  「催眠。」她忍不住伸手撫觸雷威的眼皮。
  「催眠?」他不信地喊出聲。雷威怎麼可能會被催眠?被江璃催眠?要他相信這個,比相信太陽從西邊出來還難。
  受不了他一直在重複她的話,江璃猛地站起身面向他,她抬頭直直迎視他,而她的黑色瞳眸就像變魔法似的,剎那間,一雙深得無止境似的綠色眼眸回應到他的瞳孔裡。
  展浩左不由自主地心生震撼。「你……你的眼睛……」
  江璃笑了,綠眼閃動邪惡的光芒,卻依然奪去他所有的注意力。
  「對!我的眼睛是綠色的,這是……惡魔的眼睛!只要我不稍加控制,它們就會催眠人的意識,就像他一樣!」她指了指躺在床上的雷威。
  這事……確實有點荒謬,可是它發生在江璃身上,卻又似乎變得合情合理。展浩左一向覺得她身上籠罩著神秘氣息,而他卻一直無法解釋這種感覺,如今經她這一揭發,他半是震驚、半是感到……有趣!
  「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你不怕我說出去?」看著她湛綠的眼睛,展浩左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儘管這是個事事講究科學的時代,可是誰敢保證沒有脫出科學範圍的事實存在?他相信他所看到的事──就像眼前。
  「你不會說,而且你被我信任!」她的眸珠在眨眼間變回了之前的墨黑,她的臉龐揚起笑容,使她立刻顯得十分無邪俏皮。「我可以用這個跟你交換你那幾個建議吧,展大哥?」她甜甜地說道。
  兩人之間某種不知名的默契迅速建立。
  展浩左忍不住咧嘴露出漂亮的牙齒。「成交!」
          ☆          ☆           ☆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這件事?」一陣男性壓抑著惱怒的低喝聲猛地響起。
  「少爺,因為你的傷勢還沒好,所以」老人的解釋被打斷。
  「立刻替我訂機票,我要馬上回去一趟!」男人的聲音已經恢復了慣有的冷靜、直接。
  在醫院裡待了十來天,雷威就不願再待下去,原因是醫院的限制太多,常讓他感到礙手礙腳,所以他硬讓醫師同意他出院回家療養。由於他的傷勢恢復還算良好,只需時間來調息,再加上按時地吃藥和定時回醫院換藥,所以醫師倒也放心地同意他出院了。
  回家幾天,儘管他身上還紮著繃帶,腿上裡著石膏──這回他真把家當辦公室繼續辦公了,這哪是在休養嘛!連榮伯都看不下去,而江璃……對!江璃!她早無條件成了雷威的特別看護伺候他吃、喝,餵他吃藥,扶著他練習走路,只差沒陪他上廁所。她也早看雷威的超量工作時間不順眼,管他工作有完沒完,一結束會客時間她就趕人,連他手上的「十米」文件都會被她一併沒收。嘿!反正他又跑不過她!儘管他威脅或利誘,東西一到她手中,非得第二天才會送還,這招用到出院一直百試不爽!可一回到家,雷威竟把自己關在書房辦公,除非他弄完東西出來,否則想見他都難;這下主控權又操在他手中,難怪榮伯哀聲歎氣之下,會不小心說出雷爾失蹤的事。
  雷威也一直不想讓家人知道他受傷的事才沒打電話回去,他卻想不到在他受傷的期間,竟也是他大哥雷爾失去消息的時間。
  他已經耽擱夠久了!他必須立刻回去一趟,而且他的傷勢根本已無大礙……他撥了一通電話回家。
  「喂!這裡是雷公館,請問您要找誰?」接通後,低低的女性聲音隨即從那一頭響起。
  「我是雷威,請幫我找夫人聽電話。」他直截了當。
  「咦?二少爺?哦!好!我去找夫人!」女僕的聲音驚訝著,馬上回他。
  一會兒,電話那頭傳來熟悉親切的溫柔語音。
  「是阿威嗎?」
  「媽,是我!」雷威很高興聽到她的聲音,兩人聊了一下,他還是沒提車禍的事,沒多久終於問起了雷爾。
  由於雷爾本身對於珠寶一直擁有高度興趣,接掌家族事業後,短短幾年間他成功地將「雷氏珠寶」推展上國際舞台;而由於他設計出的珠寶頻頻在國際間獲獎,更使他成為知名珠寶設計師。雷爾時常藉著獨自旅行找尋設計雙感,而這回他選定的地點是——尼泊爾。雖然雷爾旅行時間不定,卻不曾超過一個月,但這次的尼泊爾之行,已經過了一個半月,在半個月前他和家人通過一次電話後,從此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江璃呢?」雷威確定了必須回家一趟之後,轉眼搜尋,見不到那抹黑色影子,他反覺得不習慣。
  自他從醫院醒來到回家,江璃就像他的影子一樣,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到最後他甚至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她的陪伴,儘管她不是個好伴護。江璃──即使面對他這位病人,她的情緒依舊反覆難測,更愛隨性行事;可因此她所表現出來的坦率,卻更接近令人驚奇的程度。沒有人敢在他手上拿著文件時公然打斷他的工作,甚至還趕走他的員工,只除了江璃一個。她總有辦法挑動他的怒氣,而她不該做的,卻是無意間撩撥了他深層的心緒……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讓他產生一種又恨又愛、又想離她遠遠、又想獨自佔有她的矛盾情緒,即使是他之前有過的女人也沒有,而江璃,她卻成功地做到了,雷威可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對一個古怪又霸氣、任性又孤傲的女孩牽心動念……不管她接近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看來,他已經很難讓自己不去注意她的存在了!
  從剛才獲得令他震驚的消息中穩定下來,稍稍整理了下思緒,猛然有股怪異的空洞感卡在他的腦際,他這才突地察覺,原來是少了一個黑色俏麗身影在視線範圍內晃動的緣故。
  「璃璃啊!」突然被問起江璃的行蹤,榮伯瞇起了眼,手指搔了搔腦袋瓜兒。「哦,她……她一早就出門嘍!唉!連我煮的早餐她也來不及吃……」
  「一早就出門?她自己一個人?」雷威習慣性地斂起雙眉。
  為了處理那一堆由公司傳真過來,急需他處理的文件,他一早就進書房,直到現在才出來;而現在,已經是傍晚五點,一早出門的江璃竟到現在還不見蹤影?
  「對呀!她這兩三天都是這樣,現在這個時間她大概也快回來了吧!」
  「你是說,她這兩三天都一大早出門,直到傍晚才回來?」他連臉部的線條都不自覺地繃緊了。心想,這小妮子到底在搞什麼?
  榮伯點頭。
  「知不知道她出門都做什麼?她沒說去哪裡嗎?」雷威看了看漸晚的天色,明白自己正為她擔心,同時一股怒意也開始在胸口擴散開來。她這樣的行為持續三天了,而今天要不是他提早結束工作下樓,恐怕也不會知道她都趁著他在工作時出門,看來,她似乎是刻意隱瞞不讓他知道……
  榮伯搖搖頭。「她只說要出去找人,沒說要去哪裡。」咦?這個重要嗎?反正她時間到了,就會自己回來嘛!
  天暗了!六點,江璃終於回到雷家了,而她一回來,整個人就癱在椅子上。
  「咦?哎呀!娃兒,你怎麼弄得灰頭土臉地回來呀!」剛把飯菜弄好的榮伯,一到客廳就發現躺在沙發上的江璃,而她一身黑衣黑褲,全沾滿了塵土的狼狽樣,立刻引得他驚叫連連。
  江璃全身酸痛得根本懶得再開口,才閉上眼睛舒了口氣,耳邊就聽到一陣熟悉而令她忍不住想呻吟出聲的男低音。
  「怎麼回事,江璃?」
  江璃歎口氣,將臉埋進舒服的沙發裡;即使她快累慘了,可她全身每一條神經都敏銳地感受到他的視線正從樓梯口那裡直射向她。
  「哇!你今天出來得可真早!你的公司終於倒了嗎?」她的聲音悶悶地從沙發裡傳出。
  雷威的步伐已經到了沙發邊,他低頭,終於看清楚江璃一身簡直像在沙堆裡打滾過的模樣,他的面色微變,半俯下身,一掌就抓住她的手肘。「你又去做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弄成這樣?」他厲聲責問。
  江璃悶哼了聲,突地迅速從沙發上坐起身,而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差點將半彎著身看她的雷威撞到。他機警地半偏身閃過,手掌卻仍抓著她。
  「你抓痛我了!」江璃皺著臉,另一手推著他的掌低喊。
  注意到她的推拒和呼痛的話,雷威微怔,卻反應快速地放開她;同時心神一凝,冷銳的眼睛像冰刀似的急速掃過她全身,最後停在她的臉上。「你受傷了?」他的問話是犀利的。
  「被一個開車不長眼睛的白癡司機擦撞到,跌到正在挖路的坑洞裡!」想起之前的事,她也一肚子火。今天是不是所有人都跟她犯沖了?打電話問人被人罵、上門找人吃閉門羹、在市區裡迷路、將榮伯替她準備的便當忘在公車上、最後走在路上還被車擦撞跌到施工中的坑洞裡!天哪!今天是不是諸事不宜、嚴戒出門的日子?
  榮伯已經抱來了醫藥箱,江璃捲起了褲管和袖子,而替她擦傷的膝蓋、手肘上藥的則是雷威。
  江璃微低頭,盯著正替她膝蓋擦藥的雷威,而他表情認真、皺著眉的樣子,不知怎麼地令她心頭一暖。
  「你這些天出門都做什麼?」替她仔細地抹上碘酒,雷威突然漫不經心似的開口問。
  「我以為你都不會發現哩!」江璃嘴角隱約有一抹笑意,她手癢得好想伸手撥開垂落在他額上那一絡不肯馴服的黑髮。「你在關心我嗎?」她暗暗曲了曲手指。
  他已經替她擦好了藥,而榮伯則將醫藥箱收回去。
  他坐在她身畔,視線與她的交纏。
  「怎麼?我不能關心你嗎?」他語含深意。
  她的心怦然一跳!「我以為你只關心工作……」她強持鎮定。
  凝視著她絕然出塵的臉蛋,那雙剔透靈逸的黑色眸子隱隱閃過的緊張神色,令雷威心神微蕩,那股異樣憐惜的情緒再度泛滿他的胸口。
  「經過了這陣子一連串的事,我想我很難再像以前一樣只關心工作……」在他一向冷靜沉穩的眼裡閃著兩簇奇異的火焰,他的唇角彎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江璃,現在我確定你已經被我列入關心的範圍,所以怎麼樣,我可以知道你這些天都出門做什麼嗎?找人嗎?我以為你在附近沒有朋友。」他不著痕跡地挑起了話題。
  他坐得這麼近,她可以清楚地嗅到他身上混著藥香,卻令她熟悉而溫暖的味道。在他受傷之後,她一直都有機會貼近他身邊,所以她對於他的軀體和身上獨特的氣息並不陌生,而且依然能令她心跳不自主地加速。
  他關心她?把她和他最愛的工作並列,她應該很高興才對!可她忍不住要挑剔。
  「我嘛!不過是打著救命恩人名號強住進你家,是個身份不明的人物,你這麼關心我做啥?搞不好我是個殺人放火、偷錢搶銀行的通緝犯;收留了我,說不定你已經被我牽連了……」她哼了哼,咄咄逼人地直至他面前。
  「你是嗎?」他目光深沉地凝視進她墨黑頑狡的眸波裡,伸出手,他輕捏住她秀巧的下巴。「我知道你雖然喜歡憑自己的心意行事,可是你不會去做這些傻事,而且我記得你曾說你痛恨小偷,不是嗎?」他的眼神添進了一抹溫柔。「江璃,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收留了你,照理說我們已經各不相欠,可是你為什麼要將時間花在照顧我身上?」
  在他的注視下,一向瀟灑自如的江璃,第一次感到彆扭。
  「我……我太無聊了行不行?對呀!你又沒花錢請我,又敢把我當下人使喚,我就是鬼迷了心竅才會做這種事!」說他迷了她的心竅才是真的,不過,她才不要對他承認。
  要抓下他摩搓著她下巴、引得她慵懶地想歎息的大掌,沒想到他卻反將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
  「我對女人的標準要求只有聰明、不多話這兩項,而你的腦筋不錯,卻絕不是個只聽話不發言的乖娃娃……」他摸透了她的個性。
  「為什麼對我說這個?」試了一兩下,抽不回自己的手,江璃乾脆放任著享受其實很舒服的肌膚觸覺,而他的話,卻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去。」他握著她的手,加重了些許力道。
  她怔了一下,困惑住。
  「明天我必須回家一趟,你不能一個人留在這裡,所以我要你跟我一起走。」他的語氣不是邀請,而是告訴她必須如此做。
  被他理所當然的口氣激揚了情緒,江璃反而反抗地撇了撇嘴。「你要回家是你的事,為什麼我就得跟著你?怕我留在這裡偷了你的東西呀?」
  雷威微微而笑。「如果這裡還有你想要的東西,我可以允許你儘管拿去!帶著你一起走,是因為我需要你……」
  猛眨了下眼睛,她可以確定自己的耳力仍好得很這男人從關心她到需要她?!嘿!這進展快得令她感到不可思議,並且不安。
  看著他難得出現卻越顯迷人的微笑,江璃的心情卻不怎麼痛快。
  「你的傷還沒好,當然需要我!」她哼了哼地睨他。「不過我也有權利拒絕!反正你這麼大方,不怕家裡的東西被搬光,那我就留下來,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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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16:05:34 |只看該作者
  「我的傷是還沒好,自己照顧自己卻已經綽綽有餘……江璃,如果我說我是因為喜歡你的陪伴,要求你跟我一起回去,你願意嗎?」他不著痕跡地放開她柔致細嫩的手。他此時還不打算向她透露出太多消息,怕這捉摸不定的丫頭被他嚇得跑得無影無蹤,而以他現在的腳力,恐怕還很難追得上她。
  他的話令她眼睛驀地一亮!「是這個原因?」他喜歡她的陪伴?光聽他說「喜歡」那兩個字,就足令她心情大好。管他要做什麼,現在她可不在意了!
  看著她的臉龐散發著光彩,唇邊正在孕育生成一朵得意似的笑,雷威發覺他的心情很難不跟著輕鬆起來。
  他點點頭,嘴角噙著深思的笑意。「還不夠嗎?」
  江璃雙手撐著下巴,黑幽幽的眼珠閃著光地盯住他,表情是十足的頑狡。「難不成,你還可以說出三個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
  回視著她,雷威氣定神閒。「第一,我已經替你訂了機票,第二,家裡不需要你顧門,第三,你可以拒絕。」
  江璃嗤地一笑,伸出一根纖細修長的手指直戳他的胸口。「我也有三個回答。第一,謝謝你的機票,第二,我才沒那麼無聊留在這裡顧門,第三,我幹嘛拒絕?」哼……忘了他的胸膛堅硬得像銅牆,戳上去手指還微微發疼哩!
  將她的手抓住、握牢,雷威笑了!他顯然非常滿意她的回答。





第五章

  瞪著眼前巨大壯觀的紅色屋宅,江璃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坐的車子穿過厚重的鐵門後,兩旁植滿樹木的筆直道路盡頭就是一座大宅子──紅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似乎更顯出宅子的不凡氣勢,尤其當她看到階梯前的草地上站著兩、三名穿著一致服飾的男女時,她更確定雷威根本未盡說明之責。
  轉頭看向坐在她身邊,正閉著眼休息的雷威,才不管前座的司機和榮伯,她伸手推了推他。「喂!你醒醒!」
  睜開眼,雷威灼灼的視線一下子對上她的,微蹙濃眉問:「怎麼了?」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有事嗎?」他轉眼立刻瞧清楚車子已經快接近自家門前,凝神注視著身畔那張絕塵美麗、此刻卻明顯寫著情緒不滿的臉蛋。
  「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用手指了指外面,質問他。
  「哪個怎麼回事?」隨著她手指的晃動,儘管雷威的領悟力再卓絕,仍很難從她那根白玉青蔥似的手指中理解出什麼。
  此刻車子已經停在門前,司機和榮伯先後下車。「你明明說你家只有一點點大,這個叫一點點大?」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把我當小孩子耍是不是?」
  瞧這屋子富麗堂皇,門前又有僕人相迎的排場看來,這家子不僅有錢,有可能還是非常有錢——而很不幸地,她就是討厭這種非常有錢的人!
  哼!有錢有什麼了不起?那個有錢的男人還不是讓她母親和她無依無靠地四處流浪!自從知道那個男人是個有錢人,卻無力讓她母親過著幸福的日子後,她就以討厭有錢人為己任;至於雷威,她一直以為他只是有「一點點」錢的律師而已,原本只想白吃白喝他個幾天,卻很意外地成了他的免費下人,甚至還喜歡上他!呵!她連他老家都跟來了,而現在竟然……
  雷威雙腳跨出車外,順勢將她一齊帶出來。他將隨身的公事包交給下人,才低頭審視著她的臉蛋。
  「一點點跟很大,對你而言有什麼差別?你為什麼那麼在意這個?」他沒放開她的手,眉毛一挑,有些疑惑地問她。
  「我討厭太有錢的人!」她呼了口氣實話實說,並且挑釁地睨著他。
  雷威的表情出現一抹好笑。「是錢招惹了你,還是有錢人招惹了你,江璃?」她確實直率得很!畢竟很少人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站在有錢人的大門前,公然宣稱討厭有錢人。
  江璃還沒開口,就瞧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從門口跑了下來。「二哥,你回來了……啊?」隨著那白影而來的,是柔細驚喜的女子聲音,而她的低呼聲在見著雷威身畔立了一名異常美麗的女孩子時倏然而止!
  那白影——是名穿著白色衣裙的年輕女子,優雅細緻的五官、雪白嬌嫩的肌膚,再襯以輕柔飄靈的氣質,乍見之下,就彷若誤墜凡塵的仙子,尤其她那雙墨黑的眸子更能攫住所有人的目光。她很美,美得純潔、美得無邪,她身上有著最清甜純淨的氣息……
  江璃瞇起眼,毫不避諱地打量著她,然後她很有趣地發現這白衣仙子雪白的臉頰上正慢慢浮出紅暈,匆匆瞧了她一眼,就慌忙把視線調向一旁的雷威身上。
  「雪墨!」雷威見是她,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上前兩步笑望著她。「你怎麼在家?今天沒課嗎?」
  「早上兩節上完了!」她柔聲細語地說。抓著他的另一邊胳膊,她烏黑的眼睛忍不住再次望向二哥身邊的黑衣女孩子。「二哥,她是……」她遲疑地、略帶緊張地小聲問他。
  雷威介紹了妹妹雷雪墨給江璃認識,而雷雪墨則是第一次見到二哥帶女孩子回家。
  雷雪墨生性內向,而江璃則難有主動跟人攀談的時候,所以兩人只互點了個頭便沉默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江璃被帶進屋子,認識了剛好下樓來的雷夫人,而她果如她猜測的高貴優雅,並且慈祥賢慧得沒處挑剔。至於她被雷威介紹給這家人的身份嘛,就是他的特別護士。
  雷威允許自己透露了一些前陣子車禍的事。雖然這事被他輕描淡寫簡單帶過,卻仍舊引發眾人的驚駭,難怪他要隨身帶著枴杖及特別護士……儘管他這位特別護士看來實在太年輕、太漂亮。雷夫人愛子心切,不免責怪雷威沒及時讓他們知道,可見他似無大恙的模樣,倒也令人安心許多。「阿威,你這次回來準備待幾天?該不會明天就要走了吧?」至少三個月沒見到兒子了,雷夫人不由得語含輕責地問著雷威。這回要不是為了雷爾的事,恐怕她還很難在三個月內見他一次面。
  喝了口下人端來的茶,雷威看出她眉底的淡愁。「你放心,我不會明天就走,我至少會在家待上三天。」
  「那就好!」雷夫人欣慰多了。一旁靜坐著的雷雪墨,也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稍後,雷夫人見雷威神色微顯困頓,便要他先回房休息。
  由於江璃的身份是雷威的特別護土,所以雷夫人將她的房間安排在雷威的隔壁,而這會兒,她更得「善盡職責」地攙扶著他上樓回房。
  一旁的下人將雷威的行李整理好便退出房,所以這間寬敞明淨的房間裡,就只剩江璃和雷威兩兩相對。
  輕鬆地將雷威扶回他的房問,並且坐回舒服的大床上,江璃這才呼了口氣,蹙了蹙鼻頭。
  「今天難得見你這麼安靜!怎麼?真的討厭跟『有錢人』說話?」雷威其實並不真的需要旁人的扶持,只是他喜歡讓這丫頭靠著他。況且從她剛才進門到現在異於尋常的表現,已經引起他的注意了。
  她搖搖頭。他母親人還不錯、妹妹稍嫌自閉……其實這裡的人對她算客氣了!只是,在這種高貴禮教的家庭裡,她就是覺得渾身彆扭不自在,簡直像被限制住呼吸似的!要不是有雷威在,恐怕她早走人了。哦!他還會在這裡待上三天?看來,她得好好準備準備……
  江璃猛地回神,才發現一張大特寫的臉龐正貼近她面前——一股男性特有的陽剛氣息也竄進她的鼻間打轉;她被嚇了一跳,低呼一聲就要往後退,卻驚訝地發現她的腰突地被一隻臂膀圈住,然後她的身子就這麼被攬坐在他的膝上。
  「我想知道你這腦袋裡又在打些什麼主意。」低頭與她的視線交纏,雷威無視於她的掙扎,執意讓她這麼坐著,以此種親密、宛如情人的姿勢。
  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兩人此時此刻的模樣實在曖昧得很。被他莫名其妙一把抓到他膝上坐著,除了心跳速率陡地不自主地增快外,江璃倒不覺得比坐沙發椅舒服。
  她扭著身子,極想改坐一旁那個看起來柔軟舒適的黑色沙發椅;不料那箍著她腰際的巨掌怎麼也撼動不了半分,而且還「勒」得她更緊。
  「喂!你不覺得我很重嗎?」雙手捉住他胸前的衣服,江璃昂起下巴,似笑非笑地與他對視。
  「還好我還承受得住!」他對著那雙燦亮的瞳眸微笑,手指自然已極地愛撫滑過她的下顎,聲音低柔,更在她臉上吹擾過一陣清風。他的頭腦夠清晰、夠冷靜,知道自己已經不止喜歡上這少按常理處事的丫頭,想霸佔她不放的感覺一刻比一刻濃烈;這種感覺對他而言確是陌生稀奇,卻還不至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江璃抿了抿唇,卻還是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你的母親大人要是知道她兒子的『特別護士』正在虐待她的寶貝兒子,一定會立刻把我開除掉!」她現在開始感覺「賴」在他身上好像還滿不錯的。之前雖然常有機會貼近他,可被他這樣摟著,倒是第一次。
  「你會乖乖地讓她開除嗎?」他的手指輕彈她俏圓的鼻頭。
  「不會。」她回答得乾脆俐落。
  雷威哂然一笑。
  江璃著迷地盯著地笑起來簡直要勾人魂魄的臉龐,不由得心蕩神馳。
  「有沒有誰說你笑起來會勾掉人三魂七魄?」她微歎口氣。
  「你是第一個!事實上,我不記得有誰膽子這麼大,敢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勾掉人三魂七魄?你說得簡直像我在勾引人!」他回敬笑,語氣半是嚴肅、半是莞爾。
  江璃不自覺露出一朵邪也似的笑容給他。「難怪你不愛笑、不常笑,老是酷著一張臉嚇人,原來是怕自己笑起來像要勾引人哪……」她故意要挑撥他的脾氣,還不怕死地十隻手指全欺上他的俊顏。
  他的唇角略微上彎,瞇起眼睛,危險的火焰熊熊跳動,異樣低沉的音調由他喉嚨深處發出:「現在我只想勾引你,江璃!」抓下她作怪的手,他同時迅速地低首,攫獲住她嬌艷欲滴的紅唇。
  他吻了她,侵進她開啟的唇裡與她做親密的交纏。
  咦?他今天怎麼突然性情大變啊?先是不再忌諱地對她摟摟抱抱,現在則是沒半點預告就親她的嘴──原來這就是被親吻的感覺!第一次被親吻,江璃八分是稀奇、二分是羞澀……
  好不容易糾纏的唇舌分開,江璃半癱在他懷裡猛喘著大氣,而他急促起伏的胸膛也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
  她的身子被雷威用雙臂圈住,兩人沒開口說話,沉靜的空間卻自然瀰漫著一股不可言喻的溫情氣氛……
  她確實被他勾引了!江璃舔舔嘴唇,不由得笑了出來。
  「我是不是可以把這笑解釋為你很喜歡我的勾引?」雷威的聲音緊接在她的笑聲後,由她頭頂含著寵溺地落下。
  江璃從他懷裡抬起頭,俏臉上淨是燦爛而又狡黠的笑,烏黑的眸珠看著他。
  「如果讓人知道堂堂的雷威大律師趁機對他的特別護士動手動腳,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你猜?」望進她沉亮的瞳,他的唇角微微上勾,丟給她懸疑的一句。
  「我不猜!」愈來愈迷戀特屬於他身上的味道,她低頭理進他懷裡深吸了一口氣。「其實我才不管旁人想什麼、做什麼!怎麼?你怕嗎?怕讓人知道你對護士動手?」
  「就算你想向全世界宣佈,我也不反對!」他的手指摩搓著她的頸項。「事實上這主意不錯,我可以建議你試試……」他語含深意的。
  她一向排斥和人過於親近,卻沒想到她現在不僅依戀著他身上的氣息,還愛上他的肌膚貼觸著她的肌膚的感覺。
  「聽起來好像有什麼重大陰謀似的!」江璃呵著氣,被他優雅的手指摩搓得很舒服,可她的腦袋還維持著八分清醒。她搖搖頭,突然動作敏捷地跳下他的膝,身子往後退了好幾大步。「喂!先說好,我來這裡只是當你名義上的特別護土,你們誰也不能限制我的自由、誰也不能過問我的事,我可不喜歡被當成犯人!」
  沒來得及捉住她,雷威坐在床沿,凝視著她的眼神變得灼熱而鋒利。
  「在這裡,你有很大的自由,沒有人會把你當犯人,可是我不同意讓你的自由毫無節制。我知道你不愛受限制,可這裡不比我住的地方,有些事情還是得照規矩來。至於任何人不得過問你的事這點,我也無法同意……」他的聲音平穩,卻明顯含著堅定、不容反駁的語意。「事實上,你還欠我很多解釋,我不在意自己去找答案,但是我更希望聽你親口說出來。」
  「我說的你都會相信嗎?」她不自覺地雙手環胸,微露譏誚地直視著坐在床上的男人。
  「你說。」雷威沒有肯定,也沒否定,低柔下的語氣卻很容易蠱惑人陷入安心,將自己交給他。
  就是他身上那股安穩人心的力量令她莫名傾心,她不知道雷威能給她什麼,但她就是無法克制自己不去相信他、不去依賴他……就像此刻,他只消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足令她將自己全心交給他、對他吐露出所有的心事,而她向來鮮少違背自己的意願。
  江璃走向他,無言地伸出手,雷威立刻毫不遲疑地重將她攬回膝上。貼著他偉岸的胸膛,細數著陣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被他堅定地環抱住,這一刻,是她有記憶以來少有的幸福時刻。
  她忍不住輕歎口氣,閉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她呢喃地低語,雷威卻仍聽得一字不漏。
  從小到大,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父親真的在她未出生前就去世了,卻沒想到幾個月前,和她相依為命的母親突然染上急症,而且是在自知醫藥罔效之下,終於將她父親仍在世的事告訴她。
  母親在她面前從不忌諱談父親的事,所以她和父親相識、相戀的經過,她這做女兒沒有漏聽一樣,而且她更知道自己的身份——私生女!沒錯,她是私生女!因為父親當時還是另一個女人的丈夫……而據母親的說法是,她父親一直想和妻子離婚好娶她,可是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最後她父親在一場車禍中喪生,她母親就帶著還在肚子裡的她輾轉漂泊……
  以上是她聽了二十年的版本,卻沒想到在她母親臨終前將故事內容變動,而這一變動,簡直就是天翻地覆!因為,她父親根本還活得好好的!
  原來兩人的戀情到最後曝光,父親的正妻出面要回丈夫,正妻以牽在手中的四歲女兒泣血般的偷偷向母親苦求,心善的母親終於決定退讓,而這一讓,足足就讓了二十年!
  多麼老套而委屈的劇情,可這劇情卻真實地發生在她母親和她身上。
  語音漸歇,江璃半晌沒有動靜,之後均勻的呼吸聲輕細地由他懷裡傳出,原來,她已經累得睡著了!
  低下頭,雷威深深地凝視著她白瓷般細緻的面容,愛憐的神情泛漫在他的眼底。他在她紅潤的唇上印下一吻,細心地將她放在床上,並且蓋好被子。
          ☆          ☆           ☆
  回到家已經兩天,雷威將大部分心力投注在繼續搜索雷爾行蹤的事上。由於雷爾失去聯絡已近一個月,在幾番嘗試仍得不到有關他訊息的情況下,雷家的大家長雷長鳴,終於決定請他一位十分熟悉該地的好友到那裡實地追查雷爾失蹤的真相。雷家正在動用所有關係要找出雷爾,可惜至今並未有太大的成果。而因為雷爾的身份特殊,他在尼泊爾失蹤的事也已漸漸引起媒體的注意,所以雷家除了要花心思找人外,近來還得費心力應付一些窮追不捨的記者。
  雷威一回家就忙得時常不見人影,充分發揮他「工作狂」的精神,而他名義上的特別護士──江璃小姐,卻閒得頻頻在雷家製造麻煩事。
  雷家是大富人家,自然事事遵循一套既有的禮節,而且絲毫踰越不得;可偏偏自由慣了的江璃不耐被一堆該死的規矩綁手縛腳,更不想改變自己去適應宅子裡無聊的禮節,所以兩天下來,她的率直隨性、按自己心意行事的作風,已經讓除了榮伯以外的下人們又驚、又怕。至於極少出門的雷夫人,耳聞江璃的怪異行徑,一向溫和的她也不禁皺了眉頭。
  向晚的微風帶著暖意,徐徐由敞開的窗子吹拂進這間淺藍的書房內,使得正端坐書桌前專心畫稿的女孩不由得抬起頭來,黑白分明的靈眸睇向窗外滿天的彩霞,柔美絕麗的臉龐漾起一抹微笑。她一逕沉進了自己的思緒中,渾然忘了手邊的事,直到她終於回過神時,卻猛然被眼前突如其來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
  「你──」她低呼一聲,彷彿做壞事被捉到的孩子般,又怯且驚地看著站在書桌前的人。
  一身的黑衣黑褲,及腰的長髮編成兩條粗黑的辮子垂在胸前,女孩子有著絕美得教人倒吸一口氣的臉蛋,而她的眉梢、眼底、唇角,全身無一處不在散發著某種生機盎然的活力;不知是由於她一身不變的沉黑或者與生俱來的味道,她身上有種介於天真與性感、純潔與邪氣間的謎樣氣質。
  「你的房門沒關,敲門你也沒應,所以我就自己進來了!」女孩子烏黑的眼睛半點也不迴避地直視著她,臉上絲毫不掩藏戲謔的笑意。
  雷雪墨注意到她的笑,雪白的頰驀地染上淡淡的暈紅,她趕緊把視線移開她身上,低頭盯著她桌上的作業。
  視線跟著她下移,江璃總算看到桌上幾張整齊的畫。
  「你會畫畫?畫得挺好看的嘛!」江璃瞄了幾眼,毫不吝嗇地讚美。
  「哦?」沒想到她會開口稱讚,雷雪墨大感意外之餘不禁抬頭,鼓起勇氣對她微微一笑。「謝謝!」
  除了初見面那次,兩人少有機會接觸,更何況談話了。由於雪墨忙著上課,就算回家也儘是在房裡做功課,所以想見到一直晃東逛西的江璃實在很難。除了初次見面驚於她容貌的美,對她,雷雪墨談不上什麼感覺。她的事,經由下人的口中她也知道了不少,似乎她二哥的這位特別護土,有著異於她「職業」的特殊行為出現
  江璃剛才原本想到大書房去找雷威,經過二樓時發現這間房沒關,好奇之下才轉了進來,卻讓她看見了正盯著窗外發呆傻笑的雷雪墨──雷威那個美得一塵不染、同時內向得老躲在房裡不見人的妹妹。他曾說她和雷雪墨年紀相當,她卻怎麼看都覺得她根本還像未成年的少女。瞧她瘦得簡直能讓風一吹就倒,雖然柔弱纖細得讓人不由自主心生憐惜,但憐惜歸憐惜,可就算打死江璃,她也絕不要成為這種被放在溫室裡的柔弱小花朵。
  她才不羨慕有錢人的生活!打這兩日來被掐住脖子似的感受,她就知道這種生活絕不適合她。好幾次她已經忍不住想偷偷溜走,若非她還不想離開雷威,恐怕她早拍拍屁股走人了。
  盯著她不甚自在的笑,一副似乎巴不得她快消失的冀望眼神,江璃反倒想留下來。對她露出一朵意想不到的笑容,江璃刻意挑了一張離她最近的椅子坐了下來,還舒服地伸了伸腿。「你在畫畫是不是?別理我,你繼續畫你的,我在這裡坐坐,絕對不會打擾到你!」她瞇著眼,隱去了眸子裡一閃而逝的狡猾綠晶光芒,呵呵地笑著。
  咬了咬下唇,雷雪墨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坐在書桌前,正和她面對著面、一臉悠閒的江璃。哦!她是故意的,即使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卻不敢開口請她坐遠一點。悶了半晌,只好下定決心把這怪護士當隱形人地低頭重拾畫筆。「不喜歡的事,沒必要勉強自己忍受。」將她的神情全看入眼裡,江璃突然靜靜地開口。
  雷雪墨一怔,不由得抬頭看她。
  「對於自己不喜歡的事,為什麼沒勇氣說出來、沒勇氣拒絕呢?」江璃的表情半是認真、半是嘲弄。「你不表達自己的意見,人家對你做的,你喜歡的接受、不喜歡的也忍受,久而久之,旁人就會以為你好商量,甚至以為你好欺負……我知道你內向害羞,可是有些事情該說的還是得說出來。」
  愣愣地望著她許久,雷雪墨出神了。
  江璃搖搖頭、笑了笑,若無其事地低下頭,仔細地再看了看她畫的畫。「你……真的只是我二哥的特別護士?」她驀地回過神,突如其來地問。她突然懷疑起江璃的真正身份。
  依二哥的健康情形看來,他根本不需要什麼特別護士,再由下人的傳言聽來,江璃的舉止行為更不像是專門來照顧他的。看著眼前凝神的江璃,某種奇特的直覺忽地竄上腦際,雷雪墨難得克服障礙,第一次對著尚陌生卻讓她感到新奇的江璃表達心裡的真正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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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4-2 16:05:59 |只看該作者
  江璃一雙露水般的瞳眸迎向她,一抹不懷好意、微隱著滿意的笑容在唇角蘊成。「怎麼?我不像嗎?」她反問。
  暗吸了一口氣,雷雪墨皺眉又舒展開,終於搖頭實言:「不像。」
  江璃唇角的笑容擴大。「很好!適度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不是比悶在心裡舒服嗎?我看你表現得不錯,給你一個正確答案。」她彎了彎腳,站起來開始往門口走。
  雷雪墨目不轉睛地跟著她移動的黑色身影轉。
  「我從來就不是誰的特別護士,包括雷威。」
  「那你是……」雷雪墨心一動,脫口而出地追著她的背影問。
  回頭給她一抹狡獪的笑,江璃的身影便迅速消失在門口。
  雷雪墨若有所思地望著門口,不一會兒,秀美的臉龐緩緩浮現又驚又疑的表情!難不成她是二哥的……
          ☆          ☆           ☆
  書房靜謐得只聽到牆上吊鐘的滴答聲,至於另一個偶爾傳出的紙張翻閱聲,則是厚實的桃木書桌前的一名男人所為。
  只見男人整齊的白襯衫袖口捲到了手肘,領口扣子被解開了一顆,微顯凌亂的黑髮顯然是被他在工作中無意撥弄出的。無論他手中的文件是什麼,他的注意力明顯專注其中。銳利的眼睛迅速而精確地看過一遍,下筆修改、批閱、歸出重點,再翻看下一頁。
  著迷地盯著他優雅流暢的動作,站在門口的黑衣女孩根本無意打破裡面安靜的氣氛,美麗的瞳眸閃耀過絕少出現的溫柔情意,她悄悄移動腳步,想在不驚擾他的情況下離開……「啊!」
  「哎喲!」
  一高一低的驚呼聲突然在門口響起,令房裡的人想不聽見都難。
  「誰在外面?」厚沉磁性的男性嗓音,含著被打擾後不悅的嚴厲由裡面傳出。
  轉身被悄無聲息站在後面的下人嚇了一跳,女孩子哀叫一聲,身子直往牆壁上貼;而端著茶的年輕人則被她突如其來的轉身動作嚇到,同時驚叫出聲,後退好幾步。兩人驚魂未定地互視著,直到那威厲的聲音震醒了他們。
  女孩首先回過神,喘了口氣,眼珠子一轉,用手指指年輕人、再指指裡面,無聲地要他趕快進去。
  年輕人眨眨眼、聳聳肩,端著差點被毀掉的茶進門。
  男人皺眉,沉默地看著年輕人端茶進來,然後再中規中矩地退下。猛地,他的視線不經意地掃到一顆正快速退縮回去的黑色頭顱,而一條粗黑的髮辮也在門口一閃而逝。
  「進來!」他忽地出聲。
  正退到門口的年輕人一怔,反應敏捷地轉身。「二少爺,還有事嗎?」
  男人——雷威對他抬了抬下巴。「沒事!我在請門外的人進來。」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門外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注視著年輕人離去的腳步,江璃甩了甩頭,終於還是決定進去。
  「把門關上!」見那黑色的人影跨進門來,雷威開口便道。
  沒疑問地帶上門,江璃直步至書桌前。
  凝視著她的臉蛋,雷威的心情不覺鬆懈了下來。他放下手中文件,起身繞過書桌,一把攬著她到舒適的沙發坐下。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他倒了一杯茶給她,低頭溫柔地問她。
  「我看你好像忙得很,怕打擾了你的工作,到時找不到你家大少爺,我不就成了罪人?」她只喝了口茶,就把它放回桌上。
  「什麼時候你變得如此在乎這些顧忌了?」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望進她烏黑的眸海裡。雷威英俊剛毅的臉龐出現溫和而又帶著促狹的微笑:「你是我的特別護士,我卻老是找不到你……距離上次我們見面的時間好像是已經過了一天了,看情形似乎是你比我還忙!」
  「你並不是真的需要我,再說我對找人的事又沒興趣,所以我只好自己找事做、找地方逛……剛才榮伯說你在家裡沒出門,我想見見你,就上來了……」她的雙臂環上他的脖頸,意有所圖地貼向他,貪婪地汲取他身上令她眷戀的溫暖氣息。
  「是嗎?」她無邪貼近的柔軟嬌軀很難有正常的男人抗拒得了誘惑。雷威心神震盪,喉嚨低沉而沙啞地洩露出被迅速觸燃的慾火;強壯的臂膀將她的身子更加揉近他,而另一手扶住她的後腦勺,他準確地封住她的唇。
  這正是她想做的——江璃沒有意外地啟唇與他輾轉翻纏。他的吻,輕輕柔柔一如紳士,然後逐漸加深,彷彿要探入她的身體、她的靈魂……
  直到許久,雷威終於放開她的唇,將她的頭壓在胸前;他幾乎費盡所有的力量才克制住在這裡要了她的慾望,他得承認懷中這嬌柔的身子已足夠勾起他最深沉的男性慾望……可是該死的!他還不能對她做那種事!
  十分明白兩人會發生的事。江璃摟著他的腰,聽著他極力平復的紊亂心跳,不自覺地淘氣起來。
  「如果你再吻我久一點,我一定會把你身上這件礙眼的襯衫剝掉,你信不信?」她邪邪地、大膽地用著最嬌懶的中低嗓音挑戰他的自制力。
  呼吸聲驀地濃濁了起來,可只一下,雷威反倒冷靜得更快,手指懶懶地愛撫她嬌嫩的頸項,他由喉頭發出似笑非笑的哼聲:「我信!不過丫頭,你這是在考驗大男人的耐性?還是小女生的吸引力?」
  抬頭看他,江璃圓黑的眼珠耀現燦綠的光點,她彎勾起愛笑的唇形。「那麼現在小女生的吸引力,考倒了你這大男人的耐性了嗎?」
  俯首逼近她的臉蛋,雷威的拇指輕柔地刷過她眼底下的陰影,停留在她的髮際。他的注意力顯然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去;他微擰眉,炯炯目光定定地凝望進她的眼。「我一直想問你,你的祖先輩中是不是曾有過異於黑眼珠的人?我想確定是不是我眼花了,為什麼我總覺得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麼?我的眼睛跟別人不一樣嗎?」江璃的心陡地一跳,用笑掩飾過。他發現了嗎?上次不小心把他催眠了,她才讓唯一一個展浩左知道她眼睛的秘密,除了那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更重要的是她信任那個看來玩世不恭的展浩左……至於雷威,她還不打算讓他知道。她才不管旁人想什麼,她只在乎他,就因為他是她最想親近的人,所以她還無法承受一旦他知道她異於常人的異樣眼光……也許等有一天時機成熟了,她會告訴他,但絕不是今天!
  雷威沒看出他以為的什麼,卻敏銳地察覺出她略微不安的神情。心念一動,他微微一笑,低頭在她眼皮印下一吻。「當然不一樣!它們是我見過最美麗、最有生氣的眼睛,我沒對你這麼說過嗎?」他尊重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秘密的權利,即使他已決定將這女孩子據為己有,卻仍不打算強迫她一定得說出她不想說的事,他相信等她想說時自然會說。
  眨眨眼,似乎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什麼,江璃不由泛開璀璨的笑靨;搖搖頭,她傾前,主動吻向他的唇。「謝謝!我喜歡你的讚美,而且你是第一次這麼說……」沒讓她的唇輕鬆地離開,雷威當然是讓這自動上勾的嬌娃最後氣喘吁吁地癱在他懷裡。
  雷威重新回到書桌前繼續著他的工作,而在以不離開他視線範圍的要求下,拿著一本推理小說看,江璃難得安分且安靜地躺在沙發上。
  除了偶爾輕響的翻頁聲、低悶被克制的噗哧笑聲零星傳出,書房的氣氛尚屬溫馨而寧靜。
  時間匆匆而過,雷威終於將桌上的資料處理得告一段落,抬起頭,視線突地觸及前面沙發上的人影,不由啞然失笑。難怪總覺得不對勁,原來那丫頭早將沙發當床睡了!
  搖搖頭,雷威站起身步至沙發旁,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將它蓋在江璃身上以防她著涼。
  凝視著她睡夢中宛若嬰孩般無邪的神態,雷威的心乍被一股深深切切的憐惜填滿。他不由自主地坐在她身畔,很難控制住內心激盪的情緒,手指輕輕地替她撥去落在粉頰邊的髮絲……
  他從來沒有如此深刻到想將一個人全數佔有的強烈情感,不管她的身體、她的心魂、她的思緒——而唯一的一個,就是眼前這睡得不知天高地厚、毫無顧忌的丫頭。她靈黠而聰慧、獨立而堅強、隨心所欲做出來的事,時能撩人怒火、時能令人莞爾……在她沒有出現之前,他很難想像這樣的女子,竟能如此輕易撩動他的心……
  他的嘴角微微上彎,俯身,情不自禁輕吻著地白裡透紅的頰。
  一陣敲門聲驀地響起——
  雷威濃眉一凝,見江璃似乎完全不受驚擾地依舊睡沉,他決定不喊醒她。
  「進來。」他坐回書桌後,表情再度斂回平靜,出聲道。
  開門進來的是一名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雷威的母親。
  「阿華說你還在這裡忙,果然沒錯。」雷夫人對於雷威的工作態度顯然已無可奈何,一進門就對著他搖頭,而她並沒有注意到睡在沙發上的江璃。
  「我正好把一些資料看完……你不是出門去找朋友,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對方正好有事不在,我只好回來了!」盯著兒子英俊的臉,雷夫人不由得感慨,半是埋怨地道:「提起沈議員夫人哪!人家兩個兒子年紀比你們小,老早就知道要結婚生孩子給媽抱,而你和雷爾呢?連個女朋友的影子也沒著落!當全國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有什麼用?倒不如趁早讓我有孫子抱!」
  每次雷威回來,雷夫人找到機會就向他「催討」孫子,次次不例外,而且頻率有隨著他年齡的增加呈現上升趨勢。
  「結婚的時間我訂在兩年後,不過您要抱孫子的事可能得再等久一點……」他半瞇起眼睛,好笑地看著地母親那困惑、繼而驚喜的神情。
  「你是說……兩年後你確定要娶媳婦了?難不成……你現在已經有人選了?」雷夫人不無驚訝地揣測,同時心裡升起一股熱切的希望。
  雷威笑而未答。
  其實他的腦中早已經衡量出個大概的時間──兩年,足夠讓她適應有他、有家的日子,況且那小妮子現在確實還太年輕,多給她兩年時間玩玩,等她成熟些再說吧!
  「阿威!」以往說到這事,他不是轉移話題就是要她別急,沒想到這回他竟破天荒地提了一個婚期出來。這對她來說,兩年時間是久了點,可也好過遙不知期。可是見他只說頭不結尾,一副不打算再多透露內幕消息的模樣,她這做母親的不急、不好奇才怪,於是難得大聲說話的她也不禁提高音調。
  雷威一揚眉,眼角餘光掃瞄到一旁細微的動靜。
  「……嗯哼!好吵!」一個掩著睡意含著惱氣的悶哼聲,冷不妨接在雷夫人聲音後的空檔響起。
  雷夫人一怔!驚訝地將視線移向發聲處──書房裡還有旁人嗎?
  被一陣嗡嗡的說話聲吵醒,江璃咕噥著睜開眼睛,從沙發椅上翻身坐起,伸了伸懶腰,轉頭這才看到除了一臉高深莫測表情的雷威外,書房裡不知何時竟多了個人——雷夫人!
  「她……阿威,她怎麼會在這裡?」看清楚了肆無忌憚睡在書房裡的人是江璃,雷夫人又驚又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雷威──在她眼中,江璃的身份只是特別護士,她不盡忠職守也就罷了,可她竟將書房當房間睡,這……這成何體統?看來,下人對她的抱怨是真的。
  聽出她的語意,江璃可毫不在意雷夫人對她的評斷是好是壞,沒將雷夫人嚴厲質詢的問話當跟自己有關的事,瞇著眼,絕美的臉龐緩緩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看向雷威。
  江璃完全事不關己、一副只等著看好戲的頑狡神情悉數收入雷威的眼底,他淡然而笑。
  「您忘了她是我的特別護士嗎?我在這裡,她當然也會在這裡。」
  雷夫人雙眉之間蹙擰了起來,心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一時之間真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懂還是裝蒜?
  「我當然沒忘記江小姐的『身份』!」她特意加強語氣。瞥了江璃一眼,不忍讓她太難堪,她暗示地道:「想必江小姐也沒忘記,況且……」她正視著雷威。「我一直認為你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能不需要再麻煩到江小姐了,你說是不是?」她發覺雷威已很少使用枴杖的情況看來,他的健康想必已經無礙,那麼身邊還留著一個看來沒什麼作用的特別護士做啥?
  「雷夫人說的沒錯。」原本一直沒出聲的江璃突地開口:「雷少爺的健康情況良好,他確實已經不需要我的幫助……」
  「所以呢?」雷威深深地盯著她,不急不慢地問。
  「所以?所以我這個『特別護土』已經被你開除啦!」她丟難題給他。
  「特別護士的身份確實已經不適合你……」他氣定神閒,嘴角逸出莫測高深的笑意。「那麼換個身份如何?」
  瞧他那要笑不笑的模樣、盯著她的眼神彷彿下定什麼主意的詭異,江璃第一次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看來,你好像早迫不及待要甩掉我這特別護士嘛!」轉眼一想,想到這層去,她突然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微微動眸,瞥見正蹙著眉看她的雷夫人,某種不明情緒的躁動猛襲上心。她忽地一下從椅子跳起,大步越過她、越過書桌,直逼至雷威身前才停下。「你!」伸出一根纖指戳上他的胸口,眉眼表情淨是剛被挑起的不馴,而且懶得掩蓋語氣的挑釁。「要不要都隨便你,反正我從來就不是你什麼亂七八糟的護士!我更不需要你再安給我什麼身份!我……就只是江璃!」
  大掌攫握住她的手,雷威站了起來,一股氣勢和壓迫感自然而然散發,並且直接威脅到立在他身前的江璃。他低頭,眼底蕩漾笑意。
  「我知道!就因為你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江璃,所以我才帶你回來。」
  被他含笑帶著溫和的低沉磁音消弭了不少銳氣,江璃另一手揪住他的衣襟,笑容又回到她的臉龐,全然忘了現場還有第三者在。
  「是嗎?」她皺了皺鼻。
  「沒錯!」迅速在她微翹的唇上一啄,雷威沒錯過一旁傳來的抽氣聲。
  江璃也總算注意到雷夫人的存在,意識到他的舉動,她難得脹紅了下臉。哦!該死的!
  她還沒來得及推開他,雷威卻已經板過她的身子,並且一隻手臂佔有性地橫攬在她腰際,她就這麼半靠在他身旁,面對著一臉驚愕的雷夫人。
  「我的人選就是她!」他簡短的一句話,卻讓明白語意的雷夫人震懾了住。「你……你真的確定?」雷夫人突然感到有些頭疼。
  她知道一旦雷威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從沒有人可以阻擋得了他,而如今……他竟告訴她,她未來的二媳婦就是眼前這年輕的女孩?老天!她一直真的以為這女孩子只是個特別護士,原本還想要雷威辭了她的,卻沒想到……
  雷威嘴角扯出一絲微笑,卻包含再堅定不過的意思,他直視她皺著眉的表情。「我確定她是唯一一個讓我有這種念頭的女人,我以為你該高興才對!」
  雷夫人輕吁了口氣,搖搖頭,這回終於以一種別於以往的目光仔細地審視江璃。被兩人奇怪的對話和雷夫人奇異打量的眼神弄得極端不舒服,江璃可不管禮貌不禮貌,板起臉就要掙開他鉗制的臂膀。
  「一起下來吃晚飯吧!飯菜都快涼了!」雷夫人想通了似的,驀地微微一笑,開口邀兩人下樓用飯;又深深地看了江璃一眼,便率先轉身走出書房。
  江璃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嫻雅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陡地驚醒起似的推開雷威的手,一下跳離他好幾步遠,瞇著眼看他。「你們兩個到底在密謀什麼事?這事跟我有關對不對?我可不愛被人當傻瓜!」「你這麼認為?」雙目灼灼地凝視著她,雷威反問道。
  「難道不是?」迎視他的目光,江璃有些不痛快。
  走向她,雷威一把摟住她的腰,然後擁著她往外走。「你沒猜錯,只是我認為這件事現在告訴你似乎有些早,以後再說吧!」
  「可是我……」她不好奇才怪哩!
  「等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現在,我帶你下去用飯!」
  由於雷威律師事務所的工作已堆積到非他立刻回去處理不可的地步,所以雷爾的事雖只查出一點蛛絲馬跡,但他不得不暫時放棄參與,趕緊趕回去,當然,最高興的莫過於江璃了。
  自那一日雷夫人走出書房後,所有人對她的態度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對於她的游手好閒、不務正業,每個人都看得理所當然,除了雷威,沒有人會管她。雷老爺、夫人時時用一種簡直可以稱之為「關愛」的眼神看她,而雷雪墨雖然仍舊害羞內向,可至少肯自動找她說話了……反正,雷家上上下下都對她注意了起來。儘管這種轉變是善意的,江璃卻有種莫名被限制得更緊的感覺……她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卻隱約知道事情絕對跟雷威有關。可就算她找他問,再怎麼逼他,他就是有辦法轉移話題,再不就是胡亂搪塞過去,到最後,她乾脆就不問了!而今離開了雷家大宅,江璃反而有種解脫束縛的愉悅。
  江璃到處遊走的目的,只是為了找她那一直無緣見面的老爸──只憑著她身上所戴著的,他送給她母親的綠晶練。她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全名,她真懷疑她會有找到的時候嗎?再說,以她這種實在不怎麼實際的笨方法,除非天外飛來奇跡,否則她大概要等下輩子才有老爸叫!
  趁著雷威去公司上班,江璃又打電話問出了幾個地址,再親自上門去確定她父親的可能性,只是都讓她失望了!
  今天的名單只有三個──黃土拓、謝阿拓、楊拓。三個人名最後都有個「拓」字。江璃打電話用盡各種方法騙到了他們的基本資料符合,再騙地址,她可是懷著期待地登門拜訪,結果……結果呢?一個六十歲謊報五十歲、一個趁機要非禮她,被她打得喊救命,至於剩下最後一個──性別「女」……
  坐在車來人往的人行道椅子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便當,江璃突然有種力不從心的挫折感。
  老天!她幹嘛這麼折騰自己非找到他不可?就為了看那給她一半生命的男人長啥模樣?找到他了又怎樣?狠狠罵他一頓?還是要他負責她的下半生?哦!該死的!她又不是養不活自己,她只是……只是想見他一面而已!
  其實她並不愚昧,母親只是用她的方法在愛他,所以才一直躲著他,而也許,他並不是沒有找她的……或許他愛她,不是嗎?
  她想見他!
  可去它的!她光用拿筷子的手想也知道,用這種笨方法找人,倒不如坐在這裡等奇跡自動靠過來。
  「停……阿加!你快給我停下來!不准再跑……」一陣怒氣沖沖的聲音夾著粗重的喘息聲猛然從一旁傳來。
  江璃回過神,轉頭,突然驚訝地看見一團龐大的黑影正快速地往她的方向衝來。怔了一秒,她立刻下意識地跳了起來,只是她的反應還快不過那團黑影,她才剛跳起來,那團黑影簡直像找到目標似地直奔到她面前,同時大口一張,狠狠地朝她的手咬下——
  「阿加!」女人驚恐地大叫,藍色的身影也已經跑到江璃的前面。而周圍早有眾多行人驚駭地看著這一幕,同時忍不住跟著低呼出聲。
  那團黑影──一條黑色的大狼犬,一口咬下江璃手中的便當,四腳一撒就要跑;可一藍一黑的人影,已經擋在它前面。
  「阿加!」隨著女主人威厲地一喊,原本咬到便當就想開溜的大狗,這回終於乖乖地停下。女主人光看到阿加口中咬的那個便當,當下就決定回去非餓它一頓不可。她迅速地將手中的項圈煉住它的脖子,然後用非常抱歉的表情抬頭面對「原便當」的主人——一個美得慧黠的年輕女孩子。「小姐,對不起!我的狗把你的便當……」
  江璃看著面前高挑美艷的女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正在煩惱吃不完那個便當,既然它樂意幫我解決,我也省得背上浪費食物的罪名。」
  阿加坐在地上,狗眼晶亮地看著江璃,尾巴諂媚地猛搖,而咬在口中的便當早被它擠壓得變形,飯菜都快掉出來了。
  美艷女主人忍不住掄起拳頭用力扁了下它的狗頭,見它稍加收斂地低鳴一聲垂下了頭,她才滿意地重展歉意的微笑面對江璃。
  「小姐,真的是很對不起,我現在就去買一個便當還你。」
  「不、不用!」江璃忙搖頭。「我真的已經吃飽了,那個便當……算是給阿加的見面禮吧!」她握拳,突然出手捶了它的頭一下,咧咧嘴,算是報被它嚇一跳之仇。
  美艷女子只愣了半秒,隨即輕笑出聲,顯然很欣賞她毫不矯飾的舉動。
  「好吧!我替阿加謝謝你!」她直覺地喜歡這女孩子。「我叫唐菲雲。」
  「江璃!」握住她伸出的手,江璃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她喜歡這大狗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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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 16:06: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江璃?」從一堆忙亂中抬頭的英俊威嚴面龐,在聽到對講機裡秘書為他通報要見他的人名時,表情明顯怔了一下,立即下指示:「快請她進來!」
  在那位妖嬈秘書驚疑眼光的目送下,江璃好不容易走進雷威的辦公室;裡面除了她想見的雷威外,還有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書桌前低著頭,似乎是在和雷威討論重要的事。
  她的開門聲顯然沒有影響到他們,只有雷威注意到她,抽空伸手指指那邊的沙發要她坐下。
  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犯罪案、刑法第幾條……江璃光坐在那裡聽了幾分鐘就想睡了。她癱靠在舒服的椅子上,真的想閉上眼睛……
  和唐菲雲、阿加分手後,她又在附近坐了好久,想了一些事,連帶地也想到了雷威,於是她就來了。東問西找,好不容易她找到雷威辦公的大樓,再經過外面那位秘書因為她未經預約,一直不肯讓她見雷威時,她幾乎已經在考慮要浪費力氣打昏那狗眼看人低的秘書,還是乾脆將她催眠。她已經累得快站不住腳了,那個盡職的、混蛋的秘書才勉強答應替她通報一聲。
  現在,雷威和其他人說話的聲音,簡直就像催眠曲似的,一直嗡嗡在她耳邊響個不停,可她只是專注在雷威的聲音上,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威稜有力,卻極富某種引人聆聽的旋律感,而且有讓她心安的味道……
  除了親人,一個人怎麼能如此依戀另一個人?這是江璃一直百思不解的問題,而雷威就有辦法給她這樣的感覺,而且這樣的感覺還在日益加深當中。她喜歡他溫柔的聲音、喜歡他溫暖的胸膛、喜歡他有力的臂膀、喜歡他的吻、喜歡他的……好多好多!為什麼會喜歡一個人到這種程度?喜歡到想時時刻刻跟在他身邊,喜歡到想將他佔為己有,喜歡到……喜歡的程度裡有害怕,害怕有一天會失去他、害怕有一天會被他所厭倦。呵!這種喜歡怎麼又甜、又甘、又澀、又酸?
  哦,可惡!她是不是非得離開他,好讓腦子清醒?況且……她似乎確實該這麼做。當初用計住進雷家只是為了暫有棲身之處,好讓她可以專心找人,而要不是發生雷威車禍的事,她早該照約定的期限滾出雷家了……可如今,所有的事都變了樣,她捨不得離開他,自由自在的心有了牽掛、有了前所未有的甘苦情緒……
  雷威從不提當初半個月約定的事,似乎打算讓她住到她厭煩、住到她不想住為止,既然他不趕她,她大可厚著臉皮住在那裡白吃白喝、讓他養一輩子……可她不能這麼做!雷威和她什麼關係也不是,雖然他吻了她,卻不代表兩人訂下了某種關係。她也喜歡他的親吻、喜歡他的擁抱,可是她還不願放棄找尋父親的夢想……
  是該離開他了!她心想,先離開他一陣子再說……
  身上被覆蓋上某種溫暖物體的感覺,使她猛然從混沌的意識中被驚醒過來,睜開眼,她立刻看見一張俯近她面前的熟悉臉龐。
  「把你吵醒了?」雷威瞬也不瞬地盯著她,輕聲地道。
  她上方的天空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下,而他男性獨特迷人的氣息盡數往她的鼻間侵襲,她立即有種快窒息的感覺,同時內心深處的某一點似乎被挑動了……
  她的頭在椅靠上輕擺,著迷地望進他沉深似海的黑瞳。「沒有!你忙完啦?」
  「嗯。」他低哼了聲。她微酣如醉、才剛自睡夢中醒來的迷濛眼睛、似染了層胭脂的粉嫩臉蛋,看得他心神激盪,視線移到她半啟誘人的小嘴,他的眼神不由得沉黯了下來,終於制止不住地俯首,封住她的唇。
  結束了火熱的一吻,江璃被他圈起身子,半偎在他懷裡。
  「怎麼想到要來?」這小小的女子有燒灼他理智的本事;外面隨時會有人進來,而他竟想不顧一切在這裡要了她!該死!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他真懷疑對她的渴望熬得過兩年後嗎?努力平復下呼吸,他歎了口氣,低視著懷中人。
  雙手把玩著他的領帶,江璃不肯抬頭看他。「想你吧!」
  「真的?」他的手指在她潤紅的唇上劃過。
  回到家已數日,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反不若在大宅,原因是他為了雷爾,硬將自己的工作丟下好幾日;等一回到辦公室,自然忙得天翻地覆!所以幾天下來,他要看她似乎就只有在每晚工作到深夜回家時,悄悄地走進她的房間。
  他一向將工作視為極度的挑戰,甚至可以為了征服這些挑戰而不眠不休。以前他從不以為他需要假期、需要休息,那絕對是一種浪費時間的事,可是現在,他居然有種想替自己安排一下短暫假期的想法……
  心不在焉地扯著他的領帶,江璃心頭有一絲猶豫。
  「怎麼啦?是不是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半晌沒聽到她的聲音,如此反尋常的模樣,不由得令他感到狐疑。瞥見她出神的表情,他更忍不住一手探向她的額。
  眨眨眼,她將他的手抓下,心裡已經迅速想出了好辦法。
  「我沒事!」他的關心令她心窩熱呼呼的,抬頭看雷威,她泛出燦爛的笑,轉移話題:「第一次到你工作的地方來,才知道這裡這麼大,而且你照樣忙得很。你好像是個超人……榮伯和展大哥他們都說你幾乎從不休假,我看應該是真的!」
  這是他給大家的印象嗎?工作狂?暫放下被她勾起疑心的那點,雷威微微一哂,離開她到桌上按下對講機要外面的秘書端兩杯茶進來後,這才重新坐回她身邊。
  「這樣聽起來,倒像我是個汲汲營營、忙著工作賺錢,不知娛樂為何物的市儈了?」
  「你可是堂堂替人伸張正義的大律師耶!有誰敢這樣說,我第一個替你教訓他!」江璃揚著眉,似真似假地握起拳頭在他面前晃,可眼底頑皮的笑意卻洩漏了她真正的意圖。
  截下她的手掌,雷威用手指叩叩她的額頭。「免啦!真能照你的方法用拳頭解決,世上就沒有律師這種職業的人了!」
  那位嫵媚的秘書送進來兩杯茶,當她看到她方才一直阻攔著進門的黑衣女孩子竟和她的老闆有說有笑,並且狀似親密時,她可有些傻眼了!
  「你的秘書通常把你的客人當怪物看嗎?」沒錯過美麗秘書看她的怪異表情,她一出去,江璃忍不住問雷威。
  張秘書將驚訝隱藏得很好,江璃卻仍看得出來,可見她在觀察人這方面細心得很。
  「不常,大概是你做了什麼事引起她的注意……」他淡淡一笑,顯然明白她想的。
  雷威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又開始忙了,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和他討論事情又出去、再進來,他根本忙得沒空和她聊天。江璃見他忙,想開溜先出去,卻仍被他發現,然後又被強制留下。
  稍晚,一名不須經過通報的人物翩翩進門。
  「雷大律師,敢情你現在連辦公也請小姑娘坐陪了?」那半糗半挪揄的語句隨著高大俊挺的男人身影出現在雷威的辦公室。
  最後一個得到答案的部屬剛好出去,雷威抬頭看著瀟灑進門的展浩左,不由得緩下了面部表情。「難不成要請你這大男人?」笑回了他一句。
  江璃丟下快被她翻爛的報紙,眉開眼笑地看著救星出現。老天!她在這裡快被悶死了!
  「你來得正好,沙發讓你坐、人讓你陪,我可以出去了!」將他的笑話三言兩句奉還,江璃迫不及待就想出去外面透透新鮮空氣。下次她再一時興起想見他,地點也絕不要選在這裡!
  「留下!」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出聲阻止江璃已經衝到門口的腳步。她的手已經快摸到門把了,兩人竟能異口同聲地喊出這句話,她反倒感到奇怪。她聽話地煞住步腳,轉過身面對著那兩個大男人。
  「你不是找他有事嗎?我不需要留下吧?」她挑挑眉,睨了站她最近的展浩左一眼,目光再跳到雷威身上,聳聳肩,俏皮地眨了下眼。「難不成我真成了坐陪小姐了?」,
  「嘿!多少人想坐在雷大律師的身邊都求不到呢,你還巴不得逃!」展浩左笑得不懷好意,視線直盯在她臉上,表情絕非普通促狹。這些天雖然忙著和那位新進的美麗女警官鬥智比耐力,可在空檔之餘,他也沒忘「順便」關心關心一下這兩人的近況;而根據他手頭的最新情報顯示——從不帶女人回老家的雷威,竟在幾日前帶著江璃回去,這不是擺明了兩人的關係正呈現上揚趨勢?如今再意外地看到她出現在雷威的辦公室……如此耐人尋味的徵兆,教他想忽視都難哪!
  「你說得好像他是全身打著金子的佛像,每個人都想靠近,卻又不敢似的!」江璃臉龐揚起笑容,使她顯得無邪誘人。「我不過在這裡坐得頭昏腦脹,想出去跑跑,看你們的表情卻好像我會一去不回似的……」
  外面的張秘書不必老闆吩咐,在展浩左進來時已經勤快地為他泡了杯熱騰騰的咖啡。此時她將咖啡端了進來,照例拋給他一個迷人的媚眼,便風情萬種地退出。
  江璃瞪著張秘書不可思議、居然沒被扭傷的眼球,亦不由自主地跟著轉。
  視線才從妖嬌的張秘書身上拉回來,回頭接觸到一雙擠成鬥雞眼的黑白眸子,展浩左喝下去的半口咖啡,差點要噴出來還給地球。
  「你……你……你幹嘛把眼睛擠成那副德性?」展浩左沒半秒就明白江璃在做啥事,他趕緊把那半口咖啡往喉嚨下吞,嘴角已經在發癢了。
  雷威當然沒錯過她要倣傚張秘書媚眼電人的動作不成,反把眼珠子往中間擠成了鬥雞眼的誇張可愛模樣。
  急速眨動眼簾,江璃好不容易將眼珠轉回原位,她趕緊用手揉了揉眼窩,以確保自己的眼睛還在。
  「天哪!現在我相信用眼睛可以殺死一個人了!她到底是怎麼練成這種眼力的?」她半是埋怨、半是佩服地咕噥著,可聲音卻「不巧」讓兩個男人聽得清清楚楚。
  展浩左終於別不住,「唉呀」一聲大笑出來,連帶手中的咖啡也被抖得差點掉下去親吻大地。
  而雷威呢?唇邊蘊著笑,起身步至她身前,低頭,支起她秀巧的下巴,看著她,溫聲關切地問:「你沒事吧?你的眼睛……」
  想也知道自己做了件既無聊、又可笑的事,但展浩左也沒必要笑成那樣吧?江璃對著面前的雷威露齒一笑,搖頭表示沒事。轉頭,她給了展浩左一個甜膩得可以稱之為陰森森的淺淺微笑。「好像有人笑得很開心嘛!不知道有沒有人笑到神經抽搐、笑到昏迷?我倒想瞧瞧呢!」
  笑得快不行的展浩左哪有力氣注意她的話中有話,只是當他一抬頭,看見一雙燦綠熟悉的晶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地時,他差點沒被自己的笑噎死!總算敏銳地想起她說了一句什麼來著……雷威瞥向他,讓他迅速斂回狂笑,努力令自己回復正經八百的滑稽模樣,不由得感到有趣。
  「笑完啦?好久沒用這種方法訓練肺活量了是不是?展大警官!」達到預期的效果,江璃半瞇著眼穩回了異光,笑得甜蜜而無害。
  雖知她不會真的在雷威面前讓他去會「周小姐」,展浩左還是決定不要冒這個險的好,況且自己好像真笑得有點過分,他同時也注意到了雷威雙手扶在她肩上的親密舉動,清了清喉嚨,他重新展露一抹迷人的、別有深意的微笑。
  「請原諒我的失態,江璃小姐!」
  稍後,展浩左總算說了他來這裡的目的。
  「……你是說,你們已經逮到製造車禍的兇手了?」聽完展浩左簡短的明示後,江璃首先表示驚訝,而雷威則沉著臉,明白事情並未如此簡單就解決,否則焉用他親自過來報備此事。只有在關係到案件處理時,才能見識展浩左收起嘻皮笑臉,完全一副沉穩、精練的神態。
  他和雷威迅速交換了一下彼此都明白的目光,隨即清楚只能讓江璃知道到這一層……
  江璃細心瞥見兩人快速交換的詭異目光,心生疑團,她才沒笨到以為事情就這樣而已!眼珠子一轉,正想開口,卻被展浩左搶先了去。
  「對了!這份資料原本要托雷威轉交給你,既然你正好在這裡了,你現在就可以拿去看看。」像是突然憶起似的,展浩左匆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列印紙交到江璃手中,同時成功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將這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打開,江璃看到紙上列了十幾個的人名、電話、住址。「這是……」她有些不解地直看著上面一堆名字,猛然地,一種想法躍入她的腦際,她再仔細看了一遍……
  「五十歲左右、名字最後有個『拓』字的男性,在本市有十三名,上面還有他們的電話和住址。」展浩左率先解答。
  抬頭面對他,江璃忍不住笑了。「你竟然還記得這事?謝謝你!有這名單,至少可以省去一些麻煩。」
  「不客氣!希望你可以早日找到那個可惡的男人?」展浩左露出愉快的笑容。
  江璃的瞳眸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唇角掩著未褪的笑,可她抬眼對上雷威凝視著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時,她的心跳竟莫名錯亂了一拍!
  雷威將她略顯不安的模樣盡數看入眼底,他的手指優雅地摩搓著她纖細的肩頭,他仍然保持微笑,只是眼神已經變得冰冷犀利。
          ☆          ☆           ☆
  月──明亮皎潔,銀光幽柔被灑夜的大地。
  夜深人靜,惟獨蟲鳴嘶嘶,更添夜的寂靜與深沉。
  在此時刻,該是眾人都進入夢鄉熟睡的時刻,只點著微弱小燈的宅子裡,可卻偏偏出現一條躡手躡腳的黑影。
  輕輕關好房門,黑影將背包甩回肩上,動作靈巧迅速地溜下樓;大廳裡只留一盞小燈,黑影卻仍不受阻礙、毫不遲疑地穿過大廳,直到門前。
  整個宅子靜悄悄的,空氣中似乎有種莫名凝窒的氣氛……
  本來帶著強烈決心,要一鼓作氣走出宅子的黑影,到了大門邊卻仍忍不住停下腳步。去!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既然下定決心,就走得乾脆一點嘛!
  呼了口長長的氣息,黑影終究沒回頭地一手握上了門把。
  突然地,另一個巨大的影子從旁邊黑暗的角落跨出,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從容將門前的黑影由後整個抱住,然後帶離那扇門。
  黑影才驚覺一陣詭秘的氣流往她的方位襲來,全身寒毛豎起,她還來不及轉身就被人從後方抱住,整個人拖離了大門。
  「你想做什麼?」一個漠然的男性氣息在她耳畔吹拂,同時讓她的心一陣顫悸。
  「雷……你不是……」察覺那圈住她的強壯臂膀是屬於何人,她只松出半口氣,餘下淨是驚駭。
  「我不是睡了嗎?」男人將懷中的身子板了過來,銳利的眸子在黑暗中宛若寒星,灼灼地盯視著她,聲音裡有著無情緒的硬冷。「半夜三更想出門賞月?還是數星星?」
  籠罩在他巨大的身影下,她看不出他表情的變化,卻不難猜出他可能已經知道了什麼,所以語氣才冰冷得不帶一絲情緒。
  「半夜三更的,月亮星星才好看嘛!」江璃還想打馬虎眼。
  「還帶背包?」他的口氣平緩了下來,卻仍舊犀利。
  舔了舔唇,她拉了拉肩上的背帶,知道今晚這一關可難過了。
  她終於選擇實話實說:「好吧!事實就是──我半夜三更帶著背包正決定離開這裡,然後你就出現了……」她吐了一口氣,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困惑地皺了皺眉。「可是為什麼你會知道……」
  雷威俯近她的臉蛋,溫熱的呼息吹拂著她。「你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晚餐後就直喊頭痛跑回房去休息,而我,只是『湊巧』睡不著,決定到樓下散散步,沒想到卻讓我等到你……準備不告而別嗎?是住膩了這裡?或者另有去處?」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不讓她有半絲逃避的機會。
  這丫頭今天直令他莫名地感到不對勁,而某種奇妙的直覺更促使他丟下完成了一半的報告,靜坐在大廳等候著某件事的發生,直到她的出現……
  初時的惱怒已經被冷靜所取代,他必須知道她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的理由。
  江璃搖頭,她抓住他堅定的大掌。「你明知道我並不討厭住在這裡,我只是……需要暫時離開你……」
  「哦?」他的黑眸閃過深黯的光芒低應著。
  「沒錯!」江璃皺了皺鼻頭,努力將她的想法傳達給他:「我需要暫時離開你!留在這裡,我沒有辦法全心全意去做我該做的事……」緊緊凝視著他,而她的瞳眸在黑暗中正緩緩釋放出異樣的綠色光熾,如冰、如火、如魔幻似的牽纏著他的心魂,她將冰涼的雙手摸向他的臉。「給我一些時間,不管找不找得到人,我一定都會再回來……」
  那一雙綠晶的眸子攫去雷威所有的注意力,目不轉睛地回視進它的深處,他的心似乎正隨著它慢慢飄浮了起來……為什麼他的意識開始恍惚?
  「璃……」他蹙眉,低喚著江璃的名。她的話在他耳畔飄蕩,他想抱住她,卻該死地發覺自己的手腳竟然不聽使喚……
  江璃淺淺一笑,似乎知道他想做什麼。她將雙手滑到他的頸後,拉下他的頭往前傾,吻住他溫熱的嘴唇。
  「我有沒有說過我喜歡你,而且非常非常喜歡你?所以不管你想不想,你永遠也擺脫不了我了,明白嗎?」
  雷威最後的意識結束於她柔軟的唇,和她蘊藏著認真卻又頑皮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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