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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蝶心] 鼠來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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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5:15:02 |倒序瀏覽 | x 2
【簡介】

  借問一下,有人被只鼠以身相許過嗎?
  他戰台楓恐怕是史上絕無僅有第一人,
  鄰家小妹妹托他送小東西看病便搬家了,
  害他只得與鼠高唱?「新同居時代」,
  而這小傢伙念舊回老家晃晃也很正常啊,
  對門那新鄰居幹啥尖叫成好像見鬼一樣,
  還一大早就把他家的門鈴給按壞,
  啊?加裝鐵窗防止一隻小小黃金鼠進入,
  真是頭殼壞去,那是防小偷的吧,
  他家寶貝鼠自然照樣三不五時串門子去,
  沒想到那女人聞鼠色變手藝倒超讚的咧,
  煮出的東西美味得他家老鼠沖第一個吃,
  那他也不落鼠後的跟上嘍,
  可喂喂喂,是因為好吃他才吃光的咩,
  小女子她怎麼淅瀝嘩啦的哭了起來……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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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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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5:15:48
第一章   


  昨天,對戰台楓而言,堪稱是個人醫療經歷的新里程,單單一日,他就連續經手了四十個結伙要求雙眼皮美容的患者,光是縫線的工作就足以讓他雙手發軟,當下狠狠的明白何謂「馬不停蹄」,那時的他巴不得自己擁有一台電動雙眼皮縫紉機,只要按下按鈕,咑咑咑……完美的雙眼皮就能夠出現,免了他的百般勞苦。

  雖說賺錢好,但是忙到連上廁所都要跟上帝搶時間,那可就不是他所樂見的,畢竟,他還不想在人生最輝煌的時候,就跟這個世界說再見。

  嘖,他可是戰台楓欸,不多活個幾年狠狠的叱吒整形美容業界,實在有違他高調、囂張的人生目標,況且他還想長命百歲呢!

  戰台楓,全台最炙手可熱的專業整形美容醫生,擁有最嚴格的審美觀點、最精湛的整形技術、最高的成功機率,人稱黃金整形鐵三角。除此之外,他還有與生俱來最魅惑人心的瀟灑俊臉,而這恰恰也是最大的賣點--帥得極致的整形醫生。

  每一天他執業的整形美容診所還沒拉開大門,外頭早已是大排長龍,患者甚至不惜遠從中南部包車北上,全都是衝著他的好手藝、好樣貌而來。

  人如其名,他的存在的確刮起了全台最熱門的美容「颱風」,只是,他的脾氣有時候也跟颱風一樣,路徑不明確、強度變來變去,幾時刮到幾時衰。

  此刻,已是跨越兩個時日的子時十二點,灰姑娘與王子浪漫共舞的結束期限,然而在紙醉金迷的Lounge  Bar  ,人們完全沒有離去的意思,人潮反而更加洶湧的湧進。

  緋紅流光閃爍,奢華慵懶的氛圍讓人放鬆忘卻煩憂,華麗的紅色絨面貴妃椅裡,一身鐵灰色襯衫、西褲,假寐的戰台楓微瞇起眼睛,想要完全遺忘他的辛苦,盡情讓威士忌阻止他工作後的疲憊蔓延。

  他有一張得天獨厚的臉孔,雕鑿有型,粗獷中帶點翩翩氣質,濃眉隼鼻,宛若兩潭泓水的深邃雙眸,隨意一瞥,魅力十足,微微挑笑的唇,有著性格男人獨有的味道。

  他很慶幸,至少他現在可以獨坐於此聆聽爵士,然後沉靜的喝一杯他鍾愛的威士忌,而不是被昨天那群瘋狂的雙眼皮美容大隊挾持去舞廳狂歡,雖然今晚跟他搭訕的女人依然多如過江之鯽,但是他始終保持貴妃椅旁的「乾淨空曠」。

  「閃開!」這是戰台楓今日使用最頻繁的字眼。

  直到第二十六個故作風情的女人在他面前出現,他說完第二十六次的閃開,同時也飲盡了杯中的酒。

  頹廢瀟灑的鐵灰色身影霍地起身,揚手朝吧檯光頭的酒保示意離去,他牽引嘴角的弧度,姿態冷冽的離開這被紅色淪陷的空間,頓時讓無數女人捧心欷吁,扼腕不已。

  他不是不喜歡女人,只是今天沒有玩樂的興致,尤其不想面對會讓他聯想起整形工作的女人。而就在他準備離去之際,一位面容宛若長白山頂經年覆蓋冰雪的男人,頂著他的招牌冰塊臉迎面而來,渾身散發寒冷的氣息。

  「要走了?」男人冷冷問。

  「廢話。」戰台楓用暴戾的口吻回應,越過他,他氣勢張揚的往外走。

  男人看著他不馴的背影,倒也不以為意,因為這就是戰台楓,桀驁不馴的戰台楓。

  如果自個是冰,那麼戰台楓就是火,一把恣意狂燒的火。

  走到外頭,戰台楓伸手招了輛出租車,可他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吩咐司機在深夜不減繁華的台北街道縱情奔馳,涼風颯爽,舒服得叫人喟歎,直到速度解了他的疲憊、消耗他的精神,他才回到自己居住的單身公寓。

  舊式的電梯公寓,沒有大樓管理員也沒有縝密的門房保全,他就是看中這一點。

  倒不是想省管理費或者沒有安全意識,只是對戰台楓來說,大樓管理員跟保全都很不實用,請個年過半百的老伯當管理員,只怕他還得隨時擔心老伯會不會呼吸停止,遇到歹徒入侵的時候,更得擔心他的安危。而萬一真發生什麼事情,遙遠距離外的保全有用嗎?所以乾脆都免了。

  此時夜已深,四週一片靜謐,月亮隱晦不見丁點光芒,戰台楓把鑰匙扔在玄關上的陶盆,便往他的臥室走去。

  精力用罄的他,現在只想在上班前的幾個小時,安穩的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覺。走向黑色系的大床,咚的一倒,他閉上眼睛啥也不想的倒頭就睡,這就是戰台楓,連睡覺都這樣急如星火。

  不消片刻,他就進入無邊無際的夢鄉,嘴邊隱隱漾著笑容。他喜歡這種忙到極點,然後臻至昏沉狀態的沉睡,因為一覺醒來,他又是銅牆鐵壁也不能阻擋的戰台楓。

  夜涼如水,呼吸沉緩平穩,時間悄悄的流逝……

  叮咚叮咚--

  宛若奪命鈴般的急切,聲聲刺痛戰台楓的耳朵,害得他猛然從床上躍起。

  揚眸淡掃擱在床頭的手錶,上頭指針不過才指著七點鐘,他想不透會是哪個膽大妄為的傢伙,竟然打擾他寶貴的睡眠。

  「該死!」他發出一記咒罵。

  叮咚叮咚--

  門鈴依然不肯歇息的震天價響。

  「媽的,你最好不是找錯門按錯門鈴,要不然我戰台楓今天一定用手術刀招待你!」他口中狠狠發誓,決心去瞧瞧這該死的傢伙是誰。

  修長的手指隨意爬過頭髮,抓來一旁的衣物套上,他踩著充滿火氣的步伐,霍然拉開大門,「他媽的,你最好有個好理由,要不……」霎時頓住話語。

  嘖,怎麼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這情況叫他將這樁打擾歸咎於有人惡作劇,他忍不住氣得渾身冒火,像是背扛著火爐般,四周凝聚一股肅殺。

  這時,一記怯怯的聲音自他跟前響起,夾著濃濃的哭意。

  「台楓叔叔……」

  猛然一個嬌小的身子撲向他,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抽抽噎噎的啜泣起來。

  是住在對門的小丫頭,偶爾幾次碰到面,這個小黏人精總會用她甜甜軟軟的嗓音喊他一聲台楓叔叔,此時她這一喚,頓時化解他身上的火氣。

  雖說小孩是社會的惡魔、男人的天敵,但這小丫頭卻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可以得到戰台楓好聲對待的人。

  「小麗,妳怎麼哭了?」

  他馬上蹲下身,用憐惜的神色遮掩他的暴戾天性,軟聲的將手搭在小女孩纖細的肩上。

  「台楓叔叔,爹地說過你是醫生,對不對?」仰著小臉,她哀戚可憐的瞅著他。

  「是啊,叔叔是醫生。」他好聲的回答,隨即暗自思忖,不會吧!這小娃兒才上幼兒園大班,別說她已經準備要藉助整形美容的力量,替自己雕塑天使臉孔和魔鬼身材了,不行,他可沒辦法對小丫頭童稚的臉蛋和身體冷血功利的評頭論足、切割縫補,那太變態了啦!

  紅通通的小臉哀哀請求,「叔叔,你救救小栗好不好,小栗快要死掉了。」

  小麗快要死掉?腦中一堆問號,這小丫頭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嗎?

  戰台楓還沒來得及問出疑惑,死命抱住他的小手隨即鬆開,然後自身後拿出一隻奄奄一息的黃金鼠,氣弱的躺在她小小手掌上。

  他愣了半晌,臉上的表情有著極度的尷尬與瀕臨氣絕的複雜神色。

  很好,顯然她說的小栗跟他以為的小麗有著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叔叔,拜託你,爹地不准我來找你救小栗,爹地說你不會,可是叔叔明明就是醫生,怎麼可能不會看病?」

  戰台楓在心裡想,好個英明睿智的父親,不過顯然這位父親沒有徹底的告知他的寶貝女兒,醫生也是有不同種類,他是整形醫生,不是個救助寵物的獸醫。

  見他不開口,小麗更加賣力的請求,「叔叔,小栗就快要死了,你幫幫我好不好?只要你能夠救活小栗,那麼我可以把我最心愛的小栗送給叔叔,讓小栗以身相許。」

  咳咳!這丫頭在說什麼?以身相許?!他臉色乍青還白的好不精采。

  她知道什麼是以身相許嗎?該死,一定都是那些要命的泡泡劇污染了小孩純潔的心靈,儘教他們一些蠢東西,更何況,人畜是不能通婚的欸!

  「小麗,叔叔可能沒有辦法,我真的不會……」他很為難的婉拒。

  「嗚哇!你不是醫生嗎?」不等他說完,她索性號啕大哭起來,「叔叔是醫生,為什麼醫生不救小栗?嗚哇……」

  戰台楓頂著睡眠不足的眼睛睞著面前的小丫頭,俊逸的臉龐浮現苦惱。

  怎麼救?他是整形醫生又不是獸醫,難不成要他幫這隻小黃金鼠隆鼻、豐胸、除毛、割雙眼皮嗎?

  頭微微發疼……

  「是啊,可是叔叔是整形醫生,不是獸醫。」第一次有被打敗的無力。

  「不管,一樣啦!你一定要救小栗,叔叔,我跪下來求你了。」

  小丫頭果然深受連續劇的荼毒,連磕頭哀求的把戲都使出來了。

  「停停停,小麗,快起來,」一把抓起這個小丫頭,束手無策的他只得應允,「叔叔答應幫妳送小栗去動物診所,快起來。」

  「真的嗎?」小眼睛頓時發出璀璨的感激光芒。

  「真的,所以妳聽叔叔的話,快回家去,萬一爹地發現妳沒有乖乖待在家,會很生氣的喔!」

  趕緊把黃金鼠托交到他的手掌心,小麗抹抹淚痕,「我就知道台楓叔叔最好了,如果小栗以身相許跟了叔叔,叔叔一定會好好愛護小栗的,雖然我會有點捨不得……」

  停!誰來阻止這個小丫頭的荒誕念頭?他一定要控告那些不負責任的媒體,盡給孩子一些不正常的訊息。

  「等小栗看了醫生恢復健康,牠還是妳的寶貝,快回去。」第一次面對小孩有那種頭疼欲裂的無力感。

  戰台楓的耐心不幸的用完,只得拍拍屁股催促小娃兒回家去,跟獸醫混為一談已經讓他很無力了,千萬別再跟他提什麼以身相許的鬼念頭,要不他難保不會刮起大颱風。

  小麗憐愛的摸摸性命垂危的小黃金鼠,又是感激又是崇拜的看了他一眼,這才揮揮手,往對門的方向走去。

  直到鐵門砰的關上,戰台楓久久不能恢復心情,只能無奈的看著手中的黃金鼠,奄奄一息的牠還虛弱的睜開眼看一下。

  「別看我,我只負責送妳就醫,可不包括以身相許這件事。」

  話落,戰台楓隨即在心裡咒罵自己,幹麼跟只小黃金鼠說話?他匆匆催促自己趕緊梳洗清醒,然後把這小東西送到好友宮城的動物診所去。

  「嘖,今天是什麼鬼日子!」他懊惱的叨念。

  若不是黃金鼠的生命迫在眉睫,他實在不想一大早就看到宮城那張冰塊臉。




  戰鬥式的梳洗後,戰台楓勉強找個紙盒盛裝氣息微弱的小東西,就帶著牠開車上路了,此刻駕駛座上的雙手利落的掌控方向盤,睡眠被打斷讓他的臉明顯蒙上一層抑鬱之色,不過看看一旁的黃金鼠,他也只能告誡自己捺住性子,別跟只性命垂危的病鼠一般見識。

  誰知車子才一如往常的駛出巷道,路口水果行冷不防的衝出一個身影,害得戰台楓連忙踩下煞車,這才免去一場奪命車禍。

  只見他搖下車窗探頭大罵,「山丹迭,你再怎麼想死,也不要玷污我的愛車,把謀殺罪名按到我頭上!」

  幸虧他反應機伶,要不真要被冠上輾死好友的天大罪名。

  山丹迭笑容可掬的瞅著暴怒的戰台楓,奉送上一籃水果,「哎呀,我哪知道你今天這麼早,還不是趕著送你這個,喏,無敵好吃的水梨,昨天剛從南部采收北送,一個小時前貨運剛送抵。」咧著招牌的笑容,「對了,這麼早去哪裡?不會一大清早就有人趕著找你動刀整形吧?」

  「有事找宮城那傢伙。」他探手抓起一顆水梨,咬了口吃起來,心想,如果口感不佳,不但可以當面吐槽這位果農兼賣主,順便還可以消消他一肚子的鳥氣。

  山丹迭,跟戰台楓穿同一條開襠褲的小子,家有恆產的他不單擁有百甲果園,還開了這頗具規模的水果行,天天有吃不完的水果送到戰台楓面前,若說戰台楓是火,那麼山丹迭絕對是風,徐徐拂面的涼風。

  「你要去找宮城,那正好,他前天跟我訂了一箱水梨,你順便幫我送去。」不等戰台楓允諾,山丹迭已經去把一箱水果扛過來,逕自打開車門,塞了進去。

  戰台楓狠狠睨了這打小一塊兒長大的死黨一眼,又氣又無奈的掏出這籃水梨的錢,「下回請別在我的車道上阻擋我的去路,如果你還想賺我的錢。」

  「免費試吃。」伸手一撥,把錢擋了回去,這時,眼尖的他詫異的看著前座紙盒裡的小東西,忍不住吃驚的嚷嚷,「耶,是黃金鼠欸!台楓,原來你有養黃金鼠的嗜好。」下一秒,手掌拍拍他的肩膀,「哎呀,看吧,人總是會寂寞的,不過娶個老婆應該比養黃金鼠還實際吧?」說完還不忘擠眉弄眼。

  忽爾,一陣陰風吹過……

  「如果你是為了要拿水梨給我,我已經拿到;如果你是為了看這只黃金鼠,我勸你先去為你的眼睛加保巨額;如果你是為了碎嘴,我勸你有一輩子當啞巴的心理準備。」戰台楓兩眼凶狠一掃。

  震懾!「唔,一大清早火氣就這麼大,記得下班後過來一趟,我選一些退火的水果給你。」說完,揮揮手,生性淳厚的山丹迭往水果行裡頭落跑閃人。

  的確,他實在被這性命垂危的小東西搞得有點心煩意亂、肝火上升。戰台楓沒多吭聲,握著方向盤,準備趕在上班前把小麗的黃金鼠安然送到宮城耀二手中,那麼他就得以卸下任務了。哈哈哈!

  宮城耀二,道道地地的小日本鬼子,偏偏賴在台灣死不肯走,依他看,宮城耀二根本是想要留在這裡剝削廣大台灣人的血汗錢,而天殺的他竟然忘記歷史上日本人的罪行,還跟宮城耀二成了朋友,真是孽緣一樁。

  宮城耀二的診所就跟他的人一樣,像是來自極似的寒冷死寂,就連找的員工也一樣死氣沉沉,明明是間動物診所卻被這群人搞得像殯儀館,永遠瀰漫冷冰冰的氛圍,因此宮城耀二被眾人稱為冷面獸醫,不過在他看來,他根本是人面獸心!

  最好宮城耀二這個碎嘴的傢伙待會兒別說什麼不入流的冷言冷語,要不然,難保他的拳頭不會亂飛一通。

  儘管現在還不是診所營業看診的時間,不過戰台楓才不管那麼多,停妥車子帶著「患者」下車來。

  砰砰砰!

  他死命敲著珍所玻璃門,裡頭一位長年保持木然神色的員工正專心打掃,準備待會兒開門營業,聞聲,許久才冷淡的打開門鎖,狠狠的讓頂著臭臉的戰台楓在門外枯等了大半天,而他一踏進診所,一股寒意迎面襲來,叫人直打哆嗦。

  「宮城醫生在診療室。」那名員工像幽靈似的口吻說。

  百般不願的朝他點頭示意後,戰台楓熟稔的走了過去,推開門,平常老愛在眾人面前擺一張冷臉,活脫脫像支冰柱的宮城耀二,此刻正搖頭晃腦的跟著廣播哼唱歌曲,見是戰台楓大駕光臨,還十分愜意的伸手揮舞,一副陶醉不已的模樣,偏偏那張臉是怎麼也不搭調的冷冽。

  虛偽!明明就是個懶散成性的悶騷傢伙,幹麼還老愛在飼主跟動物面前擺出凜然不可侵犯的專業模樣,當心哪天西洋鏡被拆穿,他這傳說中的冷面獸醫可就成了虛偽獸醫。

  戰台楓不客氣的伸出手指往音響電源一按,診療室隨即一片寧靜。

  轉過身來,宮城耀二一張臉寒氣逼人,用冷調的口吻說著不符合形象的揶揄話語,「真是稀客,早上接到你的電話,還以為天下紅雨了,大名鼎鼎的整形名醫竟然會主動打電話給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小獸醫,受寵若驚唷。」

  字字句句像一個蘿蔔一個坑似的精準鑲嵌著,語調絲毫起伏都沒有,像是從天而降的冰雹,只是敲得大地發出單調的叮咚響聲,毫無旋律可言。

  「警告你少囉唆。」戰台楓瞪他一眼,跟著把懷中的紙盒交給他。

  「怎麼了?」頂著殭屍臉,他用手指撥撥氣息微弱的小東西。

  「我如果知道就可以親自幫牠治療。」戰台楓沒好氣的說。

  抬眼一掃,宮城耀二猛搖已被寒冰覆蓋多年的腦袋,「你真是不稱職的飼主,寵物傷風感冒也不會照料還一問三不知,枉你還是個醫生。」

  被錯當獸醫,他已經夠悶了,這傢伙有必要用這麼冰冷的口吻調侃他嗎?

  「宮城耀二,我是整形醫生,不是獸醫,而且我也不是飼主。」戰台楓一字一句清晰的澄清。

  「所以還是請乖乖配合專業獸醫的問診。」宮城耀二反將他一軍。

  狠狠瞪他一眼,許久,戰台楓沒好氣的答,「我什麼都不知道,牠是我小鄰居的寵物,她以為我能夠治療牠。」

  看著他青白交雜的臉色,宮城耀二愣頓了半晌,隨即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起來,臉上的終年冰塊像是頓時崩解了,「哈哈哈哈,難怪你臉這麼臭,整形名醫被當成獸醫,了不起、了不起,哈哈……」

  笑聲實在刺耳,戰台楓完全不想繼續跟這個傢伙哈拉下去,索性拉長了臉吩咐,「小栗就交給你照顧,警告你,千萬不要讓我收到病危通知,要不然……」

  「且慢、且慢,不要這麼開不起玩笑。」他趕緊阻止準備撒手離去的戰台楓。

  玩笑?這個向來欠缺幽默感的宮城還有臉說他開不起玩笑?

  或許宮城以為自己是充滿人性的,但在別人面前,他根本就是千年寒冰,來到診所看診的小動物哪一隻,不是被他凍得渾身打冷顫,有的飼主還得穿上貂皮大衣御寒才有勇氣走進動物診所,這些他自己究竟知不知道啊!

  「請問,你還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戰台楓極度不耐煩。

  「你總要對牠的病情聊表關心,怎麼可以把牠塞給我,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宮城耀二不改習慣的冷聲告誡。

  「牠是黃金鼠,我可以肯定牠沒有隆乳整形的迫切需要,牠只需要一個口口聲聲強調專業的獸醫救牠一命。」戰台楓回以顏色的損他一回。

  「可是你得拿出誠意來陪伴牠,不要把我們獸醫當成收破銅爛鐵的,給身為獸醫的我一點人格的尊重,不會少你一塊肉的。」

  「那恰恰是你最缺乏也最不需要的。」厲聲回道。

  一不做二不休,宮城耀二也刁了起來,「總之本診所即日起不接受寵物托養。」

  「我會很樂意幫牠辦理住院手續。」

  「很不幸的本診所目前病床已滿。」

  「那就請宮城醫生盡快添購病床!」戰台楓渾身凝聚著一股怨氣。

  「唔,真兇,台楓,在寵物面前不可以這麼凶狠,要溫和體貼一點,黃金鼠可沒辦法忍受你這種斯巴達人種的脾氣。」宮城耀二心想,打雷也不過如此吧!

  「嘖,我斯巴達?!你還敢說我,真不知道誰被稱為冷面獸醫,拜託你以後開暖氣好不好?你這裡跟殯儀館的冰櫃有啥兩樣?」他輕啐一聲。

  「就說你不懂,動物就跟小孩子一樣,需要適時的給予威信,這樣牠們才不會放肆的毀了我的診所,況且,我診所再怎樣嚴寒,都還治不了你的火氣,怎麼能說……」

  見他還想長篇大論的瞎扯淡,戰台楓趕緊出言阻止,「宮城耀二,你如果這麼空閒還可以跟我哈拉閒聊,可不可以拜託你趕緊替這只性命垂危的黃金鼠診治一番?」

  「不用擔心,一會兒打個針,保證馬上生龍活虎。」說話時他依然面無表情。

  「我不需要牠變成龍,也不需要牠變成虎,我只希望牠盡快恢復黃金鼠該有的模樣。」戰台楓無奈的捏捏眉心。

  他現在只希望宮城閉嘴診治小栗,好讓他能夠趕快把牠送回小麗身邊,對於宮城的話匣子,他只能說真的是無福消受。

  「那好吧,等我一分鐘。」

  「先去找個傢伙把你的水果扛下車,如果我的椅墊有絲毫凹陷損傷,我會把賬單寄到貴診所來。」

  「庸俗呀庸俗,兜兜扯扯又是錢……」

  「住口--快替牠治療,你這庸醫。」戰台楓再也受不了的大吼,頭更疼了。

  他真的要被宮城耀二這個蠢冰塊氣死,若不是殺人得償命,他真想一刀讓這傢伙去跟閻王哈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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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5:16:49
第二章   


  星期六的下午,陽光黃橙橙的一片幾乎讓人睜不開雙眼,一掃連日來的霪雨霏霏,嗅一嗅,空氣中隱約浮著乾爽的陽光味道。

  為了只黃金鼠,戰台楓被宮城耀二狠狠的刁了三天,明知道他很不喜歡踩進他那天寒地凍的動物診所,還存心跟他作對,不但不接受黃金鼠小栗的住院申請,更逼迫他得當起臨時保母,除了要細心照料,並且得天天帶牠回診,氣煞人也。

  幸好小粟的恢復狀況良好,配合度也不錯,瞧,現在正歡天喜地的在被宮城耀二敲竹槓高價販售的籠子裡,依著運動膠輪愉快有力的奔跑著。

  貴,真他媽的貴!小不拉幾的一個籠子竟然訛詐了他六千塊,宮城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一路上戰台楓禁不住滿口嘀咕,幸虧小栗還算喜歡這籠子,要不然他一定狠狠的把籠子砸在宮城臉上。

  「小栗,別跑了,我知道妳要回到主人身邊很高興。」戰台楓對著小東西輕聲說。

  經過這幾天的感情培養,他已可以斂去暴戾,輕聲細語的對著黃金鼠說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訝異,只怕哪天山丹迭看到,會從椅子上掉下跌個狗吃屎。

  不過,一想到可以把健康的小栗交到小麗手中,一股無以名狀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嘴角不自覺的牽引出一道弧度,被訛詐的不快也就不那麼在意了。

  回到居住的公寓六樓,電梯門一打開,戰台楓被散佈的傢俱阻擋了去路,而他卻意外的沒發火,只是小心翼翼的拎著小栗的籠子,十分謹慎的走出電梯。

  「哇,不會是來到福德坑吧?」跳呀跳的閃避這些傢俱。

  他滿心的納悶,是小麗家更換傢俱嗎?不過,這些傢俱也未免太陳舊了點,根本不像是新買的。

  「說不定是為了小栗的康復歸來,所以特地更換傢俱,讓家裡有一番新氣象。」雖然有點大費周章,不過他覺得這是比較有可能的說法。

  而看見老家,籠裡的小栗奔跑得更快了,整個籠子像是要被肢解似的劇烈震盪,難掩興奮。

  「小栗,安靜點,我知道妳很想家,我這就去按門鈴,OK?」安撫了熱情的黃金鼠,戰台楓十分艱困的跨過這一堆傢俱,好不容易走到對門,按下門鈴。

  門鈴突然高唱起來: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惹得他一陣莞爾:心想,定是小麗的爸媽為了這寶貝女兒,特地更換的,真是標準的現代孝女雙親。

  門裡頭一陣啪拉啪拉的拖鞋聲接近,鐵門一開,一個長髮略顯凌亂,身穿T恤、短褲,滿頭大汗的狼狽女孩出現眼前。

  解嵐,一個單純、浪漫帶點傻氣的插畫家,脾氣勉勉強強過得去。

  戰台楓知道這不是小麗的媽媽,瞧她,眼睛都還沒打開,嘟著嘴、指著外頭堆放的傢俱,劈頭就是一串抱怨的話。

  「陳先生,你們搬家公司的服務怎麼這麼差勁,我不是說到了要通知我,你們得幫我把傢俱搬進來,怎麼全堆在門口就拍拍屁股走人,我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要怎麼把這些東西扛進屋子……」說話之流暢,完全沒有跳針之虞。

  「咳,請問……」戰台楓趁著她換氣之際,趕緊出聲。

  解嵐猛然停住話,抬起頭一掃,四目交會的瞬間,空氣中啪嗒的激出一道無形的閃光,兩人彷彿被一股電流竄過似的,駭然定住。

  以戰台楓的專業角度來看,眼前這是一張極為細緻勻稱的臉孔,巴掌臉搭配小小的五官,粉頰、俏鼻、菱角嘴,小而圓的眼珠子明亮有神,唔,尤其是那張菱角嘴,聽說這種嘴巴不但伶牙俐齒,而且最會接吻了。

  解嵐同樣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唔,發量、長度適中的頭髮一派瀟灑的垂在額前,五官俊俏有型,身穿同款的鐵灰色襯衫、西褲,領帶處於「公休狀態」,所以此刻他的襯衫衣扣是十分隨性的敞開,腳下踩著價值不菲的皮鞋,看起來全身比例完美,挺適合拿來當作畫的題材,怎麼看都不像是搬家工人。

  戰台楓首先收回目光,「請問小麗在嗎?」

  她依然打量著她,心中暗忖,瞧他穿得這般光鮮體面,誰知登門前來尋人是不是只是借口,萬一見她單身女子……這、這不會是歹徒作案的新手法吧?腦中閃過無數獨居女孩的安全守則,心中警鈴大作,解嵐決定安全第一。

  「我不是小麗。」作勢就要關門。

  拜託,當他是壞人啊!戰台楓搶先伸手阻擋鐵門,「我眼沒瞎,當然知道妳不是,所以請問妳,她在嗎?」他捺著性子說。

  他覺得近日自己的修為實在可稱為上乘,竟然能夠這麼有耐心的活著,堪稱是空前絕後的大轉變,一方面為這陌生丫頭感到慶幸,另一方面也暗自佩服起自己來。

  扳著動彈不得的門,解嵐畏縮的躲在門後,「你、你找小麗做啥?」

  「我要還她這個小東西。」他把籠子提到面前。

  「唔,那是什麼?」前一秒還懷著畏懼,下一秒她又滿心好奇的看著籠子。

  「小麗的黃金鼠。」

  登時,她飆高音頻,「啥,你說啥?」杏眼圓瞪。

  奇怪,他發音有那麼不標準嗎?

  「黃金鼠,倉鼠的一種。」戰台楓帶著勉強的微笑說。

  ……鼠!黃、金、鼠--

  隱約一道閃電自天邊劈來,精準的擊上解嵐的心坎,擊得她滿臉黑線。

  「啊--」一記淒厲的尖叫,足以震破眾人耳膜,「拿開,快拿開!我要把你驅逐出境!」

  花容失色的她驚天動地的大聲嚷嚷起來,轉身抄起堆放一旁的畫架,拚命的驅趕著戰台楓跟他手裡的黃金鼠。

  該死的老鼠,她解嵐從小即便不是膽大包天,但也絕不是個膽小鬼,可是,人總是有那麼一個要不得的死穴,而她的死穴就是鼠字輩的小傢伙,嚴重到她可以說是聞鼠色變。

  「小姐,妳冷靜一點好不好?」戰台楓捂著耳朵沉聲喝止。

  「走開,快走開!我鄭重警告你喔,你若是敢帶著黃金鼠再跨進一步,我、我就、我就……」

  糟糕,她一緊張就會詞窮,冷不防看見一旁牆上守望相助的看板,解嵐強作鎮定的嚷,「我就報警!」說完還渾身打著哆嗦,顯見她有多害怕。

  搬家第一天就遇上她的天敵,待會兒一定要拿大把的鹽巴,將屋子裡外狂撒一回,去邪保命。

  臉色鐵青的戰台楓努力克制著怒火,因為他沉寂大半天的壞脾氣又隱隱作祟,凝聲道:「小姐,如果妳認為警察會受理妳的報案,我不介意妳去報警,但是現在,妳只要告訴我小麗在不在就好。」

  有沒有搞錯,一隻黃金鼠就怕成這樣,萬一哪天他心情一好,養了一屋子的變色龍、鱷魚、蟒蛇……這位膽小鬼鄰居不就當場昏厥倒地!

  「我不知道,前屋主他、他們已經搬家了,現在這房子是我的,我的。」明明語音顫抖,話尾還不忘加重語氣的強調所有。

  「我聽得懂國語,不用那麼強調妳的所有權。」腦子突然一個閃神,「什麼?妳說他們已經搬家?!」青天霹靂,這下子換戰台楓想一頭撞死了。

  小麗搬家了,那麼小栗怎麼辦?難不成真要牠以身相許?!唉喲老天爺,他可不可以拒絕啊?頭疼欲裂!

  「對,他們已經搬家了,先說好喔,那只黃金鼠一點都不關我的事情,你別想叫我養牠。」

  趁著戰台楓忙著苦惱,解嵐趕緊搶過自己的門板,砰的關上鐵門,把他跟可怕的黃金鼠阻隔在外。

  絕對不可以讓鼠仔入侵她的新家,絕、對、不、可、以。

  「等等,」隔著鐵門,他喚住那個倉皇逃逸的身影,「妳有小麗父母的聯絡電話嗎?」

  「沒有!」一不作二不休,就是沒有。

  「怎麼會沒有,妳是笨蛋嗎?那麼當初房屋交易是怎麼完成的?」戰台楓暴跳如雷。

  火氣一起,他就很難會說出什麼好聽話來。

  等等,他說的是笨蛋沒錯吧?

  這個男人竟然罵她是笨蛋!解嵐噘著嘴,隔著鐵門很不爽的對他賣力狂吼,「你才是笨蛋,這世界上據說還有個叫房屋中介的職業存在。」

  「那妳還不快說是哪家中介業者!」

  只見解嵐的菱角嘴漾著一抹賊賊的笑,「我、偏、不!」說完就關上第二道木門,把這個可惡的男人跟令人退避三舍的黃金鼠完全阻擋在外。

  吃了閉門羹,他火爆的嚷著,「趕快把妳的傢俱搬進去,不要阻礙他人行走!」真想一刀殺了這個有著菱角嘴的臭丫頭。

  氣急敗壞的回到家,籠子裡的小栗張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直瞅著他。

  「別看我,妳的小麗已經搬家了,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找她,不是我不問,妳剛剛也看見了,妳的老家已經被個刁蠻的菱角嘴佔據了,她抵死不說,我也沒辦法。」

  憤恨的說完話,戰台楓索性打開小門,讓小栗從禁錮的籠子跑出來,只見可愛的小東西咚咚咚的跑到他腳邊,用那無辜的眼拚命瞅著他,一人一鼠就這樣無奈的對望了大半天,跟著滿心無奈的他坐下來,把牠放到腿上,接著翻看起桌上的報紙……

  一個小時後,門外鈴聲大響,「如果是對面那個瘋婆子,我一定要她好看。」戰台楓把小栗捧起放在桌上,起身去開門。

  門外,一張淳良的面容掛著笑臉,是山丹迭,一手提著大包小包,一手擦著額上的汗水。

  「笑什麼?牙齒白啊!」戰台楓一開口就是酸言酸語。

  「不錯喔,你家對面搬來了新鄰居,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呢!」

  「你怎麼知道?」嘖,可愛,他看是可憐沒人愛吧。

  「因為我剛剛幫她把所有傢俱搬進屋了。」

  「哇靠,山丹迭,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善心大發,你知不知道那女孩年紀輕輕,性子可夠刁蠻了。」

  「原來你們見過面啦!台楓,這就你的不是了,也不幫幫人家。」

  眼一睨,「你可以回去了。」他沒好氣的下逐客令。

  「欸,看我幫你送東西過來的份上,多說幾句都不行嗎?」

  「你已經說了太多句。這是什麼東西?」他翻翻山丹迭手中的塑料袋問。

  「喏,這袋是宮城準備的,他說你參加他們動物診所的年度抽獎,得到寵物鼠飼料十袋,還有一些磨牙石、沖涼粉、木糠。」

  「等等,我幾時參加了那個該死的活動?」戰台楓的尾音陡然拔升。

  「宮城說只要有送寵物到他們診所看診,就具有抽獎資格。」

  他真的覺得宮城耀二那傢伙分明是在玩他,光買一個籠子就狠狠敲他一筆大竹槓,然後再虛情假意的送上這些飼料、用品,這分明有強迫購買的嫌疑,還裝什麼抽獎活動!況且,這是別人的寵物,不是他的。

  「好,那然後呢?」他鼻孔悶悶的呼氣,伴著一些火苗。

  「這是小麗的媽媽托我交給你的,她說小麗的爸爸被調到香港工作,一切情況緊急,所以匆匆賣了房子就去任新職,至於黃金鼠小栗,她說要送你當紀念,這些是小栗的家當。」

  「所以呢?」黑線在俊逸的臉龐上蔓延。

  「恭喜你有新家人了。」山丹迭笑容可掬的拍拍他的肩膀,送上祝福。

  戰台楓是個很怕麻煩的男人,寧可孤家寡人,也不找個伴來麻煩自己,這下好了,強迫中獎,只怕未來他家注定要增加個新成員了。

  「去你的恭喜。」戰台楓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心裡有說不出的煩躁。一旁的小栗又用無辜的眼睛瞅著他,讓他更加心煩。

  「欸,要不,你可以把小栗送給解嵐啊!」山丹迭打著敦親睦鄰的主意,慫恿著戰台楓。

  「那是誰?」他對這個陌生名字一頭霧水。

  不知道跟人家提在手上的謝籃是不是一樣的寫法,白癡才叫這種名字。

  「就是你的新鄰居啊!名字挺特別的。」他拿起桌上的紙筆寫給他看。

  戰台楓發酸的睞著他,心想,你這賊小子還真是交遊廣闊啊,才幾分鐘時間就知道對方叫啥名字。

  「哼,原來是她!我說山大爺呀,你如果有辦法帶著小栗走進她家大門一步,我戰台楓三個字讓你倒過來寫。」他一副嘲諷的口氣。

  「怎麼了?是她不喜歡小動物,還是你捨不得?」

  他鼻子發出冷哼,「那位大小姐豈止是不喜歡,根本是怕到極點,一隻黃金鼠能要她的命嗎?說她是笨蛋還真是抬舉她了。」

  一想到解嵐怕老鼠的模樣,他就覺得荒謬可笑至極。

  「唔,火氣這麼大,你們吵過架啦?」

  「吵架,吵架還抬舉她呢!如果你沒事就可以走人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個該死的丫頭。」心裡不住嘀咕,這個臭菱角嘴!

  「好好好,反正東西送到了,我也可以走人了,希望你跟小栗有個光明的未來。」竊笑不止的山丹迭摸摸鼻子識相的離去。

  戰台楓抓起電話本子往他的背影砸去,「去你的光明未來!」

  山丹迭離去後,屋子頓時又陷入了安靜。

  小栗可憐兮兮的看著戰台楓,他伸出手讓牠來到他寬大的掌心。

  「別這樣看著我,我可能沒辦法時時刻刻的照顧妳,不過還不至於把妳扔到外頭去流浪,妳放心好了。不過,小栗,咱們得先約法三章,妳必須自己照顧自己喔,不可以三天兩頭就生病,要不然我的死對頭宮城耀二一定會拚命敲我竹槓,死命的勒索我荷包裡的新台幣,知不知道?」

  小栗煞是認真的看著他,似懂非懂的,不過他就當牠是聽懂了。

  「去吧,在家妳是自由的,高興去哪裡溜躂就去哪裡溜躂,別讓我踩到妳就好。」

  就這樣陰錯陽差的,戰台楓結束了多年來的獨居生活,正式與一隻可愛的黃金鼠建立新同居生活。

  是好是壞他不知道,不過,來了個刁蠻膽小的新鄰居,肯定不會太好。




  搬家實在是一件累人又繁瑣的苦差事,解嵐只記得自己渾身酸疼的爬上她的新床,隨即呼呼大睡,墜入夢鄉,一整晚連打呼的力氣都沒有。

  月光自窗口邊灑落下來,她臉上有著淡淡的檸檬黃,興許是買下了新家,即使累垮了,她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恬適的笑容,淡淡柔柔的,就像是廣大寧靜的湖面蕩漾著些許漣漪。

  隨著時間流逝,她臉上的月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晨曦的金黃。

  這時,屋裡有個圓呼呼的小身影來回的奔竄著,咚咚咚,輕鬆的跳上她的床,早晨的陽光讓這個小東西也渾身在一片金黃色澤下。

  牠傻呼呼的看著床上的人沉靜安睡,移動了幾步來到她的胸口,仔仔細細的盯著她的臉孔。

  「啊……」這時,安睡的解嵐猛然伸了個懶腰,閉闔的眼隱約開啟一條縫隙,轉過身去又抱緊被子賴床不起,「真舒服!」輕笑著呢喃。

  這舉動叫她胸前的小東西差點不慎跌落,幸虧牠還算機警,小爪緊緊攀著被子。

  可心神舒朗解嵐隨即渾身一震,等等!剛剛她看見什麼東西了?!

  猛然睜開眼、別過臉,她舒適溫暖的被褥上竟然高高站著一隻--黃金鼠。

  「啊--啊--」她抱住腦袋歇斯底里的狂叫起來,嗓音尖銳得足以穿過十道金庫大門。

  小栗受不了魔音傳腦,搶在她發狂施暴前,一溜煙的消失在房子一隅。

  是牠、是牠,昨天那個可惡男人的寵物鼠,他竟然讓他的蠢鼠這麼堂而皇之的闖入她的家,真是沒家教的主人養出的沒禮貌的黃金鼠!

  「啊--」忍無可忍的解嵐狂吼一聲,踩著她的趴趴熊拖鞋,帶著百分之八十的惶恐跟百分之二十的憤怒,挾帶銳不可擋的氣勢朝對面狂奔而去。

  「他一定要給我一個完滿的交代,要不然我就、我就……」她又氣得腦子一片空白的詞窮,看到外頭牆上守望相助的看板,總算順利的大嚷出聲,「我就報警處理。」

  只見一個女孩穿著睡衣,渾身跺腳尖喊不歇,直往對面的門鈴殺去,大有死生置之度外的闊然態勢。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被摁得狂響不止,還不時伴隨著尖銳刺耳的尖叫聲,戰台楓自睡夢中被吵醒,猛然的跳下床,發出一陣粗鄙的咒罵。

  「我哩勒靠你老師,法克他娘……」

  雙手狂抓頭髮之際,揚眸掃過一旁的時鐘,很好,非常的好,中原標準時間,現在是早上六點整,而且今天是適合睡懶覺的星期日。

  叮咚叮咚……門鈴依然不肯歇息的狂響。

  「我靠,是發生兇殺案啦,救命也不用這麼急吧!」

  最好這個不知死活的人有什麼了不得的理由,要不然,他已經摩拳擦掌,隨時做好扭斷對方脖子的萬全準備。

  叮咚叮咚……叮叮叮……萬籟俱寂。

  可憐的門鈴已經捺不住索命連環壓,發出彌留的掙扎,最後壽終正寢。

  感覺一群像征霉運的烏鴉飛過頭頂,戰台楓安靜了兩秒鐘,隨即大罵,「你他媽的真該死,一個門鈴也是錢欸!」

  臉色鐵青的他抓起衣服套上,踩著雷霆萬鈞的步伐,刷的拉開大門。

  「原來是妳!」他咬牙切齒的瞪著眼前身材嬌小的丫頭,哼,這個菱角嘴!

  「對,就是我,你叫什麼名字?」解嵐問。

  「小姐,妳一大清早又是鬼叫又是狂按門鈴,就只為了問我的名字?」想跟他搭訕也用個高桿的方法。

  「不是縮頭烏龜就快說你叫什麼名字--」她手扠腰怒道。

  「戰、台、楓。」齒縫勉強迸出三個字。

  「颱風?你叫颱風?好好笑的名字。」

  「那妳呢,解嵐,妳的名字又好聽到哪裡去了。」他故意做出手上提籃的模樣嘲笑她的名字。「我的台是台灣的台,楓葉的楓,不是妳想的那樣?」

  她瞼色微赧,「你、你知不知道你的老鼠跑到我家去了?」

  「那又怎樣,需要一大早就來按我家門鈴,還把門鈴按壞嗎?」

  「你這渾蛋,為什麼不把你的老鼠關好,牠私闖民宅,你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我要控告牠,當然還要連你一起控告!」解嵐狠狠的把受到黃金鼠入侵家園驚嚇的怨氣,通通一古腦的發洩出來。

  「我還要妳賠償我的精神損失外加門鈴修繕費呢!」

  關好,幹麼老要關著?人都不喜歡被關,那為什麼老要把小動物關著?況且他就是喜歡開野生動物園,怎樣?有種扁他啊!

  「欸,你這人怎麼這樣,你的老鼠闖入別人家裡,還爬到我床上偷看我睡覺,這麼沒禮貌的行徑還說沒怎樣。」她拚命跳腳。

  「看妳睡覺還是妳的榮幸呢!」

  「臭男人,我要你現在馬上去把你的老鼠抓回去,要不然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解嵐說得凶狠萬分。

  一想到新家裡頭有隻老鼠在奔竄,她就渾身猛起疙瘩。

  「大小姐,妳不要乞丐趕廟公喔,在妳還沒搬進來之前,我家小栗不知道在那裡住了幾百年,牠是有血有肉的生命欽,當然對老家有感情,原本牠昨天就要回去的,偏偏妳這傢伙搬進來了,讓牠回不了家,那麼妳讓牠偶爾回去看看老家,懷念過去跟牠小主人的甜蜜生活是會怎樣?」

  「可是牠是老鼠欸,天知道牠有沒有洗澡,反正我就是不喜歡老鼠!」她說得有些氣弱,心中充滿不安。

  「我家小栗比誰都愛乾淨,天天都會用沖涼粉把自己洗乾淨,還會用磨牙石摩牙,而且牠是黃金鼠,嬌生慣養的黃金鼠,不是在下水道瘋狂繁殖帶有病菌的野鼠好嗎,好歹算是系出名門。」

  「我不管牠是不是系出名門,總之我警告你,好好看住你家的鼠,要不然哪天少腿、少耳朵的,你就不要怪我。」

  「嘖嘖,妳這小女生怎麼這麼狠毒?」看,果然菱角嘴都比較恰。

  「我陰險狠毒?分明是你們一人一鼠欺人太甚。」她已經氣得眼眶發紅,握拳的雙手不斷的顫抖,著實氣極。

  「喂,妳不是要哭了吧?」戰台楓天下無敵,就是不敵女人的眼淚,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接受小麗的拜託,結果現在只好成為小栗的新家人。

  「我警告你喔,你最好趕快把牠抓回去,要不然我就馬上叫滅鼠大隊來撲殺牠……」咚的,一滴眼淚真的落下。

  他翻了一記白眼,「媽的,馬上收起妳的眼淚,要不然我把小栗扔進妳睡衣裡。」他危言恫嚇著,隨即心不甘情不願的跨進對門的屋子,尋找戀家的小栗。

  「牠在哪裡?」他沒好氣的問。

  「我怎麼知道?」解嵐含淚頂回去。

  「小栗,快出來,我們要回家了喔!」戰台楓蹲在地上,沒好氣的哄騙著不見蹤影的小栗。

  解嵐站到沙發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的蠢動作,「你看,你這主人真不討人喜歡,竟然連寵物都不理你。」哽著聲音,她不忘嘲笑。

  「妳再囉唆就自己抓鼠歸籠。」瞪了她一眼,他彎身又繼續哄騙,「小栗,快出來,妳跑到巫婆家了知不知道,還不快回家,待會巫婆會殺了妳的。」

  「欸,你說什麼,我哪是巫婆。」她不甘心被污蔑。

  「奇怪,我有指名道姓說誰嗎?妳幹麼對號入座?」戰台楓睞她一眼。

  這女孩還真容易搧動,一點點苗火,就足以讓她生起漫天大火,一張臉從剛剛就這麼紅通通的。

  「你--」說不過他,解嵐只能縮在沙發上生悶氣。

  「小栗、小栗……」他依然賣力的呼喚著愛鼠出現。

  縮在沙發上的解嵐苦苦等著,右手不經意往旁邊一擺,一陣毛茸茸的感覺逼得她渾身雞皮疙瘩全冒起,她驚惶的別過臉去,黃金鼠澄澈的眼睛就這麼直直看著她。

  「啊--」她尖叫的從沙發上跳起身。

  戰台楓才站起,一個飽受驚嚇的身軀就這麼撲了過來,他本能的伸出雙手承接,她就這麼巴在他懷抱之中。

  「牠、牠、牠……牠在那邊,還碰到我的手。」她覺得毛骨悚然。

  他看著這天外飛來的禮物,一臉的無奈,順著她的手勢看去,小栗無辜的縮坐在茶几上看著他們。

  「小姐,妳是叫我來抓小栗的吧?那妳現在把我的雙手佔據了,我拿什麼抓小栗?」戰台楓徹底被這個畏鼠的女孩打敗了。

  解嵐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巴住他不放,忍不住羞紅了臉,帶著歉意離開他。

  只見他走了過去,朝小栗伸出友善的手,小東西咚咚咚的爬了上去,看得她瞠目結舌。

  「小栗,咱們快回家,要不然這個巫婆又要發神經了。」說完他便大搖大擺的往外走去。

  「戰台楓,你說啥渾話!」說著她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往那令人厭惡的背影砸去。

  該死,竟然讓他逃過一劫沒砸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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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5:17:37
第三章   


  有了第一次私闖民宅的教訓之後,解嵐特地找人在陽台加了鐵窗防堵小栗闖入,而小栗也的確安安分分了好久,讓戰台楓跟她難得的幾次碰面,總算可以勉強打聲招呼,而不至於為了一隻鼠而大打出手、口出穢言。

  這天傍晚,剛交出趕工完成的繪本插畫,解嵐愉快的到賣場買了一大袋的零食,接下來的幾天,她準備好好的過醉生夢死的懶散生活,這就是她為自己充電的方式。

  她喜歡兒童繪本插畫家的生活,畫自己喜歡的畫,可以自己掌控時間,還可以多少供給男友在法國的求學費用,這讓她感到滿足。

  紮著兩條辮子的她拎著一大袋零食,腳步樂得像要飛上天,來到水果行,恰巧遇上了山丹迭,那天因為他的善心協助,幫她把傢俱搬進屋子裡頭,所以他們認識了彼此,不過,她很不明白,戰台楓這個壞脾氣的男人憑什麼擁有山丹迭這樣的好人當朋友?

  「解小姐,要不要挑水果回家吃?」山丹迭揮手喚她。

  「阿迭先生,那天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那些傢俱真不知道要怎麼扛進去。」雖然已經謝過很多次了,但是每每看見他,她就忍不住要再謝一次。

  「舉手之勞而已,來來來,今年的文旦柚很好吃,中秋節快到了,我挑幾個新鮮的送妳,好讓妳帶回去吃吃看。」

  「這怎麼好意思?」每遇到山丹迭一回,就有免費的好吃水果,解嵐忍不住感到納悶,像他這樣把用來販售的水果四處分送,屆時要靠什麼生活?

  「沒關係,大家都是朋友嘛,況且妳還跟台楓是鄰居。」他遞上前的塑料帶裡裝了四顆綠色的大文旦柚,「喏,快拿去,別客氣。」

  解嵐禁不住他的好意,可是又不好老佔人家便宜,於是看了水果堆上的價牌,趕緊掏出錢來一擱,飛快的跑了。

  「阿迭先生,謝謝你。」揮揮手,她愉快的身影像蝴蝶似的隱沒在街角。

  山丹迭笑著目送她離去,順手調整門口的人形立牌,突然一隻手拍上他的肩膀,他不改笑容的回過身來。

  「唔,台楓,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現在不過下午四點鐘光景,身為炙手可熱的整形醫生,他現在應該是待在診所裡,身穿白袍、手拿利刃,大刀闊斧的為容貌先天失調的患者進行改造計劃才是,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他的水果行前?

  「幹麼,我不能來買水果喔!」戰台楓納悶的望著山丹迭方才注視的街角。

  奇怪,這傢伙又送誰水果了,還看著人家的背影看得這樣陶醉?

  「可以,只是時間不對,你的診所關門了嗎?」他笑問。

  「呸呸呸,山丹迭,在你的水果行還沒舉行關門大吉的典禮前,我的整形美容診所還會繼續屹立不搖的開業下去。」

  「是,只要世界上還有一個女人存在,你就不怕會餓死。」

  「你牙最好給我刷乾淨一點,說那是啥話,好像我戰台楓是靠女人生活似的。」他朝好友齜牙咧嘴。

  「是沒錯啊,你的病患不都是求好心切的女人嗎?我這樣說也沒錯!」

  戰台楓海K了好友一拳,「很抱歉,我的病患包括男人,你不要以偏蓋全,以為只有女人才愛美,這年頭的男人比女人還愛美呢!」

  「好,你說的是!這麼早找我有啥事?」

  「快給我一卡車水果,我快餓死了,今天忙著動抽脂手術,抽得我的手都要神經麻痺,看著一桶桶的脂肪,為了不讓我在病患面前吐出來,我把剩下的工作交給我們診所那棵大樹去處理了。」

  大樹,本名白陽庶,是個菜鳥整形醫生。

  「白陽庶?」山丹迭為他感到哀悼。

  「對啊,他都入行多久了,早可以獨當一面看診了。」

  「欸,吃香蕉好不好?香蕉最容易有飽足感了。」

  「嗯,不要,你也考慮一下顏色好不好,你覺得剛幫病患抽完脂,我還吃得下黃色系的東西嗎?」

  戰台楓一耍起賴來,還真有些難伺候。

  「那你幹麼不去好好的吃頓飯?」

  戰台楓是那種沒吃飽就會脾氣暴躁的男人,山丹迭不懂他為什麼這麼難搞,好好去吃頓飯不就解決了,吃水果還得挑顏色,麻煩!

  「欸,我是怕你水果行倒了唄,像你這樣成天送人吃免費的水果,要不是你家有恆產,勉強可以讓你這樣揮霍,哪天恐怕會破產跳樓。」

  「好,你最善良,這些夠不夠?」山丹迭選了一大籃的水果奉上。

  「夠了啦,又不是餵豬。」他拿起蘋果咬了一口,「欸,剛才你這散財童子又送誰水果了?」

  「解嵐啊,你的鄰居。」

  怎麼又是菱角嘴解嵐?戰台楓不是滋味的把手搭在他肩上,「阿迭,跟兄弟我說句實話,你該不會是對她有意思吧,要不你幹麼三天兩頭送她水果?搬來還不到半個月,你說,她吃了你多少水果?而且你剛剛還巴望著她的背影,捨不得移開視線。」

  「放心,她吃的永遠不及你多,還有,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望著她的背影?」他是在調整門口的立牌。

  「兩隻眼睛都看見了。」戰台楓把蘋果核往垃圾桶一扔,又抓了一顆水蜜桃吃起來。

  「這麼說我對你也有意思嘍,還有,是不是我對巷子底的許老爹也垂涎三尺?」

  「不一樣啊!」

  「哪裡不一樣?還不是吃過我送的水果。」

  「可是我們都是男人。」

  「說不定我就喜歡男的。」山丹迭存心跟他抬槓。

  「啐,你這死玻璃。」戰台楓輕啐一聲。

  他知道山丹迭在耍他,別人他是不曉得啦,不過山丹迭這傢伙如果會愛上男人,那麼他就可以跟小慄人獸聯姻了。

  解決完一顆水蜜桃,戰台楓抹抹手,「好了啦,跟你說一聲,這幾天不要預留我的水果,我明天一早要去新加坡開個醫學研討會議,所以這三天不在家。對了,我還要拜託你幫我照顧小栗。」

  「怎麼不請解嵐幫你?」捨近求遠。

  「阿迭,你是哪條神經搭錯了嗎?叫她照顧小栗,那我三天後應該會看到小栗的屍體。」

  「她當真這麼害怕黃金鼠?」山丹迭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女孩子不都喜歡可愛的小動物嗎?

  「請不要懷疑我說的話,她真的很怕,怕到好像前輩子曾經吃過鼠兒的虧,以至於這輩子對任何鼠字輩的小東西都退避三舍。」戰台楓把錢擱在櫃檯上,揮揮手準備回家去,「現在我要回去好好睡上一覺,然後準備我的開會數據跟行李,記得你肩負的使命喔!要不然小栗若有意外,牠也會由九泉之下跑來啃你的腳報復。」他歹毒的恐嚇。

  「好,我知道了。」

  看來,戰台楓的毛病還是一樣,就是喜歡把請托搞成變相的威脅別人。




  「啦……啦啦……」沙發上的人兒不時哼著愉快的旋律,一手是任我遨遊的遙控器,一手是吃不完的零食。

  打從傍晚開始,解嵐就這麼放肆的歪倒在沙發上啃她的零食,雙腳不怎麼優雅的跨在桌沿晃點個沒完,茶几上到處堆滿了她恣意打開品嚐的零食,有些碎屑還掉落在茶几上,直到時鐘走到八點的位置,牆上的咕咕鐘依時出來歡唱一曲,她才驚覺時間晚了,而她也吃了一堆零食,忘了正餐。

  她放下雙腳,推開面前的零食,然後走向廚房準備為自己簡單的下個麵食當作晚餐。

  自由工作者最怕三餐不定時,長久下來只會把身體搞壞,為了不想年紀輕輕就搞出一身病痛,她可是嚴格遵守規律三餐的準則。

  正當解嵐撇下可口的零食,悠然的在廚房忙著下麵條、切青蔥、拌醬料之際,「休兵」數日的小栗又捺不住思念,趁著主人不注意,咚咚咚的溜進瞭解嵐的家。

  金黃色的毛茸茸身驅靈巧的跑進客廳,沿路不忘謹慎的前進三步、後退一步,那雙小眼睛像精準的雷達似的,掃瞄著屋內情況,眼尖的牠瞥見茶几上散佈著一堆食物,馬上好奇的竄溜到茶几上,貪婪又感覺新奇的在零食堆裡爬來爬去,嗅到滿意的口味,便用牠的小牙奮力的品嚐起來,小嘴喀嚓喀嚓的響,看來這餅還真是有嚼勁。

  喀嚓、喀嚓……隨著肚裡食物的增加,小栗的警覺心也不知不覺慢慢下降。

  廚房裡,解嵐輕輕鬆鬆料理了一碗獨門醬拌面,頓時屋裡香氣四溢,她發出滿足的喟歎,捧著陶碗滿心歡喜的來到客廳,準備佐以電視下肚。

  伸手隨意撥開桌上的零食,突然一隻袋子沉重的墜落地面,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就從袋子裡飽受驚嚇的竄了出來。

  解嵐渾身一僵,手中的陶碗匡當墜地,癡愣不過半秒,隨即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啊--啊--」

  是對面的小栗,牠又闖進來了,而且還在她心愛的零食堆裡胡亂偷吃東西。噁心的鼠輩……

  解嵐憤怒、惶恐又驚駭的操起任何可以打鬥的傢伙,當下決定撲殺這個可怕的傢伙。

  「不要跑,我打死妳,啊--」狂叫不歇。

  另一頭--剛洗完澡的戰台楓拿著一隻杯子到廚房,正想泡杯茶來喝喝,誰知食指才按住熱水出水鍵,竟驟然被對門傳來的尖叫聲震懾得慌了手,杯子打滑不打緊,要命的是滾燙的熱水就這麼衝過他的手。

  「呃啊--」他吃疼的縮回手,拚命的甩動想降低熱度減輕疼痛,「對面那個笨籃子又怎麼了,尖叫個什麼勁兒!」氣急敗壞的跳腳咒罵。

  聽解嵐的尖叫聲久久不停,他當下覺得不妙,往小栗的窩掃去,禁不住一次狠狠的咒罵,「可惡,我就知道!」

  顧不得手上的痛與地上的混亂,他趿著拖鞋趕緊去把小栗帶回家。

  門一開,天外飛來一支拖把,戰台楓機警的閃過,還來不及喘口氣,又一隻拖鞋迎面飛來,這一回,他可就沒這麼好運了,拖鞋神准的打上他的臉……

  「呃,疼!」

  他怒火狂燒,還沒來得及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回以顏色,下一秒,是一個瘋狂狼狽的女孩五體投地的撲倒在他跟前,幸虧他腳縮得快,要不然鐵定被連累,跌個鼻青臉腫。

  而光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個女孩是誰。

  「我說解嵐小姐,妳需要這麼『歡天喜地』的恭迎我嗎?」戰台楓疼得齜牙咧嘴。

  當他是蟑螂啊!居然拿拖鞋招呼他,尤其那只拖鞋該死的是木屐,疼啊!

  「你可惡的寵物偷吃了我的餅乾,我要殺了牠,我一定要殺了牠!」雙手撐在地板上,解嵐激動的咆哮。

  「不過就是幾塊餅乾,妳分牠吃一口會死啊!」他一臉陰霾的揪起這個小氣巴拉的丫頭。

  「我為什麼要分一隻貪吃無禮又可惡噁心的老鼠吃餅乾?」頭上的兩條辮子已經散了一邊,狼狽的她努力揉著暴疼的關節回問。

  他傾下身子,湊近她的鼻子滿是威脅的說:「容我再跟妳強調一次,牠是黃金鼠,倉鼠的一種,牠,叫小栗,絕對不是妳以為的那些灰灰肥肥,在下水道奔竄的野蠻老鼠,她是生嬌養貴、系出名門的黃、金、鼠。」壓抑的嗓音透著極度的不滿。

  正當六樓被怒火攻佔的時候,電梯噹的一聲響,兩個嘻笑的無辜者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就這樣意外闖入六樓戰場。

  「哪裡跑來的笨蛋?」戰台楓與解嵐不約而同、火力全開的瞪眼看向電梯。

  原本還嘻嘻笑笑的兩個可憐蟲隨即噤聲縮抱成一團,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戰台楓診所裡的小護士跟菜鳥醫生,興許是見慣了戰台楓那媲美強台的火爆脾氣,對於這兩軍對峙的一幕沒有意外太久,只是深深感到後悔來錯時間。

  「戰、戰醫生,好……」躲在白陽庶身後的斐如月戰戰兢兢的喊。

  「不好,你們兩個來幹麼?」掃過一眼,戰台楓口氣不佳的問,沒看到他正忙著教訓這個新鄰居嗎,這兩個傻子來幹麼?

  被斐如月往前推的白陽庶一臉惶恐的伸出右手,把牛皮紙袋遞了出去,「學長,這是你、你叫我們順便幫你帶來的數據。」

  「什麼了不起的數據?」現在沒有什麼事情能比吵架更重要。

  「新加坡醫學研討會議的資料。」

  挑挑眉,戰台楓一把搶了過來,「你們可以走了。」他下起逐客令。

  「喔,戰醫生再見!」斐如月拉著白陽庶,絲毫不敢稍作停留,隨口一應馬上腳底抹油落跑。

  人一定,戰火重新點燃,解嵐握緊粉拳接續方纔的對話抗議,「我管牠是不是系出名門,反正牠終究還是隻老鼠,而且偷吃了我今天下午特地去買來的零食,另外,還害我飽受驚嚇的毀了一碗匠心獨具的干拌面,那恰恰是我今天的晚餐。」

  「但是妳驚天動地的鬼哭神嚎害我嚇得手中的杯子滑落碎了一地,然後右手還遭受到一百度高溫的熱水燙傷,而那只杯子一樣系出名門,是寶格麗限量生產的水晶杯。」

  「那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把牠關好,這一切的意外都不會發生,我都已經加裝鐵窗了,你還想要我怎樣?」

  「鐵窗?妳真的是個超級大白癡,沒聽說過有人為了防範一隻黃金鼠加裝鐵窗的,那是用來擋小偷的好嗎?況且我就是喜歡在家開個小型野生動物園,妳管我關不關牠!」

  這、這人實在太狂妄了吧!解嵐氣得七竅生煙,菱角嘴噘得老高。

  「所以你活該付出代價,我告訴你,那堆零食花了我兩千多塊錢,本小姐的走路費也要五百塊,而且牠毀了我的晚餐,你給我聽清楚,」她食指點呀點的,幾乎要壓上他英挺的隼鼻。

  「撇開那只價值五百塊錢的陶碗不說,光是那些麵條、精心調製的佐料、經驗積累的火候拿捏,可都是無價的,你拿命來償都償不了,更何況老鼠爬過的地方我還得消毒、除臭,我看你怎麼賠償我的損失。」她幾乎是跳躍著跟他吼。

  戰台楓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心想,很好,現在是要論誰的損失比較慘重,還要比較誰的身價高是不是?

  瞧她個兒小脾氣大,臉上寫著單純、傻氣,一派不知人心險惡的天真樣,既然這麼呆還這麼不識時務,難道她不知道他只要輕輕一拳,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擺平她,竟然還氣焰高張的指責他,真是個標準的笨女人!

  戰台楓摩拳擦掌,準備好好料理這個跋扈又膽小的女人。

  他往前跨步逼近,睥睨著她,「大小姐,妳知不知道我混哪行的?」

  解嵐仰頭一瞧,怎麼,他該不會是混黑社會的吧?

  她不安的咽嚥口水,可是一看到他囂張的嘴臉,還是忍不住硬著頭皮回瞪過去,存心不讓他太過囂張。

  「我管你是混哪行的,想充黑道嚇我啊,」她努力撐住臉面,「本小姐、本小姐我也不是好惹的。」強力克制因緊張導致的口吃。

  想欺負弱女子,門兒都沒有,這裡可是台灣,他當自己是在意大利啊!呿,黑手黨的電影看太多了。

  「誰跟妳無聊的充黑道,我是個整形醫生,妳稍嫌淒厲的尖叫害我的手被熱水燙傷,萬一將來影響我替病人執刀的精準,妳拿什麼賠我,又該拿什麼賠我的病人?」他又跨前一步,居高臨下的瞪著她。

  「說話就說話,幹麼那麼靠近!」她手抵在面前防堵。

  把她的舉動當作是愚蠢反應,他接下去又說:「妳知不知道,完好的臉孔對整形醫生而言,是何等重要的指標!而妳剛剛用那材質低劣的木屐攻擊我的臉,就是蓄意毀壞我的商標,萬一我鼻樑塌了、歪了,我怎麼說服我的病患相信我隆鼻的醫術?到時會害我損失多少新台幣妳知不知道?」聲音逐漸加大,宛若雷鳴。

  「反正……反正千錯萬錯都是你家老鼠的錯。」解嵐氣弱的說。

  「我現在是問妳要怎麼辦,我明天要到新加坡開會,面對的是無限的商機,結果妳把我砸成重傷,這損失妳賠、得、起、嗎?」

  「睜眼說瞎話,你哪有重傷,鼻血連一滴都沒有,少來訛詐我。」賠錢的事情她絕對不幹,當下撇得一乾二淨。

  「我訛詐妳?不知道剛剛是誰先訛詐我的!」這女人有讓人動手滅口的衝動。

  「我是合理索賠,整形醫生有什麼了不起,天知道你這張臉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長成這樣還敢拿出來說,可不可笑啊!如果是假的,那、那你的技術也太爛了吧!」她瑟縮了一下,還不忘虛張聲勢。

  被老鼠逼得瀕臨崩潰的是她欸,他憑什麼對她大呼小叫的?

  「妳說什麼?!」

  這丫頭竟然敢這麼囂張的說他!

  「哼,好話不說第二遍。」解嵐將他一軍,不忘擺出極端可惡的嘴臉,十分挑釁的對他搖頭晃腦。

  「算了,妳這眼小鼻塌、其貌不揚的野丫頭,審美觀是什麼可能連妳自己都不清楚,像妳這樣的尊容到外頭去,只怕會荼毒男人的眼睛,沒有男人敢靠近妳,看來妳這輩子當定老姑婆了。」戰台楓努力詆毀她。

  什麼,他竟然敢說她眼小鼻塌、其貌不揚……

  士可殺,不可辱。

  她手扠腰挺起胸,「很抱歉,本姑娘早已經名花有主了,我的男朋友現在正在法國攻讀藝術學位,未來絕對會是個氣質超然的藝術家,審美觀也絕對會比你這庸俗不堪的男人好上千百倍,老姑婆我是當不到了,倒是你,脾氣那麼壞、個性那麼差,將來台灣第一王老五絕對是你。整形醫生有什麼了不起,你沒聽說過嗎?天然欸尚好!」

  啪、啪、啪!他狠狠的鼓掌三聲,「是啊、是啊,天然的東西腐敗之後還可以當有機肥,了不起,彌足珍貴啊!」吊兒郎當的揶揄她。

  「戰台楓!」解嵐快噴火了。

  「我耳朵沒聾,不用這樣大聲疾呼我的尊名。」恰北北,一張小嘴巴拉巴拉的喋喋不休,最好她接吻也像她吵架一樣厲害,那麼就讓人打從心裡佩服。

  「你、你真是個迂腐無賴的臭男人!」她嘴巴嘟得幾乎可以頂天。

  「妳才是個沒有愛心又自私自利的女人!」

  兩人雙瞳狠狠對峙,四把怒火兇猛的竄燒不歇。

  倒是惹起一連串事端的小栗,從解嵐家拖出一袋零食窩在角落後,便拚命的吃個不停,還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欣賞世紀大戰,一點悔悟的自覺都沒有,不斷的喀嚓、喀嚓……

  一陣「眼神」較量後,雙方不約而同的轉身離去,鐵門發出砰然的兩記聲響。

  一進屋,解嵐關心的不是那一地的瘡痍,而是她的臉。

  「我真的長得眼小鼻塌、其貌不揚嗎?」趕緊衝進房裡,巴著梳妝台上的鏡子猛照。

  眼睛是不大,不過倒也水汪汪的透著靈秀,以前男友這樣稱讚過她,至於鼻子嘛,是不高挺,但也不至於塌啊,人家她的鼻子可是秀氣小俏鼻,頂可愛的啊,幾番攬鏡自賞後,她終於不那麼生氣了。

  這頭,戰台楓也沒注意小栗是不是回來了,一個人倒在沙發上悶頭大笑。

  「爽快,好久沒有和人罵得這麼爽快了!這個菱角嘴是個奇葩,膽子小到連只黃金鼠都怕,不過她罵人倒是很犀利痛快,哈哈哈……我喜歡,勉強承認有這個鄰居還不錯。」

  肚子吃撐的小栗一回來就看到主人傻傻大笑的蠢樣,不吭聲,牠躲回牠的窩睡大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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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5:18:38
第四章   


  結束連續三天在新加坡召開的醫學研討會議,儘管那媲美馬拉松式的漫長會議十分緊湊耗神,戰台楓依然是神采奕奕、風度翩翩,俊逸的臉龐完全看不到一絲疲憊。

  在機場等候回台班機之際,他獨自一人在免稅商店漫無目的的閒逛著,渾身散發宛若明星的氣質、丰采,讓他所到之處果然又難以避免的引起一陣騷動,不單是店員,就連那些忙著血拚的女人,都忘了廝殺搶奪面前的戰利品,紛紛對一身鐵灰西服打扮的他投以心儀的目光。

  「先生,你真俊,我有榮幸邀你吃頓飯嗎?」開口的是個典型的、事業有成的女主管。

  「謝謝妳的邀請,不過我的班機不會准許我任性的答應。」

  心想,呿,就不相信機場的飯食能比得過台灣的滷肉飯,不吃。

  「你叫什麼名字?這是我的電話,Call  me。」一身名牌的富家女拋過一記媚眼。

  「這是我的名片,歡迎蒞臨。」

  心想,好吧!就當作是開發客源,為診所謀商機,不過要他call她?下輩子吧!

  「天啊,你是明星嗎?好好看喔,當我男朋友--」活潑瘋狂的女學生簡直快尖叫。

  「多謝抬愛。」戰台楓快失去耐心了。

  心想,肖桂,小女生還是乖乖唸書吧!他絕對沒有戀童癖。

  「先生,我想認識你。」

  心想,妳不是第一個,但是,我想逃開妳。

  「先生……」

  耐心告罄,心想,我知道我是男的,不是女的!

  面對這些好意,戰台楓連回答都懶了,只能用微笑默默心領,然後在心裡嘀咕不止,要不,只怕他隨便多說一句話,他的班機就會被這些熱情主動的女性同胞塞爆,因而導致延遲回台的不幸意外。

  戰台楓翩翩來到香水櫃前,迎面撲鼻濃郁的香氣讓他幾乎嗆得狂打噴嚏,打算轉身離去前的驚鴻一瞥,讓他改變初衷,轉而停下腳步看著櫃前一隻翠綠瓶身的香水,臉上表情有著些微的愕然。

  沒有奢華繁瑣的設計,瓶身簡單利落,在眾多瑰麗的香水中,是那麼的低調寧靜,淡雅的綠色,安靜的矗立在乎奇鬥艷的香水櫃上,就像滿園花開的盛況下,煢煢獨立的一株小野花,散發著靜謐的優雅。

  朦朧的瞬間,他腦海中浮現一個清雅的身影,定心一想,天!竟是解嵐,那個臉蛋小小、眼睛小小、鼻子小小,就連嘴巴也小巧的凶丫頭。

  而這一想連帶的也回憶起那天為了小栗偷吃零食所引發的爭吵,戰台楓的嘴角不自覺的牽引出一抹弧度。

  其實她一點也不眼小鼻塌、其貌不揚,而是有著一張細緻的巴掌臉,就連五官都小人家一號,尤其是那張小菱角嘴,一發起飆來,雨片粉唇開闔叨念個沒完,還挺可愛的,叫人不禁想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兒。

  以他閱人無數的眼光看來,解嵐絕對稱得上是個精緻的小號美女,就是脾氣嗆了些,這點倒是跟他相同。

  「先生,請問是要送人的嗎?這香水有別於一般的花香粹取,香味十分淡雅,絕對不會嗆鼻。」

  濃妝艷抹的專櫃小姐熟稔的將香水噴灑在聞香卡上,揚手在戰台楓面前揚呀揚的,隨即湊近他的鼻端,一股清新的淡香直竄入他心扉。

  「很棒的香味,非常適合個性爽朗、黠慧靈秀的女孩。先生是要送女朋友吧?現在我們還提供精美的包裝服務,而且……」專櫃小姐很熱絡的介紹著。

  啥,什麼女朋友?

  當下,這個的字眼讓戰台楓婉拒了專櫃小姐的滔滔不絕。

  「不,我只是看看,多謝。」

  拜託,他出國哪一次會帶禮物給人?

  阿迭當了他那麼多年的好朋友,連個屁也沒收過,宮城也一樣,那他幹麼準備禮物給那個老是喋喋不休的菱角嘴?搞不好人家還拿喬呢!

  況且他們的關係根本是屬於水火不容的惡鄰居,就算撇開吵架的恩怨不說,他們也還稱不上是朋友的等級。

  不過--

  綠色的瓶身,適合個性爽朗、黠慧靈秀的女孩……

  不知不覺,他腦中又浮現那個得了畏鼠重症的解嵐,彷彿這淡雅的顏色、舒爽的香氣就該屬於她。

  正當戰台楓內心還在天人交戰、猶豫不決之際,他的手已經不聽使喚的招來了專櫃小姐。

  「我要這瓶香水,請幫我包裝。」

  「是。」笑逐顏開的專櫃小姐兵分二路,一個結帳、一個包裝,斷然不會錯失任何一起交易。

  直到上了飛機,他還感到納悶,為什麼他會買了這瓶香水,不會是被下蠱,還是吃錯藥了吧?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回到台北,戰台楓先去山丹迭的水果行領回他的小栗,再拎著小栗的籠子,回到自己的公寓準備搭電梯上樓。

  「欸,等等,等我一下!」一個紮著兩條辮子,冒失鬼似的嬌小身影撲進了電梯。

  戰台楓趕緊伸出一隻手及時拉住這人的衣領,解救了自己也救了冒失鬼。

  「謝謝!」解嵐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放下手中沉重的東西,趕緊整整她凌亂的頭髮,她知道,現在的自己只有狼狽兩個字可以形容。

  小手撥開了頭髮,露出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戰台楓一眼便看見她的招牌菱角嘴,不禁挑眉揶揄,「怎麼又是妳?」

  聞聲抬臉,「唔,是你!」皺起眉,解嵐考慮收回稍早的那聲謝謝。

  「又去採購零食?」他低頭掃了掃她面前的購物袋。

  解嵐手一撥,壓住她的購物袋,阻止他的窺視,「哼,才不是呢!我可不想再浪費我的零食,便宜了你家的老鼠。」嘟起的嘴擺明還在記恨。

  又嘟嘴,她還真是愛嘟嘴,難道她不知道這是一種勾引?戰台楓索性別過眼去,故作鎮定。

  解嵐剛剛在超級市場買了一大堆食物,今晚準備燉牛肉,這些食物份量足足可以讓她吃上十天半個月,接下來的日子,即便插畫Case多接幾個,也不用為了三餐苦惱,哎呀,她真是個懂得精打細算的聰明人。

  一想到自己豐盛美味的三餐,解嵐愉快的彎身整理袋子裡滿滿的、塞得亂七八糟的食材,嘴巴不斷哼著小曲,沒注意到戰台楓的異狀。

  咚咚咚……這時,好動的小栗又在籠子裡愉快有力的奔跑起來。

  她聞聲噤口,愕然抬眸掃去,頓時,驚恐的眼神寫滿疑問,這、這玩意兒為什麼會在這裡?

  「啊--」解嵐鬆開手中的袋子,退了一大步,無奈背脊已經驚惶的貼在電梯門板上,進退維谷。

  戰台楓趕緊單手摀住她的嘴巴,及時止住那尖銳震天的叫聲,否則,密閉的空間裡依她驚人的肺活量,他的耳膜鐵定嚴重受損,大樓住戶也會誤以為電梯發生兇殺案。

  「嗚嗚……嗚……」她奮力掙扎。

  「該死的,妳為什麼那麼愛尖叫?我拜託妳閉嘴好不好?別再叫了,牠只是一隻小黃金鼠,而且還關在籠子裡,絕對不會在妳腳下逃竄的。」他揚揚手中的籠子。

  「嗚嗚……」她用眼神抗拒他的話。

  籠子要是有用,為什麼這只可怕的鼠老是到她家溜躂,逼得她每每瀕臨崩潰?他根本是騙子。

  戰台楓眼神凌厲的睨著她,「我耳朵很脆弱,非常不喜歡聽到高分貝的聲音。」

  被緊緊摀住嘴巴的解嵐努力的扳著他的手指,眼神不斷透露她要呼吸、她要說話的意圖。

  「要我放手可以,除非妳答應我不尖叫。」

  睜著無辜的眼,她趕緊點頭應允。

  他這才鬆開覆在她嘴上的手。

  孰料,手指都還沒完全撤離,她又作勢張著菱角嘴想要尖叫,逼得戰台楓只得二度摀住她的嘴。

  他氣急敗壞的,「妳不是答應我不叫了?」

  千萬別逼他,萬一一個抓狂,說不定他會一把扭斷她的脖子。

  「嗚,嗚嗚……嗚……」她揮舞著雙手,口中只能發出嗚嗚聲。

  噹的一聲,電梯抵達了六樓,他不假思索的騰出手趕緊把歇斯底里的她推出去,然後一手拎著小栗,一手抄起她擱在地上沉甸甸的購物袋,匆匆離開了密閉的電梯。

  「你要害我窒息身亡啊!」解嵐搶先抱怨。

  「下回不要一次買這麼多東西,很重。」他顰起眉說教。

  兩隻胳膊竹竿似的,提這麼重的東西也不怕脫臼,果真是人笨有差。

  「欸,我現在在指責你的不當行為,窒息!是窒息欸!你管我買多少東西,如果不是你摀住我的嘴,又一把將我推出電梯,這些東西我會自己提。」她又沒要他提。

  戰台楓臉上寫滿不屑的站在她面前,「如果這樣就可以讓妳窒息身亡,我會很高興。」

  「你--」

  他掃她一眼,「我說,偉大的解嵐小姐,我知道妳的喉嚨狀況良好,要妳連唱三天三夜的女高音都沒問題,但是,以後千萬不要隨便尖叫,尤其是在電梯裡,可以嗎?」

  「誰叫你又帶著牠出門玩要!」她的眼睛責難的盯著罪魁禍首。

  「妳看見我在牠脖子上系項圈一塊兒出去溜躂嗎?拜託,小栗已經被迫離家好多天,好不容易我今天終於可以帶牠回家,牠好端端的待在籠子裡,又沒偷親妳,也沒掠奪妳的食物,妳同情牠一下會怎樣?牠真的很和善,OK?!」

  「可是、可是……牠是老鼠欽。」

  她真的極端恐鼠,一看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不自覺的想要尖叫,這並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容我不厭其煩再次說明,牠不是老鼠,牠是……」

  「黃、金、鼠。」解嵐搶了他的話,奉送一記白眼,「但牠還是一隻鼠,老鼠。」鼠就鼠,說那麼多幹麼,牠又不會變成狗。

  「算了,要狗嘴吐出象牙本來就不可能,我還在苛求什麼?」他有些刻薄、有些不以為然的說。

  「欸,你又拐彎罵人,你嘴巴真的很壞欸。」她抗議的噘起嘴巴。

  戰台楓不置可否,還對自己的壞嘴有些許的得意,「對,很壞,下回沒有十成把握不要挑戰我罵人的功力。」早知道遇到她會這麼累,他寧可早點回去睡覺。

  提著小栗的籠子,他轉身便要進屋去,就在摸索鑰匙的時候,手掌碰觸到擱在行李中,稍早在免稅商店買下的香水,遂踅了回來。

  「幹麼?」解嵐防備的瞪著他,跟他手上那只因即將回家而情緒亢奮的黃金鼠。

  他拿出包裝精緻的香水遞過去,「喏,拿去。」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什麼東西?你不會那麼卑劣的給我定時炸彈吧?」

  這個菱角嘴真是不得人疼,什麼定時炸彈?解決一個笨蛋需要搞定時炸彈嗎?拉開窗戶把她扔出去就夠了。

  他板起臭臉,十分不快的說:「會,而且十秒鐘之後就會把妳炸個屍骨無存,妳最好趕快回家報警。」

  戰台楓一臉陰沉的把東西塞到她手中,然後悶悶的轉身回家去,在心裡責罵自己幹麼吃錯藥買那什麼鬼香水,就說這丫頭不能以常人來看待。

  「欸,這是禮物吧,你幹麼送我禮物?」

  「少臭美,不是禮物,上回妳不是牽拖小栗待過的地方會有鼠味?這瓶香水給妳除臭,味道絕對會比廉價芳香劑清新,這代表我家小栗敦親睦鄰的誠意,不像某人老是小家子氣。不過,如果妳感激涕零的想獻吻,我可以考慮接受。」說完,沒有讓她有辯駁的機會,他態度高傲的回屋去。

  「你少臭美,吻你嘴巴會爛掉。」等等,這到底代表什麼意思?是道歉示好,還是想收買她?

  站在電梯前,解嵐怔怔看著手中包裝精美的盒子,一臉的詫異,他給她禮物?他竟然會給她準備禮物?而且是為了他的小栗--

  呿,他還真是愛鼠如子!

  回到屋裡,她還有些納悶,撇下購物袋,在好奇心驅使下趕忙拆開緞面的精緻包裝。

  登時,雙眼瞪得像牛鈴大,「Green  Tea  Scent  Eau  De  Parfum,  ee  Vaporisateur--」解嵐驚喜不已。

  她想要這瓶香水很久了,偏偏是戰台楓這個脾氣暴躁的男人送給了她。

  老早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具有現代時尚感的女孩,對美的領受頂多就是發揮在她的美術天份上,打扮自己向來不是她的強項,所以她從不會去搶購滿屋滿櫃的流行品或香水。

  儘管香水瓶身的設計再別出心裁、巧奪天工的叫人讚歎,她也只是看看,當然還有一個主因,季節性過敏鼻炎讓她實在受不了濃郁的花香、甜膩的果香。

  或許骨子裡,她就喜歡一本初衷的維持天然的自己,所以從不在身上塗塗抹抹,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愛這淡雅的香水。

  簡單的線條勾勒瓶身,透著一抹青綠,就像初春的草地,就連味道都淡淡的,淡得沁入人心。

  偶然的機會看過這種香水後,她就沒來由的瘋狂愛上,去年底男友回國時,她曾央三托四的要他幫她在免稅商店買一瓶收藏,可惜渾身充滿藝術氣息的男友一口拒絕了,直說那是俗氣女子的喜好,狠狠潑了她一桶冰水,是以,她割捨生平第一次愛上的香水,因為不想讓自己淪為俗氣的女子,玷染了男友藝術家的菁蕪,想想她還真卑微。

  可是現在戰台楓卻好巧不巧的給了她一瓶……

  解嵐顧不了這香水是不是會讓自己俗氣,也不管戰台楓的意圖是不是想收買她,打開瓶蓋仰天噴灑,她像個孩子似的竄入飄蒙的香水雨裡,讓香氣沾滿了她一身。

  「嗯,真香!」她瞇起眼滿足的笑了。

  戰台楓說什麼要拿來當芳香劑,拜託,他也太奢侈了,這樣的香味適合在初春的早晨靜謐的感覺,要不也該在陽光昏黃的傍晚用來沉澱一天的勞頓,若是胡亂灑了一屋,只是凡香俗味罷了。

  「天啊,我竟然也喜歡上香水的味道了。」她興奮的摸摸自己的鼻子。

  解嵐帶著愉快的心情下廚,看來她今晚燉牛肉的味道也會跟著美味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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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5:19:35
第五章   


  距離香水的喜悅不過數個小時,解嵐的巴掌臉又是漲得通紅,她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死命的摁著戰台楓家的門鈴,渾身狂燃著怒火。

  戰台楓的效率很快,她搬來的第一天毀了他的門鈴,他第二天馬上找人換新,所以現在,一聲聲的奪命催促想必定能直通他的耳朵,這一點倒是令她滿意。

  不過一想到剛剛的景象,她還是氣得瀕臨吐血!

  「戰台楓,我要你替你家的小栗償命來,開門!」

  她今天花了不少時間精心燉了一大鍋牛肉,未來趕工作畫的日子,三餐就準備仰賴那鍋燉牛肉。

  然而稍早,她舀了一些淋在香Q的白飯上,剩下那未來十多天的份量就放在一旁自然放涼,準備分批打包扔進冷凍庫,誰知--

  她不過轉個身去尋找塑料袋的蹤影,再回過頭來,天殺的!小栗那毛茸茸的身影又在桌上愉快的奔跑,不但嘗了她的燉牛肉飯,還在那一大鍋美食的邊緣恣意遊走,一點都不把她這個主人放在眼底。

  「可惡的老鼠,該死的老鼠……」解嵐滿嘴咒罵,殺氣騰騰。

  這一次一定要讓戰台楓看看他家鼠兒幹的好事,待人贓俱獲,看他還怎麼替那只笨黃金鼠說話。

  手摁門鈴叮咚、叮咚--擂拳打門砰、砰、砰--

  「戰台楓,是男人就不要躲,你這縮頭烏龜……一

  幾聲咆哮後,突然鐵門大開,戰台楓身穿浴袍、頭頂濕漉漉的發,機伶的隔開那只握著鍋鏟就要打上他俊臉的手。

  「妳家失火了啊,嚷這麼大聲!」媽的,害他差點在浴室摔倒,「不會是特地來獻吻的吧?」他調侃的睨她一眼。

  「獻你的大頭吻,你給我過來,來看看你家愛鼠又對我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

  「小栗?」他挑了挑眉,心裡嘀咕,小栗又怎麼了?剛剛他逗牠玩了一會兒,後來他不過是去洗個澡,怎麼小栗馬上又惹了這個怕鼠的解嵐?

  「如果你家只有一隻老鼠,那麼牠就是小栗。」她湊上臉凶狠狠的咆哮,「過來!」

  戰台楓低頭看看自己,一副自戀的口吻道:「我知道我現在很性感,但是,不介意我回去換個衣服吧?」

  性感?誰管他性不性感--這個自戀的蠢男人,她在意的是那鍋牛肉!

  「介意,非常介意,因為等你換好衣服,你家小栗早就逃逸無蹤了。」

  解嵐扯著他的浴袍,死都要他馬上來見證他家愛鼠的惡形惡狀。

  戰台楓被扯著走進她家,還來不及欣賞、打量什麼,他們已經到了廚房。

  「嗯,挺香的味道,怎麼了?不會是為了要感謝我饋贈禮物,所以這麼大費周章的想請我吃飯吧?」

  「少臭美了,睜大你的眼睛自己瞧瞧。」她遙指著桌上忙不迭奔竄的身影。

  是小栗沒錯,牠正噘著嘴鼻圍在燉牛肉拌飯旁不肯離去,連主人來了牠都沒有時間抬頭瞧瞧。

  「妳已經跟小栗這麼好了啊,還請牠吃東西。」

  嘖嘖,沒想到香水會讓一個女人開始改變,連最討厭的東西都可以和睦對待,看來他沒有白花錢。

  一道殺氣騰騰的白眼劈了去,「鬼扯,那是我的晚餐,而你的黃金鼠該死的褻瀆了它,旁邊那一大鍋是我未來十多天的糧食,而你那沒禮貌的黃金鼠,竟然沿著鍋緣快樂的兜了一大圈,一、大、圈!」她氣得渾身顫抖。

  想到精心烹煮的食物沒了,解嵐就哀痛欲絕,她最愛的燉牛肉……

  「天啊,可憐的小栗,幸好牠沒掉下去,要下然一條無辜的生命就此殞落。」他護短的說。

  「戰台楓,那是我的食物,我未來每天倚靠的食物欸!」他怎麼就表現得如此雲淡風輕?

  鼻子嗅嗅,燉牛肉的味道似乎還真是不錯,戰台楓覺得肚子開始有些反應,是飢餓的腸子在蠕動。

  「哎呀,幹麼這麼小鼻子小眼睛的,小栗只是好奇聞一聞,我剛剛才餵飽牠,吃不了妳多少東西啦!喏,快拿支湯匙和一個小碟子來給我。」

  不明所以,但解嵐還是把湯匙跟碟子遞了過去,可忍不住又在嘴上抱怨,「可是牠還爬上我盛裝著食物的盤子,這叫人怎麼吃?」

  「當然是用嘴巴吃啊,笨!」一看就是欠罵。

  說完,戰台楓拉開椅子坐在餐桌上,一手撈過小栗覬覦的盤子,舀了一瓢燉牛放在碟子上,「小栗,這才是妳的份喔!」招呼好小栗,也不顧解嵐還在等他處置他的老鼠,他當場捧著那盤燉牛肉飯吃了起來。

  「嗯,味道還真不錯,汁鮮味美的,不過牛肉燉太久了,有點老,這白飯還算Q,對了,下回可以多加點紅蘿蔔,我喜歡吃紅蘿蔔,欸,還有,妳以後味精不要放太多,吃多了會短命的。」他邊吃邊滔滔的說起教來。

  解嵐瞠目結舌的看著他,再看看趴在小碟子上的小栗,這一人一鼠竟然這麼大搖大擺的吃起她的食物,渾然不覺她的眼已經噴出怒火。

  兩三口,他已經吃完了一盤,遞上空蕩蕩的盤子,「唔,味道真不賴,麻煩妳再來一盤白飯。」

  「啥?」她怔傻住了。

  他在做什麼?他到底在做什麼?她是要他來管教他的黃金鼠,不是要他來把她吃垮的欸,他當她這裡是食堂嗎?

  「別發愣了,快點,我很餓欸,在新加坡三天,那裡的東西實在是有夠給他難吃,好不容易回台灣來,還是台灣的米飯好吃,喏,一起來吃啊!瞧妳矮不隆咚的,多吃點才會頭好壯壯。」

  解嵐傻傻的把添了白飯的盤子遞給他,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繼續這麼狂吃起來,她傻了,因為情況超乎她想像的太多太多了。

  戰台楓的胃口實在很驚人,吃了三盤飯,把她的電飯鍋掃淨了,最後還抱著那一大鍋牛肉繼續吃起來,飯吃光了,他就挑起裡頭的食料,連一塊小肉末兒都不放過。

  一個小時後,他跟小栗就這麼「安詳」的癱在桌上。

  「哦,好飽。」還打了個飽嗝。

  「你、你……」

  飽受震驚的解嵐幾乎說不出話來,只是小嘴不斷顫抖,眼睛冷紅氤氳……突然問,她哀痛的號啕大哭起來。

  他竟然吃光了她的食物,帶著他可惡的黃金鼠一起吃光了她的食物,那他怎麼辦?她從幾個小時前就忙裡忙外煮得飢腸轆轆,結果到最後一口也沒吃到,她的人生怎麼會這麼坎坷?

  「戰台楓,你把我的晚餐還來!」

  「唔,妳一口都沒吃嗎?」他無辜的看著大哭的她。

  「你都吃光了,還叫我吃什麼?啃鐵鍋嗎?嗚嗚……」菱角嘴扁成一條線。

  「我剛剛就叫妳一起來吃啦,是妳自己不肯的,活該。」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肯定是剛剛拌飯吃光了。

  「喝,還怪我呢!那是我煮的,是我的糧食欸,你怎麼能夠這樣吃干抹淨?」好餓,她真的好餓,食材都用光了,她什麼也沒吃到。

  「這次學個經驗,以後千萬記住,跟我吃飯動作要快一點,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下回就懂了啦!」見她還是狂哭不歇,戰台楓只得安撫說:「好啦,大不了下回妳到我的整形診所來,我免費送妳一對雙眼皮,其它消費一率打五折,這樣總行了吧?別哭了,真的很吵欸。」女人就是愛哭。

  呸,誰希罕他送的雙眼皮,誰希罕他給的五折優待!

  「可是、可是……」她激動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可是她好餓!

  他腦子已經離開主題轉呀轉的,「對了,妳會不會煮海鮮燴飯?」

  解嵐抽抽噎噎的回答,「會啊。」

  「那明天記得去買海鮮燴飯的材料,我會準時回來吃晚餐的。」

  呿,已經大搖大擺的點起餐來,說得好像他是這個家的男主人似的,這種事情也只有戰台楓做得出來。

  「為什麼?」她驚問。

  「什麼為什麼?敦親睦鄰嘛!以後我就來這裡搭伙了,記得注意食材的新鮮度,不要又放太多味精知不知道?拜!」

  拍拍屁股,酒足飯飽的戰台楓撈起小栗,逕自回家去,留下悲苦難當的解嵐對著空蕩蕩的鍋碗瓢盆兀自啜泣垂淚。

  「戰台楓,你真可惡,解嵐,妳肚子真餓……」

  半個小時過去,她哀怨的洗刷著廚具,門鈴高唱起: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

  頂著小媳婦的臉孔來到門後,門一開,解嵐的臉馬上換成了晚娘,「你又想幹麼?」

  「喏,巷子口只剩下賣肉圓的阿伯還在,吃兩顆肉圓應該夠了吧?不夠的話,這裡還有一包臭豆腐……」

  不等他說完,解嵐刷的把食物搶了過去,趕忙衝進屋子狂吃起來。

  戰台楓跟在後頭進了她的屋子。

  嘖,她還真像難民,埋頭猛吃,也不怕噎著了,光看這種吃相,就算把她整成林志玲,可能也沒啥行情。

  他沒理她,逕自這裡走走、那裡看看。

  她的房子擺設很簡單樸素,客廳裡太現代化的電器沒有,比如DVD、音響……唯獨放著一台黑白--對!黑白電視機跟一支老舊電話,看不到冷氣的身影,幾件陳年的傢俱拼拼湊湊也沒啥特別的,倒是牆上、屋角或掛或堆的擺了不少畫作,他隨手翻翻,畫作的左下角都簽著一個嵐字。

  「誰畫的?」

  「我嗚嗯……」解嵐滿口食物,「我畫的」三個字說得一點都不清楚。

  可儘管她口齒不清,戰台楓倒還能聽懂。

  「妳平常做啥工作?」

  「兒童繪本插畫。」

  「收入如何,會不會餓死?」如果會,他得密切注意,免得對門哪天不幸發出屍臭。

  吃完最後一口肉圓,她揚手一抹唇,嘴巴又刁了起來,「你都還沒死,我哪捨得死。」

  「早知道妳吃飽就有力氣罵人,剛剛應該讓妳餓死算了。」他斜睞她一眼。

  「卑劣!」她回以白眼,也不想想是誰害她的。

  「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記得煮海鮮燴飯。」撂下交代,戰台楓往門外走去。

  「小心我下毒謀殺你。」

  「在我死之前,我會先報警的。」蠢婦,要下毒還嚷得這麼大聲,怕街坊鄰居不知道有命案即將發生嗎?

  砰的關門聲,阻斷了他們的對話。

  一個畫畫維生的女孩,傻里傻氣的天真,脾氣不是頂好,能活到現在也不容易了,戰台楓扯出一抹微笑。

  不過,笑她或是笑自己,恐怕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

  而猶坐在客廳沙發的解嵐愣愣的看著門口,一股怪怪的感覺縈繞她的心,脾氣壞歸壞,他還不至於泯滅人性嘛!




  時間一到,以往總是最後一個下班的戰台楓開始搶第一個衝出診所,把剩下的病患全塞給白陽庶去處理,一溜眼的不見人影。

  「戰醫生怎麼了?」斐如月問。

  「不知道,學長最近很怪。」白陽庶傻得嚴重。

  「豈只是很,根本是非常,最近老是一到下班時間就不見蹤影。」

  接連好幾天,一到下班時刻,斐如月跟白陽庶都懷著狐疑的心情開始對話,因為一向樂於把自己操到身心俱疲,回家倒頭就睡的戰台楓完全變了。

  而接連好幾個夜晚,戰台楓都是懷抱著愉快的心情入睡,因為他終於找到合乎他胃口的食物,這個神奇的廚娘就是解嵐,所以他每天趕著去她那兒吃飯。

  不單是吃飯,他還把解嵐當成每日調侃戲弄的對象,看她小臉氣得通紅,噘著菱角嘴手扠腰喝斥的模樣,他就覺得心涼脾肚開,開心得不得了。

  就算她小嘴巴拉巴拉的罵人,他也不覺得吵,甚至好幾次還私下臆測著,那張小巧的嘴巴吻起來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不過今天,他並沒有趕著到解嵐家,因為週末的夜晚,是戰台楓、山丹迭、宮城耀二的男人聚會時間。

  在Lounge  Bar的包廂裡,三杯烈酒、幾盤吃食,三人盡情飲酒聊天,戰台楓半瞇著眼,一整晚嘴角浮著漣漪似的淺笑,這對素來暴戾不耐的他而言實在改變太大。

  「台楓,你心情很好喔?」山丹迭問。

  他心情好?戰台楓有些詫異,不過察覺山丹迭有窺探的語氣,他只是淡淡掃過去一眼,「我心情天天都一樣。」

  「不一樣,最近特別好,很久沒吃炸藥了吧?」素有冰塊之稱的宮城耀二挑明了說。

  常常戰台楓說不到幾句話就火氣、殺氣齊著來,不是悶悶喝酒就是擺著臭臉,說的話像是三年沒刷牙似的臭,就連阿迭也說過他根本是吃炸藥長大的,可最近他好像轉性了,溫馴許多。

  「對,沒吃炸藥,都吃你家的飼料,所以脾氣跟我家小栗一樣好。」看到宮城耀二,訛詐小栗籠子費用的梁子他可記得清楚了。

  宮城耀二隻是聳聳肩,渾然不見愧色。

  看來他的脾氣真的好很多,若是以往,他拳頭可能已經揮過來了,今天還知道賣弄點幽默。

  「欸,你是不是交新女友了?」山丹迭問。

  「你們看我像是那麼肉慾低俗的男人嗎?幹麼非得有新女友才能高興?」

  「你根本就是。」山丹迭跟宮城耀二不約而同的給予肯定的回答。

  「靠,你們真是見不得人家好。」

  「對了,聽阿迭說你家對門搬來個新鄰居,怎麼不帶來跟大家介紹介紹?以前小麗的爸爸不也會來跟我們喝點小酒。」宮城耀二隨口問。

  「宮城,人家解嵐是個生活單純的小姐,哪敢隨便跟台楓出來喝酒。」山丹迭莞爾一笑。

  「啥,女的?」宮城耀二一臉愕然。

  等等,冰塊臉這是什麼表情?戰台楓擱下酒杯,「怎麼,我的鄰居不能是女的嗎?」

  「當然可以,只是我覺得危險。」

  「是誰危險?」山丹迭悶笑問。

  「當然是對方危險。」宮城耀二十分誠實。

  「宮城耀二,你這死日本鬼子有種再多說一句話,信不信我現在到外頭隨便吆喝一聲,大家一人一口口水就把你這可惡的日本人給淹死?」戰台楓很不滿的嚷嚷。

  好歹他也是個素行良好的男人,風流不下流,就算繁花綠叢過,也是片葉不沾身,素來格調高尚的他斷斷不會染指良家婦女的,至少他是這麼告誡自己。

  「炸藥補充得這麼快?」宮城耀二用冷冷的口吻挑釁說。

  「揍人會更快,你要不要試試?」

  山丹迭趕緊出面圓場,「唉,你們兩個就是這樣,聊個天也這麼殺氣騰騰的,明天都來跟我扛一箱退火氣的水果,省得你們火氣這麼大。」

  「是他太欠扁!」戰台楓瞪了宮城耀二一眼。

  「對了,解嵐做啥工作的?常常看她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去市場買東西。」

  「畫兒童插畫的。」戰台楓隨口應。

  「浪漫的職業,很適合當談戀愛的催化劑。」宮城耀二下了評語。

  「宮城耀二,你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成啞巴。」這個宮城存心跟他過意不去。

  「原來她是插畫家,難怪特別靈秀。」山丹迭撫著下巴沉吟。

  聽了他的話,戰台楓的下巴差點沒脫臼。

  靈秀?哈哈哈哈……

  阿迭是瞎了眼還是變驢了?

  要說她天真可愛,他沒話說,因為解嵐很多時候的確是傻得天真,恰得可愛,至於靈秀……他敢肯定的說,她這輩子是很難,幾乎不可能擁有這種氣質。

  「阿迭,我建議你去眼科一趟,好好把你的眼睛洗乾淨,如果解嵐這個恰北北的丫頭稱得上靈秀,那麼全天下的女人都是氣質美女了。」

  他可以承認她頗有姿色,但是靈秀這樣的字眼,他萬萬不以為然。

  「怎麼,你們還是常吵架?」山丹迭耳聞過兩人的對峙。

  「偶爾啦,還不是小栗頑皮了點,不過說真的,她的手藝真的是有夠給她好的。」才一天他便想念起她的手藝,要不是跟這兩個王老五約好要聚會,現在的他會是酒足飯飽的躺在家裡。

  「看來你動作很快,已經巴到人家家裡吃飯了。」宮城耀二涼涼的說。

  知道他一定會胡亂想,好面子的戰台楓連忙撇清,「欸,吃飯歸吃飯,宮城,把你滿腦子的淫穢思想收起來,人家有個男友在法國,我可不想撈過界,到時候被勒索我找你要錢。」

  「原來已經名花有主了,真可惜。」山丹迭感到惋惜。

  「只要喜歡,就算是有老公的,一樣可以搶過來,男友不過是很微薄的一種關係。」宮城耀二一針見血的說。

  「好,那就請宮城好好的去搶。」戰台楓不想跟這兩個笨蛋一塊兒起舞。

  可嘴巴上這麼說,他的心裡卻有些異樣的感覺,老是想抓住什麼似的,說真的,他還真想看看菱角嘴的男友是哪路貨色。

  看看?真只是看看也就罷了,偏偏他競萌生一種百年難得一見,企圖佔為己有的慾望。

  戰台楓在心裡嘀咕,都是那張喋喋不休的菱角嘴,有勾引的嫌疑。




  晚上七點了,解嵐揉揉酸澀的眼睛,這幾天趕畫稿趕得她沒日又沒夜,幸虧有豐盛定時的三餐在支撐她的體力。

  有時她會在心裡嘀咕,自己這樣趕畫還真像個畫匠,一點都沒有畫家風範,更稱不上所謂的藝術家,不過,看見新台幣入帳,她又覺得人還是活得真實、踏實一點好了,空靈超然的藝術家就留給男友這種天生具有才華的人來當。

  「餓死了,先弄點東西來吃吃。」她擱下畫筆走向廚房。

  紮起圍裙,熟練的挑洗著青菜,刀子在砧板上快速的移動,只見她迅速的燙了盤花椰菜,炒了盤洋蔥蛋、什錦炒,再由電飯鍋裡舀出她的滷肉,一時間香氣四溢。

  說起作菜,她比作畫還具有天分,隨便一弄都是香噴噴的佳餚,畫畫反倒比較像是她的夢想,一種永遠在追逐的夢想。

  花椰菜涮過冰水後,鮮嫩的綠讓人食指大動,解嵐趕緊去洗把臉,準備享用她的晚餐。

  可浴室的燈一開,她當場傻在原地動彈不得,崩潰的感覺朝她吞噬而來,渾身的雞皮疙瘩毫無意外的浮現。

  早上才拆封換上的滾筒衛生紙,此刻滾落在地板上,只見一地都是衛生紙,而罪魁禍首黃金鼠還把滾筒當作是牠籠子裡的運動設施,使勁的跑了起來。

  哇靠,牠當她的浴室是健身房嗎?

  瞬間,小臉蒙上了強烈的鐵灰色,握緊雙拳,她壓低嗓音憤恨的低吼,「總有一天我要殺了妳,該死的小栗!」跟著不斷的槌胸頓足。

  傻氣貪玩的小栗頓了下,停下來看了看,隨即又歡天喜地的玩了起來,很顯然的,牠把解嵐的搥胸頓足看成了手舞足蹈。

  與鼠溝通失敗,解嵐怒氣沖沖的轉身,殺氣騰騰的打算前往對門找主人出面負責,尋求一個合理的賠償。

  「戰台楓,來把你家該死的小栗帶回去,要不然你會看到牠的屍體!」

  纖手刷刷的連開兩道門,她才跨了一步,卻被外頭那對糾纏的身影震懾的僵住腳步。

  「呀?」她驚駭的發出一聲愕歎,連忙彎身躲到鐵門後連聲嘀咕,「哪裡來的偷情男女,竟然闖入公寓大廈妨害風化,污染我的生活品質,我得要趕快報警。」

  等等,那個傢伙有點眼熟,好像是……

  捺不住好奇,解嵐探出頭窺視,是戰台楓!

  他、他竟然帶女人回來,而且還如此飢渴的就在公共場所上演激情。

  戰台楓這個「不素鬼」!

  「台楓,你是不是忘了我了?」女聲嬌嗔埋怨。

  「妳像是會甘心讓人遺忘的女人嗎?」

  應該沒有人能夠輕易忘了一個出門化妝像關公,穿的衣服像睡衣的女人,況且,他還親自幫她操刀整形過,想要忘,很難,除非失憶。

  「當然不是。」女人嫣然一笑,送上紅唇激吻。

  只見戰台楓一手瀟灑的將西服披在肩上,一手搭在身前女人的腰臀之間,他身前那個身穿橘金色貼身蕾絲洋裝的女子十分主動的攀住他的頸子,不斷的送上激情狂野的熱吻,他則不抗拒也不主動的享受著。

  吻著吻著,一個忘我,這打扮入時的女人竟開始解戰台楓的衣扣,塗滿艷紅蔻丹的手指大膽的往他胸膛撫摸而去,白皙的腿還抬了起來攀掛在他身子上,畫面呈現極度的大膽情色,讓鐵門後的解嵐看得瞠目結舌。

  當那女人伏在他胸前激吻磨蹭時,戰台楓竟含著笑,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躲在鐵門後偷窺的解嵐,先是朝她挑過一記眼神,接著揚手大方的朝她示意,隨即蠕動著唇無聲的說--

  小朋友別偷窺!

  他的舉動十足的挑釁,眼神又儘是挪揄,讓滿臉通紅的解嵐又是尷尬又是氣惱。

  「這個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狠狠瞪他一眼,她忘記自己原先是要來告小栗的狀,漲紅了臉的躲回屋子去,關上門還不忘緊緊的鎖起三道鎖,好把那對激情男女的情色鎖在門外。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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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5:20:17
第六章   


  「主人是色狼,養的寵物是沒家教的鼠,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啊--」解嵐站在客廳裡仰天狂吼。

  一想到門外的戰台楓還在跟人舌戰,又看到小栗在她家造成的混亂,她滿腹怒氣無處發洩,她發現,打從自己搬到這裡來,惡運就沒停過,三天兩頭被一隻黃金鼠搞得快精神崩潰,還要被一個護短的主人氣得心臟衰竭,她的生活品質到底在哪裡?

  走到廚房,她捧起餐桌上的碗,惡狠狠的狂吃起來,像是洩恨似的狠狠咀嚼著飯菜。

  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騎驢灞橋過……

  解嵐充耳不聞門鈴的響聲,兀自發狠的吃著她的晚餐,未來如果哪天她得了胃潰瘍,罪魁禍首一定是戰台楓跟他的愛鼠。

  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騎驢灞橋過……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騎驢灞橋過……

  門鈴無止境的響個沒完,讓她的耐心瀕臨臨界點,解嵐頂著她的「弧仔臉」,踩著風火輪走去,開門就賞了一個臭臉。

  「色胚、AIDS帶原者,我命你馬上離開我家大門五百公尺遠。」

  五百公尺?兩扇門距離連五十公尺都不到,她也真敢說出口。

  不理睬她的命令,戰台楓逕自拉開門,越過杵在門口的小晚娘,「今天晚上吃什麼?」

  「你管我今天晚上吃什麼?你有女人的口水吃就好了。」菱角嘴噘得老高。

  唔,酸不溜丟的字眼,看來是在生氣呢!

  嘖嘖,她也太小心眼了,男人總是有逢場作戲的無奈,這菱角嘴怎麼一點都不懂得體諒?

  況且,剛剛要不是她跑出來偷窺瞎攪和,他早擺平那個整形阿桑請她走路回家了,還不都是她害他被多摸了幾把,才用極度婉轉的態度攆走趴在他胸前的阿桑,被性騷擾的損失他找誰賠去?

  突然,戰台楓十分嚴肅的轉過臉,定定的看著她,還有那張菱角嘴……

  「做什麼?」她以為他要惱羞成怒的發火揍人了。

  只見他努努鼻子,滿屋子來來回回認真的嗅呀嗅的,「我聞到一股味兒。」

  「什麼味兒?」會是瓦斯外洩嗎?她認真的聞,卻啥也沒聞到。

  「醋酸味兒,」驀地,眼神凝著揶揄,他放肆的咧嘴一笑,「我懷疑妳在吃醋。」食指曖昧的點了點她的唇。

  俏臉隨即漲得通紅,「我幹麼吃醋?」口氣略慌。

  他挑挑眉無辜的說::逗要問妳嘍,我怎麼會知道。」

  「哼,你想太多了,我不但不會吃醋,我還要祝福你們白頭偕老,要死趁早呢!」

  「多謝,不過最後面那句就省了。」逕自添了碗飯,戰台楓拉開椅子坐在餐桌前,馬上拿著筷子大吃起來。

  他吃東西的模樣一如往常的凶狠,須臾,原先還滿滿的盤子已經見了底。

  「欸,解小嵐,妳菜炒得太少了啦,叫人來吃飯還炒這麼幾個菜,又不是颱風過境菜價上漲,多買幾棵青菜會死嗎?」戰台楓為不滿足的肚皮連聲抱怨。

  天啊,他的臉皮到底是什麼東西打造的,怎麼會厚到這種地步?

  「欸,你這厚臉皮的男人,我不是叫你來吃飯的耶,你去我家浴室看看你家小栗幹的好事。」

  戰台楓馬上擔心的跳起來,「怎麼,小栗掉到馬桶去嗎?」

  「如果是,我頭一個放鞭炮慶祝。」偏偏不是。

  「小心眼!」聽她這麼說,表示小栗依然安好,他啐了她一聲,又逕自吃起晚餐。

  打從那天吃了她的燉牛肉,生性挑嘴的他發現她的手藝實在很對他的胃口,就連海鮮燴飯也一樣叫人食指大動,看不出來她有這樣的好手藝,他乾脆天天厚顏無恥的巴著上門吃飯。

  「對對對,我就是小心眼,你最不小心眼了,那麼我可不可以請你把你的黃金鼠帶回家去,永遠的監禁起來,然後慷慨的掏出你的錢包,付清你家小栗在這兒破壞的所有損失--包括我精神上的損失,還有你白吃白喝的飯錢?」她已經瀕臨失控的大聲嚷嚷。

  每次只要跟他說話她就會氣得腦部充血、火冒三丈,隨時都有腦血管爆裂的危險,如果她手上有刀,一定會撲上去狠狠的砍個痛快。

  不把她的憤怒當一回事,戰台楓依然故我,「湯呢?我要喝湯。」

  還問湯,他不知道她現在正在發火嗎?

  「沒、有、湯--」解嵐掐尖了嗓子的嚷。

  他也不理睬她,端著碗走到瓦斯爐邊,打開鍋蓋,熱呼呼的羅宋湯正在向他招手。

  「嗯,濃郁好味道。」他喝了一口,一臉滿足。

  「戰台楓!」這傢伙竟然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底。

  他睞去一眼,「妳真的很吵耶,吃飯時間不安靜點,嘴巴一直不停巴拉巴拉的說個沒完,別說妳的口水會污染菜色,用餐的人還會胃潰瘍欸!」

  他瞇眼思忖,再吵就不要怪他用最卑劣下流的手段--封吻,來逼她的菱角嘴住口。

  「我才會胃潰瘍呢!」說著解嵐翻出手掌,「拿來,我要你實質的賠償。」

  戰台楓慢條斯理的喝完湯,抽起面紙拭淨嘴巴,然後皮皮的把錢包掏出來,裡頭的東西也全部抖出來。

  東西不多,就幾個銅板跟一張百元鈔票,還有一些證件、金融卡。

  「唔,剛剛去加油,結果只剩一百塊還有幾個銅板,好吧,妳就加減收下啦!對了,需要金融卡跟信用卡嗎?不過沒有密碼跟簽名,給妳也沒用。」戰台楓迅速的收了回來,「那麼身份證妳需要嗎?嗯,還是不要好了,我怕妳把名字寫在我的身份證配偶欄上,到時候我就損失慘重了,至於健保卡,妳自己有就好。」每一句話都充滿了調侃戲弄。

  認識她之後,他徹底學到調侃人的樂趣,只是可憐瞭解嵐,瞧,她果真又是面紅耳赤的。

  哼,誰希罕他配偶欄的位置,嫁給他的人才真是倒霉呢!小氣巴拉的男人,竟然想用一百塊打發她!

  「對了,明天我想要吃浙江小炒,記得喔!」

  又點餐,還膽敢挑嘴的說要浙江小炒,他真以為她是他家的廚娘啊!

  解嵐越想越生氣,抄起一旁用來搥打肉片的鋁槌,作勢便要朝這傢伙的腦袋打去,「我先賞你一道燉豬腦。」

  「欸,妳謀殺啊!」戰台楓一把抓住她的手。

  「對,我就是,我巴不得把你跟你家小栗一起宰了。」她拚命跺腳。

  他搶下她手中的凶器,仔細端詳半晌,隨即往桌上一扔,「嘖嘖,還說妳沒吃醋,一定是剛剛看見我跟個美女吻得火熱,所以心裡發酸,大不了我也送一個吻給妳,不就得了!」食指不忘輕佻的挑她下巴一記。

  她再度臉紅,又羞又氣的,「跟你說你少臭美了,我、我還替那位小姐擔心呢,天曉得她回去會不會得什麼病?」

  「得病?那妳要不要來試試會得什麼病?」他煞是認真的問。

  老實說,每天看她的菱角嘴在他面前動個不停,光忍耐也是很辛苦的欸,真想嘗一口。

  她連忙退了一大步,「我才不要!」滿臉驚慌的模樣,好似他身上有著成千上萬的可怕病毒。

  他不死心的逗著她,一腳跨上前去,伸手往她腰際一攬,兩人緊緊貼在一塊,「真的不要?」笑得瀟灑又勾人。

  這刁蠻小菱角嘴,鮮艷欲滴的叫人忍不住想嘗一口。

  「啊--我當然不要!」她尖叫著拒絕。

  「唔,真可惜,剛剛那位美女直誇我吻技很好呢。」

  「你這色胚。」一掌奮力推開他的臉。

  瞧她慌的,戰台楓心底一陣莞爾,決定先饒她一回,遂而鬆開手。

  「幹麼這樣『必訴』,食色性也,這就跟吃飯睡覺一樣,是人的天性。」轉身又道:「說真的,以一個女人的眼光來看,妳覺得她美不美?」他雙手抵在餐桌上,側著臉睨她。

  哼,瞧他熱切的,解嵐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剛剛那位打扮入時的小姐的確風情萬種,遇上那樣的女人,是男人都抗拒不了,況且天下的男人都愛聽別人誇自己的女伴漂亮,她也只好順應情勢。

  「嗯,是還挺美的。」有點悻悻然的口吻。

  「真的嗎?」戰台楓欣喜若狂。

  解嵐睞他一眼,心想,他一定又想拐彎說她其貌不揚,嘖,心機真是夠重的。

  「對,很美,比我美上幾千幾萬倍,這樣你滿意了吧!」沒好氣的。

  「我當然滿意,那可是我傾畢生精力,一刀一刀的切割,然後一針一線的縫合,幫她整形整出來的,看來我的技術的確受到不少肯定,連妳這麼小氣的人都願意誇我。」他擰她的鼻尖一記。

  哼,原來是要她誇他整形技術精湛,還不忘順便罵她一句小氣,果真是個可惡至極的臭男人。

  「出去、出去,你馬上滾出去。」她得來徹底消毒他用過的碗筷。

  「好,我是該回去了,打擾妳設計明天晚餐的菜色的確不大好意思,別忘了好好表現喔。」他邊說邊往外走。

  「去你的浙江小炒!」給他一盤竹筍炒肉絲都嫌浪費。

  正當解嵐還氣得渾身冒煙,他又踅了回來,「唔,忘了帶我家小栗回家了。」

  「牠、在、浴、室!」

  有沒有人跟她說過,她生氣的模樣,有一種鮮活的嬌嗔美感?

  戰台楓帶著一抹鬼祟的笑容,經過解嵐身邊時,單手驀然一勾,對準她的菱角嘴,低頭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覆上。

  「你唔……」她的話被結實的堵住。

  他的唇貼住她的唇,四片唇瓣吸吮在一塊兒,一如他所想像的那般甜蜜柔軟,他不知不覺的加深加重這個吻……

  他身上的氣息一古腦兒的全竄入她的鼻腔裡,那充滿陽剛的味道強烈的讓她幾乎不能呼吸,身體裡沉眠的細胞彷彿在這一瞬間都甦醒了起來。

  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吻,竟會讓她產生被呵護憐愛的幻覺?

  許久,他一臉得意的結束了這意外的吻,然後拋下錯愕的她,逕自往浴室去尋找該回家的小栗。

  時間瞬間靜止了,解嵐瞪著眼,不敢相信他就這麼吻了她!

  戰台楓把躲在衛生紙堆裡的小栗撈上掌心,然後愉快的回家去,留下從憤怒轉為驚駭的解嵐,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

  當晚,她徹底的失眠了,啥都引不了她的注意,只能任著心情紛亂的像章魚的觸腳,四處擺盪似乎想要抓住點什麼,而這一切異象都是為了戰台楓突如其來的吻。

  「可惡的戰台楓--」她裹起被子,將自己深埋。

  悶在被窩裡,她努力想著男友,偏偏戰台楓的臉卻老是出來跟她作對,她努力喊著男友的名字,偏偏發生口誤喚成戰台楓。

  男友的模樣,在這一刻竟是這般模糊,解嵐內心極度不安。

  「他為什麼吻我?」在無助的昏暗中,她悄聲的問。

  而另一張床上的始作俑者則是一夜好眠,同樣因為那個吻。

  戰台楓是滿足的睡去,「咳,菱角嘴吻起來果然特別贊!」




  為了那個吻,解嵐整整一個禮拜不跟戰台楓說話,儘管他還是天天厚顏無恥的上門吃飯,逮到話題就跟她瞎扯一通,但她始終像蚌殼似的閉著她的菱角嘴,不吭一聲。

  氣氛僵凝得連貪玩的小栗都知道該止步。

  「欸,妳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開口說話?」

  解嵐抬頭睞他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吃著自己面前的食物。

  好個無言的抗議!有種妳一輩子不吭聲。束手無策的戰台楓索性也低下頭洩恨似的狂吃起來。

  最終,他實在是受不了了,只得舉雙手投降,「好,大小姐,算我怕了妳,我跟妳道歉總行吧!要不,這回換妳吻我,我絕對不會有任何反抗。」他噘起嘴巴,主動湊了過去。

  英氣的眼眸掃過一瞥,解嵐把桌上的蘋果扔了過去,「你去死吧!」決心要砸他個鼻青臉腫。

  就說他是不安好心,要不怎會主動道歉,能從這人嘴巴吐出「對不起」三個字簡直比鑽石還要稀有,果然!

  「欸,菱角嘴,我可也是有底線的喔。」拿蘋果K他,很疼的欸。

  「我就偏要挑戰你的底線。」她發狠的說。

  抑鬱一個禮拜的心情此刻開始發洩,她懊惱他的吻,更懊惱自己紛亂的心,然而她啥也不想思索,索性把一切懊惱的源頭歸向他。

  若是他不吻她,生活就會一如往常的平靜,而她也就不會這樣心神不寧了。

  解嵐把雙手能拿到的雜物全都當作武器,盡數扔向了戰台楓,只見一向威風凜凜的他被追殺得像只落難狗,只能夾著尾巴逃竄。

  「喂,解小嵐,我警告妳別再扔了,要不然我可是要反擊了喔!」他發出警告,希望這嗆脾氣的菱角嘴可以視情況收斂。

  「那最好,是男人就反擊呀!這回就是要讓你知道,你不要看我是女生就以為我好欺負。」她依然不肯停手。

  他可知道那個吻困擾了她多少夜晚,害她失眠了多少回,她也是個軟弱又害怕寂寞的女子,孑然一身的守在台灣癡癡等待男友歸來,認識他和畢生最恐懼的老鼠已經夠倒霉了,他怎麼可以這樣撩撥她的心,更可惡的是她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逃竄無路的戰台楓打開大門爭取唯一生機,稍稍轉過身,咱的擋下她迎面扔來的電話簿,「解嵐,不要再扔了。」他再一次警告。

  他都已經逃到大門口了,她還不放過嗎?想他戰台楓幾時放縱過一個女人對他這麼為所欲為的放肆攻擊,最好她見好就收,要不……

  解嵐一張小臉殺氣不減,一路追到門外,「我偏要扔!」

  話落,搋在懷裡的拖鞋、面紙盒、遙控器、餅乾、小札書……舉凡她沿途唾手可得的物品,沒有一樣不往戰台楓身上招呼去的。

  戰台楓忍無可忍,一把扯過她的手臂,她懷中的「武器」嘩啦嘩啦的掉了一地,她還來不及反應什麼,已經被他圍困在角落。

  雙手揪住她的手臂,讓她腳下整個騰空,他一臉陰沉的瞪著她,「妳扔夠了吧?」

  「還沒!」解嵐賭氣的嚷嚷,踩不到地的雙腳拚命的踢擺,「快放我下來!」

  「我偏不。」拿喬耍賴他也會。

  兩雙眼睛就這麼充滿敵意的瞪著對方。

  他的手始終緊緊的扣著她,讓她懸在半空中,眼睛則像著了火似的,雙腳無法如願踏實的解嵐心慌的看著眼前的他。

  「可惡。」她明白自己該逃開的,卻動彈不得,坐困愁城之際也只能用踹腳攻擊,好逼他放開自己。

  他咬牙低吼,「安分點,要不然……」

  「戰台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她啥也不聽,繼續像個刁蠻的野丫頭撒潑。

  「放我……唔……」驀地,熾熱的唇又再度封吻她喋喋不休的菱角嘴,這一回帶著懲罰的粗暴,狠狠的輾轉吻吮她薄軟的唇。

  她的抗拒顯得薄弱無效,不管她如何逃避,他就是有辦法攫住她的唇,將她的理智全數吻去。

  箝制她雙臂的手轉而環抱她纖細的腰肢,當她的手心抵在他胸膛時,陡升的體溫透過他的鐵灰色襯衫傳遞過來,他們像是糾纏在火中,隨時萬劫不復。

  她的心在沉淪,男友模糊的身影只剩縷煙,她雖沒想過要當貞潔烈婦,但也沒想到自己會想背叛,她緊閉的雙眼沁出淚水……

  「為什麼哭?」低啞的嗓音問,淺啄她的淚。

  解嵐搖搖頭,只是啜泣。

  看著她心傷的模樣,戰台楓揣測著,她想起男友了嗎?這讓他有些不是味道。

  她還挺像個貞潔烈婦的,就只會傻呼呼的等待,她太不懂男人,男人不會因為有人癡等而安分,反而只會更肆無忌憚的為所欲為,如果男人真的憐愛一個女人,就不會讓她孤單的等,她真是傻呀!

  憐惜她又嫉妒她男友,一把無明火讓戰台楓重新激烈的吻她,恨不得將她心裡那個男人的記憶,全都掃除殆盡,他的沉鬱蔓延全身,藉由吻傳遞給猶不斷哭泣的解嵐。

  現在的他只想把這單純的女人納入他的羽翼,由他來守護。

  此時,電梯的門忽然打開,見到外頭纏綿擁吻的身影,裡頭的兩人怔愣住,連踏出的勇氣都沒有,匆匆擱下兩籃水果,搭著原班電梯離去。

  「我沒看錯吧,那人的確是台楓吧?」山丹迭傻傻的問。

  「是,那鐵灰色的身影就算化成灰我都認得。」宮城耀二回應。

  「那……」山丹迭舌頭打結的問不出不一個問題。

  「我就說台楓的新鄰居注定要倒霉了,看來事實真是如此。」宮城耀二走在前方涼涼的道。

  「那不就是三角戀?」

  「三角?哼,戰台楓這個人絕對會讓第三者連出現的機會都沒有。」

  「但他才是第三者啊!」

  「那他一定會把自己從第三者升級。」宮城耀二很肯定這一點。

  「你對他還真有信心。」

  「我只是對別人沒信心,尤其是那個台楓想要的女人。」

  是女人都不會是戰台楓的對手,戰台楓這個脾氣不佳的火爆男人偏偏最喜歡疼愛女人,而這毛病只怕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好個『友情彌堅』。」山丹迭忍不住失笑調侃。




  終於嘗到輾轉難眠的滋味。

  因為他的佔有慾開始發酵,連著好幾天,戰台楓晚上都睡不好,在診所裡更是心神不寧的走來走去,頻率高得讓斐如月跟白陽庶都咋舌,原本平整光滑的地板好似快被走出痕跡。

  他沒有對解嵐明說什麼,想也知道她一定會斷然拒絕,可是他又不願自己這樣「妾身不明」的,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窩囊,沉重的無奈感讓他無比煩躁,就像颱風來臨前的天氣,燠熱難當。

  「戰醫生怎麼了?不會是更年期到了吧?」斐如月偷偷打量著那煩躁的身影,壓低音量說。

  「不可能,學長才幾歲,會不會是診所快要關門大吉了?」白陽庶轉而問。

  「呸,在阿迭先生家的水果行還沒關門之前,我們診所怎麼可能先關門。」斐如月信心滿滿的說。

  「這倒也是。」至少他們沒幹過免費的生意。

  診所電話響了,斐如月跟白陽庶兩人連番推辭後,永遠弱勢的白陽庶只得乖乖的抓起電話,還來不及開口對方已經先搶話,逼得白陽庶只得連番說是。

  掛了電話,他走向眾人閃避了一天的戰台楓,「學長,阿迭先生說你家公寓大樓失火了。」

  晦澀的眼睛竄起火苗,「媽的!怎麼不早說。」戰台楓不假思索,脫下白袍往白陽庶懷裡一塞,順手抓起鑰匙就往外衝去,讓他掛心的不是家當,而是那個菱角嘴。

  飆車趕回公寓,他在兩條街外下車一路狂奔。

  「台楓!」山丹迭在火場前喚他。

  這時消防隊員正從冒煙的大樓扛著一個胡亂嚷嚷的女人衝出,她的手上還握著鍋鏟,披頭散髮的好不狼狽。

  是解嵐,因為她腳下穿著趴趴熊的拖鞋。

  戰台楓迎了上去,一把抱過她,「妳沒事吧?」他緊張又激動的問。

  解嵐一看見是他,立即放聲大哭,「哇……戰台楓,為什麼我遇到你就沒好事?現在竟然連房子都失火了,而且我一直找不到你家小栗,嗚哇……」

  她依然很討厭小栗,但就算她再怎麼討厭小栗,她也不想她的房子裡有冤魂,而且還是隻老鼠的冤魂。

  「小栗早上被我送去動物診所了,牠昨天拉肚子。」他脫下外套包裹住她濕漉漉的身體,「妳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她抱著他狂哭,啥也下回答,她真的嚇壞了。

  趕了一晚上的畫,她迷迷糊糊的睡去,誰知道家裡客廳突然發出爆炸聲響,隨即就陷入大火中,跑到廚房勉強用盆子潑水火勢依然猛烈,她拿著鍋鏟想殺出火場,可火實在太大了,正當她快要被嗆昏時,終於有個人把她扛了下來。

  戰台楓見她哭得如此賣力:心想,好吧,能哭就是福,至少不是奄奄一息的鬼模樣,索性提供他的胸膛與他的手帕,讓她哭得盡興。

  解嵐家的火勢很快就被撲滅,消防隊員依序撤退,山丹迭跟消防隊員聊了幾句後,走了過來,「研判是電視機爆炸引起的火災,幸虧鄰居發現得快,沒釀成大災禍。」

  「阿迭,先幫我準備一些水果禮盒,待會兒好跟其它住戶致歉。」

  「嗯,我現在就去。」

  證實是虛驚一場後,住戶們紛紛都回家去了,戰台楓攙著解嵐在一樓的階梯上坐著,她手中還死命握著鍋鏟。

  「沒事了,人平安就好。」

  人是沒事,但她的家卻有事,就連她昨晚才趕工完成的插畫也有事!「戰台楓,你是不是衰神投胎,否則為什麼我遇到你就倒霉?嗚嗚……」

  說他是衰神?戰台楓一陣氣悶。算了,不跟這丫頭一般見識。他把她攬得更緊。

  他扶著她徒步走上六樓,戰台楓的家一點事都沒有,可是解嵐的家卻滿目瘡痍,平平是六樓,情況差那麼多。

  瞧,整個客廳烏漆抹黑的,所有東西都燒個精光,沒燒光的也被消防車的水柱毀了,她悲從中來,「嗚嗚……」

  戰台楓終於見識到,女人的確是水做的,索性讓她伏在他肩上哭個痛快。

  「台北還有什麼親戚可以依靠的嗎?」

  她搖搖頭。

  「媽的,你們解家不會只有妳一個人吧?」

  解嵐含淚控訴的掃他一眼,「就算有我也不認識,在我六歲之前,爸媽早就相繼去蘇州賣鴨蛋了,十三歲的時候,我大姊跟著四十多歲的情人為愛走天涯再也沒聯絡,十六歲的時候,我三十多歲的二哥因為參與綁票被判處死刑,十九歲的時候,我五十歲的大哥在大陸經商失敗,欠了一屁股債被討債公司逼得走投無路,早不知道去哪裡了……」她委屈泣訴坎坷的經歷。

  戰台楓聽得頭疼欲裂,她還有臉說他是衰神,這樣聽來她大小姐才是標準的衰神欸!在她還沒遇上他的時候,她的人生也沒多順遂。

  「然後現在妳該死的男友還在法國念他該死的藝術!」他下耐的說,手指狠狠的爬過頭髮,「你們還真是『一門英烈』啊!」無奈之餘下了腳注。

  「對啊……」

  還對,虧她還對得出口,「那妳當初房子怎麼買的?」

  「我老爸在我名下登記了一塊土地,因為屬於都市變更計劃的範圍,人家找上我,我才知道我自己有土地,於是賣了土地買房子。」

  嘖,還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馬上打包收拾東西來住我家,妳可以住到房子整修好為止。」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有種再拒絕他啊,膽敢說不,就讓她流落街頭去。

  「可是你……」解嵐為難又不安的睨他一眼。

  「欸,妳這什麼眼神,我可是有格調的人欸,保證不會趁機非禮妳啦!」戰台楓嚴厲譴責她的顧慮。

  她臉頰發紅,「可是還有小栗……」

  「妳住在妳家小栗還是會上門溜躂,妳住到我家,小栗也不見得會乖乖在家。」都什麼時候了還忌憚一隻可愛的小黃金鼠。

  「可是我沒多餘的錢付房租,也沒錢重新整修房子。」一想到她的存款數永遠不超過四位數,解嵐又想哭了。

  戰台楓不耐的揚揚手,「省了省了,記得煮晚餐給我吃就好,至於房子整修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幫妳找個免費的室內設計師,不會讓妳多掏一毛錢出來的。」

  「真的?」怎麼可能有免費的室內設計師?

  他橫眉豎眼的,「對,因為設計師絕對不敢跟我要錢。」瞧他,凶得勒。

  「那誰付錢?」她可不想因為拖欠室內設計費用而被告,搞得官司纏身。

  「總有人會付錢,妳甭擔心,瞧妳狼狽的,先去洗個澡,待會去跟其它住戶道個歉、致個意。」

  「喔。」她可憐兮兮的應允。

  淪為受災戶的解嵐沒有權利有異議,只有依著戰台楓的指示,簡單梳洗後換上僅剩的乾淨衣物,讓他陪著她逐層逐戶的拜訪致歉,送上美味的水果不夠,他還體貼的表示要負擔住戶因火災衣物送洗的損失,嘖,看不出來這男人還真有風度。

  「嗚嗚……」

  「又哭什麼?水果是阿迭免費提供的,不用妳付錢啦!」事情都擺平了不是嗎?住戶也都不怪罪了啊!

  「戰台楓,雖然你之前很可惡又很霸道,但我還是要謝謝你的幫忙和收留我。」

  感激還不忘說人一頓,這張菱角嘴真是不得人疼欸。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明天開始好好幫我洗飯燒衣,用勞力抵房租!」

  「是洗衣燒飯啦,嗚嗚……」哭泣中的解嵐不忘指正。

  雖然她知道幫戰台楓打點家務的下場應該跟菲傭沒啥兩樣,但至少不會流落街頭了,他的心地還是善良的。

  「OK,妳高興就好!」

  她還真不是普通愛哭耶,哭得叫人心慌。戰台楓索性又把她抱緊緊的,讓她哭個盡興。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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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5:21:11
第七章   


  大清早,解嵐頂著紅腫的眼睛在陌生的廚房裡張羅早餐。

  翻了大半遍天,她只找到鮪魚罐頭跟土司,不由得苦笑,動手做起鮪魚三明治。

  突然,一個暴跳如雷的聲音從戰台楓房裡傳出,她納悶的探長頭想窺視,無奈房門緊閉,啥都看不到。

  「不會是掉下床了吧?不知道需不需要請救護車?」她暗自嘀咕。

  不一會兒,披著鐵灰色襯衫的身影急驚風似的掃了出來,衝進浴室戰鬥式的梳洗,牙刷塞在嘴巴裡冒白泡,左手上的電動刮鬍刀嗡嗡嗡的響個沒完,右手還努力的扣著衣扣,可是一樣都沒完成的他又殺到廚房對著解嵐一陣鬼叫。

  「妳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她看看牆上的鐘,「九點四十五分啊!」

  「該死的,那妳怎麼沒有叫我起床?」戰台楓氣急敗壞的大吼,他早上有個手術,這下可好了,那個病患一定會殺了他。

  解嵐無辜的看著他,「你又沒有吩咐我叫你起床!」視線往下移向他的襯衫,吶吶的又開口,「你扣子扣錯了。」

  他一愣,自知理虧,轉而道:「快去幫我把領帶、西服、公文包、車鑰匙拿出來。」接著衝回浴室完成剩下的動作。

  二度掃回廚房,他要的東西解嵐都放在椅子上了,他迅速重新扣好襯衫扣子,抽起領帶在脖子上穿梭,「早餐吃什麼?」

  「我只找到鮪魚罐頭跟土司,所以……」

  不等她說完,戰台楓搶了一塊鮪魚三明治塞入嘴巴,「再幫我打包兩塊,快點--」

  「喔。」她趕緊拿出餐盒放了兩塊進去。

  他從她手中接過餐盒,像狂風似的邊走邊交代,「洗衣機在陽台,我的衣服在浴室,記得幫我洗,晚一點還要幫我喂小栗,至於房子打掃,清潔公司每個月會來服務一次,今天晚上我要吃烤秋刀魚……」

  解嵐驚叫,「欸,我不敢啦,我不要喂小栗!」她勉強追了幾步,「而且你家沒烤箱……」

  砰的一聲,鐵門聲響阻斷了她的話。

  正當解嵐苦惱的看著小栗的籠子時,戰台楓又氣喘吁吁的踅了回來,臉色一樣臭,他從襯衫口袋抽出金融卡,「妳如果需要畫畫的地方,書房裡的那張桌子先將就著用吧,記得要去領錢買菜,別讓我餓肚子,需要什麼妳就買什麼,密碼是1234,千萬不要忘記我的烤魚。」掏出鑰匙圈解下家裡的鑰匙一併交給她。

  「戰台楓,你家沒有烤箱啊!」

  只見他懊惱的抓抓頭髮,「好啦,我知道了,總之先把東西準備好,烤箱再說!」鐵灰色身影再度消失在客廳。

  瞧他倉皇得活像被鬼打到似的,看得出來他脾氣不好、缺乏耐性。

  他一出門,家裡馬上安靜下來,解嵐看看這個家,「還請清潔公司來家裡打掃,他也生活得太舒適了吧!」只是每回打掃完還得撐一個月,他還真是了不起。

  二話不說,解嵐馬上發揮她的家事才華,又是洗衣、又是拖地,裡裡外外都清掃一回,三兩下就把一切都收拾打點完畢,然後如臨大敵的看著籠子裡甦醒多時的小栗。

  她一點都不想靠近,更遑論是餵牠吃東西,偏偏戰台楓把餵養的責任交託給她,這可怎麼是好?

  解嵐坐在沙發上苦思許久,最後不得已,她只好拿來長筷子,一點一點的把飼料夾進籠子,延長她與小栗接觸的距離。

  「不要看我,我是不會放妳出來的,妳快吃。」她慘白著臉,連瞧都怕。

  明明小栗被囚困在籠子裡,但是解嵐的雙手還是無法克制的抖個不停,結果送進籠子裡的飼料都抖落得只剩下三分之一,使得吃不飽的小栗不停的亂竄抗議。

  「小栗,不要跑來跑去,這樣會干擾我!」她一面制止,一面拚命搓揉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要不是無家可歸,她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竟然要照顧這只可怕又可惡的黃金鼠,真不知道戰台楓沒事養只黃金鼠幹麼,根本是用來折騰她的。

  叮咚叮咚!解嵐撇下筷子狐疑的去應門。

  「快遞。」戴著安全帽的男子表明來意。

  「快遞?我沒叫快遞啊!」

  「但是有人叫我送東西來。」

  「誰叫的?要給誰?」她仔細謹慎的問。

  「戰先生給解嵐小姐的。」

  是他!可好端端的叫啥快遞?解嵐納悶的開門簽收,抱著東西回到客廳,馬上打開來瞧瞧。

  「烤箱!」她驚呼出聲。

  他會不會太神速了點,才說沒有烤箱,兩個小時不到馬上叫人送來。

  鈴鈴……

  接著換客廳的電話響起,解嵐猶豫著該不該接,/心想,這是他家,還是別亂接電話好了,於是拿起筷子繼續喂小栗吃東西。

  可是打電話的人耐心驚人,一回又一回的打,一副非逼得人受不了才肯罷休的態勢。

  解嵐被鈴聲吵得不耐煩,只好代為接聽。

  誰知對方劈頭就一陣罵,「妳幹麼不接電話?」

  「唔,我不知道是你打的啊!我想說可能是找你的電話,還是不要亂接好了。」她囁嚅的解釋。

  「管他是誰打的,有電話就接啊!」戰台楓為之氣結。

  尊重他是屋主也不行,還要挨罵,解嵐一臉哀怨,「喔,什麼事?」

  「烤箱送到了沒有?」

  「十分鐘前送到了。」

  「怎麼這麼晚!我待會兒打電話去投訴。」他氣得大叫。

  「啥?」這也要投訴,看來他今天火氣很大。

  「現在妳去書房幫我拿個數據,就是放在書桌上那一份,然後再去我的房間幫我拿皮夾,我、我早上忘記帶出門了。」

  難得囂張的戰台楓聲音也會氣弱。

  「喔,我一會兒就幫你送去。」她悶笑。

  「妳在笑我?」他敏感的問。

  「唔,沒有。」她摀住嘴。

  「最好沒有,出門前把小栗的籠子打開讓牠出去兜風。」

  「什麼?!你又來了,我才不要!」說到他的黃金鼠,解嵐只想敷衍過去,但是他根本不給她抗辯的機會便掛上電話。

  「寄人籬下,委曲求全。」她一次次的告誡安撫自己。

  解嵐先是在書房找到他的數據,又在他房間的床頭櫃找到他的皮夾。

  黑色皮夾的質料很好,因為經年使用,以至於表面有些斑白,但是皮夾卻還嗅得到一股清潔皮革的味道,看得出主人十分呵護,不忘定期保養他的皮夾。

  她以為像戰台楓這種集雅痞、狂妄之大成的整形醫生,汰換東西是很頻繁隨意的,完全想像不到他對一隻皮夾會如此念舊,好奇心讓她打開他的皮夾,抽看著裡頭的證件資料,證件上的相片和現在的他差下多,不過身份證上的相片讓她露出會心的微笑,因為奇呆無比。

  出門前,身為恐鼠症患者的解嵐說服自己找來長線,仔細的繫在門把跟籠子之間,在關上門的那一刻,順便拉起籠子的門,免去了她與小栗碰面的機會。




  當晚,戰台楓家百年沒動的抽油煙機終於再次運轉,向來只用來煮泡麵的廚房第一次飄出飯菜香,解嵐經過一番「人鼠大戰」,把小栗趕回籠子後,便開始動手準備晚餐,她煮了醋溜白菜、京醬肉絲、蠔油豆腐……瓦斯爐上的瓦鍋還煲著湯。

  準時下班的戰台楓一回到家就衝進廚房,大聲嚷,「好餓、好餓!」捲起襯衫袖子一屁股坐在餐桌前,準備大吃特吃。

  「你在幹麼?」她看著興奮的他問。

  「吃飯。」坐在餐桌前不吃飯,難不成是要睡覺?

  伸手推了他一把,解嵐十分嚴謹的搖搖頭,「渾身細菌的人請不要坐在餐桌前。」

  「我渾身細菌?」這個好膽菱角嘴竟然這樣說他?!

  「不要懷疑我的話,如果想吃飯就請先去洗澡。」

  「吃完再洗,反正又不會有人偷洗。」

  杏眼一瞪,解嵐雷霆萬鈞的沒收了他的碗和筷子,「不准!」

  「欸,我的碗啦!」

  「不准就是不准!」她態度強硬。

  對於吃飯,她的態度是很一絲不苟的,誰妄想壞了她的規矩,就是犯了殺無赦的大罪,之前妥協是逼不得已,那不代表她會永遠妥協。

  戰台楓抗爭失敗,被解嵐手中銳利的菜刀趕進了浴室,害他聞著香味飢腸轆轆的快要昏厥。

  半晌,他從浴室探出頭,「欸,妳還在忙嗎?」

  「什麼事?」

  「我忘記拿衣服了,兩個選擇,看是妳要幫我拿,還是我自己裸體走出去,不過裸體妳比較有眼福喔!」

  呿,這男人真是缺乏禮貌,做人張狂!

  「如果你希望我把菜刀揮向你,盡可大膽走出來,到時候少了什麼,可別怪我。」

  「妳這菱角嘴很恰喔!」昨天還哭哭啼啼的,今天就故態復萌恰北北,「還不快把我的衣服拿來,會冷耶,到時候傷風感冒要妳賠我。」

  「賠什麼?」

  「當然是賠醫藥費,難不成還陪我逛街?」欠罵。

  思緒一個亂轉,戰台楓心想,不知道可不可以選擇是陪他接吻?

  「你衣服放哪裡?」

  若不是尊重她初來乍到,他早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了,「當然是衣櫃裡,難不成會放在冰箱?快點!」蠢婦!

  在房裡一陣找尋,解嵐一臉尷尬的捧著他的衣物走向浴室,「戰台楓,你的衣服。」連忙別過臉去。

  大手從門縫抓過衣服,「我的內褲呢?」

  轟的臉紅,「在裡面啦!」吵!

  折騰了半天,他終於如願坐在餐桌上。

  「喏,你的金融卡跟交易明細。」她把東西放到他面前。

  「妳自己收著。」他沒興趣看她花了多少錢,現在他只想大吃。

  「可這是你的金融卡欸。」

  戰台楓匆匆掃她一眼,「囉唆,反正妳今天要買菜,明天也要買菜,後天還不是要買菜,就先放在妳那邊,要怎麼用錢妳自己看著辦,妳總要添購一些新衣服、生活用品什麼之類的吧?」

  「可是我自己也有錢啊!」他已經收留她了,哪能再佔他便宜。

  「幾毛?妳這衰神還是替自己多攬一點錢吧,要不然我真擔心妳哪天餓死在家裡,直到發出屍臭才被發現,我先說喔,我還不想搬家,妳不要想用那種方法逼我!」把金融卡推回她面前,戰台楓將桌上的菜色巡視一遍後後,一開口又是吵嚷,「咦,怎麼都沒看見我的烤秋刀魚?」他早上明明有點餐的。

  「沒有秋刀魚,因為今天市場的漁貨不新鮮,而且跟其它菜色不搭。」

  「可是我想吃秋刀魚!」他任性的堅持。

  「就是沒有啊!所以改烤雞翅。」

  「怎麼可以沒有,我要吃秋刀魚啦!」他眼神陰鬱、脾氣暴躁的看著桌上的菜。

  未料,解嵐使出狠招,「那你可以不吃。」

  「妳--」

  菱角嘴竟然威脅他,威脅他有種別吃,好樣的!

  戰台楓狠狠的瞪著她許久許久,久到餐桌上要燒出兩個窟窿,可她依然不為所動,逕自吃起了晚餐,絲毫不把他的抗議放在眼底。

  哼,不吃的是傻瓜,她以為這樣他就會上當,門兒都沒有,秋刀魚沒吃到,其它的東西更是不可以錯過。

  吃著晚餐,戰台楓目光含怨的看著她。

  「解小嵐,妳今天有沒有偷看我的皮夾?」白天她送皮夾跟數據來診所的時候,他正在幫病患隆鼻,她把東西交給斐如月就走了,連留下來喝杯茶都沒有。

  他不會是發現什麼吧?可是她明明把每一張證件都放回原處啦!奇怪。

  心虛的解嵐故作鎮定的擺出面無表情的模樣,「偷看?你裡面有放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他橫眉一瞥,「什麼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比如說情婦的相片、備用保險套、酒店小姐的電話號碼……之類的。」

  「當然沒有,妳當我是什麼!」大聲抗議她對他人格的詆毀。

  「既然沒有你幹麼怕我翻你皮夾?」解嵐存心作對的問。

  「我……」戰台楓難得發生語塞的情況,難堪之餘,只有埋頭狂吃來掩飾自己發燙的臉。

  悶頭吃完飯,他才開口,「我約了室內設計師明晚過來,妳把妳的需求整理一下,明天好跟設計師討論。」

  「明天,真的嗎?」她開心的咧嘴低笑,菱角嘴挑著喜悅的弧度。

  「對。」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揚著笑容的她極為誘人,為免控制不了吻她的慾望,他匆匆撇下人往客廳走去。

  「戰台楓。」她喚住他。

  「有什麼事?」停下腳步,他微側過臉問。

  「沒事,只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真要謝我,就給我烤秋刀魚啦!」他還在記恨。

  「好,明天就去買,行了吧。」

  「記得喔,要下然就別怪我明天把妳扔進烤箱當魚烤。」他恐嚇說。

  解嵐發現,這個大男人真是任性到了極點,想吃啥就非得要吃到不可,一點都不願意妥協,這個性還真是有待改進。

  不過,雖然他老凶她,倒也不是真的壞,就是嘴巴不饒人,算是刀子口豆腐心。

  「十條夠不夠?」

  「十條,妳餵豬啊?兩條就夠了啦!」

  解嵐故意小聲嘀咕,「那還不是一樣在餵豬。」

  「妳又在細細碎碎說我什麼?」他用有力的丹田吼她。

  「沒,我說你要不要喝茶啦!」她捧著碗盤趕緊走向洗碗槽。

  「如果是普洱茶就不用算我一份了。」戰台楓不喜歡普洱茶的霉濕味兒。

  「茶壺呢?」

  「在櫃子上吧,我忘了。」

  解嵐莫可奈何的翻了一記白眼,忘了,真是個絕妙好說辭,她決定自立救濟,找到是天賜,沒找到是他活該。

  客廳裡的戰台楓心情小悶,曾幾何時他也會對女人這麼束手無策?

  他想佔為己有,可又不願她陷入兩難,這下好了,都怪自己誇口,結果連吻她都不行。

  「戰台楓,你該死的管那些君子風度幹麼,自掘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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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5:22:35
第八章   


  打開家門,撲鼻的飯菜香讓戰台楓臉上浮現一陣滿足,看得同行的Sophia渾身起雞皮疙瘩,抖都抖不掉。

  戰台楓還來不及臭屁便聽到書房傳來一記尖叫。

  「啊--」是解嵐淒厲的聲音。

  顧不得身後還帶個客人,而且是特地為瞭解嵐的房子而來,戰台楓趕緊衝向書房,速度快到讓身為室內設計師的Sophia震懾。

  他推開書房拉門,「怎麼了?」

  解嵐臉色鐵青的掃他一眼,「你、你……你看小栗幹的好事!」她離書桌遠遠的,死都不肯靠近一步,左手則拚命的推著戰台楓。

  戰台楓一看,感覺自己頭髮又要白了幾根。

  小栗拖著零食、玩具跑到解嵐的畫稿上打滾、玩樂,問題不多,就是污了兩三處而已,瞧牠還樂著,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戰台楓,我說不准把牠放出來的,你看,這下我的畫稿全毀了啦!」解嵐拚命的捶打著他的背。

  他以為這一人一鼠會有和平共處的一天,看來,他是大錯特錯。

  「小栗牠年紀小嘛,看在我的面子上,妳不要跟牠一般見識,好不好?」他好聲好氣的替小栗求情。

  「不好!」她噘著菱角嘴,活像吊了十斤豬肉似的,「你還誇說牠不會跑進書房,你看你看,人贓俱獲,賠我啦,把我的畫稿賠給我!」她掄拳捶打他。

  戰台楓抓高解嵐的手好說歹說,「哎呀,牠不過是一隻黃金鼠,況且牠本來就貪玩,妳又不是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不知道的人是你!」她狠狠的踹了他一腳,擺明不賞臉。

  「解小嵐,妳淑女一點好不好,真的很疼欸!」可憐他的小腿麻又痛,要不是看她是弱女子,他早就回擊了。

  「我就是不淑女,你想怎麼樣?我今天一定要宰了牠,做成三杯黃金鼠給你加菜。」解嵐激動的拚命掙扎。

  「不用了、不用了,今天的晚餐夠豐盛了,我不用加菜。」戰台楓不想發生命案,拉著她欲往外走去。

  「你給我放手,要不然我連你一起宰了沾哇沙米!」她一發狂,就跟瘋了沒兩樣。

  「好好好,我給妳沾哇沙米。」無奈的彎身一扛,他趕緊把雙眼噴火的解嵐扛出書房,希望小栗會把握時間落跑。

  「我要殺了你,戰台楓,你每次都護短!」小腿上上下下的踢擺。

  「好啦、好啦,我給妳殺,看妳想要綠豆沙牛奶,還是要紅豆沙牛奶……」一路扛著她往客廳去。

  獨坐在客廳裡的Sophia就這樣驚愕的看著向來以脾氣火爆聞名的戰台楓,像個跑龍套似的安撫著肩上的火爆女孩,太經典了,她掏出相機喀嚓一聲,把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畫面捕捉個淋漓盡致。

  閃光燈讓橫在戰台楓肩上的解嵐看見客廳坐著一個……女人,蓄著平頭,十分中性率氣的打扮,她專注的看著那個女人而忘了掙扎。

  「喔,我來給妳們介紹。」戰台楓趕緊放下解嵐,「這位是Sophia,就是特地來幫妳整修房子的室內設計師,她是業主,叫解嵐。」

  「妳好,我是Sophia。」她伸出手。

  「妳、妳好。」吶吶的握了一下,解嵐的職業病又發作了,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著Sophia。

  這個叫Sophia的女人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冷冽卻又給人行動力十足的感覺,利落的平頭把她深邃的五官襯得突出,太好了,她好想馬上拿畫筆把這樣風格特別的女人收藏在她的私人畫作裡。

  「欸,收起妳的口水,Sophia不搞蕾絲邊。」見解嵐的注意力都在Sophia身上,戰台楓很不是滋味的推推她。

  「你才搞蕾絲邊。」手肘狠狠拐了他一記,她走上前去,「Sophia,我們先去吃晚餐,我今天煮了一些家常菜。」

  說到吃,戰台楓可就不會反對,「對,邊吃邊聊。」迫不及待的搶先上桌。

  無奈席間他備受冷落,倒是解嵐對Sophia慇勤又多禮,什麼好料的通通往她碗裡送,讓他猛咽悶氣當配菜。

  「Sophia,這給妳、這也給妳,快嘗嘗!」滿桌佳餚一箸一箸的往她碗裡送,簡直成了座小山。

  「謝謝。」Sophia暗自觀察兩人奇妙的互動,恨不得把她所看到的戰台楓跟每個認識他的人說。

  一頓飯吃下來,只見兩個女人閒聊得融洽又愉快,房子要什麼風格、采光要如何充足、不奢華的實用功能性、溫馨小女人的甜蜜氛圍……她們聊得極忘我、開心,戰台楓反倒像是多餘的被晾在一旁看戲插花,插不上話,真不是滋味。

  話題從餐桌延續到客廳,兩個女人先是到隔壁去看看解嵐家的滿目瘡痍,Sophia拍了幾張照,然後又回到客廳,繼續一來一往的討論著裝潢的事,備受冷落的戰台楓最後耍賴的說:「我要去洗澡了。」

  「唔,不是剛吃飽嗎?」解嵐不解的掃他一眼,見他堅持便揮揮手,「快去、快去吧!」回過頭又跟Sophia延續剛剛的話題,一點也不把他使性子的事放在心上。

  戰台楓更悶了,板著臉孔離開客廳,站在浴室的洗手台前,狠狠瞪著自己。

  呿,瞧他窩囊的,簡直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奶娃,他也不想自己這麼遜,可是一遇到解嵐,瀟灑的他總是遜掉了。

  浴室裡的冷水嘩啦嘩啦的沖了半小時,把他滿腹的委屈、不滿通通沖掉,他終於不那麼光火,從浴缸霍然起身,任水灑了一室,推開門朝外嚷,「解嵐,解小嵐!」

  「嗯,什麼事?」她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聽來愉悅,一副無暇顧及的樣子。

  「我忘了拿衣服。」他耍賴的嚷。

  兩人都無聲的沉吟了須臾,戰台楓又嚷,「解嵐!」

  她咕噥著,「……馬上來。」

  五分鐘後,解嵐漲紅了臉走來,食指輕敲門,菱角嘴又翹噘著嘀咕,「你怎麼老是忘了拿衣服?」

  沒理睬她的話,門拉開些許縫隙,他的手探出來抓衣服順道問:「怎麼沒看到內褲?」

  「放在裡面啦!」她沒好氣的說,「下回又忘記,就讓你在浴室裡冷死算了。」

  浴室裡傳來他著衣的窸窣聲,她正要離開,突然半掩的門裡竄出一隻手,把她緊緊揪住。

  「你……」她驚愕的瞪著那肌肉結實的手。

  門大開,戰台楓頭髮淌著水,一臉陰鬱的瞅著她,上身還光裸著,水滴答呀答的落在他身上,還有他們交纏的手。

  「你、你幹麼啦!」解嵐不安的迴避他熾熱的眼神。

  他的手掌像烙鐵似的圈住她,叫她渾身不自在,迫得她只能像做錯事的小丫頭,死命的低垂著頭。

  忽地,他朗聲而笑,「哈哈,想把我冷死,我勸妳最好不要,因為萬一我不幸冷死了,小栗就變成妳的責任,我看妳怎麼賴。」

  「啊,我才不要,你自己留著!」手一掙,解嵐趕緊離開這個危險的男人。

  回到客廳,解嵐跟Sophia畫了個草圖,兩人都滿意得不得了。

  「我明天就把設計圖稿送來。」Sophia說。

  「這麼快,那不就隨時可以開始動工了?」

  「嗯,是呀!」

  「需要多少個工作天?」

  「如果材料、人力沒有短缺,施工進度也掌握好,應該一個禮拜就可以完工。」

  「這麼快!」穿好衣服的戰台楓正巧走來解嵐落坐的沙發後方,忍不住詫異的驚呼。

  一個禮拜,媽的,趕著投胎啊!

  真的是太快了,他擰著雙眉,顯然對Sophia的施工速度很不滿意,可是礙於解嵐在場,他又不知如何開口。

  「基本上房子格局沒有大變動,所有的設計都以簡單實用為主,這樣就會比較節省時間。」

  「Sophia,真是謝謝妳了,戰台楓當初跟我說要介紹個設計師幫我的房子免費裝潢,我想說天下怎麼有這麼好的事情,所以不怎麼信,今天妳過來,我才知道原來這是真的,真是太謝謝妳了!」她雙眼投射強烈的感激光芒。

  免費?耳尖的Sophia捕捉到敏感的字眼,遂而把目光拋向解嵐身後的男人。

  面對Sophia質詢的目光,向來囂張成性的戰台楓臉上閃過些許不自在,掩飾的抿扁嘴巴,心虛的不斷眨眼,央求她別多吭聲。

  「Sophia,我啥也不會,只會拿畫筆、偶爾做幾道菜,這樣好了,等房子的事情處理好,我再次下廚請妳吃飯,算是我對妳的謝意。」

  Sophia再度把目光拋向戰台楓,只見他拚命的慫恿她點頭答應,奴顏婢膝的姿態說有多驢就有多驢。

  她竊笑在心裡,「那好吧,我們就這樣說定,我先走了。」

  「我送妳。」戰台楓搶先說,轉身對解嵐道:「妳不是還要去趕畫稿,先去忙吧,我開車送Sophia回去。」

  「嗯,Sophia,那我就不送了。」

  「別客氣,明天設計圖送來後,有什麼問題再打電話跟我聯絡。」

  為了不讓這兩個女人繼續這樣瞎扯下去,增加真相的曝光危機,戰台楓匆匆打發解嵐,然後逼著Sophia快走。

  關上大門,他明顯鬆了一口氣。

  「接到你托宮城找我的電話,還真是有點訝異。」Sophia挑眉睨他,「原來宮城說的是真的。」

  戰台楓臉一凜,「宮城那個大嘴巴又胡亂說什麼了?」

  「你怕他跟我說什麼?」她莞爾的問。

  他悶不吭聲,只是走在前方。

  「嗯,你們怎麼認識的?聽阿迭說她還有個在法國的男朋友,是真的嗎?」Sophia接著又好奇的問。

  「少囉唆,快上車。」他臭著臉打開車鎖,一屁股坐到駕駛座上,「送妳去宮城那兒,他會在診所等妳。」

  「不,我要回工作室。」

  「不行,宮城叫我得送妳過去。」他堅持,「正好讓他看看他心愛的前妻給自己搞了什麼男人婆髮型。」想到宮城耀二氣得一張臉冷凍結成冰,戰台楓就有扳回一城的快感。

  Sophia不以為意,「隨便,你們這些男人就是這樣,霸道得無聊。」她轉身看他,嘴角浮著淺笑,「嗯,你還真敢唬弄她,而且也不先知會我一聲,害我差點跟她提付款的細節,不過她也真單純得過分,竟然相信這世界上會有免費的室內設計師可以差使!欸,怎麼我都遇不到這種好事?」話語滿是揶揄。

  「少酸了,費用會照付給妳的,甭擔心。」

  「誰付?你還是她?」

  戰台楓僵著臉色,「反正妳乖乖等著兌現支票,其它的就不用管了。」

  「呵呵,為善不欲人知,台楓,你幾時加入童子軍的行列我怎麼不知道?嘖,這是我認識的戰台楓嗎?」心念一轉,她又兀自說:「看你們這樣生活在一塊兒,還真像是一對新婚小夫妻嗯!老公洗澡,小妻子就貼心的把衣服捧了去,真甜蜜!」

  表情愕然,戰台楓滿臉通紅,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妳話真多。」

  Sophia睞過一眼,「說嘛,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墓地?我還想長命百歲咧,墓地這玩意兒我暫時用不到,妳可以先問妳家宮城要不要。」

  「看,又拉不下臉了,你就是這樣,老是顧左右而言他,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麼可笑的事情,幹麼這麼ㄍㄧㄥ?」

  「誰說我喜歡她?宮城的話都是鬼扯,妳少信他。」

  「唔,撇得這麼快,果然心裡有鬼,怪不得宮城說你可能已經把人家給吃了。」

  「Sophia!」他難堪的低喝。

  「我還沒聾,不用叫這麼大聲。」低笑不止的她擺明存心戲弄向來威風凜凜的戰台楓。

  「妳信不信我真會把妳一腳踢出車外?」他威嚇的瞪著她。

  「信,我當然信,戰台楓對其他女人本來就不太客氣,但如果我是解嵐,只怕境遇是大大不相同吧!」

  被揶揄得滿臉通紅,戰台楓怒火攻心的就在路邊緊急煞車,「下車!」

  「那我打電話給解嵐。」她反過來威脅他。

  「妳敢?」他齜牙咧嘴的。

  「我當然敢。」她作勢就要撥電話。

  戰台楓重重捶了下方向盤,只得認輸的把車子駛回車道,看他給自己找了什麼麻煩!

  「哎呀,我們家台楓真的是戀愛了!」Sophia得了便宜還賣乖。




  一整個晚上,戰台楓輾轉難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的都是Sophia的話--

  看,又拉不下臉了,台楓,你就是這樣,老是顧左右而言他,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麼可笑的事情,幹麼這麼ㄍㄧㄥ?

  呿,我有很ㄍㄧㄥ嗎?Sophia胡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信,我當然信,戰台楓對其他女人本來就不太客氣,但如果我是解嵐,只怕境遇是大大不相同吧!

  鬼扯,我對她哪有什麼不一樣?吵架的時候還不是照凶她。

  哎呀,我們家台楓真的是戀愛了!

  狗屁,我跟誰談戀愛?

  想得怒火攻心、口乾舌燥,戰台楓拉開被子下床,踩著急如星火的腳步走向廚房,倒了一大杯水,湊口就洶湧的灌下去,非要心裡的燥熱平歇才罷休。

  走出廚房,見已是凌晨一點鐘,書房裡的燈還亮著。

  他曲起手指輕敲著玻璃,裡頭闐靜無聲,他推開門,原本該忙著趕畫稿的人穿著一身趴趴熊睡衣,早就已經趴在桌上跟周公請益去了。

  瞧她,完成的畫稿高高晾著,額頭往桌上一擱,就這樣睡起來,手上的畫筆還緊握著不放。

  她倒好,他躺在床上一夜不能成眠,她隨便書桌一歪就呼呼大睡,老天也真是折騰人。

  戰台楓抽出畫筆往桌上一擱,伸手推推,「菱角嘴,困了就回房去睡,幹麼睡得這麼辛苦,妳以為妳在懸樑刺骨啊?」

  「唔……」解嵐迷迷糊糊一應。

  他更加使勁的推,硬是把她從桌面上拉起身,「解嵐!解小嵐!要睡回房去睡,不要在我桌上流口水。」

  這回她應也不應,頭一歪,就這麼歪倒在戰台楓的手臂上,只怕他一抽手,她跌在地上也不會醒過來吧!

  「豬,怎麼睡這麼死。」

  戰台楓沒好氣的嘀咕幾句,彎著身正要把她的腦袋挪進臂彎,她倒是很合作的靠了過來,小臉歪進他的頸窩,小手就這麼柔膩的搭在他胸口上,駭得他一陣心跳劇烈,差點把她甩開。

  可是看她睡得香甜,他的心也就軟了,「我真是吃錯藥了,竟然對妳這麼魂不守舍。」懊惱自己,可又覺得心頭泛甜,索性攔腰一抱,把這早已睡到九重天外的解嵐抱出書房。

  菱角嘴貼在他頸上,也不知道在咕噥些什麼,動呀動的搔得他極癢,「安靜一點,別叨叨唸唸的。」戰台楓內心備受煎熬。

  將她往床上一擱,素來愛踹人的小腳倒是很乾脆的自己蹬開趴趴熊拖鞋,身子縮成小蝦米。

  拉過被子蓋住她,他伸出手撫過她的巴掌臉,看著她的睡顏:心裡彷彿投下一顆石子,泛起漣漪不斷擴大……

  情不自禁低頭落下一吻,她的菱角嘴輕動了一下,怦然心動的他再落下一啄,卻開始萬劫不復的沉淪。

  他渴求更多的將舌探入她口中,撩撥著她,像是要汲取她所有的甜蜜,輾轉吮吻。

  忽地,本該安睡的她竟討饒的睜開無辜的睡眼,顰眉低喃,「嗯,我不能呼吸了……」遂而又闔眼輕喘。

  還在咫尺的雙眸讓他的心陡然一沉,他怔愕的鬆開她,氣息紊亂的意識到自己荒唐的行徑,胸口不住的震盪起伏。

  許久,解嵐又睜開眼愣愣看著他,迷濛間無辜哀怨的說:「又作弄我,你咬我做啥?肚子餓了冰箱裡還有餃子,自己去吃。」轉身又睡去。

  戰台楓忍不住露出苦澀的笑,女人,他第一次動心,就吃了敗仗。

  離開她的房間,他邊走邊思忖,不行,他需要一個空間喘息!於是立刻回房換上衣服,抓起擱在玄關上的鑰匙,驅車找尋他可以放鬆的世界。




  Lounge  Bar還熱鬧著,他癱坐在他最愛的紅色沙發上,喝著屬於他的威士忌,一臉鬱悶。

  突地,一個手掌搭上他的肩,「唔,表情不對,晴時多雲偶陣雨,有颱風來襲的前兆。」是山丹迭。

  「你這田僑仔都不用上山照顧水果嗎?三更半夜還泡在這裡,怎麼,不會是水果行終於要關了?」他冷嘲的道。

  「瞧你口氣嗆的,走,宮城跟Sophia都在那邊。」

  他轉頭一掃,雖是不願,也沒抗拒,就任著山丹迭把他拖了過去。

  「表情很悶,看來我們家的台楓正陷於苦戀呢!對不對,宮城?」Sophia搶先說話。

  宮城耀二隻是冷冷的看著他的臭臉,沒有發表議論的意圖,倒是戰台楓已經開口。

  「兩位還沒打架啊,我以為宮城看到Sophia的頭鐵定會發火揍人,虧我還幫Sophia申請家暴保護令,到底幾時可以派上用場?」

  「不,我跟宮城說過了,再怎麼生氣,也要留著小命看你為情所苦的模樣。」

  「啥,我沒聽錯吧,為情所苦?」戰台楓輕蔑的譏笑,眼神殺氣騰騰。

  不想見Sophia跟戰台楓槓上,宮城耀二出口攔話,「怎麼只有你?」

  「向來都只有我,要不還該有誰?」他回了個挑釁的眼神。

  「解嵐啊,你出來玩怎麼不邀她?」山丹迭不知死活的問。

  「我幹麼非得邀她?」戰台楓火爆的回問,扣在酒杯上的手浮著青筋。

  看來他真的在發火呢!山丹迭摸摸鼻子,不再跟他提解嵐,「老闆說今天進了新酒,送我們一瓶,大家一起喝嘛!」趕緊把杯子斟滿。

  戰台楓狂飲三杯,為方纔的態度低聲對山丹迭道歉,山丹迭只是笑,拐他一記肩膀,又在他杯中斟滿了酒。

  戰台楓每一仰頭就是飲得涓滴不剩,存心把自己灌得爛醉,Sophia想阻止,山丹迭跟宮城道是有志一同的把一杯一杯的酒端給戰台楓。

  驕傲的戰台楓一輩子都沒有這麼窩囊過,女人只有他不愛的,沒有他愛不到的,偏偏他一愛就絕慘,原本是個沒心沒肺的男人,竟然為了不想讓解嵐左右為難而把自己搞成這樣,如果他是清醒的,只怕無法忍受自己的蠢樣,乾脆把他灌醉,當作是夢一場也好。

  結果這一晚,幾乎是把這輩子的酒精全都一次嘗盡了,戰台楓婉拒了山丹迭的攙扶,一個人東倒西歪的回到公寓六樓,勉強打開門鎖,然後拖著筋疲力竭的身體往床上一倒。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只要解嵐的男友能夠愛護她,那麼他也就有成人之美,倘若不,他將不再顧忌什麼風度、道德,絕對要將她佔為己有。

  這念頭讓他的腦袋終於不再胡思亂想,換得一場好眠。




  解嵐原以為她搬回小窩的日子不遠了,但是很不幸的,她的室內設計師Sophia臨時有事得親自飛回美國處理,房子的事情就這麼耽擱下來,而她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賴在戰台楓的家。

  說起戰台楓,他說話凶歸凶,但人還挺不錯的,粗活他來幹,笨重垃圾他來倒,水電維修他是出錢又出力,害她不知不覺對他依賴起來,好像什麼事都得找他商量才安心。

  「台楓,我們待會兒去家樂福採買東西好不好?」

  「好啊。」

  她快樂的去寫下採買備忘錄。

  「台楓,你知不知道哪裡裱框比較便宜?」

  「哪一幅?我明天上班順便幫妳送去。」

  她開心的挑出滿意的畫,擱在玄關提醒他。

  「台楓,你說我後天去談繪本出版應該穿什麼衣服?」

  「只要不是趴趴熊,其它什麼都好。」

  她滿意的拿出一套乾淨的衣服掛在椅背上,準備後天穿。

  雖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戰台楓的意見卻讓她心安又踏實,以前男友才不會理睬她這些鳥事。

  這一天,下班回家的戰台楓拿著一堆信上樓,「小嵐,有妳的信,唔,從法國來的信。」

  她衝了出來,眼睛發亮,「在哪裡?」

  「我來看看是誰寫的。」他惡作劇的把信高舉過頭。

  她急得撲跳在他身上,「給我,快給我啦,戰台楓!」

  一番纏鬥後,從戰台楓手中接過信,他走向廚房,她則迫不及待的打開,逐字逐句的看,忽地,她興奮的大叫,「嘉明要回來了,他要回來了!戰台楓,這是我遇見你之後,發生在我身上最幸運的一件事情。」

  在廚房裡倒水的手一頓,嘉明?是她在法國的男友吧!臉上揚起一抹慘淡的笑,終於要回來了,而他們,是不是也意味著即將要畫上句點了?

  收拾好紊亂的心,戰台楓走出廚房,狀若無事、一如往常的喝斥她,「解小嵐,跟妳說過多少次,淑女一點好不好?男朋友看到妳跟瘋子一樣會高興才有鬼!」口吻滿是揶揄。

  她馬上拘謹的停下動作,癡癡傻笑,「對ㄏㄡ,他老嫌棄我瘋瘋癲癲的又俗氣,我要趕快修身養性,好讓他看到不一樣的我。」快步走進房裡又跑了出來,「台楓,快來幫我挑套衣服,我希望我們第一天碰面時,我是漂亮的女人。」

  「甭挑了,只要不是穿趴趴熊,其它都可以。」

  她睨他一眼,「你敷衍!」可她不以為忤,只是嫣然笑著回房去。

  看她開心得像只雲雀,戰台楓心裡滿是惆悵,她的男友要回台灣了,而他,真能夠像當初告訴自己的那樣,有成人之美嗎?

  搖搖頭,他好想要反悔!

  這天,為了慶祝她即將守的雲開見月明,他們破天荒的上館子,吃了一桌的上海菜。

  對吃,戰台楓是挑剔的,對人也是,只是這人即將不屬於他,解嵐是帶著欣喜的心情吃,而他,卻是用參加告別式的心情在品嚐,味道,苦了許多。

  表面上兩人一如往常的嬉笑怒罵,離開餐館,他們並肩走著,天氣涼了許多。

  解嵐摩挲著雙臂。

  他看向她,「覺得冷?」

  「對啊,說起風就起風,這點倒跟你的脾氣很像。」

  「妳很喜歡拐彎罵人,說我一句也好。」先是敲她額頭一記,跟著他解開外套扣子。

  「喲,你幹麼?不會是要脫外套給我穿吧?」她揶揄的笑著。

  他狠狠瞪她一眼,「妳看我像是那種笨蛋嗎?十二月天,別說是有腦子的人,連三歲小娃都知道加件外套再出門,妳笨我幹麼跟妳蠢,還脫外套給妳穿,冷死妳算了。」

  「嘖,戰台楓,憐香惜玉你懂不懂?」她氣鼓著臉回嘴。

  解開外套扣子,他忽地將她一攬,用外套把她裹在自己懷裡,在她驚訝之際又說:「對於天氣轉變都沒感覺的傻子,分一小塊布就是最大的恩惠了。」

  這就是戰台楓,老是不會說好聽話哄人,不過他的舉動卻讓解嵐滿心感動,一雙眼睛直直看著他。

  「幹麼?再看收錢了!」又凶她一句。

  「你真是個好人,雖然你的嘴巴總是很壞、很刻薄,如果我不是跟嘉明約定好了,我想我真會喜歡上你呢!都怪老天爺讓我太晚遇到你。」

  戰台楓故意忽略她的話,用囂張不羈的口吻說:「妳是在罵我還是在稱讚我?說我好又說我壞。」

  「跟你學的,你還不是這樣對我!」把責任推給他。

  「好的㩜學盡學壞的,就說妳笨。」

  「台楓,Sophia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我的房子已經荒廢好幾個月了欸。」

  他知道,Sophia是存心滯美不歸的,為了幫他爭取一點時間而拖延解嵐的裝潢施工,只是,她的好意他只能心領了。

  「我打電話催她,要不另外幫妳找一個室內設計師,免得妳男朋友回來了,看到妳跟個男人同居,當場氣得把妳甩了,我可罪孽深重。」

  「不--」解嵐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隨即又辯稱,「嗯……我、我就喜歡Sophia的設計。」

  天知道,她心裡也是有點捨不得。

  兩人又這麼靜默的走著。

  「小嵐!」

  「嗯?」她靠在他厚實的胸膛,溫暖得想哭。

  「我可不可以吻妳?最後一次!」他的目光從遠方轉向身旁的她。

  「啊?」她訝然無語,內心陷入掙扎,正當戰台楓失望的別過臉去時,她卻撲進他懷中,攀著他的頸子,主動獻上一個吻。

  戰台楓先是一愣,下一秒擁抱住她纖瘦的身體,隨即熱切的回以瘋狂的吻。

  那是最後一個吻,帶著激烈索求、絕望告別的複雜味道,路燈下,兩個身影拉得好長好長,最後一個吻,也好長……

  他嫉妒,嫉妒那個點燃她希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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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5:25:05
第九章   


  最準時下班的男人又回歸了原狀,堅守崗位直到診所裡最後一盞燈熄滅,非要把自己的體力消耗到極限,才能換取一夜好眠。

  這天,戰台楓穿著白袍百般無奈,卻又心浮氣燥的在診所裡瞎晃。

  為什麼在他最想投入工作的時候,偏偏一隻小貓都不上門,害他手癢想練練「縫紉」技術的機會都沒有,此刻他甚至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變胖、單眼皮、平胸、塌鼻子……

  無聊所以胡思亂想,而該死的腦袋不論東想西想、天馬行空,卻隨時都會跳出一個他已經明令自己禁止去想的身影,就是等著迎接男友歸來,成天歡欣鼓舞的解嵐。

  「啊--」戰台楓煩躁的晃呀晃,晃到白陽庶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咬牙問:「大樹,為什麼從中午過後,診所裡就一個病患都沒有,你去查查,是不是有人在這附近開業想挑戰我戰台楓的威名?」倏然鬆開手,他脾氣暴躁的猛爬頭髮。

  無辜的白陽庶則歪倒在椅子上,「學長,沒有,最近沒人開業。」他一臉無奈。

  「沒有?難不成是鬼月到了不宜動刀?」

  「學長,都入冬了,哪裡來的鬼月?」白陽庶揪揪自己白袍下的毛衣。

  「那為什麼愛美的女人都不上門了?」

  「我也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成天像神木似的杵在這兒,你會知道那八成是卜卦猜來的。」戰台楓脾氣陰晴不定,「斐如月人呢?」

  「小月說她餓了,去巷口買碗糕。」

  「吃、吃、吃,她再吃下去就真的會肥得像月亮了!」他一把將白陽庶從櫃檯椅子上揪起,「你去裡面,換我來坐櫃檯。」

  「可是,學長……」他囁嚅的低喚。

  「快去,再叫我就把你聲帶切斷。」戰台楓賞過一道威脅的冷光。

  噤聲,白陽庶掐著脖子,搶在未失聲之前趕緊落荒而逃。

  不一會兒,遠遠的,斐如月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食物,邊走邊回頭察看的推開診所的門,「大樹,那個小姐還沒走說,而且她好像還在哭欸?兩顆眼睛腫得像乒乓球,她再這樣哭下去,我們診所會不會被她哭衰了?客人搞不好都被她嚇走了啦!」

  忽爾,一顆斐如月意料之外的腦袋,從櫃檯後方探了出來,「誰在哭?哪個該死的傢伙膽敢在我們診所前面哭衰?」表情猙獰至極。

  「喝!戰、戰醫生……」她被這張陰沉有餘、善意不足的臉嚇了天大一跳,連退十來步,直到她的身軀抵在診所的門上。

  「妳這是什麼表情?現在是在跟我演『見鬼』第三集嗎?」戰台楓衝著她露出招牌的險笑。

  斐如月勉強扯笑,「戰醫生,怎麼是你?」驚魂未定。

  「怎麼,不能是我?」俊顏一凜。

  「也、也不是啦!」她死命陪著笑。

  「阿月,妳說誰在外面哭?」哪個傢伙如此大膽,哭也不挑地方,存心來破敗他的業績,再這樣癡等下去,他人生第一個紀錄--單日看診人數三人--即將建立,到時候鐵被同業笑掉大牙。

  「就上回那個小姐啊,打從中午就坐在診所外面的花台上哭,我問她怎麼了,她不說,我問她要不要進來,她也搖頭,可是她哭得好恐怖,」斐如月打了一個哆嗦,「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在我們這兒吃了什麼虧,難怪一整天連只蚊子都沒看到,客人一定都被她嚇走了。」

  「上回哪個小姐?」他不認為自己會有什麼醫療疏失的案例發生,只得絞盡腦汁努力的回想。

  「就是之前幫戰醫生送皮夾來的那個解小姐啊!」

  解嵐?!「那妳之前為什麼吭都沒吭?」戰台楓暴吼一句。

  原本怒火熊熊的面容突然佈滿心疼憐惜,忽地,一陣風捲過,速度比四川經典變臉還快,戰台楓撇下斐如月,三兩步就來到診所外的花台,果然那個小個兒低垂著臉,哀哀慼慼的啜泣不止,眼淚落成一滴一滴的淚花,打濕了花台旁的磚地。

  他隔著三步的距離,重重的歎了口氣,憐疼她卻又惱火她為什麼不進去找他。

  移步走近,他故作灑脫的坐在她身旁,手掌往她一推,佯裝惡聲,「解小嵐,原來是妳這罪魁禍首,什麼地方不挑,竟然杵在門口哭走我的病患,害我診所一下午半毛錢沒進帳光養蚊子。」

  一聽到熟悉的聲音,解嵐噤聲抬起哭花的臉。

  嘖,他在心裡大搖其頭,真是不忍卒睹,巴掌臉哭成了小花臉,小眼腫成爛核桃,俏鼻一坨酒糟紅,菱角嘴扁成一條線,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淚眼汪汪的解嵐愣看了他一會兒,隨即又傷心欲絕的大哭起來,「哇嗚……」

  戰台楓趕緊把她攬到懷裡,「怎麼了?哭天喊地的,也不怕人笑,是不是插畫畫得太差,出版社拒絕幫妳的繪本出版?還是小栗又惹妳生氣了?」

  她猛搖頭,纖細的肩膀顫抖不止。

  「那怎麼了?是誰敢欺負恰北北的妳?還是妳太粗魯,被男友嫌棄要退貨?」滿腹沉重的戰台楓勉強自己用揶揄的口吻猛調侃她,希望她會像過去一樣破涕為笑、嬌嗔薄怒。

  然而解嵐並沒有咧嘴嗤笑,聽到男友兩個字,反而哭得更是激烈萬分,上氣不接下氣的抽噎。

  她好倒霉,遇上戰台楓就鮮少有好事發生,現在就連交往五年的男友都劈腿,而且她是當場抓奸在床!

  在戰台楓的印象中,解嵐了不起頂多是掉幾滴眼淚虛張聲勢一下,從來不曾這麼傷心難過,即便房子失火了,隔天還不是繼續當她恰北北的解嵐,可是這回她卻哭得連指責的氣力都沒有,看來事情頗為嚴重。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逼她正視自己,「小嵐,快說,真的是他欺負妳是不是?」一股慍火隱隱在他心窩醞釀發酵,聲調跟著凝肅起來,眉宇間聚攏著怒意。

  淚水不止的不斷落下,濡濕了戰台楓的掌心,跟著淹沒他的心窩,叫他心疼極了。

  「小嵐,快跟我說!」他不斷的逼問。

  解嵐幽幽抬起淚眼,未語淚先流,「台楓……」

  看她這樣,他心急如焚,一手拉起她,一手拎著她的包包,強勢的把她拉進診所,不顧斐如月、白陽庶還有其它醫護人員的詫異眼神,帶著不斷哭泣的她進入他的辦公室。

  他有種束手無策的焦慮,只得先倒來一杯熱開水,命令她喝下,希望能暖和她的心、她的人,也緩和他自己的焦慮。

  跟著拉過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仔細的抹淨她的臉,只是她的淚依然掉不停,如果淚水像血液一樣也可以藉助凝血劑的幫助,那麼他絕對毫不猶豫的為她注射十針。

  被她攪得心慌意亂,戰台楓忍不住暴躁的嘲她一吼,「好了,妳已經哭得夠久了,現在妳必須一字一句的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而不是在這裡繼續哭泣!」

  偏她嘴一扁,顯然又想哭了。

  無力之餘,他只得軟聲哄騙,「妳說,我保證不管妳有什麼要求,都一定幫妳完成。」

  她猛然抬起頭,眼神終於出現些許微弱的光芒,那是僅剩的希望。

  「台楓,你說過要送我一對免費雙眼皮的,還說我可以享有整形五折的優待對不對?」

  戰台楓側頭睞她,「怎麼,妳有需要?」

  她猛然點頭,「我想要整形,拜託你幫我變成一個美女好不好?你不是說你的技術最好了,而且我也只有你可以信任,好不好?」她哽咽的哀求。

  妙了,之前抵死藐視、嘲笑整形的解小嵐,竟然哭哭啼啼要他替她操刀整形,這如果不是被雷劈中了,那就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刺激!

  頭疼欲裂的戰台楓再度體認事態嚴重,開始婉轉的從她今天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見了誰……這些瑣碎的事情逐一問起,然後運用他的邏輯拼拼湊湊,果然,事出必有因。

  很好,原來這個單純天真的小姑娘一大早幫男友準備了愛心便當,想要給他一個意外驚喜,結果在交往五年的男友住處發現了另一個女人,對方長得美艷動人、身段婀娜,與男友在床楊上糾纏相擁,此情此景大大的震懾了心思單純的解嵐,連番的追問男友,才知,原來他的背叛早在兩年前到法國的時候就開始了,甚至五年前他們初初認識的時候也有過,他只是利用了她的善良。

  可笑的是,男友劈腿被抓包,反倒惱羞成怒的罵她是醜八怪,不但嫌棄她、嘲笑她,還把她的姿色說得無比不堪,說當初在一起只是希望多個人幫他賺取赴法國的學費,她是被利用的傻瓜,男友極盡諷刺之能事,直到把她羞辱得落荒而逃。

  「台楓,為什麼人的心會變得這麼快,當初他在台灣的時候,我們一起努力打工賺錢,成天苦哈哈的吃泡麵,為的就是希望他能夠出國深造,好不容易他得償所願的到了法國,我擔心他沒吃沒穿的,努力畫插畫資助他,他怎麼可以這樣無情的背叛?這一切原來只是利用我的傻!」

  她傻,以為她對人家好,人家也會對她好,偏偏世上許多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一來一往就可以論定的,要不,也不會有那麼多爭端衍生。

  「小嵐,不是妳的錯,是距離跟時間消磨了你們的愛情。」

  男女朋友問,除了愛情,難道就再也沒有其它?比如友情、親情,甚至他們之間連一點革命情感都不復存在嗎?他們一起苦過的,不是嗎?

  解嵐還是深受傷害的哭,她寧可他們是坐下來冷靜談之後好聚好散,那麼她會願意放手的,但絕對不是由她發現不堪的真相,然後又在被羞辱的情況下畫上句點,好難堪的感覺。

  看她還是好傷心,戰台楓彷彿最心愛的東西被糟蹋了,一顆心揪得好緊好緊,恨不得現在就能替她出這一口氣,瞥眼看見她被冷落的愛心便當,他一把捧了過來。

  「小嵐,妳做的便當對不對?我好餓,中午都沒吃,給我吃好不好?」

  她怔怔的看著他,?「……可是已經冷了。」

  「沒關係,冷了一樣好吃。」戰台楓打開筷子,開始大快朵頤起來,食物冷了,在入冬的季節冰涼涼的像冰塊一樣,可是他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台楓,會拉肚子的啦!」他原是那麼嘴刁的人,怎麼會忍受冰冷的食物?況且天冷還吃冷食,這不擺明在折磨腸胃?

  「沒關係,拉肚子總比餓死好,去幫我泡杯茶來,快點!」他朗聲催促。

  眼中噙淚的解嵐只得匆匆起身泡了杯熱茶,體貼的遞到他手中。

  正當他滿足的低頭啜茶之際,她又開口,「台楓,怎麼樣,你願意幫我操刀整形嗎?」

  口中啜了一口熱茶的戰台楓聞言噗一聲,將熱茶全噴了出來,「妳、妳確定?」

  解嵐點點頭,「我也要變成大美女,要變得比那個第三者還要高、還要美。」

  天知道在他心裡,她原本的模樣就是宇宙無敵世界超級大美女了。

  戰台嵐輕歎一口氣,決定好好對她曉以大義,用血淋淋的事實打消她整形的念頭。

  「咳,妳知道整形的真實情況嗎?從眼睛來說,雖然那說來只是個小手術,可是妳得忍受過渡期,那段時間妳的眼睛會腫得比核桃還大,嘖,是男人看到都會覺得受不了,而且還不見得是一勞永逸呢!手術都是有風險的,萬一妳的眼睛被縫成一大一小,那怎麼辦?又不是拆了線就會恢復原狀。」

  「我……」她感到震懾,啞口無言。

  很好,有點效用,他繼續恐怖渲染,「還有隆鼻,我會把妳的鼻子死命撐起,撐得妳鼻孔朝天,然後在鼻子裡面硬塞個東西進去,墊高妳的鼻骨,唔,流點小血是免不了的,可妳先想想麥可傑克遜的鼻子是不是真的很美,然後再告訴我妳是不是非得隆鼻不可。」

  「那個……我、我……」解嵐背脊發涼,不敢想像她的鼻子隨時會發生崩塌的意外。

  戰台楓打鐵趁熱,湊過臉壓低聲音,「再來說隆乳,以前硅膠材質引起多少問題妳又不是沒聽過,就算現在是用鹽水袋,那也是有破裂的風險欸,而且妳知道嗎?手術後明明胸部痛得要死,妳還得死命的按摩,免得胸部整個硬化,唉,超級痛苦的好嗎?

  「而且妳以後胸前就得負擔沉重的過生活,不但覺沒能好好睡,走路也特別辛苦,萬一有乳癌還不容易察覺,搞不好還會為此賠上性命……」他細數眾多不便的問題。

  戰台楓把整形說得痛苦不堪,而他自己正是十大酷刑的施行者,害得解嵐臉色開始緊張泛白。

  「……」她猛嚥口水。

  他吃了一口冷菜又說:「妳說妳還想要增高,那我只能先敲斷妳的腳,然後在妳的骨頭裡動些手腳,會不會長高我不敢保證,但是妳會有一段時間是肢體殘障的人,萬一失敗,妳知道那下場吧?

  「嘖嘖,那跟截肢有啥兩樣!妳聽,手術都這麼危險可怕,妳還要嘗試嗎?妳可以忍受自己脫光光躺在手術台上被人家切割來、切割去,還得忍受被評頭論足的感覺?雖然那個人是我,可是,還是很難堪吧?萬一麻醉藥使用過量,妳就永遠醒不來了喔。」

  胃酸急速分泌,「台楓……」嘴一扁,她又想哭了。

  「整形又不是一勞永逸的,就算妳整形成功變得美麗非凡,但是他若存心挑剔妳,也可以把整形的事情拿來作為攻擊的武器,當初妳不也說,天然欸尚好?」

  「可是……」她被徹底傷害了,一點自信都沒有。

  「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何等自在。相信我,原本的妳才是最漂亮的!」至少他就為她深深著迷。

  「真的嗎?」他以前還笑過她的。

  「當然是真的,我像是那種沒事會擺個醜女在家嚇自己的人嗎?」

  「這倒不像。」他為人刻薄嚴厲,的確不像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所以,妳現在回去好好睡個覺,等晚上我下班後我帶妳去吃大餐,咱們把這些不愉快的事情通通忘記,不要怕,還有我在,就算明天天塌下來,也還有我這高個兒頂著,不會壓死妳的。」

  「台楓,你真好。」她滿懷感激,心窩暖暖的。

  「我本來就很好,乖,聽話,知不知道?」

  「嗯。」她就知道他會給她安全感的,她是那麼依賴他。

  一番排解後,戰台楓攔了輛出租車把解嵐送回家,車身一遠去,他嘴角上的笑容馬上隱去,雙手緊緊握成拳,整個人退去稍早的和煦溫暖,脫下白袍凝著一張充滿肅殺之氣的臉,揎拳捋袖,匆匆交代一聲,「大樹,我出去辦點事,今天不回診所了。」隨即駕車離開。

  沒有人可以傷害解嵐,沒有人!

  握在方向盤上的手青筋暴突,現在他只想痛扁那個混帳男人一頓。

  診所門口,斐如月拉著白陽庶問:「戰醫生怎麼了?他看起來似乎很生氣、很生氣說!」

  「嗯,學長他好像在抓狂,一點都不像是去辦事,比較像去找人打架。」




  「戰台楓,你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這樣?」

  解嵐一開門,看到嘴角帶有血絲,臉上還有其它傷痕的戰台楓,不由得驚呼失聲。

  「我沒事,還不都怪宮城,我去幫小栗買摩牙石、洗涼粉跟飼料,結果他又想敲我竹槓,我當場就跟他海扁起來,嘿嘿,我可是贏了喔,宮城最後答應小栗可以永遠免費到他診所取用生活必需品,活越久領越久。」勉強咧嘴一笑,卻扯動嘴角的傷口,痛!

  解嵐揚眸一掃,滿肚子狐疑,十五分鐘前宮城先生才打過電話來找台楓,口氣一點都不像是剛打完架。

  「走,去穿上外套,咱們照原定計劃去吃大餐。」他拉著她便要往外走。

  解嵐抽回手,對他板起面孔,「還開玩笑!快去洗澡,我好幫你擦藥,都幾歲人了還搞成這樣,我看你明天到診所去,怎麼跟大家說。」她又氣又惱的。

  解嵐轉身欲往房間去幫他張羅換洗衣服,卻突然被他自身後緊緊抱住,他靠在她肩上低喃,「沒有人可以傷害妳的,沒有人。」堅定的語氣。

  「台楓?」她狐疑的掙脫他的圈抱,回頭不解的看著他。

  戰台楓忽地又咧嘴一笑,「記得這回內褲不要又藏在裡面了,妳每次都把內褲夾放在上衣裡,害我不小心就會把內褲掉在地上,這次要記得知道嗎?」趁著解嵐薄怒斜睨時,隨即大笑走進浴室裡,把一切隔絕在外。

  扭開蓮蓬頭,傷口碰觸到熱水,引來一陣刺痛,他臉上浮現陰鬱神色。

  不夠,還不夠,一想到那傢伙擁著新歡大笑的可惡的嘴臉,以及他對解嵐造成的欺騙、傷害,賞他幾拳根本還不夠,不夠彌補解嵐對他的真心相待!

  對,不久之前,他狠狠的把負心的傢伙揍了一頓,打鬥時第三者在一旁尖聲求救也止不了他的拳頭,直到警察來到,滿臉傷痕的傢伙早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坐在警局的時候,他想的不是背叛者的傷勢,而是解嵐的心情,最後是阿迭到警局將他保出來的,為瞭解嵐,他什麼都不顧了。

  突地,一記拳頭結實的落向牆面,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戰台楓告訴自己,他絕對不要再發神經的恪守什麼君子風度,解嵐只能是他一個人的,也只有他才能夠完全的保護她,這一次他絕對會徹底的霸佔她的心,將那個該死的傢伙從她心裡連根拔起。

  衝過澡,接過解嵐送來的衣服後,戰台楓走出浴室,收藏起他的暴戾,餐桌上,醫藥箱跟一碗熱騰騰的大滷麵已經在等候他。

  「快坐下來。」解嵐招手喚他。

  他乖乖入座,任她用沾著藥水的棉花在他的傷口上巡禮。

  看著她專注的神情,她的眼睛還因為哭泣而紅腫,他忍不住開口,「兩年的距離早就足夠破壞一段不穩固的愛情,妳沒有必要繼續付出,而且必須走出。」

  停下動作,她怔然的抬起頭,「台楓……」眼眶迅速泛紅。

  忽地,他托捧住她的臉,唇隨即覆蓋在她微啟的檀口,狠狠的吻了她。

  解嵐有一瞬間的僵傻,等她清醒來,連忙推開他,「你、你為什麼又吻我?」

  食指描繪著她的菱角嘴,他那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瞅著她,「嫁……」

  戰台楓才開口說了一個字,解嵐突然起身,「我、我要去趕畫稿了。」倉皇離去後留下他在餐桌上獨坐。

  來到書房裡,她的心卜通卜通的跳,唇上,他的氣味還濃烈,叫她忘都忘不了,可是,五年的感情都生變了,她怎麼能夠馬上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她怕,也不該。

  托腮回想,想她搬進這公寓的第一天開始,她和戰台楓的點點滴滴,他凶,可又給人信任的依賴感,他壞,可又給人哭笑不得的幽默感,他吻她,她就會連著好幾天心思都沉溺其中,若說男友曾經是她的希望,那麼虛假的希望已經破滅,唯獨戰台楓的一切是那麼真實的存在發生過。

  手指撫上眉心,「是不是換張臉,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她嘀咕著,漫不經心的執起畫筆,紊亂的下筆塗鴉,誰知瞎畫了大半個晚上,畫中成形的是戰台楓的臉,她的心好矛盾。

  矛盾之餘又禁不住想,他之前是要跟她說什麼?

  乍夜,她穿著趴趴熊睡衣推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手上拿著一張海報,戰台楓像雕像似的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電視上的網球賽事。

  「戰台楓?」

  他回過臉,瞧不出太多心思。

  解嵐坐到他身旁,刷的亮出海報,「我還是想要整形,我想要把自己變成這美麗的女人。」

  他搶過海報掃視一回,忍不住暴怒的嚷嚷,「妳還是要整形,在我下午跟妳鉅細靡遺的說了一堆之後?」他以為她已經打消念頭了。

  「是女人都想要變得更漂亮,以前是我太臭屁了,現在,我覺得換張臉說不定會有不一樣的人生,況且我已經衰好多年了,說不定換張臉會為我招來好福氣,台楓,我已經夠倒霉了,我不想繼續這麼倒霉下去。」

  「妳很醜嗎?」那個臭屁自己很天然的女人跑哪裡去了?他寧可她永遠都用那麼臭屁的口氣跟他說天然欸尚好。

  「比起如花,我可能是好看些,但是我不漂亮啊!我想要漂亮,能夠讓人眼睛發光的美麗。」

  猛然揪住她的雙臂,戰台楓悶了一晚的情緒開始發洩,「在我心裡,妳夠漂亮了,我喜歡妳現在的樣子,很喜歡、很喜歡……」隨即他彆扭的抹抹自己的臉,「好,我該死的愛上妳了,很愛、很愛!」

  「台楓,你不需要刻意安慰我。」或許他只是想讓她好過些,但是這會讓她更想哭。

  「解小嵐,妳到底要怎樣才肯相信我的話?聽清楚,我愛上妳了,該死的愛上妳了!」他有些難堪,咆哮後不住的大喘。

  空氣有瞬間的凝滯,他們看著彼此,解嵐怔怔的咬著下唇,看得戰台楓心煩意亂又不捨,倏然伸手將她扯進懷裡,緊緊的抱著。

  「我知道這聽來有點可笑,但這就是事實。」他埋在她頸窩,悶悶的說。

  「台楓……」她軟軟的喊。

  他的胸膛是暖的,他的擁抱是暖的,他的話語是暖的,他的一切一切在這入冬的季節,都是暖暖的。

  暖暖的手轉而捧住她的臉,二話不說就吻上了她,暖暖的唇,注入無窮的憐愛。

  「唔……」解嵐渾身一顫。

  他又吻她了,每一次他的唇一碰觸到她,她就覺得渾身虛軟無力,內心充斥著一股被呵護憐愛的感覺,她總以為是想念嘉明所衍生的錯覺,然而現在反倒讓她徹底明白,那不是想念,而是渴望著眼前的人。

  她感到欣喜若狂卻又害怕沉淪,幾度想抗拒這種感覺,思緒百轉千回。

  他的唇留連挑逗著她,炫惑之間,胸口的衣服被扯開了幾顆扣子,溫暖的掌心揉捏著她的渾圓,一股燥熱無從紆解,她感覺自己像是要燃燒起來。

  忽地,手掌探入她的睡衣裙襬,碰觸到她的敏感,她驚愕的連忙伸手制止。

  「別、別這樣。」壓住蠢蠢欲動的手。

  深潭似的眼眸凝望她須臾,當她以為一切暫告終止時,他反而更為積極的想要擄掠她的一切,更為狂熱的親吻著她,用更為大膽的手段挑逗她的身體,頓時,她的制止成了無力的掙扎。

  她的吟哦喘息、她的柔軟生澀,在在讓他更想要她,於是戰台楓更加熱切的點燃了她身體的火,急迫的探索她的美好,糾纏的身體沁著薄汗,濡濕彼此的身體。

  「台楓、台楓……」她軟弱的呢喃他的名字。

  她的呼喚讓他滿足,他淺扯一抹笑,更加寵溺的憐愛著她……

  是夜,寂靜無聲的午夜,他們饜足的依偎著彼此,解嵐在他的擁抱中甦醒。

  他們的歡愛在由廳開始,然後蔓延到他的床榻上,回想不久之前身旁安睡的他曾經那麼霸道迫切的嵌入她的身體,引起她的失控叫嚷,她的粉頰不由得浮現幾抹紅暈。

  隨手抓來衣物裹著赤裸的身體,她坐起身,足尖才碰觸到地板,一隻手突然從她身後將她攔住。

  「妳要去哪裡?」戰台楓低啞的詢問。

  她驚訝的抬起頭,在墨黑的玻璃中,看見自己和他的反射身影,她匆匆一瞥,害羞的別過臉去。

  「妳要去哪裡?」他又問,起身伸來大手從她腰際攀上,越過她的胸、她的頸,將低垂的頭扳起,正視著玻璃中反射的、貼近的兩人。

  接著他親暱的啃吻著她的身體,引來她的顫抖,忽地,他抬眸正視著玻璃中的她。

  「柏拉圖說,人類本是半男半女四手四足,因觸怒神明而被一分為二,終身都得痛苦的尋找另一半以求完滿。」他停頓的靜看她須臾,「在進入妳的時候,我感覺到契合的完滿,我想,在一起的我們會是一個真正的人類。」

  「台楓……」她羞怯又慼然的低喃。

  他沒有說話,只是帶著淺笑將她又拉扯回床上,用行動證明他們是一個完滿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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