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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貝爾]總裁好霸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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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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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0:59:1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總裁好霸道   梅貝爾

我的媽呀!這霸道的男人是從哪個星球來的「外星人」?  
兩人第一次見面,她和他就為了排隊這件事,先狠狠的槓上一回合,  
雖然她最後贏了啦!不過也引來了他的「覬覦」,  
第二次再見到他時,他就很光明正大,當著她男友的面,說對她有興趣!  
她義正辭嚴的拒絕他,說她沒興趣,  
他卻像聽不懂國語,還是一意孤行,非要她跟他在一起,  
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中她哪點,  
像他這種有錢、有勢、又帥氣的男人,應該是不缺女人啊!  
為何偏偏就是對她「勾勾纏」,誓言非得到她不可?  
她只得穿起最堅實的鎧甲,努力的抵抗他那強勢又強悍的「追求攻勢」,  
不然她怕,只要一不小心,她就會淪陷在他的霸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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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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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0:0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老祖宗留下來的訓示就是傳子不傳賢、長幼有序,再怎麼說,你可是老夫人的長孫,身為過世總裁的長子,理所當然是繼承人的第一順位,老臣相信將來整個秦皇集團是屬於大少爺一個人的。」

  在這架A95帝王星私人客機上,透過大型視訊螢幕,自詡為左丞相的男人,約莫五十多歲,微凸的額頭泛著油光,隱藏在金框眼鏡後面的單眼皮,正閃動著算計,處心積慮為的就是想拱自己的主子坐上「九五之尊」的寶座。

  雖然這個令人崇敬景仰的稱號早就不存在了,不過對於這個財富驚人,擁有無數的油田、貨輪、機場,更涉及金融、電子科技的大財團來說,它若是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就連世界第一強國的美國總統,面對這個有著黑頭髮、黃皮膚的東方家族,也得客客氣氣的伸出友誼的雙手,主動上前握手寒暄。

  「大少爺自小天資聰穎、英明神武,對集團所有的業務瞭若指掌,是二少爺和三少爺比也比不上……」

  左丞相還在螢幕那頭滔滔不絕的說著,無論如何也要慫恿自家主子爭奪繼承之位,這樣他便能穩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自然沒有注意到坐在昂貴皮椅上的君蒼昊臉色越來越陰鬱可怕,額際的太陽穴正劇烈抽動著。

  不過,身旁的貼身護衛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在心中為這個不知死活的左丞相禱告。

  阿們!年紀不過二十出頭,有張中性臉孔的夏夜在胸前畫了道十字架,雖然他不是基督徒。

  「左丞相。」

  君蒼昊終於開口說話了。

  宛如大提琴般低沉好聽的嗓音此時醞釀著危險的風暴,有自知之明的人都該識相的閉上大嘴,不然接下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以為主子終於把他的諫言聽進去了,左丞相露出逢迎諂媚的表情,努力不讓嘴角揚得太高,狀似謙卑的說:「是,老臣在。」

  指甲修剪整齊的食指按著抽痛的額角,「根據可靠的線索,中國石化集團將與伊朗洽談一筆數十億美元的石油與天然氣協議案。你現在馬上去伊朗找中國駐外大使,務必要攔下這張合約,說什麼也不能落在別人手中。」

  「嗄?」突然像是中了風,他的臉歪斜了一半。「伊、伊朗?大少爺指的伊朗就是最近因為把伊斯蘭的先知穆罕默德畫成恐怖份子的十二幅漫畫,而發生抗議示威遊行的那個國家?」

  噗!夏夜摀住嘴巴,躲到旁邊偷笑。

  一派君臨天下的君蒼昊迭起長腿,「沒錯,就是那個國家,我想這小小的暴動應該嚇不倒秦皇集團閱歷最豐富、最老謀深算的左丞相才對。」

  左丞相嘴角抽搐,「當、當然了,這種小場面怎麼可能嚇得倒我,多謝大少爺對我這麼有信心,可是老臣負責保護大少爺的安危,萬一有什麼事……」

  「這點你不用操心,秦皇集團有世界一流的護衛團和私人軍隊,當然會提供最好的保護。」君蒼昊不容轉圜的睇著螢幕。「我是信任左丞相的能力,才把這艱巨的重任交給你,如果你不願意也無妨,」就見左丞相鬆了一大口氣,黝黑精銳的眸光一閃,「夏夜!」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貼身護衛,眼角還噙著泡淚。「咳,屬下在!」

  「馬上打電話給右丞相。」

  夏夜霎時明白了。「是的,大少爺!」說著,就要作勢拿起衛星電話打給左丞相的死對頭右丞相。

  「等一下!」左丞相滿臉慌亂的喊卡。「大少爺找右丞相做什麼?難道……難道是想把這個任務交給他?」

  他扯動帶著一抹嘲諷的嘴唇,引蛇出洞。「我是個開明的人,不喜歡強迫別人,既然你不想去的話,只能把這個重任交給右丞相。」

  左丞相臉色更難看了,顧不得其他,著急的大叫,「不!不!老臣願意去!老臣馬上準備!」

  「我不勉強。」君蒼昊涼涼的說。

  「老臣一點都不勉強,老臣願意為大少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可不想被右丞相那老小子看笑話,以為自己貪生怕死,然後一輩子當個龜孫子,永遠抬不起頭來。

  君蒼昊揚起一道黑眉,「是嗎?」

  「當然!老臣一定會替秦皇集團盡心盡力,大少爺等著看吧!」說完便快快的結束通訊,畢竟要去那種既有核武,又有恐怖份子的國家,沒有事前做好萬全的準備,等於是去送死。

  「哈哈……」夏夜這才大笑出聲,「主子這一招可真妙,看左丞相那副快要嚇破膽的樣子,真是難得一見,如此一來,可要好一陣子聽不到他的碎碎念了,耶穌保佑。」

  他的笑聲沒有感染到君蒼昊,那張深鑿、冷峻的俊美臉孔透著少見的不耐煩。「還有多久才到台灣?」

  「大概再一個多小時。」

  沉吟兩秒,君蒼昊按了幾個鍵,透過秦皇集團出資發射的專屬衛星連線,超大螢幕上出現台灣目前的即時新聞。

  「……現在來播報明天的氣象……」

  就見資深的氣象男主播指著身後的衛星雲圖,開始一一解說明天台灣各地的氣溫和天候,並交代東北部的民眾隨時要帶傘出門。

  君蒼昊一手支顎,沉靜無波的黑眸雖然緊盯著螢幕,卻沒人猜得透他心裡在盤算什麼。比起另外兩位只差十幾分鐘,和半小時出生的同胞弟弟,他是被公認最高深莫測、反覆無常的。

  沒錯!他和另外兩位弟弟是三胞胎兄弟,也是早產兒,當年還是經過最具權威的婦產科醫生緊急剖腹,才驚險萬分的來到世上。

  他們的母親罹患了先天性心臟病,卻堅持為君家這個據說祖先是秦始皇后代的古老家族生下子嗣,待孩子平安落地後,才嚥下最後一口氣;而她留下遺言,希望死後能葬在自己的故鄉,也就是台灣這座福爾摩沙之島。

  因此每年到了忌日前後,他們三兄弟就會從世界各地飛回這座母親最愛的小島,到墓前上一炷香,聊表自己的孝心。

  「大少爺這次到台灣打算停留多久時間?」夏夜將熱騰騰的港式點心送上,雖然明知道大少爺根本沒有用下午茶的習慣。

  他百般無聊的閉上眼。「不一定。」

  「大少爺並不想爭奪總裁的位子?」

  「爭?為什麼要爭?秦皇集團只會由我來繼承,我用得著爭嗎?」君蒼昊雖是唯我獨尊的口氣,卻又透著一絲不明的煩躁。「不過東西得來的太容易了,反倒沒有意思,真是無趣。」

  夏夜瞭解他話中的意思,對主子這樣出身的天之驕子來說,這世上的任何東西都可以買得到,只消他彈一下手指,就有人雙手奉上,反倒少了樂趣,就連想享受一下強取豪奪的滋味都沒辦法。

  「大少爺最近不是看上放在中國西安的一座博物館內的古代竹簡?據館方說,那是源自兩千多年前的秦朝古物,既是國寶,當然不可能出讓。」

  嘴角譏諷的往上一扯,「任何一樣東西都是有標價的,現在嘴巴說得強硬,只是想探探我的口氣,想知道我有多想得到它,好把價錢再提高。」

  「不過似乎也聽說被喻為台灣經營之神的劉家新任主事者,對這項古物也表示了相當濃厚的興趣,打算加入競標。」

  君蒼昊微揚的笑意中帶著一絲狠意。「是嗎?那很好,有競爭才有樂趣不是嗎?我等著對方出價。」

  「是。」夏夜懂了。

  「歡迎收看H台新聞……」

  換了個畫面,笑容甜美、被許多男人視為偶像的女主播朝鏡頭露出招牌笑容,「日本甜甜圈專賣店進軍台灣後,就引發一股旋風,排隊人潮多,加盟店也是一家一家的開,每分鐘都有不同口味的甜甜圈出爐,才剛上架又搶購一空,因為進門的每位客人都是一大盤的買回家,一點都不誇張……」

  對甜點向來不感興趣的君蒼昊執起酒杯,啜了口威士忌,正打算轉台,螢幕已經換了畫面,來到知名的觀光夜市現場。

  「不過就跟蛋塔效應一樣,不到半年便一家一家的收了,只剩下我們台灣本土的甜甜圈魅力依舊在發酵。現在我們來到夜市的這個小小攤位,可千萬不要小看它,它的炸甜甜圈只是在特製的糖粉上打個滾,咬起來就有喀滋喀滋的口感,迷死了不少女性消費者前來捧場,不信的話,今天記者就來為大家訪問一下兩位老闆之一的女老闆,聽說她還被封為甜甜圈女王……」

  當攝影鏡頭帶到一名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女子,一頭烏黑柔亮的長髮梳成馬尾,不算驚艷的容貌,卻出奇的清純乾淨,面對鏡頭也笑得落落大方。

  酒杯的杯沿再次湊到嘴前,冷不防的頓住了。

  闃黑的雙眸瞬也不瞬的盯著特大螢幕上那張秀麗面容,他有些失神,彷彿暫時停止了呼吸,身旁的人事物都消失了。

  「大家晚安!」聲音嬌柔的她笑得靦腆卻毫不畏縮。

  記者將麥克風移到她嫣紅的小嘴前,「請問一下老闆,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吃你們的甜甜圈?」

  「那是當然了。」女老闆大力的推銷自家產品。「只要吃過我們這一攤的脆皮鮮奶甜甜圈就知道了,它大概可以和珍珠奶茶一樣算得上是我們台灣的榮耀,不信的話妳就來吃吃看……」

  說著,她便拿起自家的甜甜圈,咬上一口,嚼了幾下,「嗯~~這種香脆的口感,麵團中加入鮮奶,吃的時候奶香四溢,加上細砂糖咬在嘴裡,和脆皮一起發出喀滋、喀滋的聲音,在下午工作最疲憊的時候吃到,真是人生最快樂的一件事。」

  那陶醉到渾然忘我的神情,吸住了君蒼昊的目光,也忍不住隨著她吞嚥的俏皮動作,喉結上下滾動幾次,一股不知名的奇妙騷動出其不意的撩撥了他那顆冷硬無情的心。

  跟著一塊大啖甜甜圈的記者也不吝嗇的讓她多打一下廣告。「對妳而言,甜甜圈代表什麼?」

  「嗯……」紮著馬尾的腦袋一歪,「應該是夢想的泉源吧!因為甜甜圈讓我更有勇氣去追尋自己的夢想。」

  正打算再幫主子倒酒的夏夜,發現他異常專注的模樣,像是被螢幕上的影像給吸住了目光。「大少爺!」

  猛地回過神來,他試著忽略方纔那種特殊的感受,當作沒發生過。

  「什麼事?」

  夏夜不愧是跟著他最久的貼身護衛。「她似乎不是大少爺平常會看上的那種類型。」和主子有過魚水之歡的女人一向都是胸大無腦,用金錢和珠寶便可以打發的,對這種小家碧玉型的女人,主子總是嫌麻煩,根本不會想去沾惹。

  「你扯到哪裡去了?」君蒼昊利眼一橫,接著冷嗤,「不過什麼叫作夢想的泉源?一個不起眼也不值錢的甜甜圈居然也能跟夢想畫上等號,這倒是挺新鮮的事,我倒想見識一下它神奇的力量。」

  「屬下倒是認為人生有夢才會美。」他大著膽子吐槽。

  君蒼昊低哼一聲,他從來不是好奇的人,不過現在卻想知道。

  「那麼你的夢想是什麼?」

  「屬下的夢想?」夏夜一臉笑嘻嘻,「屬下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不要再被當作女人了。」時常被不長眼的人性騷擾是件很不愉快的事。「那麼大少爺呢?大少爺的夢想是什麼?」

  「要夢想做什麼?」他反唇相稽,「與其浪費時間作白日夢,不如馬上訴諸行動,真是個愚笨的女人,光靠那小小的甜甜圈能成什麼大事。」

  夏夜笑咳一聲。「大少爺說得是。」

  「去查一下剛剛那個賣甜甜圈的攤子擺在什麼地方?」君蒼昊的個性一向就是想了就去做,毫不拖泥帶水。「我倒想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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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0: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老闆,妳剛剛說多少錢?」

  專程陪新交的馬子來買甜甜圈的小男生掏出皮夾打算付帳的問道。

  聽到他的話,嘉欣先是茫然,接著又低下頭再算一次袋子裡的甜甜圈。

  「呃……總共……」

  「總共一百六十八元。」跟她一起擺攤,也是身為男友的魏志希連忙替她解圍。「收你五百……找你三百三十二元,歡迎再度光臨。」

  送走今晚最後一位客人,已經是半夜一點多了,雖然夜市的人潮還有不少,但是他們秉持著賣完就收攤的原則,想買的客人只好明天請早了,保持一定的新鮮感,也讓兩人有喘氣的時間,不至於把身體都搞壞了。

  嘉欣滿臉歉意的靠在男友身上撒嬌,「對不起,志希。」

  「妳這個健忘大王!」他輕敲了下親親女友的額頭。「最近都是這樣忘東忘西的,前後才幾秒而已就忘了。」

  她吐了下粉舌。「我也沒辦法嘛!誰教你比較聰明,以後就靠你了。」

  「少來!」魏志希用食指推了下她的額頭。「別以為用撒嬌這一招就可以過關,下次我就不管妳了。」

  「好嘛!我下次不敢了。」她挽著他的手臂,愛嬌的瞅著他,讓魏志希又好氣又好笑,打從國中認識到現在,只要她擺出這種臉孔,自己就舉手投降了。

  魏志希不由得笑罵,「真拿妳沒辦法,快點收拾東西了。」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嘉欣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啵了一下,笑得好甜蜜幸福。「這個月如果有休假,我親自下廚煮東西給你吃。」

  他不禁失笑。「這還用說嗎?妳可是我未來的老婆大人,當然要煮給我吃,不然要煮給誰吃?」

  「什麼老婆?」嘉欣掄起粉拳作勢打他。「你都還沒跟我求婚,我也沒說要嫁你,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原來妳不打算嫁給我啊?好吧!那我叫我爸媽不用上台北來看妳了。」魏志希裝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嘉欣小嘴微張,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們要上台北?你怎麼不先跟我說?什麼時候?魏志希,你好討厭,這麼大的事居然故意瞞我!」

  「當然是要給妳一個大驚喜……喂!妳還真的打我啊?」他揉了揉挨了幾記粉拳的肩膀。「以前的妳好溫柔,現在變得這麼恰,真是恐怖。」

  她嬌瞪他一眼,「你說什麼?」

  「沒有,沒說什麼。」魏志希一臉懼內狀。

  想到要見未來的公婆,她還真有點緊張,雖然他們早就很熟了,可是現在身份不同了,不可能像以前一樣自在。「他們有說什麼時候要上來嗎?」

  「可能下下個月吧!要等我們家的果園都采收完畢才會上來玩幾天,順便談我們結婚的事。」他邊收拾著生財器具,一邊說道。「他們已經知道妳大姊生病的事,我在電話裡大概說了一些,所以婚禮打算辦得簡單一點,希望妳不會介意。」

  想到大姊的病情,嘉欣臉上蒙上淡淡的憂愁。「這樣最好。」

  「妳不要擔心,大姊的病一定會好的。」魏志希知道她是被唯一的姊姊帶大的,所以姊妹倆的感情很深,心裡也就更難受。

  「當初大姊不小心被機車撞到,醫生還說她頭部只是受了輕傷,可是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很自責,如果當初堅持讓姊姊多住幾天醫院,詳細做個檢查,就不會有這些後遺症了。

  魏志希張臂摟住她的纖軀,「不要老是往壞處想,只要大姊在療養院好好的調養,一定會康復的,我們要相信醫生。」

  「嗯。」現在也只能這麼想了。

  開著二手小貨車,他先送嘉欣回家。一路上,她只是盯著窗外的夜景,心頭像是壓了塊大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見狀,魏志希就算想安慰她,但所能做的又有限,畢竟他不是醫生,對這樣的疾病只能束手無策。

  小貨車停在她居住的公寓樓下,因為兩旁都停滿了轎車,所以只能暫時停在路中央,不能逗留太久。

  「早點睡覺,不要想太多,等下回休息,我陪妳去看大姊。」他說。

  嘉欣溫婉的頷首。「嗯,你也早點睡,明天見了。」雖然他們是交往十年的男女朋友了,即便有過親密行為,可是兩人的個性都算保守,並不崇尚目前流行的同居生活,不過彼此住得很近,隨時要見面都可以。

  「拜拜!」他踩下油門離去。

  目送小貨車拐彎,離開了視線,她才轉身,拉開腰包,想從裡頭找出鑰匙,可是卻遍尋不著。

  「咦?怎麼不見了?我明明有帶……奇怪。」

  一個帶著笑意的女聲在身後響起。「又忘了帶鑰匙出門啦?」

  「玟芝姊!」嘉欣回頭見到住在對門的鄰居,如釋重負。「妳也忙到現在才收攤嗎?」

  眼前這名身形嬌小的鄰居其實大她足足七個月,不過看起來卻比她還小,這要歸功那張娃娃臉了,要不是刻意蓄著波浪鬈發,還真會把她誤作高中生。

  她目前和嘉欣一樣,都是在夜市擺攤做生意,不過賣的是水晶之類的流行小飾品。

  李玟芝將手上的兩隻提袋擱在地上,找出鑰匙開門。「不是,今天晚上跟朋友一起去吃消夜,所以才這麼晚回來……進來吧!」

  「老是麻煩玟芝姊,不好意思。」她吐了下舌說。

  她對嘉欣的健忘早就習慣了。「今晚先睡我那裡,明天早上再請鎖匠來開門。」

  她舉起右手發誓。「謝謝玟芝姊,我下次絕對不會再忘記了。」

  「我看以後打一把放在妳男友那邊好了,要是忘了帶,至少還有他在。」李玟芝好心的建議。

  嘉欣接過其中一隻袋子。「玟芝姊,我幫妳拿……我才不要,等一下又被他笑,搞不好還會笑一輩子。」

  「一輩子也不錯。」她半戲謔的笑說。「什麼時候結婚?」

  臉蛋驀地一紅,「還沒那麼快啦!」

  「記得請我喝喜酒就好了。」來到三樓,李玟芝打開自家大門,先行進去,拿了雙拖鞋給她。

  「那是當然了。」嘉欣將袋子往椅子上放下,「玟芝姊,借一下廁所。」說著,便先去解決生理需求。夜市雖然也有流動廁所,可是生意忙起來根本沒有時間,再加上都很髒,也不敢去上。

  順便洗了把臉,感覺毛細孔終於可以呼吸了,她才打著呵欠走了出來。

  李玟芝從衣櫃裡找出買很久都沒穿的運服休閒服。「這個妳拿去穿吧!先去睡,不用等我。」

  「沒關係,我也想休息一下。」在地板上盤腿坐下,看著她把提袋內的水晶拿出來整理,突然看到一個粉紅色的小東西。「哇!還能雕成凱蒂貓的樣子,真的好可愛。」

  「那是星光粉晶雕的,現在很多小女生都喜歡這個,我批了十個,賣到剩下最後一個,送給妳好了。」李玟芝很大方的說。

  她愛不釋手的看著水晶吊飾。「真的可以嗎?會不會很貴?」

  「不會,水晶本來就是要給有緣人戴的。」

  嘉欣開心的將它掛在自己的斜背包上,「它有什麼功用?」

  「粉晶可以用來招桃花還有增加好人緣,對做生意的人也很有幫助,希望可以讓你們的生意更旺,早點自己開店,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開店可是嘉欣和男友最大的心願了。「謝謝妳,玟芝姊,我們正需要這個。以後開了店,也可以賣些簡餐和咖啡,那不只是我和志希的夢想而已,也是我大姊的願望。妳知道嗎?她煮的咖啡最好喝了,我好想再喝一次。」說到這裡,喉頭不禁哽咽起來。

  「會的,妳大姊的病一定很快就會好的。」李玟芝憐惜的遞上面紙,真心的為她祈禱。




  醒目的黑色加長型座車停在夜市入口,引起不少路人側目,就算想保持低調也是很難。

  「大少爺,你確定要一個人進去?」夏夜不免擔心,畢竟夜市龍蛇雜處,會遇到什麼事誰也無法預料。

  君蒼昊橫他一眼,逕自打開車門。

  「你先回去吧!」他不會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出生在那樣的家庭,如何自保是第一個要學的。

  示意前頭的司機先把座車開離現場,夏夜趕緊鑽出車外跟上,全身的神經繃緊,準備應付突發狀況。

  身穿手工縫製的高級西裝,君蒼昊是個所到之處都引人注意的目標,配上英俊冷傲的臉孔,以及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真的很難把他和來到夜市的民眾融合在一起,顯得特別突兀不協調。

  渾然未覺週遭打量的目光和指指點點,君蒼昊邁開長腿往前走。眾人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天生的威懾感,紛紛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雖然不解自家主子的想法,夏夜還是盡責的緊貼在他身後,中性秀氣的臉上透著精敏銳利。

  走沒幾攤,就見一條長長的人龍,綿延了好遠,順著人龍往前,果然看到一攤掛著甜甜圈招牌的攤販。

  來到攤位前,君蒼昊認出忙到雙手都沒停的,就是那個被稱為甜甜圈女王的小女人,儘管她額頭上泛著晶瑩的汗水,雙眼卻好亮好有神,對每位客人都報以熱誠的甜笑。

  一個甜甜圈能賣多少錢?為什麼她能笑得這麼滿足、這麼開心?他想到自己每簽定一張合約,金額動輒都數十億以上,也不曾像她這樣快樂過,難道這樣的生活就是所謂的夢想?

  他跨步上前,來到攤子前站定,用那低沉好聽,卻能讓生意對手膽寒的嗓音,對著幫客人算錢的嘉欣說:「一個甜甜圈!」和對手正面交鋒是君蒼昊一貫的作風。

  被君蒼昊這麼一打岔,嘉欣又忘了剛剛算錢算到哪裡,怔愕的抬起秀顏,吶吶的問:「你說什麼?」

  「給我一個甜甜圈!」他不容拒絕的說。

  嘉欣眨了下眼,總算反應過來,漾開笑吟吟的臉蛋道歉。「先生,真的很抱歉,請你先去排隊。」

  兩道濃眉不悅的擰起,口氣堅持。「現在就給我一個甜甜圈。」

  「先生,你這樣子插隊,我們真的很難做生意。」她依然笑容可掬,不過排隊的人龍已經朝他投來不滿的目光。「我保證很快就會排到了,請先去排隊。」

  夏夜臉上登時滑下三條黑線。

  他家主子可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排隊,這下有點麻煩了。

  「妳要多少錢才肯現在賣給我?」君蒼昊對她使出談生意的手腕,只要有價錢,沒有什麼不能談的。「一千塊美金夠不夠?」

  嘉欣不為所動,還是那一句老話。「先生,請你先去排隊。」

  「不夠嗎?」

  聞言,她還是耐心的跟他解釋,畢竟服務業有句話,就是「客人永遠是對的」。「這不是錢的問題。」

  「嘉欣,讓我來好了。」魏志希收完客人的錢,低聲對她說。「先生,不好意思,請你去排隊,不然我們不賣給你。」

  哼!以為穿上西裝就可以這樣囂張神氣,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嘛!

  君蒼昊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裡,不可一世的睇著嘉欣,直接喊價。

  「一萬塊美金!」

  這下子,排隊的民眾全都瞪大眼珠,張開大嘴看著他,想知道他是打哪裡冒出來的企業小開,還是竹科的電子新貴,這麼大手筆,一個甜甜圈就要花一萬塊美金,一個個心裡都在計算折合台幣之後共是多少錢。

  她先是錯愕,然後有點不高興了,只因他那不尊重的口吻。

  「先生,雖然我們只是做小本生意,卻很注重每個客人的權益,想吃甜甜圈就去排隊,否則請改天再來買,就算你現在出十萬美金我也不賣,要吃我的甜甜圈就去跟大家排隊,不然免談。」

  夏夜聽了很想給她拍拍手,他家主子遇上對手了。

  眉頭一挑,君蒼昊再度開價。「五十萬。」

  大大小小的抽氣聲登時此起彼落,圍觀的人潮越來越多了。

  五十萬美金可以買下一家位置很好的店面了,頓時一傳十、十傳百,更多人湧到攤位前看戲,只見這一男一女互相對峙,誰也不讓誰。

  「嘉欣……」花這麼多錢只為了買一個甜甜圈,還真是有錢的凱子。魏志希心想既然人家嫌錢太多沒地方花,他們幹嘛客氣,不拿白不拿。

  沒有等他把話說完,總是笑臉迎人的嘉欣微微的變了臉。「就算你出一百萬美金我也不會賣給你。」雖然不是用吼的,卻可以聽得出她真的生氣了。「想吃的話請你排隊。」

  君蒼昊冷眼睥睨。「有錢可以賺,為什麼不要?」

  深吸口氣,她按捺下很少被激怒的火氣。「沒有為什麼,我們只是不想賺這種不勞而獲的錢,要買甜甜圈的話請排隊。」

  一陣掌聲如雷的響起,傳遍了整條夜市。

  好久沒碰到這麼棘手的對象了,居然用金錢都收買不了。君蒼昊攏高雙眉,對眼前這位外柔內剛的小女人有些另眼相看。

  君蒼昊撇了下嘴角,語帶嘲弄。「是嗎?倒是說得很有志氣,就不知道這種堅持可以維持多久。」

  「先生,還有很多客人在等,請不要在這裡妨礙我們。」說完便不再理會他,面對下一個客人,換上盈盈的笑臉。「請問要什麼口味?」

  妨礙?沒想到這兩個字居然也有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這可是他來這裡之前始料未及的。

  唉!他家主子從來不懂得什麼叫排隊,君蒼昊想要什麼,就有人爭先恐後的主動把東西送上門來求他笑納。夏夜在心中嘲笑她的天真。

  果不其然,君蒼昊轉頭就走。

  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夏夜跟在後面,拿出手機打算跟司機聯絡,要他把車開回來,不過當他看到最崇拜景仰的主子居然走到人龍的末端,乖乖的排隊,下巴真的掉了下來。

  「大、大少爺……」偷偷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確認自己不是在作夢。

  他冷斥一聲,「閉嘴!」

  「是。」夏夜不敢再吭聲,不過肯定他這番舉動會成為二少爺和三少爺往後調侃的最佳話題。

  排了將近二十分鐘,總算輪到君蒼昊了。

  「先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請問你要什麼口味的?」雖然方才鬧得不愉快,但他終究是客人,她還是保持好口氣和親切的服務態度。

  他一臉冷凝,「隨便。」

  「真的很抱歉,我這裡沒有賣隨便。」嘉欣唇畔的笑意有些僵。「看你要巧克力或芝麻、草莓,還是皇家可可亞、黑森林,不然就是我們的招牌甜甜圈,很多客人都說好吃。」

  君蒼昊諱莫如深的黑眸定在她身上,似乎在鑒定她的價值,到底值不值得投資。「那就照妳說的,給我一個招牌甜甜圈。」

  「請稍等。」她以客為尊的頷首。

  很快的,她將一個脆皮鮮奶甜甜圈放進紙袋中。「總共三十五元。」

  「嗯。」從西裝內袋拿出皮夾,抽出一張千元美金。「不用找了。」

  「太多了,我不能收。」嘉欣不肯拿。「這個甜甜圈就當我請客好了,喜歡吃的話歡迎再來光顧。」

  「妳似乎有太多無聊的原則。」他淡諷的說。

  嘉欣反問他。「做人不就是要講求原則?」

  「我卻不這麼認為,只要能達到目的,原則根本不是問題。」君蒼昊冷嗤一聲,旋即轉身離去,留下還愣在原地的嘉欣瞪著他的背影,不明白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嘉欣!」魏志希用手肘頂她一下。

  她回過神來,「什麼?」

  「我看剛剛那個男人好像對妳有意思。」不是他太敏感,而是直覺。

  「你在胡說什麼?」嘉欣不禁失笑,「他只是個來買甜甜圈的客人而已,連這個你也要吃醋。」

  魏志希不能否認真的有些嫉妒他,儘管對所謂的時尚和流行不是很瞭解,可是從那男人身上的穿戴來看,鐵定不是普通人負擔得起的,還有那種王者才有的壓迫感,就算之前從來不曉得什麼叫自卑,可是一跟他比,氣勢立刻就矮了半截。

  「因為他一直盯著妳看。」他哼了哼。

  「可是我又不能制止他別看,」她嬌羞的睨他一眼,「何況……我愛的是你。」女孩子也有她的矜持,「我愛你」三個字是不會隨便說出口的,再說他們認識將近十年,有些話不必說出口,彼此心裡也明白。

  他這才轉怒為喜。「這是妳第一次跟我告白。」

  粉拳打了過去。「討厭!」

  「哈哈。」魏志希笑得像個得意的大男生。




  第二天晚上,甜甜圈的攤位才剛擺好,油鍋才熱,夜市裡的人潮還稀稀落落,嘉欣便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對面的高大男人。

  他穿著一身灰藍色西裝,未系領帶,領口微敞,有種頹廢中的優雅感。只見他下顎微抬,那麼的目空一切、唯我獨尊,似乎對眾人的凝視早就習以為常的姿態,想不去注意真的很難;不過她也只是禮貌性的朝他頷了下首,便繼續去忙手邊的事了。

  魏志希自然也發現了,有些不是滋味。「他又來幹什麼?」

  「或許他喜歡吃我們的甜甜圈,所以又來買了。」她沒想太多。

  他一臉忿忿然。「我看他根本是有別的目的。」自己未來的老婆被其他男人覬覦,換作別人也會受不了。

  「你不要胡思亂想,把他當作一般客人就好了。」嘉欣穿上圍裙,將同色的頭巾包住頭部,她可是很講求衛生,畢竟他們是賣吃的,多注重細節,客人看了才會安心。「麵團醒得差不多了,開始準備吧!」

  把悶氣吞了回去,魏志希將醒好的麵團從不銹鋼盆裡捧出來,眼角不期然的瞥見朝他們走來的君蒼昊,登時他像是地盤被外敵侵犯的公獸,連忙回到嘉欣身畔護衛著,兩眼緊盯對方的一舉一動。

  君蒼昊無視他的瞪視。「你們要開始做生意了?」

  「對,可能要請你再稍等十五分鐘。」只要他遵守規矩,不要強人所難,嘉欣也不想得罪任何一位客人。「昨天吃過我們的甜甜圈,還合你的口味嗎?」既然會再來光顧,應該是還不錯才對。

  「太甜了。」他並不喜歡甜食。

  聽了,魏志希火氣直往頭頂上竄。「甜甜圈哪有不甜的?我看你根本是別有居心,故意來找麻煩的。」

  嘉欣秀眉微顰,「志希,你不要……」

  「會這麼說表示你眼光短淺、孤陋寡聞,不知道目前已經有其他的店家可以把甜甜圈製作成鹹的口味,招攬不愛吃甜食的客人吧!」君蒼昊透過半垂的眼瞼打量他,口氣半諷半譏。

  「要進入這個行業,卻不懂得先做好市場調查,想賺大錢要等到什麼時候?或許你只是以為在夜市擺個攤子,就有這麼多客人上門,賺了一點小錢就開始沾沾自喜了,真不曉得該說愚蠢還是天真。」

  他為之氣結。「你……」人家擺明的看不起自己,這口氣教他怎麼吞得下去。魏志希恨不得衝上去揍人。

  「志希,不要再說了。」嘉欣試圖緩和雙方一觸即發的氣氛。「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只賣甜的甜甜圈,很遺憾不合你的口味,不過還是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我們會努力改進的。」

  君蒼昊將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輕扯嘴角。「妳處理事情的態度就比妳男朋友強多了,EQ也比他高。」

  被譏得臉紅脖子粗的魏志希低咆一聲,「你以為你是誰?有錢就神氣了是不是?我看你心裡根本就是在打歪主意。」

  「志希,你不要這樣。」她柔聲的低斥。因為對嘉欣來說,眼前的男人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所以無論他說些什麼都不會影響自己的想法,更不希望男友這麼容易就被挑撥了。

  「哦!你倒說說看我在打什麼歪主意?」君蒼昊好整以暇的問。

  魏志希氣不過的回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嘉欣有意思,可惜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就要結婚了。」他大聲的宣示主權。

  「志希……」嘉欣登時滿臉尷尬,連忙低聲的道歉。「真是對不起,先生,我男朋友誤會了,他不是那個意思。」

  君蒼昊目光炯炯的睇著她,那雙黑眸綻放出看中獵物時才會發出的光芒,銳利得教人害怕。「他說對了,我確實對妳有意思。」

  她愣住了。

  直到這一刻,嘉欣才認真的打量面前的男人,全身上下散發出勢在必得的狂傲氣勢,不禁油然生起一股懼意,原本只是把他當成普通客人看待,因為做生意是沒有挑選客人的權力,可是她現在寧願他不曾來光顧過。

  「我就知道你對她不安好心眼!」魏志希劈頭大吼。「可惜嘉欣是我未來的老婆,她只愛我一個,你晚認識了她十年。」

  嘉欣忍住心中的恐懼,試著緩和兩人的衝突。「志希,你先不要激動,我想他只是在跟你開玩笑而已。」

  「我從來不喜歡開玩笑。」君蒼昊深深的望進她微愕的美眸,像是在昭告自己的企圖。「我確實對妳有非常濃厚的興趣。」

  「你想幹什麼?」身為男友,當然無法忍受,他馬上把嘉欣推到身後。

  君蒼昊揚起一道嘲弄的嘴角,「想看看你要怎麼保護她。」

  魏志希握緊了拳頭,一副要撲上去的樣子。「你……」

  「志希!」嘉欣連忙拉住他,就怕兩人真的打起來。

  「放開我。」

  她用拜託的眼神看著他。「志希,不要這樣。」

  「……可惡!」魏志希喘著氣,在她的懇求下把拳頭鬆開了。「你有什麼本事就放馬過來,我等著你來挑戰。」

  君蒼昊挑起一眉嘲謔道:「真是好氣魄,這樣才有趣,雖然你根本不可能會是我的對手。」

  聽到這麼深具挑釁和自大的言語,魏志希的脾氣又要發作,可是君蒼昊已經轉身走了,讓他有氣無處發。

  「簡直是莫名其妙!哪裡來的白目傢伙?真是搞不清楚狀況,有錢就了不起嗎?等我以後自己開店當老闆,看你還敢不敢再瞧不起我。」魏志希餘怒未消的破口大罵。「我會做給你看!」

  嘉欣暗暗吁了口氣,定了定心神。「你何必管他說什麼,他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隨他去說吧!」

  「可是他居然說要追妳。」想到就滿肚子的火。

  她白他一眼,「你以為我會讓他追嗎?」

  「當然不會了。」他的氣陡地消了,也覺得好笑。「妳才不會因為他比我有錢就移情別戀。」這點他很確信。

  「那你還擔心什麼?說不定人家只是故意激你。」嘉欣也希望真是這樣。「好了,不要氣了,快點準備吧!不然待會兒客人上門又得要人家等了。」

  魏志希把圍裙套在脖子上,嘴裡還在嘀咕。「他最好不要再出現了,否則我就讓他好看,哼!」

  擔憂的眸光眺望著君蒼昊離去的方向,嘉欣也衷心的希望是自己多心,她長得並不特別美,也沒有任何身家背景,只是一個再平凡普通不過的女孩子,只想著將來能和男友開一家店,努力朝兩人的夢想前進,可不求什麼大富大貴,或作那些嫁入豪門的美夢,那些就留給其他需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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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0: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到了!」小貨車在一棟叫「時來運轉」的全新大廈前停下。「要不要我陪妳上去?」魏志希還是很體貼的再問一次。

  嘉欣微哂的搖頭。「不用了,難得今天星期天我們休息不做生意,你就跟你那些朋友去打球。我只是來幫我姊拿幾件衣服,待會兒我會自己去新店。」

  「好吧!不過,要是迷路的話就打電話給我。」他揶揄的說。

  她佯瞋他一眼,「我會坐計程車過去,要是連運將都會迷路,那我也沒辦法。快點去吧!有事會打電話給你。」

  「嗯,妳自己小心點。」

  打開車門下車,對他揮了揮手,嘉欣才走進大廈,很自然的和站在櫃檯後頭的管理員打聲招呼,但對方見到她似乎很訝異。

  「顧小姐,好久不見了,今天怎麼有空?」

  「今天沒去做生意,所以想來幫我大姊拿幾件衣服,很快就走。」才定沒幾步,就因為管理員下面的話而停住腳步。

  「可是方先生不是已經搬走了?」

  「什麼?」嘉欣一時反應不過來。「你說我姊夫搬走了?」

  管理員和身旁的同事對視一眼,他們也是一頭霧水。「對,上個禮拜就搬走了,妳不知道嗎?我還以為妳知道。」

  「怎麼會搬走呢?我之前並沒有聽我姊夫說……」她從斜背包裡找出手機,打給他,卻轉入語音信箱,嘉欣不信,又撥了一次,還是一樣,逼不得已她只好傳簡訊過去。

  另一位管理員大爆內幕消息。「我們是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搬走,不過最近幾個月,我們幫他收到不少封銀行寄來的催繳帳單,有些方先生還沒有拿走,我找一下……」

  管理員在歸類整齊的紙箱內,找到一迭用橡皮筋綁好的帳單。「就是這些了,妳打開看看!」

  嘉欣臉色凝重的接過去,帳單上全是大姊的名字,當她一封一封的打開,都是些用現金卡借貸的款項,單單手上這些加起來的金額至少要八十萬以上,光是利息就夠嚇人的了,何況管理員說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對了,還有一次方先生下樓,經過我們櫃檯,我聽到他用手機和別人吵架,對方好像就是那些討債公司,打電話來威脅他,要他趕快還錢。方先生就說房子的貸款都繳不出來,要被銀行查封了,根本沒有錢還卡債,最後居然還叫對方去療養院跟妳大姊要。

  「我當時還真是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方先生是這種人,真是看不出來,一直以為他很老實……顧小姐,我說句難聽的話,看來妳姊夫可能跑路了。」這類的事在電視新聞上時常看到,也不會太稀奇。

  她聽了臉色更白了。「我可不可以上去看一下?」

  「好吧!」管理員同情的答應她。

  有些頭重腳輕的嘉欣走向電梯,還是無法相信她那個被稱為好好先生的姊夫會做出這種事,也從來不知道大姊辦了這麼多張現金卡,還借了那麼多錢,她實在不能接受。

  登!電梯門開了,她拿出自備鑰匙開門,當門一推開,只見客廳空蕩蕩的,大姊買的沙發和電視全都不見了。她立刻奔進主臥室裡,打開牆上的開關,裡頭同樣是空無一物,什麼也不剩。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嘉欣一臉惶然的站在那兒,感覺天地都在旋轉,回想起半年多前大姊和姊夫剛搬進這間新買的房子時,還很開心的請她來吃飯,還說現在有了房子,可以考慮生小孩了。

  想不到才經過四個多月,大姊住進了療養院,姊夫卻把所有的卡債留給大姊一個人來扛,自己卻跑得無影無蹤。為什麼一個人的性格會轉變得這麼快?難道之前的夫妻恩愛全是假的?

  她茫然無措的走出主臥室,瞥見另一間客房,雖然心裡明白會是什麼結果,還是想親眼看看。

  但當嘉欣打開房門,卻訝異的發現裡頭大大小小三個水族箱都還在,還沒有搬走,那是姊夫平常最喜歡養的魚,可以說把牠們當作親生子女,小心的呵護。

  「姊夫不可能丟下牠們不管。」看著魚缸裡頭悠遊自在的魚兒,因為裝有自動餵魚的裝備,所以暫時不會把牠們餓死。「姊夫一定還會再回來,他不會把自己養了多年的魚丟在這裡自生自滅。」

  匆匆的搭了電梯下樓,想要請管理員幫忙,若是有再看到姊夫,務必要通知她一聲,她非要問個清楚不可,就在這時,嘉欣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好從大廈外頭走了進來,就是她要找的人。

  「姊夫!」她下意識的叫出聲來。

  方家仁瞥見是她,馬上露出心虛又驚慌的表情,轉身就跑。

  她心口一沉,「姊夫!姊夫!」

  沒想到嘉欣越叫,他跑得也越快。她只好在後面追著。「姊夫!」

  裝作沒聽見她的叫聲,方家仁一路跑著,連騎來的機車都丟在路邊,只想趕快逃離,一方面是沒有臉見她,另一方面也不願面對自己留下的爛攤子,只想逃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姊夫!」嘉欣一路在後面追著,就怕錯過這次,姊夫就不敢再回來了,那想找他就很難了。「姊夫!」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追了兩個路口,真的跑不動了,才剛停下來喘口氣,冷不防的就看到一輛黑色座車突然打橫切了進來,險些撞上方家仁。

  嘉欣不禁發出一聲驚呼,只見他踉蹌兩步、總算穩住腳步,作勢要往旁邊的路逃跑,此時,座車內衝出一道俐落修長的身影,在眨眼之間絆倒他,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將方家仁制伏在地上。

  「你們要幹什麼?!」嘉欣失聲大叫,慌張的跑上前去阻止。「放開我姊夫!不然我叫警察!」

  正想將人五花大綁的夏夜愣了一下,「他是妳姊夫?」

  嘉欣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對,他是我姊夫。」見他放手,她趕緊扶起方家仁。「姊夫,你有沒有怎麼樣?」

  「沒、沒有,我沒事。」他滿臉慚愧的面對她的關心。

  她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氣,腦子還一片混亂,就見座車內又鑽出一個更讓她訝然的男人,BURBERRY的駝色長風衣讓他看起來更遙不可及。

  「是你?」想不認出他真的很難。

  夏夜上前向主子解釋。「大少爺,看來我們都誤會了,這位先生是小姐的姊夫。」還以為可以來個英雄救美。

  「姊夫?」君蒼昊冷冷的睇睨著羞愧到不行的男人。

  「對,他是我姊夫。」她將滿是不解的眼神睇向始終低著頭的方家仁。「姊夫,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管理員說你搬走了,為什麼?還有那些現金卡的帳單又是哪裡來的?大姊是什麼時候辦的卡?我為什麼一點都不知道?」

  方家仁把頭垂得好低,泣不成聲的道歉。「嘉欣,對不起,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嘉真看妳每天這麼辛苦的擺攤做生意,就去辦那些現金卡,原本是要來讓妳開店做生意用的。

  「可是……可是我……我被騙了……我接到詐騙集團的電話說中獎了,想拿到錢的話就要先匯手續費過去……沒想到全都是騙人的……對不起,嘉欣,請妳原諒我。」

  「姊夫,你為什麼不先跟我說?」她又生氣又無奈。「你應該阻止大姊去辦那些現金卡,它們只會害死人,根本幫不了我。」

  他用手背抹著淚,「對不起,是我自己太笨了。」

  嘉欣知道再多的責備也沒有用。「姊夫,那些現金卡總共借了多少錢?」

  「兩、兩百多萬。」方家仁好氣自己這麼貪心,才會上當。

  她的心涼了半截。「兩百多萬?!」

  「對不起……我一定會想辦法還的。」又說了一句「對不起」,他人已經拔腿就跑了。

  「姊夫!姊夫!」嘉欣梗聲大叫,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跑到馬路中央,招手攜了輛計程車離開。




  「真是沒用的男人!」夏夜啐了一口,他最看不慣這種闖了禍就把問題丟給別人的男人。

  嘉欣用微顫的手指撥開拂在額頭上的髮絲,現在的她腦袋一片空白,一下子應付不了這種突發狀況。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她勉強的擠出一縷笑容,想到住在療養院的大姊,居然還變成了卡奴,還有那筆對她來說算是相當龐大的債務,登時心亂如麻了。

  覷著她沮喪的小臉,君蒼昊深沉的眼眸掠過一抹算計。「要去哪裡我送妳。」

  「不用了,謝謝。」嘉欣很客氣的婉拒。

  他不習慣接受別人的拒絕。「上車!」

  「謝謝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她依然回絕的很堅定。

  君蒼昊眉頭不由得深蹙。「我說上車!」

  「我也說不用了。」跟這個男人一點都不熟,怎麼可以隨便坐上車,這點智商她還有。「謝謝你的好意,再見……啊!」嘉欣震驚的發現自己被他扣住臂膀,往黑色座車的方向走去。「你要幹什麼?放開我!」

  「上車!」他指著座車的後座命令道。

  嘉欣被他專橫不尊重的舉動嚇到了。「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這是綁架你知不知道?放開我!」她用力扭動左臂,想要擺脫他的箝制。

  「我只是想送妳一程,不是要強暴妳,妳大可以放心。」君蒼昊壓下她的頭,將她推進座車裡頭,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開車!」

  她又氣又惱,神色驚惶的瞪著他,感覺到車子往前開動,雖然害怕,但還是努力保持冷靜。「你……這位先生,現在是講究人權的2006年,不是以前的帝王威權時代,你不覺得這樣做太野蠻、太專制了嗎?」

  坐在駕駛座旁的夏夜回頭瞟了一眼,眼神有些同情,他的主子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追求,所以她只能多多包涵了。

  君蒼昊用一貫氣死人的口吻,懶懶的回道:「一點都不覺得。」

  「你!」她為之氣結。

  他輕扯了下嘴角,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她既氣惱又無奈的模樣,這居然讓他感到愉悅。「或許妳該怪我的祖先,據說我的祖先是秦始皇,所以我的身上還殘留著暴君的血液,也就不足為奇了。」經過兩千多年,還能留下多少東西誰也不知道,不過家族中的長輩都愛以這點來自誇炫耀,就連老臣都自封為「左丞相」和「右丞相」,真是可笑又可悲。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嘉欣繃聲的說。

  夏夜清了清喉嚨,為主子補充說明。「我家大少爺不是在跟妳開玩笑,難道小姐沒聽過秦皇集團?」

  小臉含怒,「沒聽過。」

  「哦!」他摸了摸鼻子把頭轉回去。

  「要去哪裡?」君蒼昊也不是那種會去跟她吹噓自己是誰的男人,不管她有沒有聽過,對他一點都不重要。

  「我……」她打算說個離這裡最近的地方。

  像是看出嘉欣的想法,於是他先下手為強。「我可以讓車子繞整個台灣一圈,直到妳說出真話。」

  嘉欣微鼓雙頰,惱怒的瞪他。「到新店中正路。」

  「要去看妳大姊。」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她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我有不少能幹的秘書和屬下。」意思是早就私下做過調查了。

  「這是侵犯個人隱私!」嘉欣大聲的指責他。

  君蒼昊挑起一眉,似笑非笑。「妳可以去告我。」

  「你……我要下車!」說著,她便要打開車門,卻怎麼也打不開。「停車!我叫你停車,聽到沒有?」

  他無動於衷的欣賞著她氣紅的小臉,「到了目的地自然會讓妳下車,況且妳再怎麼叫,也沒有人會聽到,所以不要浪費力氣了。」

  「你們就讓他這樣為所欲為嗎?難道不怕他做出犯法的事?」嘉欣不得不向前座的夏夜求救,希望有人比他還要理性。

  夏夜同情的回頭看她一眼,兩手一攤。「真的很抱歉,我只是個小小的隨扈,主子要做什麼,我們是沒有置喙的餘地,請妳原諒。」

  「你們全是一丘之貉。」她氣得發抖。

  輕笑一聲,君蒼昊支顎斜睞,「不然我何必花那麼多錢聘請他們,妳求錯了對象,如果妳求我,或許我會改變心意。」

  她小臉一沉,置於膝上的小手掄成拳狀。「我不會去求一個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因為那簡直是浪費唇舌。」她氣炸了。

  君蒼昊不怒反笑。「說得好!妳已經慢慢開始瞭解我了。」

  「我才不想瞭解你!」這霸道的男人,嘉欣從沒這麼氣一個人過。

  他嘴角的笑弧變得邪氣。「那可由不得妳,我保證妳會的。」

  「永遠不可能!」嘉欣死命的瞪著他。




  當黑色轎車駛進位於新店的一家私人療養院的車道,在大門前停下,嘉欣連一秒都下想再待,馬上開了車門下車。

  砰!聽到另一邊的車門同樣打開又關上,她驚愕的睇著也跟著下車的君蒼昊。「你要做什麼?」

  他的態度強硬,且不容轉圜的說:「我陪妳進去。」

  「你不需要……」正想拒絕,但瞥見他專斷的神情,嘉欣只好由著他了,反正像他這種目中無人的個性,大概聽不進別人說個「不」字。

  呵!自己果然如他所說開始瞭解他了,她搖了搖頭心付。

  就在嘉欣踏進療養院的大門之際,眼尖的護理長神色匆忙的跑了過來。「嘉欣,妳來得正好,我剛打電話給妳姊夫,可是都沒人接,才想要打給妳,妳就來了。」

  嘉欣見到她的表情,一顆心瞬間提到半空中,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了,就怕聽到什麼壞消息。「王阿姨,是不是我大姊……」

  「不是!不是!」護理長的話讓她稍稍安心,可是下面的話馬上又讓她神經繃緊了。「剛剛有幾個男的跑來,好像是黑道的討債公司,說妳大姊欠了卡債不還,要來跟妳大姊要錢,現在醫生和院長都在裡頭趕人……」

  不等她說完,嘉欣已經臉色發白的衝向病房,才拐了個彎,就見到病房前站著兩個態度不善,又嚼著檳榔的中年男人正和院方的人員發生爭執。

  「這裡是療養院,請你們出去!」

  「……院長,我們快點報警!」

  討債公司的人罵了幾句不堪入耳的粗話,表情兇惡到了極點,幾名護士嚇得趕緊把其他病人帶進病房內。

  「×你娘!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你們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催討?」

  「你們最好識相一點。」

  見狀,嘉欣不知哪來的勇氣,奔上去將他們推離病房的門,憤恨的說:「我大姊都生病了,你們還來跟她要債,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穿著花襯衫的中年男人朝地上呸了一口紅色檳榔汁。「妳是顧嘉真的妹妹?妳來得正好,快點叫她把錢還一還,不然我們每天來拜訪她。」

  另一個理平頭的男人往她身前一站,吐出的氣都是煙和酒的臭味,讓嘉欣忍不住屏住呼吸。「就算生病也要還錢,不然妳幫她還也可以。」

  「我會還,我會幫我大姊還,你們現在馬上出去!」嘉欣氣到哽咽了,毫不畏懼的瞪著他們。「出去!」

  平頭男把煙蒂一丟,「我們會再來的!」

  熱淚在嘉欣的眼眶中打轉,她一直瞪著他們走遠了,這才急忙走進病房內,瞅見坐在病床上的女人,身上的那件病服讓她更顯得蒼白削瘦了。

  「大姊,妳不要怕,有我在,妳不要怕。」她擔心的是那兩個人的態度和言語會刺激到自己最愛的親人。

  看著她,顧嘉真歪著頭,眼神陌生。「妳是誰?」

  短短的三個字,讓她的淚水滑了下來。「大姊……妳真的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嘉欣,我是妳從小帶大、疼大的妹妹,妳為什麼會忘了我?妳為什麼會不認得我?大姊,我是嘉欣啊!」

  「嘉欣?」她的臉上有了些表情。「原來妳要找嘉欣啊!可是嘉欣去學校上課,要晚一點才會回來。」顧嘉真的記憶像是停留在好幾年前,只記得那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可愛妹妹,而不是長大之後的模樣。

  嘉欣淚如雨下。「我就是嘉欣……我就是嘉欣……」

  「妳是嘉欣的同學嗎?我去拿飲料給妳喝,妳坐一下。」說著,顧嘉真便站起身,彷彿真的要去拿些點心和飲料來招待客人,可是走了兩步又停住,她不曉得該往哪裡走才對。

  她緊咬著下唇,不讓哭聲逸出。「我不渴,不要拿了……」就在這時,她聽見異聲,循聲低下頭,表情震懾的看到一股液體順著大姊的褲管淌了下來。

  嘉欣倏地刷白了臉,用手心摀住嘴,淚水爬落下更多。

  護理長跟一名護士過來了,將嘉欣拉出病房外頭,簾子迅速的圍了起來。「妳先出去,我們會幫她整理的。」

  「王阿姨,我大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無法相信,曾經是那麼溫柔又堅毅的扛起母職,照料自己長大的大姊會……會尿失禁,如果大姊還清醒著,一定更無法接受自己此刻的樣子。

  歎了口氣,護理長能夠體會她的心情。「大小便失禁是無法避免的。」

  「我不相信!」嘉欣對著她大喊。「她只是一時還認不出我來,就只有這樣而已。」

  「上回醫生已經把情況跟妳姊夫說了,妳要勇敢一點。」護理長看過太多生老病死的事了,除了盡人事之外,能做的實在有限。

  嘉欣抬起紅腫的眼皮,「醫生跟我姊夫說了些什麼?他什麼也沒跟我說,難道我大姊會變成這樣,不是因為車禍?」

  「詳細的情形妳還是去問醫生吧!我想他現在應該在辦公室裡頭。」那種事她也不忍說出口。

  她回頭瞥了一眼那道還未拉開的簾子,才挪動沉重到像灌了鉛的雙腳。

  走到辦公室的這段距離忽然之間變得好遙遠、好艱難,嘉欣的步伐有些綿軟無力,險些跌坐在地上,還好一隻有力的手掌適時的抓住了她。

  「你還沒走?」她聲音虛弱的問。

  君蒼昊將她扶好,等她站穩了才放手。「我還在。」

  「你放心,我一個人可以的,我可以應付的……」嘉欣不住低喃,二十多年來姊妹相處的片段,一一在腦中浮現,就是依靠這些回憶,才讓她得以去面對這一連串的打擊。

  他面無表情的瞅著她。「假裝並不能讓妳更好過。」

  聞言,嘉欣止不住憤怒,仰首面對他的冷漠。「我沒有假裝,我可以應付,以前是大姊照顧我,現在輪到我了,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最愛的大姊,你根本不瞭解我們之間的感情。」

  「妳還是先說服妳自己吧!」君蒼昊一語戳破她的偽裝。

  她的臉色瞬間褪白,不想再跟他鄉說廢話,又繼續往辦公室的方向走了幾步,當她來到那扇門外,幾乎差點鼓不起勇氣來了。

  「我要一個人進去,請你走吧!」

  嘉欣挺直了背脊,背對著他說完話便敲門進去了。




  兩鬢髮白的醫生聽完她的來意,示意她先坐下。他那鄭重嚴肅的神情讓嘉欣心頭發冷,像是在等待宣判死刑。

  「……大概兩個禮拜前,我已經把和其他專科醫生的會診報告跟方先生說了,希望他能做好心理準備,因為這是一場長期戰爭,的確很難讓人一下子就去接受。」他說。

  小手不自覺的又握緊。「我大姊頭部受的傷真的有那麼嚴重嗎?」

  「其實她頭部受的傷可以說只是個導火線,讓潛藏的基因提早發作而已。我們這段時間幫她做了很多檢查,才確定方太太罹患的是『阿茲海默症』。」醫生將手邊的醫學資料遞給她。

  嘉欣接了過去並沒有看。「阿茲海默症?那是什麼病?」

  「就是我們一般俗稱的『老年癡呆症』。」

  聽到這個病名,嘉欣好氣又好笑。「醫生,你們有沒有弄錯?我大姊才三十幾歲,怎麼可能會得了老年癡呆症,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他明白她的疑惑。「我想請問顧小姐的家人或是親戚,有沒有人得了這種病?」

  先是一怔,然後嘉欣強迫自己回答。「我爸爸……還有爺爺最後都是因為這個病才死的,可是那不是要到五、六十歲的時候才會發病嗎?我大姊還很年輕,她不可能會、會得到老年癡呆症。」

  醫生頻頻點頭。「『阿茲海默症』會發生的大部分原因是來自遺傳,方太太本身就有這樣的基因,再加上車禍,頭部因為受傷所以讓病情提早發作。」

  「遺傳?」她顫聲的問。

  他放下手上的原子筆,坐正面對她。「依方太太的情況來看,遺傳的機率很高,如果沒有這場車禍、或許到了五十歲以後才會發作。」

  「那、那就沒辦法醫好了?」嘉欣想到當年自己還在就讀高中,得了老年癡呆症的爸爸都是大姊在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但她還是把一切的混亂和無助都看在眼裡,直到爸爸在睡夢中嚥下最後一口氣,所以沒有人比她還瞭解將來會有什麼狀況。

  「以目前的醫學,只能用藥物延緩,並無法治癒,她的智力會一直退化下去,最後連生活起居都需要別人幫她。」醫生語帶憐憫。「不過我們會很努力的讓病人活得有尊嚴,讓她不要太痛苦。」

  嘉欣用手臂抱住自己。「醫生,你說這種病也會遺傳……那我呢?我也可能會變成那樣嗎?」如果她也得了這種病,她和志希的夢想怎麼辦?志希受得了嗎?他要照顧她,又要工作,身體和精神承受得了嗎?

  「我只能說它的機率很高,如果妳想知道,我可以介紹妳給專門的醫生做診斷。」他中肯的建議,不是想嚇唬她。

  接下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問了什麼,最後渾渾噩噩的走出辦公室,像是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猛然,一道高大身影擋在她面前,嘉欣本能的抬頭,迷茫得像個迷路的孩子。「我好冷、好冷。」原來這就是被人從天堂打下地獄的滋味。

  君蒼昊看著她脆弱到隨時會崩潰的神情,下顎一縮,不加思索的將身上的長風衣脫下,披在她肩上。「走吧!」

  這次她沒有反抗,像是失去所有掙扎的力氣,溫馴的跟著他走。

  注意到嘉欣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他伸臂摟住她的肩頭,「妳剛剛不是才說自己應付得了,為什麼還要擺出這種神情?」

  「誰說我應付不了?我可以的,我可以。」她將淚濕的小臉埋在掌心。「我不會被打敗的。」

  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的將她攬得更緊。

  當他們經過病房,從外面可以看到簾子已經拉開,嘉欣推開他,哭腫著眼皮走了進去,站在床頭睇著熟睡中的顧嘉真,那張不知憂愁的睡顏,讓她的眼淚掉得更凶。

  「大姊,妳不要擔心,姊夫不在也沒關係,妳還有我,我會照顧妳……妳什麼都不要怕。」

  君蒼昊強硬的將她扯離病床。「走吧!」

  「放開我!我要陪在大姊身邊!」嘉欣伸長手想抓住東西。

  他沉聲低喝,「妳想吵醒妳大姊嗎?冷靜一點!」

  被他這麼斥責,她才抿起輕顫的嘴角,收拾滂沱的淚水。

  「……我自己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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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車身晃動一下,君蒼昊感覺到坐在身旁的纖軀歪向他。他偏頭一瞥,只見她緊閉的雙眼下淚痕未乾,人已經哭累睡著了,要不然她根本不會做出投懷送抱的舉動。

  「大少爺,要先送小姐回去嗎?」前座的夏夜問道。

  他「嗯」了一聲,伸手將滑下的風衣往上拉起,蓋在嘉欣的身上。這舉動讓夏夜微微瞠大眸子,不過什麼也沒問。

  當君蒼昊發現自己居然下意識的做出這個動作,也同樣感到驚訝與不解,可是只有閃過那麼一剎那,他還是把它做完。

  看著窗外不斷快速後退的街景,他沒有表情的俊容下,並不是真的這麼平靜,或許今天下該陪她來療養院,不該看到她故作堅強卻又柔弱的一面,下該……讓她影響到自己,讓他想到不願回憶的往事。

  這時,前座響起手機鈴聲,夏夜接了起來。

  「大少爺,您的電話!」

  君蒼昊沒有動,只為了不想驚醒此刻因心力交瘁而睡著的嘉欣。「誰?」

  「是大少爺派去中國西安和博物館人員交涉的張總,」見主子依然沒有接過手機的打算,他只好轉達對方的話。「他說館方似乎打算將那批秦朝竹簡賣給劉家,他想問大少爺要不要提高價格?」

  說完,夏夜耐心的等待他的裁決。

  他垂下眼瞼,默默的顱著靠在身畔沉睡的嘉欣,過了半晌,終於啟唇。「不用了,劉家想要就給他們,我已經有另外想得到的東西了。」

  「是。」不用問也知道是什麼。

  修長的男性手指緩緩撫過她細膩的面頰。「妳可不要讓我太失望了。」他還是比較喜歡有挑戰性的事物。

  「唔……」兩條秀雅的眉心微蹙,沉重的眼皮跟著緩緩掀開,有幾秒鐘還沒會意過來,等到望進他深沉的黑瞳,她倏地坐正身子,將衣服拉攏,雙頰一片火燙。「對、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

  君蒼昊邪氣一笑,「不用跟我道歉,至少這段時間我還滿享受的。」

  「你!」她聽了好嘔。

  他輕笑出聲。「看來妳已經恢復精神了。」

  從沒見過比他更可惡的人,嘉欣只希望以後不會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了。「今天的事還是要謝謝你,請讓我下車。」

  「光是一聲謝謝似乎心意還不夠。」君蒼昊眼神一黯,傾身向她,嚇得她連忙往旁邊縮,整個背都貼在車門上,雙眼瞠得又圓又大,那戒慎恐懼的表情逗樂了池。

  「哈哈……我現在終於有當暴君的感覺了,不知道兩千多年前,那些被秦始皇看上的女人是不是也跟妳一樣。」

  嘉欣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你有毛病!」

  「或許真的有。」他樂不可支的搓搓下巴。「我一直想嘗嘗當暴君的滋味,可階一直找不到敢當面和我作對的人,日子還真是乏味啊!」

  她不禁用「你這個變態」的眼神瞪著他。

  「我允許妳繼續掙扎,不過我一定會讓妳愛上我的。」君蒼昊的大言不慚讓她整個人都傻了。

  「你到底是有什麼問題?要我愛上你?我根本不認識你,而且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也已經談論婚嫁,我……」

  君蒼昊扯唇低笑著,一派理所當然。「那又怎麼樣?」

  「你以為你真的是秦始皇,看上哪個女人就直接搶了再說,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她真的碰到瘋子了。「先生,這是個有法律的國家。」

  「法律是給老百姓用的,不適用在我身上。」他上身往前微傾,帶著壓迫的語氣凝睇著嘉欣,「『官商勾結』這四個字妳沒聽過嗎?何況這世界本來就是由最具有權力的人架構的,否則光靠那些循規蹈矩的老百姓,一個國家會進步、經濟會發展嗎?」

  「你錯了!才不是這樣!」嘉欣不像他那麼善辯,但還是努力說出自己的看法。「一個現代的國家是靠所有的人民自願聯合起來才會形成的,不是像過去的帝王時代,是由武力和血緣來統治,所以你的想法過時了。」

  他撫著下巴,沉吟了片刻,「妳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你不必嘲笑我!」她氣呼呼的說。

  君蒼昊笑睨,「妳果然越來越瞭解我了。」

  「我才不想瞭解你。」嘉欣憤而轉開小臉,不想再跟他說話。

  這時,座車已經駛到她家巷口了。

  「要我送妳上樓嗎?」他還是很有紳士風範的問。

  瞪他一眼,嘉欣不太情願的道謝。「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說完就推開車門,活像後頭有鬼在追似的,快速跑進巷內。之後她才想到,他居然連自己住處的地址都知道,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姐似乎不太領情。」夏夜憋著笑意揶揄主子的魅力失靈。

  冷眼一瞟,「開車!」




  隔天,魏志希在只有三坪大小的客廳裡踱來踱去。「我不知道他會是這樣的人,居然就這樣避不見面,把債務都留給大姊來扛……

  「虧我還把他當大哥一樣,沒想到他竟是這樣不負責任。如果他在這裡,我會好好的揍他幾拳。」任何人聽到這種事都會跟他一樣暴跳如雷。

  「我想姊夫也不願意變成這樣。」她坐在椅墊上,雙手圈住膝蓋。「兩百多萬不是小數目,每天的利息一直加上去,根本還不完。」

  他抓了抓頭。「我身上只有五萬多,妳先拿去撐一下,剩下的我再跟我爸媽借借看好了。」

  「不要,伯父和伯母工作那麼辛苦,而且每次采收完水果也並不一定會回本,我不能拿他們的錢。」畢竟她都還沒嫁過去,讓她更開不了口。

  「我們之間還要計較這些嗎?」魏志希一屁股的往她身旁坐下,將她擁在懷中。「嘉欣,妳不要想太多了,先把債還清,然後等大姊的病好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們都還很年輕,就算再來一次也沒關係。」

  嘉欣微啟小嘴,欲言又止,就是無法說出大姊真正的病情,她怕一說出口,自己也會跟著失控的嚎啕大哭。

  「怎麼了?」他問。

  她搖了搖螓首,「沒有……讓我先想一想,大姊有保險,所以醫藥費是暫時沒問題,我現在只擔心討債公司的人又跑去療養院鬧。」

  「他們敢!」他氣憤的吼道。「現在政府都有成立專線,讓卡奴來檢舉不當的暴力催討行為,他們要是再去,我們就打電話去告,真是太可惡了,欺人太甚,還有那些銀行,全都是死要錢。」

  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志希,我考慮過了,債是無論如何都要還的,所以開店的計畫恐怕要延後了,你不會怪我吧?」

  「怪妳什麼,又不是妳的錯,延後就延後,先把債還完了再說。」魏志希靈機一動。「對了,我看到報紙上說有一些卡奴要去金管會抗議,希望銀行能免除利息,還有延長年限,我們也去參加好了,這樣至少不用還得那麼辛苦。」

  嘉欣抱住他的手臂,「好。」

  「妳不要擔心,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妳身邊,不會像妳姊夫那樣丟下一切跑了。」他看不起那種人。

  「嗯。」嘉欣破涕為笑。「那你先不要跟你爸媽說這件事,我不希望他們心裡有什麼疙瘩,好像我還沒嫁進門就欠了那麼多錢。」

  他假裝生氣。「我爸媽才不會這麼想,他們都很喜歡妳,老早就催我趕快把妳娶進門了,所以妳是注定要當我老婆的。」

  「他們真的這麼說啊?」她羞澀的問。

  魏志希點頭。「當然是真的,騙妳幹嘛。」

  「那就好。」心上的大石總算可以放下一半。

  「好了,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只要每天生意都這麼好,努力的工作,再多的債也可以還得完,不是說有人光靠賣冰就還了幾千萬嗎?」他將她的手緊緊握著。「兩百多萬算什麼。」

  她噗哧一笑。「說的也是。」

  「走!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準備做生意了。」魏志希站起身,將她從地板上拉了起來。「我會永遠陪在妳身邊的。」

  嘉欣盈盈一笑。「我也是。」




  鈴鈴……

  深眠中的嘉欣被這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給嚇醒,匆匆的從床上爬起來,就怕是療養院打來的緊急電話。

  「喂?」

  手機裡傳來魏志希的笑聲。「嘉欣,妳的手機又忘了充電啦?」

  「呃,對,我忘了。」她不好意思的承認。

  他哈哈一笑,「我就知道是這樣。」

  「幹嘛說這樣,好像我是故意這麼健忘。」嘉欣噘起小嘴嗔道。「這麼早打來找我,有什麼事?」

  魏志希那頭有點雜音。「是我媽昨天半夜打電話給我,說我爸不小心扭到腳,雖然不是很嚴重,問我要不要回去看他一下,所以我現在已經到台北火車站了,待會兒就要上火車回台中。」

  「你已經好久沒回去,他們也很想你,當然要回去讓他們看看了。」她可以體會做父母的心情,雖然台中東勢距離台北的路程不算遠,可是真要撥出時間回家,有時還真的不容易。「晚上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你不要擔心。」

  「妳一個人忙得過來嗎?」他不太放心的問。

  嘉欣伸手攏了下長髮,「包在我身上。」

  「錢可不要算錯了。」

  她佯嗔的大叫,「魏志希,你真的好討厭!」

  「哈哈……好了,我要上火車了,再打電話給妳,記得把手機充電。」他又交代一遍。

  「是,老爸!」真是囉唆。

  掛斷電話,嘉欣嘴角還掛著一抹笑意,她相信只要努力,總會撥雲見日的。

  她伸了伸懶腰才下床盥洗,把堆了幾天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裡,在等待的時間,順便也把客廳整理一下,因為平常忙著做生意,根本沒時間整理。

  在拖地的時候,她把電視打開,看著今天的新聞報導。

  原來是在報導台中新開了一家LV的旗艦概念店。

  嘉欣對這些名牌只限於聽過,並沒什麼概念,也沒有多去注意,只不過接下來記者提到一個名字,卻讓她停下拖地的動作。

  她好奇的直起腰肢,果然是那個讓她想到就氣得牙癢癢的男人。

  「……記者現在看到的是和法國威登公司總經理一起參加今晚開幕酒會的秦皇集團副總裁君蒼昊先生,據說他向來很少公開露面,行事極為低調,想不到會為了這場開幕酒會特地來到台灣……」

  說到這裡,就見這位女記者發揮她的職業精神,企圖突破重重關卡進行訪問,結果馬上被幾名彪形大漢的隨扈給擋了下來,不讓她越雷池一步。

  「大家或許對於秦皇集團有相當多的好奇,聽說君家的祖先是中國最有名的大暴君秦始皇,不過因為歷經兩千多年,誰也無法證實……」

  嘉欣拿起遙控器,直接把電視切掉,不想再聽到那個人的事,他再有來頭,身份地位再高也和她無關。

  等家事做完後,她的肚子也餓了,心裡盤算到巷口吃自助餐比較快,才要開門,就看到門板上貼了一張事先寫好的宇條,上頭寫著「記得帶鑰匙」,提醒她別又忘了。

  這次她確信把鑰匙丟進包包內才關上鐵門。

  「玟芝姊?」才關好鐵門回過頭,就聽見上樓的腳步聲,住在對門的鄰居被個外形高壯魁梧的男人攙扶上樓,臉上的氣色似乎不太好。「妳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李玟芝朝她微微一笑。「只是住了幾天醫院,今天才剛出院。」

  「難怪我有好幾天都沒看到妳。」嘉欣瞟了一眼這名陌生男人,他渾身的氣質還真會讓人誤會是混黑道的,不過那歷盡滄桑的黝黑五宮,卻又有另一種味道。「他是……玟芝姊的朋友?」

  聞言,她仰起娃娃般的秀顏,睇著身旁的男人,眼神中的情意和信賴是如此明顯。「他姓雷,是、是我最重要的人。」

  「直接說我是妳的男人就好了,還什麼最重要的人。」他的粗率和坦蕩讓李玟芝羞紅了臉。

  「老大,你就一定要說得這麼白嗎?」

  雷洛橫她一眼,「我本來就是,還跟妳客氣什麼,好了,趕快進去躺下來休息。」動作雖然有些粗魯,卻掩不住濃濃的關切。

  見他們進屋,嘉欣還有些納悶,因為她記得這位鄰居已經有一位姓區的未婚夫了,可是卻不曾見她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那是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有的,也就是說這位雷先生才是她的最愛,或許其中還有一段故事也說不定。




  解決了中餐,順便去超市買了日用品,然後嘉欣才回家,打算先準備晚上生意要用的麵團,因為只有她一個人,所以得先做一些甜甜圈起來,免得客人一來要等很久。

  叮咚!叮咚!

  才剛把不銹鋼鋼盆擦乾,材料都準備好,門鈴卻響了。

  「會是誰?」將圍裙脫下,手洗乾淨才出去應門。

  當嘉欣打開木門,透過鐵門,乍見到門外的一對中年男女,先是怔愣了幾秒,然後才叫出聲。「伯父?伯母?」

  魏大昌和魏太太的神情都看得出有些緊張,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對她笑了一笑,兩人手上還提著行李袋,像是剛風塵僕僕的從台中趕到台北來。「嘉欣,我們可以進去嗎?」

  喀!她趕緊拉開鐵門,請魏志希的父母進來。「當然可以,可是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志希早上才打電話給我,他已經坐火車趕回去了。」

  「我們知道。」魏大昌侷促的說。

  她還是滿臉疑惑。「伯父、伯母,你們先坐一下,我去倒茶。」

  「不用了,嘉欣。」身材略為圓胖的魏太太也跟丈夫一樣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妳先過來坐,我們、我們有點事想跟妳談一談。」

  嘉欣怔怔的點頭,乖巧的落坐。「伯父和伯母要跟我談什麼?」

  「嘉欣,我們知道妳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妳和我們志希從國中就認識,應該也有十年了,我們真的很喜歡妳,也希望妳當我們家的媳婦兒,這全是我們的真心話……」

  說到這裡,魏太太望了丈夫一眼,緊張的摸了摸昨天晚上才去美容院燙卷的頭髮,有些難以啟齒。

  「可是妳也知道我們過得並不是很好,每年靠種那些水果,也都賣不到什麼好僚錢,最後都被那些中盤批發商給吃了。」

  「我知道伯父和伯母都過得很辛苦,以後我和志希會孝順你們,我也會把你們當作我的親生父母一樣。」嘉欣真誠的看著他們,讓眼前這對夫妻不由得低下頭,不敢看她。

  魏大昌接收到太太的眼色,拉了拉領子,硬著頭皮接下去。

  「我們的意思是說志希是家裡的老大,他下面只有一個妹妹,早晚要嫁人,以後我們兩個老的都是要靠他,當然希望他有成就,可以賺大錢,讓我們能夠享一下福,在親戚朋友面前神氣一下……」

  偷眼覷了下還一臉無辜的嘉欣,他不禁有點罪惡感。「嘉欣,我們知道妳大姊生病的事,恐怕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好的了,以後說不定還要花更多的錢……聽說妳們還欠了不少現金卡債,那要還到什麼時候?

  「妳可以怪我們自私,等妳當了人家的父母就知道了,我們也是為志希著想,不希望他被……拖累了……」

  瞥見嘉欣霎時刷白的臉色,魏大昌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終至消失。

  「伯父、伯母,我知道我們欠了不少錢,可是我敢保證很快就可以還清,現在甜甜圈的生意還不錯,一定不會欠太久,你們要相信我。」她加重語氣,只希望能得到他們的支持。

  他扯了下太太的袖子,示意換她來說。

  「嘉欣,我知道你們到夜市去賣甜甜圈真的很辛苦,可是這樣一個月能存多少?你們又要吃飯,還要繳房租,還得還銀行錢,這樣利滾利,要還幾年才還得完?」魏太太語氣有些急了。「我不要我們志希被妳們姊妹給拖下水。」

  最後一句話徹底傷到嘉欣的心,雖然他們會這麼想也是人之常情,可是這話真的太傷人了。

  嘉欣垂下螓首,聲音微梗。「對不起。」

  「妳也不要怪我們,每個當父母的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她把態度放軟。「不過我也知道我們志希很死心眼,早就認定妳了,要他跟妳分手是不可能,所以……嘉欣,伯母求求妳,求妳先開口說要離開我們志希好不好?」

  她臉色比紙還白。「伯母……」

  「只有妳先說要分手,我們志希才會死心,不然他一定不會聽我們的。嘉欣,算我們拜託妳,不要再纏著我們志希了。」魏太太低聲下氣的哀求。

  魏大昌不敢正視她,只要一想到收下的那兩千萬,要他又還給對方,說什麼也捨不得,因為他們這輩子再怎麼努力去賺也賺不到那麼多錢,所以只能昧著良心說出殘忍的話。

  「伯父也拜託妳,我們會永遠感激妳。」

  面對兩張一向待她友善慈祥的臉孔,如今卻說出如此無情自私的話,教嘉欣一下子無法接受,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說什麼也不願相信。

  「伯父、伯母,我……」

  「妳要是不答應,伯母就跪下來拜託妳。」魏太太知道她心軟,使出最後一招。「我真的不希望志希也和我們一樣辛苦,希望他能過好一點的生活,以後結了婚有錢可以好好栽培我們的孫子。」

  她的心像跌入了冷窖,啜泣出聲。「伯母……」

  「嘉欣,看在伯母這幾年把妳當女兒一樣,妳就成全我們的心願。」她相信只要是當父母的,都會做跟他們同樣的事。「放過我們志希吧!」

  嘉欣眨下淚水,摀住唇,泣不成聲。「我答應……我答應你們……」

  「放過」這兩個字太殘酷了,讓她難以承受。

  「妳真的答應了?」魏太太拉住她冰冷的小手,迭聲道謝。「謝謝妳,嘉欣,妳真是一個懂得替人著想的女孩子。」

  「嘉欣,以後妳一定會遇到比我們志希更適合妳的人。」魏大昌也說出安慰的話,可是這話卻像把利刃,將她的心砍了一刀又一刀。「是我們沒這個福氣……妳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向太太使了個眼色。「那、那我們走了。」

  魏太太不敢再多坐一會兒,急急的和丈夫走出大門。

  「嗚、嗚……」哭聲從指縫間逸了出來,深吸口氣,勉強才忍住。這段感情經營了十年之久,不是說收就收得回來,一定還有其他解決的法子.

  想到這裡,她匆匆的追出了大門,想求他們再給她一點時間,不要這麼輕易的就斬斷她和志希之間的愛情。




  跑出公寓,嘉欣已經沒看到人影,只好追出巷子。當她在巷口站定,下意識的搜尋街道的兩旁,不期然的,她在對街看到他們,原本想出聲叫住他們,卻見他們走向一輛停放在路旁的黑色加長型座車,而那座車是如此的眼熟,眼熟到她體內的血液溫度都降至冰點。

  黑色的車窗降了下來,就見他們和座車裡頭的人交談著,那副卑躬屈膝的態度全落在嘉欣眼中。

  她先是不解,接著……有些恍然大悟,最後只剩下寒心,對他們今天突然的造訪,終於明白箇中原因了。

  她眼圈倏地泛紅,不自覺的移動雙腳,走向他們。

  「伯父?伯母?」

  魏大昌和魏太太一見到她,神色乍變,眼神心虛的閃躲。「嘉欣,妳、妳怎麼出來了?我們跟他不認識,真的一點都不認識。」有些自打嘴巴的招認。

  「是啊!我們真的不認識。」魏太太也尷尬的幫腔。

  此時,車門推開,一雙長腿跨了出來,嘉欣滿眼悲憤的瞪著鑽出車外的高大男人。「是你!」她不是笨蛋,看得出這一切是誰在搞鬼。

  君蒼昊橫了魏大昌夫婦倆一眼,口氣高不可攀。「你們可以走了。」

  「是、是。」事跡敗露,他們也沒臉再面對嘉欣。

  她心痛不已的覷著落荒而逃的夫妻,不再試圖開口留下他們,因為他們的行為已經徹底擊垮了她對他們的感情。

  什麼都不必再說了!

  嘉欣無聲的落下淚水,旋過身子,和他們背對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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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1: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才要關上鐵門,身後就伸來一隻大掌阻止了她。

  「你還想要幹什麼?」嘉欣怒不可遏的回頭瞪視他,別人怕他,她可不怕。「我家不歡迎你這種趁人之危的小人。」

  君蒼昊不為所動,任她怎麼用力,就是不肯鬆開手掌。「趁人之危?我只是提出優渥的條件,而他們也願意接受,可沒有半點勉強,說我趁人之危似乎太嚴重了,現在可不是過去的帝王威權時代,我也可以表現得很民主自由。」

  「放手!」她吃力的想拉上鐵門。

  他反方向扳開鐵門,大步的跨進她的家門。

  嘉欣氣哭了。「出去!你給我出去!」

  「妳氣的人不是我,而是那對被妳當作親生父母的夫妻,竟然為了區區兩千萬,就賣掉了妳的愛情。」君蒼昊咄咄逼人,將她逼得快要招架不住。「原以為他們有骨氣,不是那種會被金錢打動的人,想不到居然這麼輕易就淪落了。」他道出嘉欣的心聲。

  她摀住雙耳,「不要說了!」

  「這就是人性,只要有錢的話,就算是違背良知和道德的事也幹得出來。」君蒼昊就是要她認清這一點。

  「你憑什麼這麼做?你憑什麼身份來考驗他們?」嘉欣怒極、恨極的質問。「你有什麼資格?」

  「我說過這世上每一樣東西都是有標價的,就看出的價錢對不對。」他抓下她的右腕,強迫她非聽不可。

  「不過妳依然可以說服他們把錢退給我,接受妳當他們未來的媳婦兒……可是這樣真的好嗎?他們心裡不會怨妳,怨妳讓他們失去那兩千萬,失去過好日子的機會,還得接受一個負債纍纍的媳婦兒?」

  「不要再說了!」她失聲大喊,因為他狠狠的刺中了她的要害。「是你!都是你!你為什麼要出現?我們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君蒼昊黑眸湛湛,飽含難解的佔有慾。「只要我點頭,妳就可以進入我的世界,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機會。」

  「我不希罕!」嘉欣一臉惱怒的朝他大吼,「我不希罕你那個世界,你可以去找那些想進去的女人,可是絕對不會是我。」

  他俊臉一沉,「可惜我要的是妳。」

  「為什麼是我?我哪一點值得你這樣既尊貴又有財勢的人青睞?」她無法不這樣諷刺回去。「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

  「即使一輩子庸庸碌碌?」

  嘉欣下顎一縮,「對,即使過得不富有,我依然會甘之如飴,那是你這種人無法體會的生活,不要把我跟那些愛慕虛榮的女人扯在一起。」

  「如果妳真的是愛慕虛榮的女人,就不值得我花這麼多的心思了,為了得到妳,我可以不惜任何代價。」瞅著她瞠圓的秀眸中,帶著一絲懼意和厭惡,君蒼昊更想要征服她了。

  「當然,妳也是可以選擇,選擇繼續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讓他的父母漸漸討厭妳、怨恨妳,將他們對妳的歉意和罪惡感都磨光殆盡,讓妳所愛的人夾在父母和妳之間,一輩子痛苦的活下去。」

  他的話讓她下禁畏縮了,他的每一句都在打擊她的自信。

  「你到底要什麼?」她怎麼也想不通為何會惹上這樣的男人。「只是征服的慾望嗎?還是要我愛上你?然後呢?你要娶我嗎?」

  君蒼昊嘴角一扯,「未嘗不可。」

  「你們這種人都把婚姻當作兒戲嗎?說結就結,說離就離,等你玩膩了,再丟一筆錢給我,就以為可以輕易打發了,這就是你的打算嗎?」嘉欣壓根不相信他真的愛過人。

  「既然結了婚,我就沒想過要離婚。」他正色的說。

  那認真的口氣讓嘉欣害怕,因為他不是在開玩笑,或只是想玩一玩。「為什麼要娶我?想嫁給你的女人一定很多,任你挑選。」

  「我只要妳。」君蒼昊抬起掌心,作勢要撫觸她的臉頰。嘉欣像是受驚的小動物,馬上跳得遠遠的。

  「為了不讓妳以為我是個暴君,我還是會尊重妳的決定,想想那筆兩百多萬的卡債,不用幾個月的時間就會變成五百、一千萬了,有必要拖另一個人下水,跟妳一起承擔嗎?

  「還有妳大姊的醫療費用,這將會是一筆很大的開銷,光靠那點保險金是不夠的。」

  她打從心底恐懼他使用錢的力量,難怪有人說金錢是萬能的,它還能使鬼推磨。「你調查我?」

  「我不需要調查,自然有人願意告訴我想知道的一切。」他狂妄的口氣令她咬牙切齒。「只要跟了我,這些都不是問題。」

  嘉欣掄起雙拳,氣憤難當的睇著他,「就因為你有錢,就可以這麼神氣、這麼囂張的踐踏別人的心嗎?我永遠不會愛上你,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君蒼昊對她的拒絕不痛不癢的。「我也說過一定會讓妳愛上我,那麼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我們就拭目以待了。」

  說完,君蒼昊轉身走了兩步,似乎想到什麼,又回過頭來。

  「對了,這兩天療養院的院長應該會請人打電話通知妳,他們將要提高每個月的住院費用,希望到時妳付得出來。」

  笑睨著嘉欣震驚錯愕的神情,他才以勝利者之姿下樓離去。

  她幾乎被打敗了,她用雙臂圈抱住自己,彎下雙膝,慢慢的跪在地上,在心底不斷的告訴自己,千萬不可以認輸,絕不能如他的願,她要堅持到底……可是,兩行淚水依舊不爭氣的滑下那故作堅強的面頰。




  關掉手機,不敢聽到魏志希的聲音,走出家門,又怕會遇上君蒼昊,連晚上的生意也做不成,嘉欣只能彷徨無助的走在路上,在外頭遊蕩了一整天。

  直到夜色暗了,知道再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總要去面對,最後,她還是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家。

  早已停在巷口的黑色加長型座車是如此招搖顯眼,早已經引起附近住戶的側目。遠遠的瞥見她纖瘦的身影,車內的君蒼昊便打開車門下車,俊臉上的神情是那麼有自信,像是早就算準她的一舉一動。

  宛如見到仇人般,嘉欣站定腳步,對他怒目而視。

  君蒼昊順長的身軀倚在車門上,既尊貴又愜意,像是在等著上好的獵物自動走進陷阱般的不疾不徐。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快步衝向他,劈頭嬌斥。

  他俯視著她嫣紅的怒容。「妳知道我要什麼。」

  「我也說不可能。」嘉欣惱火的說。

  「我有很多時間說服妳改變主意。」意思就是他不會輕易就放棄的。

  嘉欣知道跟這種自大狂妄的男人講道理是沒用的,不再跟他廢話,轉頭就拐進巷子,打算來個相應不理;但想不到,他居然還厚著臉皮跟進來,她只得不停回頭瞪他,而君蒼昊只是扯著嘴角邪笑。

  「待會兒妳會有需要我的地方。」他未卜先知的說。

  鬼才需要你!她真想反唇相稽一番。

  再度轉頭往前走,就在這時,她看到魏志希正巧從公寓跑了出來,頓時之間明白了。

  她回頭質問:「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我才說妳會需要我的。」他面有得意之色的說,那表情讓她恨不得賞一個耳光過去。

  見到她平安無事,魏志希一臉如釋重負。「妳到哪裡去了?我找了妳一天,妳知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為什麼不開手機?」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嘉欣的小嘴張了又合,方寸大亂。

  此時魏志希才注意到跟在她身後的男人,雙眼倏然睜大,已經認出他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個男人的出現讓他生起危機意識。

  「我為什麼不能?」君蒼昊好笑的反問他。

  他旋即怒氣勃勃的詰問女友。「嘉欣,這是怎麼回事?妳怎麼會跟他在一起?難道妳今天不接手機、不做生意全是因為他?」

  「志希,不是這樣的,我……」她面有難色的解釋。

  君蒼昊打斷她的話,上前親暱的攬住她瘦若無骨的肩頭。「上樓再說吧!還是妳想讓鄰居聽到?」

  「你……」她作勢要掙扎.

  「妳想讓他知道,他的父母收了我兩千萬的事嗎?」將噙著邪笑的嘴唇貼在她的耳畔,低低的警告,這看似曖昧的動作看在魏志希眼裡又是另外一回事。

  魏志希憤怒的上前一步,用力撥開他的手。「不准碰她!」

  見狀,嘉欣咬緊了下唇,嘗到有苦難言的滋味,如果說出真相,不只志希會恨他的父母,說不定還會弄得父子反目、母子成仇,伯父和伯母也不會再像過去那般真心的接受她、疼愛她,對她只會有滿腹的怨氣,那麼所有的人都將會變得痛苦不堪……

  究竟她該怎麼做才是對的?有誰能來告訴她?

  「嘉欣!妳說啊!」魏志希扣住她的手腕,要她說個清楚。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志希,對不起。」

  「對不起?妳就只有這句對不起?」他不敢相信的問。

  「我們先回樓上再說好不好?」嘉欣輕拉他的衣角,滿眼乞求,她需要爭取一點時間再好好想個不會傷害到他的理由,雖然那根本不可能。

  不願被人看笑話,魏志希一把拉著她就上樓了。




  才進了門,君蒼昊也像回到自己的家,堂而皇之的往客廳的沙發上一坐,這簡直就像是一種蓄意的挑釁。

  魏志希手指大門的方向斥喝。「你給我出去!」

  「我想這屋子的主人應該不是你。」他一手支顎,恰然自得的說。

  「嘉欣,妳說!」魏志希一臉妒火中燒,兩手抓住她的臂膀,用力搖晃。「你們是不是背著我偷偷見面?妳現在就給我說清楚。」

  被他搖得腦袋更混亂了,她聲音一梗。「志希,你不要這樣。」

  他氣紅了臉,「妳說不出話來了對不對?你們真的背著我在私下來往,為什麼?妳不是說只是把他當作普通客人,根本不會心動?為什麼還要跟他見面?」

  「我是跟他見過面,可是……」

  「妳承認了?」魏志希目眥欲裂的看著她淒楚的淚眸。「那麼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在騙我、敷衍我?」

  嘉欣不想被他誤解,連忙道:「我沒有騙你,志希,那次他只是陪我去療養院看大姊,只是湊巧遇見……」

  「湊巧?只是湊巧而已嗎?那還真是太巧了。」他口氣譏諷。「那麼他是不是還湊巧跟妳說有錢可以幫妳還了那些卡債,可以讓大姊住更好的療養院了?原來只要有錢就可以讓妳打破原則,投進他的懷裡。」

  她淚如雨下,心痛的大叫,「魏志希,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她心好痛。

  「難道不是嗎?」魏志希因為嫉妒而口不擇言。「如果妳沒有屈服,怎麼會任他隨意的觸碰妳,任他走進這個大門?這已經說明一切,告訴我,妳是不是也跟他上床了?」

  啪!嘉欣本能的抬起右手,往他臉上揮去,可是打完便後悔了。

  「志希……」她哭求著說。

  魏志希露出排拒的眼神。「不要再用那種無辜的眼神看我,這一巴掌已經證明我說的沒錯,妳為了錢背叛了我們的感情。」

  近乎絕望的閉上眼皮,眨下一串又一串的淚水,到了這節骨眼,她還能說什麼。「對!我背叛了你,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感情,這樣你滿意了嗎?」與其讓他去限他的親生父母,不如恨她吧!

  「呵呵,嘉欣,妳真是讓我太失望了,想不到妳是這種為了金錢而出賣自己的女人,我看錯妳了。」他的眼底閃爍著淚光,氣憤難當的吼道。

  她知道太遲了,一切都挽不回了。「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傷你。」

  「說對不起也改變不了事實。」魏志希用力揮開她,不讓她靠近自己。「妳讓我覺得噁心……我們完了!十年的感情居然比不上金錢的誘惑,我只能承認自己輸了,因為我沒有他有錢有勢。」

  嘉欣不停的啜泣。「志希,你不要這樣貶低自己。」

  「不要再這樣假惺惺的關心我,直到今天我才算真正的看透妳,幸好也不算太遲。」他深吸了口氣,紅著眼眶,眼神輕蔑的看著她,「我們之間就到今天為止,我以後再也不想看到妳了。」

  說完,他再也不想多待一秒,就往門外衝了出去。

  「志希!「嘉欣淒喊一聲,跟著跑到門口,眼睜睜看著他狂奔下樓,旋即聽到樓下的鐵門被用力的甩上,那關門聲狠狠的震碎她的心。「志希……」

  看完了一出精采的好戲,君蒼昊來到她身後,語氣霸道得令人難以忍受。「我可不允許妳再為別的男人掉一滴眼淚。」

  「我恨你!」嘉欣旋過身,掄起兩隻粉拳就往他身上打。「我恨你!我恨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君蒼昊俊臉一凜,抓住她的手腕,目光逼迫。「因為我要妳,為什麼妳不乖乖聽我的,就不必鬧到這個地步。」

  「我恨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除了「我恨你」這三個宇,她已經找不到任何言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他將她扯進自己的懷中,揚起殘酷的俊美笑容。「有恨就有愛,我很期待妳愛上我的那一天。」

  「永遠都不可能!」她多想朝他吐口水,好表達心中的唾棄。

  自信的笑意浮上俊臉。「我有很多時間跟妳耗,就算要花一輩子的時間也無妨,我們等著瞧吧!」

  嘉欣把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了。「我從來沒有恨過人,你是第一個。」

  「我很樂意當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他俯下頭顱,和她悲憤的淚顏只差下到兩吋的距離,灼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臉上,嘉欣沒有閃躲,只是直直的瞪著他,用意志力來對抗。

  他就是喜歡看她固執又不認輸的神情,那讓他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也更具有挑戰性。「走吧!」

  「要走去哪裡?」她憋著怒氣問。

  君蒼昊獨佔意味濃厚的用手撥開她垂落在肩頭的髮絲,「當然是搬到我的地方,接下來妳就住在那兒,相信妳會喜歡的。」

  「我在這兒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搬走?」嘉欣一時還不明就裡的問。

  低笑一聲,不介意替她解惑,「因為明天房東就會來趕人了,妳不搬不行。」

  「房東先生怎麼會……是你?!」她早該料想到才對。

  「真的很遺憾,事實證明沒有一個人逃得過金錢的誘惑。」君蒼昊諷笑一聲,「什麼都不需要帶走,房東會請人來清理。」

  她咬緊牙關,恨恨的瞅著他,「總有一天你會知道金錢不是萬能的,有些東西不是金錢可以買得到的,包括我的心。」

  「為了印證妳這句話,我會等待那一天來臨。」他修長的手指刮過她因怒氣而泛紅的面頰。

  嘉飲別開螓首,躲避他的觸摸。

  「我們走吧!」君蒼昊握住她的小手,無視她的掙扎,強硬的將她帶離原來的住處。




  來到目前最有名,也可以算是台北信義區最頂級搶手的「帝璽」,因為和五星級飯店合作,提供私人管家和秘書的個人化服務,這裡的管理費可說是高得嚇人,一個月就是普通上班族全部的薪水。

  黑色座車經過一道奢華的雕花拱門,儘管已是半夜,但佔地五千多坪的豪宅卻依然帶著貴氣的明亮,穿著制服的保全人員二十四小時巡邏守衛,而且各個都是經過專業訓練,這也是許多企業大老闆選擇買下這裡的原因。

  黑色加長型座車一停下,門房便出來迎接,態度恭敬的為他們打開車門。

  不顧她的意願,君蒼昊再度握住她的小手,帶她一起下車,而她彷彿再也沒有力氣抗拒,沒有試圖掙脫,只是臉色發白的被他拖著走。

  搭著寬敞豪華的電梯直接到三十二樓,才走進了玄關,效率一流的管家已經等在那兒聽候主人差遣。

  「妳應該餓了才對,我叫廚子準備消夜。」他獨斷的說。

  嘉欣澀澀的一笑,「你連我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都要干涉?」

  「妳現在是屬於我的,我不該干涉嗎?」君蒼昊用著傲慢的口吻吐出令她無法忍受的言語。

  無視她的意願,又將目光調到管家身上。「我要的東西全都準備好了?」

  他必恭必敬的回答。「是的,君先生。」

  「你辦得很好。」

  管家受過嚴格的訓練,面無表情的頷首。「這是我該做的。」

  「去準備一些吃的,簡單點就好。」下達完命令,便握住嘉欣的手腕,將她往餐廳的方向帶。「夏夜!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一直像個影子般,無聲無息的跟在身後的貼身護衛兩手交握在後面,沒有再跟上。「是,大少爺。」

  「我不想吃。」嘉欣虛弱的說。

  君蒼昊覷了下她疲倦不堪的神情,挾著半諷道:「這麼快就認輸了?不先餵飽自己,怎麼有力氣跟我抗衡。」

  「我有那份能力嗎?」她嘲弄的問。

  他一個使力,將她拖到懷中,望進嘉欣挫敗的眸中。「這是妳想承認失敗,願意讓我予取予求了?那倒是省下我不少力氣和時間。」

  嘉欣伸出手掌推開他,口氣忿忿。「你休想!」

  「那就吃東西。」君蒼昊脫下西裝外套披在椅背上,隨手拉松領帶,解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見她滿眼警戒,不禁輕笑一聲。「坐下來吧!我不是野蠻人,不會現在就撲上去吃了妳。」

  她氣在心裡,只好抿著粉色的唇,挑一個離他最遠的座位。「我以為你會住在飯店?」因為電視新聞上說過他很少回台灣,沒想到還有在這裡置產。

  「有人願意免費提供我在台灣這段時間的住處,我沒必要拒絕。」他迭起右腿,笑睇著她避他如蛇蠍的表情,更加覺得有趣。

  「我看他們是被迫的。」嘉欣氣呼呼的說。

  君蒼昊聞言不禁仰頭大笑,笑得放肆而有魅力。「妳對我的評價還真低……不過這次妳可猜錯了,對方可是巴不得請我來住,他們好乘機宣傳一番,很遺憾讓妳失望了……怎麼?沒話可說了?」

  「哼!」她自認沒有他厚臉皮。

  他像是猜中她的心思,揚起得意的嘴角,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得嘉欣如坐針氈,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麼。

  沒過一會兒,管家和廚子送上幾盤精緻可口的小點心,霎時香氣撲鼻,就算原本不餓,聞到也會想動筷子。

  「今晚就到這裡,你們可以下去了。」他不想屋裡有電燈泡。

  瞅見管家和廚子退出餐廳,嘉欣想到得跟他單獨相處,全身的神經又繃緊了。「君先生,我把話說在前頭……」

  執起筷子,「蒼昊,我允許妳叫我的名字。」

  嘉欣橫他一眼,就是不肯如他所願。「我想我們之間還沒那麼熟。」

  「如果妳堅持的話,這一點我想很快就可以解決了。」君蒼昊挑起一眉,意有所指的邪笑。

  先是不解他話中的暗示,愣了幾秒後,登時明白了,嘉欣小臉漲紅,氣憤多於羞窘。「你最好打消那個齷齪的念頭,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他低沉的笑了幾聲,「如果我真的想要,那妳打算怎麼反抗?」

  「我會告你強暴!」她冷著小臉威脅。

  君蒼昊點了下頭,「一般百姓都很相信自己能受到法律的保護,卻忽略了人性的醜陋面,就算用金錢攻勢行不通,我也相信我平日豢養的律師團會打贏任何一場官司。」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相信這世上是有正義的存在,就算你再有錢有勢,也不見得無往不利。」嘉欣可是對台灣的法律有信心。

  「既然妳這麼說,那我很樂意試試看。」果然他話才說完,就見她一副想拔腿就跑的神情。「吃吧!我會努力壓抑掠奪的天性,免得一開始就嚇壞了妳。」

  她除了瞪眼之外,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看著更衣室裡塞得滿滿的最新款服飾,全是她可以穿的尺寸,然而嘉欣卻連碰都不想去碰,只是從簡單的行李當中拿出換洗的衣物,站在偌大的浴室中,研究了下每件東西的使用功能。

  她已經太累了,腦子再也負荷不了,只想好好洗個澡,明天以後該怎麼辦就留到天亮再說。

  踏出浴室,沒有精力去欣賞這間足足有二十坪大的臥房,嘉欣爬上那張柔軟的大床,才鑽進羽絨被中,房門就開了。

  她的小臉丕變,將被子摟在胸前,「你……你怎麼進來的?」她明明上了鎖,但覬見他手上晃動的鑰匙串時,登時恍然了。

  「不用這麼緊張。」君蒼昊穿著深藍色的睡袍,雖然不像西裝筆挺時那麼有威脅性,可是這看似慵懶輕鬆的模樣,卻彷彿像頭沉睡的獅子,隨時會清醒咬她一口。「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戰利品,就是要慢慢的享用才對。」

  她緊盯著他,「既然不是,那你進來幹什麼?」

  「我忘了把這個給妳。」伸出手將開好的一千萬支票遞給嘉欣,她臉上的血色霎時全部褪去。

  見她眼底閃動著備受羞辱的淚光,君蒼昊俊臉一沉,「妳不拿這筆錢也改變不了現狀,難道妳想讓銀行繼續賺妳的利息?還有付妳大姊往後的住院費用,不收下它,妳還有其他路可走嗎?」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

  君蒼昊冷漠的打斷她。「不要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以為靠賣甜甜圈所賺的那一點微薄利潤就可以連本帶利的繳清卡債,妳不要太天真了。」

  「我恨你!」嘉欣痛恨他一再的打擊她的自信心。

  他臉色冷凜。「妳也累了,好好睡一覺吧!」說完便把支票擱著,轉身出去了。

  等門關上,她才放縱淚水狂奔,將臉埋在被褥之中,痛哭失聲。

  「嗚嗚……」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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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2: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我喜歡看妳把頭髮放下。」

  君蒼昊那雙挑剔的眼光微微瞇起,不甚滿意的說。

  「……」

  「還是妳要我親自動手?」

  她惱怒的扯下發圈,讓一頭青絲柔順的垂落在肩頭上,感覺自己像個傀儡,被迫穿上他喜歡的服裝和飾品,任由他擺佈。

  「走吧!」君蒼昊滿意的打量一眼,這才牽住她的小手往外走。

  嘉欣踩著新的高跟鞋,吃力的跟上步伐。「要去哪裡?」

  「妳不想先去銀行把債還清?」他問。

  「我……」

  他淡諷她的一味逞強。「妳可以繼續掙扎下去,直到債務的金額高到妳無法償還,到時妳該怎麼辦?」

  「那麼我欠你的錢又該怎麼還?」嘉欣不傻,這才是她不想收下的原因。「我要怎麼要回我的自由?」

  君蒼昊扯動一邊的嘴角,在陽光的映照下,那俊美深刻的臉孔卻讓人生畏。「我會讓妳知道的。」

  當他們走向停在外頭的黑色加長型座車,夏夜已經恭候多時了,也把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

  「大少爺早!顧小姐早!」

  穿著制服的司機恭謹的打開車門,讓他們坐進最後頭的座位,這才回到駕駛座,待夏夜也坐進身旁的位置才發動。

  她瞪著還被緊握在男性手掌心的小手,試著抽回。「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誤以為他怕她跑了。

  「可是我喜歡這樣。」君蒼昊笑譫的說。

  嘉欣又試了一次,還是沒有成功。「你……」

  「難道妳寧可我吻妳?」他的話引來她的怒目相對。「兩樣讓妳來選,看妳要哪一種,妳瞧!我是不是很民主?」

  「你這叫恐嚇!」她憤而嬌斥。

  他笑不可抑,「原來在妳眼裡這叫恐嚇,顯然我們的認知有很大的差異,不過至少我昨晚放過了妳,沒有強迫妳就範。」

  「我該說謝主隆恩嗎?」

  君蒼昊笑彎了俊眸,嘉欣這才知道,原來冷峻殘酷的雙眼也可以如此迷人。「免禮!」

  「噗!」坐在最前座的夏夜再也憋不住的噴笑,深怕主子真的龍顏大怒,用眼神射出血滴子,趕緊按下開關,讓前後座之間的隔音玻璃升起。




  到了大姊辦的那張現金卡的銀行,銀行經理接獲通知,匆匆忙忙的出來迎接貴客到來,還親自領著他們走進貴賓室。

  「……請顧小姐在這個地方簽名蓋章,這筆現金卡債就還清了,剩下的一樣會存在妳的戶頭裡。」他誠惶誠恐的說明。

  嘉欣勉強的笑了笑,簽下自己的姓名,心裡也明白這些貴賓級的禮遇是因為君蒼昊的關係,這就是現實。

  離開銀行,她默默的坐在車內,不發一語。

  是不是無論自己如何掙扎,如何堅持,都一樣擺脫不了他的糾纏?嘉欣身心俱疲的忖道。

  「大少爺,您的電話。」此時,一通電話打了過來,夏夜可不敢隨便敷衍對方,馬上將手機傳給他。「是老夫人親自打來的。」希望讓主子有心理準備。

  君蒼昊眉毛一挑,接了過去,用透著隱忍怒氣的嗓音和祖母對話。

  不想去接收他們的談話內容,嘉欣把視線落在車窗外,不期然的瞠大了眸,她竟看到在對面車道上的魏志希!

  她的眼眶不禁紅了,多想張口叫他,卻發不出聲。只見他正把機車停在路邊,而那個原本只屬於她的後座上,卻坐著另外一個女人。

  當那女人把安全帽拿下,嘉欣一眼就認出,她就是他們的國中同學謝婉儷,在學校時她們還是最好的朋友,一起上廁所,一起討論功課,說些女生的小秘密和俏俏話,去年還在同學會上見過,所以她不會認錯人的。

  她想不透魏志希怎麼會和她在一起,可是座車已經開遠,很快的就看不見他們。嘉欣知道自己傷透他的心,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可以解釋兩人之間的誤會;可是若是說了,魏志希絕不會原諒他的父母,說與不說都很為難。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請祖母不要再管我,我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已經夠了!」

  嘉欣的心思被他怒火高漲的吼聲給拉了回來,一轉頭,就見君蒼昊寒著俊臉,朝電話那一頭的人低咆,他說話的速度很快,所以她只能聽懂幾個片語,他們似乎談得不甚愉快,即便對方是他的親人,他依然無禮的直接掛斷。

  「你連跟自己的祖母說話,都用這種沒教養的口氣嗎?」她真的看不過去。

  他壓下怒意,冷嗤一聲,「就算是我的親人,也休想掌控我,不過我倒很訝異妳會替她說話。」

  「我不是在替她說話。」嘉欣反駁道。

  君蒼昊側身瞅著她,「妳知道她在電話裡跟我說了些什麼嗎?她要我不要糟蹋妳,要我放過妳。」

  小臉登時露出驚訝的神色。

  「很意外吧?不過妳不要誤解她的話,她真正的意思是,要我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而不是一隻想飛上枝頭的麻雀。

  「當初我父親表明要娶我母親時,她也是這樣阻止過他們,只因為我母親是一個礦工的女兒,門不當戶不對,就算我母親進門了,據說她也從來不曾給過她一次好臉色,所以我絕對不會讓她得逞,讓她來掌控我的生活。」

  「你該聽她的話。」他們果然是祖孫。

  「為什麼?就因為她是我的親祖母嗎?」君蒼昊冷冷一笑,「她已經老了,現在是我在當家主事,整個秦皇集團都只聽我一個人的,妳以為她還有多少力量來指揮我。」

  她一臉寒心。「你們這些人真可怕。」

  「就算是親人,能夠擁有權勢才是最大的。」他也不諱言的說。

  嘉欣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瞪著他。「我只聽過權勢會令人腐敗。」

  「沒錯,但絕對不會是我。」

  「我倒認為快了。」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懂得諷刺別人,遇見這個男人之後,真的激發了她潛在的戰鬥本能。

  他扯唇低笑,「如果秦皇集團真的滅亡了也好,我還是有能力再創造另一個帝國,權勢不是靠祖宗的庇蔭,而是自己去建立的。」

  「總有一天你會像秦始皇一樣被推翻。」嘉欣真心詛咒他。

  君蒼昊笑得胸膛上下起伏震動。「妳忘了,秦始皇可是壽終正寢,被推翻的是秦朝,是他的兒子,如果我的兒子也是那麼無能的話,被推翻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成王敗寇。」

  「你!」反正她都說不過他,乾脆就別說了。

  「還有什麼要說的?」他戲譫的問。

  她氣鼓了雙頰,把目光轉到車窗外。

  「呵呵!」君蒼昊笑睇著她氣結的模樣。

  沒過多久,座車上了濱海公路,往瑞芳的方向行駛,一路上風景宜人,漸漸讓嘉欣的不滿情緒獲得紓解。

  「我們要去哪裡?」

  君蒼昊唇角的笑意微斂。「掃墓。」




  佔地超過200坪的私人墓園裡,背山面海,可說是氣派中又帶有簡樸感,這裡是地理師眼中「後有靠、前有寶」的福地,然而之所以會買下這塊地的原因,則是因為君夫人就出生在這兒,這裡是她最愛的故鄉。

  座車穩穩的開上斜坡,就看見路旁矗立著一大塊花崗石,上頭刻著用紅漆寫的「百合園」,因為在墓穴中安眠的君夫人生前最愛的花就是香水百合了,所以才以此命名。

  嘉欣跟著下車,就見還有兩輛黑色轎車已經停在旁邊,十幾名身穿黑色西裝、帶著耳機的彪形大漢早已散佈在四周,已先探查過地形。

  「大少爺,您來了!」

  這時,一名白髮稀疏的老人走向他們,他是多年來負責看守墓園的管理員,也是君家少數信任的僕人之一。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聽說你想退休了?」

  「是的,大少爺,我老了,怕心有餘而力不足。」老人微駝著背說。

  君蒼昊兩手負在後頭,沉吟兩秒,「我知道了。」

  「謝謝大少爺。」知道他這樣算答應了,於是退到一旁,進入今天的正題。「兩位少爺前幾天都已經分別來祭拜過了。」

  「他們這次的動作倒是挺快的。」他的口氣聽不出是褒還是貶。

  老人也伴隨在身畔,緩緩的走向那座佈置得優美典雅的墓地,果然上頭已經擺滿了香水百合。「其實夫人會比較希望三位少爺一起來看她。」

  「她的願望不太可能實現。」儘管是孿生兄弟,並不代表就會友愛。

  不再多說什麼,老人依照往例,點了三炷清香給他。

  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君蒼昊一反平日傲慢的態度,嚴肅尊敬的為亡者上香,嘉欣不難理解他對母親的感情,畢竟母子連心。

  「夫人是在生三位少爺時,心臟病發作過世的。」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的夏夜狀若無意的說道。

  她抬首瞅他一眼,「那麼他都沒見過他母親?」

  「是的,三位少爺是分別由專任的保母帶大的。」他說。「而且三位少爺從小就各過各的生活,互不聯絡,甚至想見上一面都很難,也只有每年這個時候才會飛到台灣掃墓,算是他們唯一的默契。」

  嘉欣苦笑一下,「一個已經夠難纏了,居然還是三個。」

  「這點顧小姐不用擔心,因為妳只需要應付大少爺一個就夠了。」口中說著,兩人又不約而同的看向靜靜佇立在墓碑前的高大背影。

  君蒼昊動也不動的站著,彷彿真的在哀悼什麼……還真有那麼一點寂寞。

  嘉欣搖了搖頭,甩掉無聊的想像,她不應該把「寂寞」這兩個字和這個作風強勢、無禮的男人畫上等號,那太好笑了。

  甩掉莫名的情愫,「我想先回車上了。」說完,轉身就走。




  坐在床頭用毛巾擦乾頭髮,嘉欣的眼角又瞄到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打給魏志希。

  她多想聽聽他的聲音,和他說幾句話,還有問他,他和謝婉儷是怎麼回事,這個念頭已經盤旋了兩天,兩人共騎的畫面始終在腦海中浮現。

  將折迭式的手機握在掌心當中,鼓起勇氣掀開機蓋,深吸了幾口氣才按下撥號鍵,凝聽著單調的音樂,等待它被接起。

  「喂?」是個女人的聲音。

  嘉欣呆住了,有好幾秒鐘反應不過來。「妳是……婉儷?」不要是她!千萬不要是她!

  「我是婉儷……妳是嘉欣對不對?」

  真的是她!「對。妳、妳怎麼接志希的手機?」

  「他還在睡覺,我怕吵到他,因為他忙到今天凌晨三點多才睡,我想讓他多睡一會兒,今晚就不要去做生意,休息一天好了。」謝婉儷用著異常關切的口吻解釋著。

  「嘉欣,妳怎麼可以丟下志希一個人到夜市賣甜甜圈?幸好我前幾天遇到他,反正我也沒事,剛好可以幫上忙。」

  她一時語塞。「我……他還好嗎?」

  「他累癱了,一倒在床上就睡得不省人事,就算我脫光衣服躺在他身邊,恐怕他也沒感覺。」謝婉儷狀似開玩笑的說。「呵呵,我當然沒那麼做啦!妳不要當真,只是我以為你們會一起擺攤做生意,我還問了志希很多次,他都不說。」

  「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她瑟縮了下。

  謝婉儷反過來責怪她。「再怎麼說也不能丟下志希一個人那麼拚命,萬一累壞身體怎麼辦?」

  「婉儷……」她聽出一些端倪。「妳是不是喜歡志希?」

  對方沉默了十秒。「對,早在我們念國中時,我就已經喜歡上他了,可是因為我們是同班同學,而且妳比我早認識他,所以我就不跟妳爭;但是現在不同了,妳再不陪在他身邊的話,那我就要搶走了。」

  「婉儷,我們是好朋友……」

  「好朋友又怎樣?那都是過去的事。我還是忘不了志希,所以妳不要怪我。」她理直氣壯的說。

  嘉欣急切的想要解釋什麼,電話卻被切斷了,只聽到嘟嘟聲響,她試著再打過去,卻被轉到語音信箱,任她打了幾通都一樣,心裡更焦急了,知道再這樣下去,她和志希真的會分手。

  迅速的換掉睡衣,嘉欣打算現在就去找他,解釋清楚,不料才走到房門口,門就被推開了,跨進門的君蒼昊皺著眉頭看著她。

  「妳要去哪裡?」

  她想推開他,「我要出去!」

  「我問妳要去哪裡?」他扣住她的手腕,冷聲質問。

  「我要去找志希,我要告訴他所有的事。」

  君蒼昊「砰」的一聲將門甩上,神情冷冽的將她拖進懷中。「妳以為這樣就可以挽回一切?以為你們又可以跟過去一樣?」

  「對!志希知道了會諒解我的,他不會再誤會我……放開我!」她朝他又推又打的。「我要去找他。」

  他下顎抽緊,俯下頭顱攫住她的唇瓣,這番毫不尊重的舉動讓嘉欣先是驚愕,接著便是劇烈的掙扎。

  她使盡全力的抵抗他的強吻。「唔……不要……」

  「妳已經屬於我了。」他氣她居然還想著那個一無所有的男人,寧可過苦日子,也不肯順從自己。「妳是我的!」

  「啊……」發覺自己被壓在床上,她驚叫一聲,「你要幹什麼?你說過不會強迫我……不要……」

  君蒼昊的嘴巴順著頸項往下滑,大手撥開她的上衣,吮上她纖細的鎖骨。「是妳逼我的……不要隨便挑戰一個男人的耐心,否則妳會失望的。」

  「放開我……你不能這樣對我……」嘉欣哭啞了嗓子,握緊拳頭想朝他打過去,卻被他抓開;雙腳不管怎麼蹭動,就是被他強勁有力的大腿壓得死死的。「我恨你!我恨你!」

  他的頭顱往下移,來到敞開的前襟,柔軟的胸脯成了最大的目標,那層薄薄的蕾絲胸衣也抵擋不了他。「妳的恨影響不了我的決心。」

  嘉欣感覺到他的嘴如何的吮咬著,全身倏地僵硬,除了哭叫,根本制止不了他。「不要……嗚……」

  救我……志希……快來救我……

  她不知道她真的叫了出來。

  「除了我之外,我不想再聽到妳叫別的男人的名字。」君蒼昊用力拉扯她的牛仔褲,直到兩條潔白的玉腿從褲管中掙脫出來。「妳最好記住這一點。」強烈的佔有慾讓他想殺人。

  弓起雙腿,嘉欣用盡全力踢向他,但還是被他迅速的捉住腳踝,沒有成功。「我恨你……不要碰我……」

  將她身上僅剩的遮蔽物也扯落,丟到床下,瞅著她多此一舉合緊雙腿的動作,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他。「難道妳不知道妳越抗拒,我就越想得到妳嗎?」

  抬起潮紅的俊顏,盛滿慾火的雙眼睇著她裸裎的上身,不算豐滿的胸型,卻美好的讓他能夠一手掌握,足以點燃男人的獸性,然後往下欣賞,勻稱的雙腿讓他恨不得馬上分開它們,再將自己既狠且深的埋進其中。

  嬌軀不停的顫抖,只能緊閉上雙眼,不願去面對即將遭到的命運。「即使你得到我的人,我也永遠不會愛上你……我只會恨你。」

  君蒼昊扯開身上的藍色睡袍,同樣赤裸的身軀覆上她的。「那就儘管恨我吧!我不在乎……怎麼不反抗了?」

  「反抗有用嗎?我的力氣比不上你。」淒苦無助的淚水不斷從緊閉的眼皮中湧出來。

  他將高漲火熱的慾望抵住她的私處,雖然沒有進入,還是感覺到她的畏縮僵直。「妳總算學到一次教訓了,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妳叫其他男人的名字。」

  嘉欣咬緊下唇,別開淚顏,打定主意不去回應他。

  「妳真的很倔強。」君蒼昊眸光一閃,動作不再粗暴,轉而溫柔的愛撫她的胸脯,在長指的輕揉慢捻下,漸漸膨脹了起來。

  她不由得微喘,胸口上下起伏。「你在做什麼?」

  「我說過我沒有強暴女人的習慣,所以除非妳開口邀請我進去。」他說得露骨直接,因為要讓個女人在沒有「結合」之下還能達到高潮,對他來說並非難事。

  「不可能……我絕不會讓你得逞。」嘉欣一臉痛恨的說。

  君蒼昊揚高唇角,可是很樂意示範給她看……




  站在床頭一面繫著領帶,一面睇睨著枕上那張滿是倦意的睡顏,君蒼昊輕扯下嘴角,不知該佩服,還是驚歎她的意志力。

  想到昨晚,她是如何在他身下哭喊,儘管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來臨時,她還是一樣咬緊牙關,就是不肯鬆口求他快點滿足她,寧可在慾望無法宣洩的痛苦中掙扎。

  這還是君蒼昊頭一次遇上這樣勢均力敵的對手,不枉費他用盡心機才將她留在身邊。

  他低笑一聲,覷著她眼下的陰影,真想笑她愚蠢,難道她不知道經過昨晚的「接觸」,即使沒有真正的「進入」,她的身體已經算是屬於他的了,那麼她休想再回到男友身邊,君蒼昊可不相信有幾個男人會不計較。

  知道她不會那麼快醒來,剛好可以趁這時間處理一些事情,畢竟他不可能在台灣待太久。

  「大少爺早!」見他終於現身,夏夜笑吟吟的上前,「顧小姐還在睡?」密切注意主子的一舉一動可是自己的職責。

  君蒼昊橫他一眼,「多事。」

  「是。」雖然挨訓,還是帶著笑容。「對了,大少爺,在總公司待命的右丞相剛剛來過電話,他想知道大少爺何時回去?」

  「該回去的時候我自然會回去。」君蒼昊套上西裝,往餐桌上坐下,打開餐巾,管家適時的端來銀盤,上頭有著廚師專門為他製作的早點。「等顧小姐醒了,也為她做一份。」

  管家頷首.「是,君先生。」

  「今天早上十一點是『百合國小』動土的好時辰,大少爺下要忘了去舉行儀式。」這間位於瑞芳的學校是君夫人生前的願望之一,希望能為自己的家鄉盡一份力,讓那些生活貧困的孩童有學校可以就讀。

  他擱下刀叉。「你什麼時候從隨扈變成我的秘書了?」

  「沒辦法,因為大少爺這兩天心情不太好,誰都不敢打電話來打擾,所以我只好委屈一點。」夏夜說得好不無辜。

  「誰說我心情不好。」他滿臉不悅。「還不去準備車子!」

  夏夜輕咳一聲,「是,那顧小姐會一塊去嗎?」

  「讓她多睡一會兒,不必叫醒她。」君蒼昊不以為她還有力氣下得了床。「還有誰敢在她面前多嘴,就給我滾!」

  「是。」看來主子認真了,這可是其他女人從未有過的殊榮哪!

  繼續拿起刀叉吃早餐,才吃了兩口,君蒼昊又覺得自己根本沒必要這麼寵她,因為她根本不會領情,再體貼的舉動也只會被她當作另有圖謀,想到這心裡就直冒火,難道他就比不上那個叫魏志希的男人?他有什麼好?

  「你說女人最想要什麼?」

  「什麼?」夏夜以為自己聽錯了,還誇張的挖挖耳朵。

  君蒼昊沉下俊臉,不自在的說:「你聽得很清楚。」

  「咳,是。」嚥下喉頭的笑意,認真的想了又想。「我想女人最想要的應該是溫柔吧!這也是她們最抗拒不了的武器。」

  他啐了一口,「溫柔?」君家的男人從來不需要這個字眼。

  「這兩個字對大少爺來說應該不會很困難才對。」夏夜故意激他。

  不願承認自己的無知,君蒼昊高傲的嗤笑,「當然不困難了,只看我要不要做而已。」

  夏夜在心底偷笑。「女人是種吃軟不吃硬的動物,只要對她溫柔點,總有一天會臣服在大少爺的腳下。」

  「這是在炫耀你很擅長嗎?」兩道冒火的眼神射了過去。

  「當然不是了,屬下怎麼敢向大少爺炫耀,頂多是建議罷了。」他可不想被發配到邊疆,不過他還是認為主子把妹的功夫實在太爛,以為來硬的就行,說身上沒有流著秦始皇的血液,還真沒有人會相信。

  「哼!」君蒼昊不想跟他做無聊的爭辯,用餐巾抹了下嘴,隨口一丟。「你先出去外面等。」




  把滿是羞憤和懊悔的自己藏在被子裡,以為這樣就可以不必去面對昨晚不堪的一切。早該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嘉欣重重的咬住拳頭,不想哭出聲,只要一想到身體被那樣玩弄,她已經沒有臉再去見魏志希了。

  更令她懊惱、想不通的是,明明不愛他,卻為何會對他的愛撫有反應!想到這,她就恨不得殺了自己。

  「喀」的一聲,聽到房門開了,嘉欣不敢亂動,假裝還在熟睡當中。

  君蒼昊來到床頭坐下來,俯下頭,打量著她刻意閉緊的眼皮,睫毛還在輕輕顫動。「既然醒了,就陪我出門吧!」

  「走開!」瞞不過他,她也不想再裝了。

  他佯裝沒聽見,逕自說:「妳再不起來,那我只好上床陪妳了。」

  「你!」嘉欣氣結的睜眼。

  「像昨晚的遊戲我可以多玩幾次,直到妳心甘情願的順從我。」

  她眸底湧出悲憤的淚水,「對你或許只是遊戲,對我卻是屈辱,要我心甘情願,除非世界末日。」

  「妳到底要我怎麼做?」皺了下眉,君蒼昊開始厭倦這種爭執。

  「放了我!」

  他下顎倏地抽緊,「不可能!」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嘉欣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君蒼昊怒氣一起,真想扯開被子,不管她願不願意,直接佔有她,可是手才伸到一半,聽見被子裡傳來壓抑的微弱哭聲,只得硬生生的縮回去。

  「妳好好的休息吧!我出去了。」該死的溫柔,他勉強自己不再逼迫她,起身踏出臥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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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2: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在不知不覺中又哭到睡著了,當嘉欣再度醒來,已經是下午一點多,費了一番功夫,雙腳才有力氣可以下床梳洗。她用力的刷著皮膚,想要洗掉身上殘留的味道,還有那些被吮咬過的痕跡。

  等她吃完管家送來的午餐,卻發現君蒼昊還沒回來,不由得竊喜在心,忍不住心臟狂跳,不加思索的拿了包包就衝下樓去。

  她想見魏志希,就算只是偷看一眼也好,她需要支持的力量。

  跨出「帝璽」的豪華拱門,嘉欣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深怕會被人攔住,飛快的招了輛計程車就駛向目的地。

  「我該跟他說什麼呢?」她的雙手緊張的發抖,口中喃喃自語。「志希還會相信我的話嗎?不!他一定會相信我的……我們十年的感情是經得起考驗的,不會這麼容易就散了。」

  是的,她要有信心。

  一路上,嘉欣不斷的在心中演練,待會兒見了面該說些什麼,直到計程車停在路邊,她手忙腳亂的掏出皮夾,幸好裡頭還有幾百塊,不然就麻煩了。

  下了計程車,穿過馬路到對街,這裡同樣也是一整排老舊的公寓,騎樓內堆滿了住戶的雜物。此刻,她有點忐忑不安,也許該先打個電話,說不定他不在家……甩了甩頭,她不想再猶豫下去,就算魏志希不在,她也會等到他回來為止。

  爬上了二樓,鐵門關著,想到包包裡有一把他打給她的備用鑰匙,撈了半天才抓到,眼角卻在無意間瞥見一雙時髦的長靴就擺在門外,那是雙女鞋,霎時腦袋一片空白,抓著鑰匙的小手顫抖著,險些掉在地上。

  不!她不信!

  她不願去猜測馬靴的主人是誰,就算是女人的又如何?或許只是朋友……

  緊握了下鑰匙,嘉欣吃力的將它插進孔內,當她轉動鑰匙,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絕對不是……

  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斜躺在椅子上看電視的年輕女人驚坐起來,和她四目相對。「嘉欣?妳怎麼跑來了?」

  她瞬間泛紅的眸子掠向那女人光裸的雙腿,她上半身只是隨意套了件男性運動衫,正好蓋到臀部,諷刺的是,嘉欣認出那件衣服還是她買來的,如今卻穿在另一個女人身上,讓她的心都擰了。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

  謝婉儷用手指梳了下還有些微濕的大波浪捲長髮,既性感又充滿女性魅力。「呃,志希說你們已經分手了,所以……」

  「沒有!我們沒有分手!」嘉欣梗聲的駁斥。

  為了鞏固自己的愛情,謝婉儷的態度也變得強硬了。「這點妳應該去問志希才對,他說你們分了,我才跟他在一起,這樣已經算對得起妳了。」

  「對得起我?」這麼施恩的口氣讓人心寒。

  就在這時,魏志希只在下身圍了條大毛巾就定出浴室。「妳在跟誰說話?」當他看見嘉欣,整個人也呆住了。

  她鼻酸眼熱的瞅著他,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

  「嘉欣,我……我們……」他吶吶的說。

  「我已經看到了。」嘉欣不想自欺欺人。「為什麼?你就這麼快的放棄我,不信任我了?不曾再試著聽我的解釋,就這樣宣判我的死刑?」

  魏志希憤恨的將擦頭髮的毛巾丟在椅子上。「難道這陣子妳不是跟那個男人住在一起?難道他就沒碰過妳?」光是想到這些就好嫉妒。

  「所以你也要去碰別的女人來報復我?」滾燙的淚水無聲的滑了下來。「難道你從來沒想過要去追問真正的原因,為什麼我會跟他在一起?原來你一點都不瞭解我,我在你心目中是個那麼容易就變心的女人嗎?」

  他不禁老羞成怒的喊,「我親眼看到的,難道還有假嗎?」

  「你看到什麼?看到他在我的床上嗎?」

  「我……」魏志希登時語塞。「好,那妳老實告訴我,這段時間你們都沒上過床?妳還是原來的妳?」

  嘉欣不發一語,只是無比悲傷的看著他。

  「妳說不出來了對不對?那麼妳又有什麼權力來指責我?沒錯,我是跟婉儷上床了,那又怎麼樣?」他提高嗓門的問。

  她抖了抖唇,「我是不能怎麼樣。」

  「既然這樣就不要再用那種受傷的眼神看我,先做錯的人不是我……我們已經分手了,以後要跟誰在一起,誰也管不了,我也不想再看到妳了。」為了自尊,魏志希把話說絕了。

  「你放心,我不會再來了。」她的聲音梗到不行,將那把備用鑰匙交給親暱的偎在魏志希身邊的謝婉儷。「我想妳會比我需要它。」

  「嘉欣,妳可不要怪我。」被當作第三者可是很難聽的。

  「我誰也不怪。」她細若蚊鳴的說。

  沒想到他們會是這樣結束的,嘉欣心痛到叫不出聲音,轉身離開屋子,腦子根本無法思考,等她發覺時,淚水已經爬滿了臉頰。




  「唧」的一聲,刺耳的煞車聲戛然停住,開著黑色加長型座車的司機一路從瑞芳飛車回台北,時間抓得剛剛好,萬一要是遲了,說不定會被改派去當警衛,真是有驚無險啊!

  君蒼昊兩手抱在胸前,垂眸等待著。

  嘟嘟嘟,西裝口袋內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妳做得很好。」他面無表情的誇讚來電的人。「我答應的事當然一定會辦到,那間店舖已經派人買下來,會在三天之內交到妳手上,以後就是屬於妳的了。」說完合上機蓋,黑眸閃動著深沉的精光。

  「大少爺早就料準她會照您的話做?」夏夜可從沒看過主子對哪個女人如此用盡心機。

  他唇角泛出一抹冷意。「一個有野心的女人是最好擺佈的了。」

  說完,他打開車門出去,恰好見到從樓梯間走出來的纖弱身影,她的腳步不穩,彷彿隨時都會倒下一般,讓他的心冷不防的揪了一下,差點就要先走過去,但是他忍住了,他要等她主動投向自己的懷抱。

  走出騎樓的嘉欣揚起眼瞼,覷見站在對街的男人,偏著螓首和他四目相望,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想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只是一臉絕望的看著他,讓淚水默默的淌著……

  志希不相信她……這對她來說是多嚴重的打擊,以為相戀十年,彼此相知相許,沒有任何人事物拆散得了他們,這份感情是堅固牢靠的;但現在她知道錯了,所謂的愛情到底是什麼?

  以為大姊和姊夫是對模範夫妻,即便是面對生老病死,也會攜手共度,可是結果泥?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

  嘉欣抖著唇瓣,眼眶更紅了,一顆顆的淚珠拚命的往外滾……

  「過來!」君蒼昊站在原地朝她伸出手,無聲的說。

  看著那只朝她伸來的大掌,她多想視而不見,可是雙腳像有自己的意識般,步步的朝他的懷中走去。

  他捧住她的臉,痛恨她的淚水是為別的男人而流。「不要哭。」

  「嗚……」嘉欣抿緊小嘴,不想讓哭聲逸出,可是那死命隱忍的模樣卻又如此令人心疼。

  君蒼昊將她緊緊摟在胸前,沉聲命令。「別哭了。」

  「嗚……嗚……」她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擁抱,還是什麼,她反而哭得更厲害,嬌軀不停顫動。

  「我說別哭了。」君蒼昊俯下頭堵住她心碎的哭聲,這次她沒有閃躲,像是自暴自棄,失去了支持,所有抗拒的力量也都消失了。

  匆匆套上褲子追下來的魏志希,剛衝出公寓大門,就見到這一幕,他怔在那兒瞪視著他們。

  這一切似乎早在君蒼昊的意料之中,他掀開眼皮,故意當著魏志希的面吻著傷心欲絕的嘉欣。

  魏志希恨恨的揮舞了下拳頭,轉身踱回住處,摔上破舊不堪的大門。

  「回去吧!」嘴角噙著勝利的笑意,低頭看著似乎已經平靜下來的小人兒。

  她淚痕已干,神情有些茫然,看了看他,沒有反對的坐進車內。

  「有件事妳聽了應該會很開心,」車子發動之後,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我已經幫妳大姊找到一家更好的療養院,有特別護士會專門照顧她,並且主治醫生也會定期會診。」

  嘉欣哭過的眼皮有些腫,瞅著他半晌之後,唇畔微掀,虛弱的道了聲謝。「謝謝。」

  「這聲謝謝真是得來不易、煞費苦心。」君蒼昊不由得自我解嘲一番。

  她還想說些什麼,不過眼皮一直往下掉,意識也在飄浮。

  「累的話就睡一下,不要硬撐。」他拉過她的身子說。

  不用再反抗真好,嘉欣覺得好累、好累……




  聽著這間位於林口的五星級長期療養所的院長解說院內的設施和理念,嘉欣對這裡的一切真的很滿意。

  她早就聽過這間療養所的名號,可是這兒收費太過昂貴了,根本不是他們這種普通老百姓負擔得起的,不過如果能讓生病的大姊過得好,再多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我可以先去看我大姊嗎?」她問。

  院長扶了下架在鼻子上的鏡框。「當然可以,我帶你們過去。」

  「謝謝。」嘉欣一臉感激,心想說不定這樣大姊的病情就會好轉,說不定還會有奇跡出現。

  君蒼昊笑睇著她難得展露的笑靨。「妳喜歡這個安排嗎?」

  「嗯。」她微赧的點頭。「謝謝你。」

  他挑起一眉,「我沒聽錯吧?妳真的在向我道謝。」

  「你不必諷刺我。」嘉欣嗔怒。

  「呵呵,我是太受寵若驚了。」他戲譫的低笑,大掌攬上她柔細的腰肢,嘉欣先是不自在的僵住,不過並沒有掙開。「走吧!」

  她垂下眼瞼,笑容淡去。「嗯。」

  跟著院長,他們搭上電梯上到五樓,來到顧嘉真專屬的單人病房內,床頭還插了一束雅致的勿忘我,連窗簾都是淡淡柔柔的顏色,讓房間看來不像是病人住的,可見院方在佈置上花了心思。

  「大姊?」她走向面對窗外,坐在輪椅上的女人,聽院方說大姊現在連走路都會跌倒,可見病情還在持續惡化。「大姊,我是嘉欣,我來看妳了……妳又瘦了好多,要乖乖吃飯知道嗎?」

  在輪椅前蹲下來,仔細打量著梳理得乾淨整齊的大姊,嘉欣嚥下喉頭的硬物,強裝出笑臉。「大姊……妳一定會好起來的……到時我們姊妹倆可以一起開店,我做甜甜圈,妳來煮咖啡,一定有很多客人會來光顧……因為妳煮的咖啡最好喝……大姊,我好想念小時候……真的好想……」

  她將臉靠在大姊的膝上,像個孩子般,哽咽的訴說著心願。

  就在這時,一隻瘦弱的小手撫上她的頭髮,輕輕的拍哄,讓嘉欣心頭一震,以為在作夢。

  「嘉欣,不要哭……」即使口齒不再靈活,可是還能聽得出來。

  嘉欣猛地抬頭,淚眼朦朧的看著也在瞅著自己的大姊,那眼神是如此溫暖慈愛。「大姊……」

  「嘉欣乖……有什麼委屈要跟大姊說。」顧嘉真摸著她臉上的淚水,讓她想起小時候只要地傷心難過,大姊就是這樣安慰她。

  她摀住唇,貪心的看著那張溫柔的臉龐。「大姊,妳想起我了對不對?妳知道我是嘉欣對不對?大姊……我好想妳……大姊……」哭喊著撲上去,一把抱住唯一的親人。「我就知道妳一定會記得我……大姊不會忘了我的……」被摯愛的親人遺忘是件多麼悲慘痛苦的事。

  「大姊?」當嘉欣再看向她,她又恢復原先空白的神情,好像剛才根本不曾「清醒」過,什麼事也沒發生。「大姊!」

  院長走了過來。「顧小姐,剛才的情況並不是因為她還記得妳,而是一種潛意識的反應,以她的情況,根本不知道妳是誰。」

  「你胡說!」她梗聲大喊,「大姊她還記得我,她不會忘記我,她不會……大姊!大姊,妳看著我,我是嘉欣。」

  被她這麼拉扯搖晃,顧嘉真一下子受到驚嚇,兩手亂揮,還作勢要打她。「啊……啊……」

  君蒼昊趕緊將她拉開,不讓她再接近。「妳這樣會刺激到她。」

  「顧小姐,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如果妳再這麼激動,我們就不能再讓妳見她了。」院長提出警告,馬上叫來護士安撫病人。

  她悲痛欲絕的被帶出病房,兩腿發軟,只能將身體的重量偎向君蒼昊。「大姊永遠都不會記起我是誰了……她再也想不起來了。」

  「她生病了。」君蒼昊無法理解她們姊妹之間的感情,因為他和其他兩位孿生弟弟,雖然體內流著的是同樣的血液,卻比陌生人還不如。

  嘉欣將淚顏埋在他的西裝上,聲音模糊的響起。「被人遺忘的感覺……真的好痛……」那種痛要嘗過的人才能體會。

  他震了下,隨即恢復正常,「讓妳大姊休息,改天再來吧!」他摟著她往電梯的方向定。

  她眨下一串的淚水,默默的跟著他走。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你。」當他們回到「帝璽」的房間內,嘉欣還是誠實的表達內心的感受,因為對她而言,大姊才是最重要的。

  君蒼昊用拇指拂去她頰上的濕意,目光幽闐的看著她,然後傾身上前,吻住嘉欣,聽見她細細的倒抽口氣,兩手的掌心還貼在他的胸前,彷彿是要將他推開,可是最後她並沒有。

  於是他加深這個吻,撬開她的貝齒,舌尖長驅直入……

  當她聽見自己發出嬌喘,意識才拉了回來,壓在身上的男性身軀像是嫌還不夠,一次又一次的挺進她的深處,將她往床頭頂上去……她的十指跟著掐進他強壯的背部,留下一道道的抓痕……

  原來不相愛也可以有這麼親密的行為,嘉欣睜著矇矓的眼,怔怔的望著天花板……直到一張夾著慾望和憤怒的男性面孔擋住她的視線,迫使她的焦距不得不去對準他……

  「這時候只准想我,不准想其他男人!」他粗嗄的低咆。

  她喘著氣,「我沒有……」

  「只准想我,聽到沒有?」君蒼昊恨不得抹掉她腦海中另一個男人的影像,「只能是我!」即使在床笫之間,還是不改他霸道的口吻。

  嘉欣因他過於猛烈的動作而緊閉下眼,逸出呻吟。「呃……」

  「張開眼睛看著我!」他要她的眼裡只有他。

  「呃嗯……」嘉欣輕顫著唇,勉力的睜開眼。

  大量的汗水沿著君蒼昊的額頭滴下,落在她雪白柔軟的胸脯上,每一次的進入,都幾乎要到達她的深處才甘心。

  「從這一刻起,妳只能看著我……只有我。」

  她咬住自己的拳頭,不肯叫出聲音,被男性慾望摩擦、抽送的內壁肌肉急遽的抽搐、痙攣,直到一陣閃電般的快感衝向腦部……

  再也回不了頭了……

  眼角滲出淚水,嘉欣明白的忖道。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問著坐在身邊的男人。

  君蒼昊輕捏著握在掌心的小手。「待會兒就知道了。」

  「幹嘛這麼神秘?」嘉欣瞋他一眼,「我可不怎麼喜歡驚喜,最好先透露一點給我知道。」

  他邪邪一笑,「這樣就不好玩了。」

  「你的好玩通常一點都不好玩。」她很不給面子的說。

  「妳竟敢這樣說我?難道真的不怕死嗎?」君蒼昊瞇起俊眸,佯裝出暴君的模樣嚇唬她。

  嘉欣噗哧一笑,眼波流轉,別具風情,讓他看直了眼。「本來就是這樣,不然你問他們。」

  「不關我們的事。」坐在前座的無辜百姓馬上將玻璃升了上來,以免待會兒真的被推出午門斬首。

  「你看!」她抿嘴笑了。「可見他們在你的威迫之下,過得是什麼樣膽戰心驚的日子。」

  扯了扯嘴角,君蒼昊從鼻孔哼氣。「妳現在是越來越不怕我了,居然敢挑戰我的權威。」

  她假裝一本正經。「沒錯,我是豁出去了,所以要代替他們推翻暴政。」

  「好啊!我倒要看妳怎麼推翻……」說著,他便撲上去要吻她,嘉欣又叫又笑的用手擋住他的不軌行為。

  「不要鬧了!」

  君蒼昊才不管這麼多,將她抱上大腿,強迫她接受自己的吻,覺得怎麼樣都還要不夠她。「吻我!」

  「你……」嘉欣就是氣他老愛用專制的命令口氣。

  他望進她著惱的眸底,口氣這才放軟。「吻我。」

  嘉欣在心中輕歎,掩下眸光,輕輕吻著他的嘴,他卻不耐煩的張嘴含住,非把她的唇吻腫才滿意。

  「接受我真的這麼難嗎?」君蒼昊慍怒的質問。

  她小嘴微張,又合上。

  「我不會放妳走的,妳最好死了這條心。」他再次宣告。

  「……你不是要給我一個驚喜嗎?」嘉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只好拉開話題。

  君蒼昊下顎一縮,雖然惱火她的逃避,最後還是回答她。「就快到了。」話才說完不到五分鐘,座車便開到路邊停下。

  「妳看那家店!」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隔著車窗,嘉欣看到對面有間正在裝修的店面,幾名工人進進出出,這裡離她之前擺攤的夜市很近,算是鬧區,到了晚上更是人來人往,以前她就常幻想著,如果能在這裡擁有一家甜甜圈店該有多好。

  「為什麼要我看?」嘉欣納悶的問。

  他下巴一抬,「妳再看看。」

  聞言,嘉欣回過頭去,就見一台機車在店面門口停下,騎士將機車熄火,側坐在後頭的女人也下來,在拿下安全帽的同時,兩人一起走進店裡。

  嘉欣登時恍然大悟了。「這是……他們租下來的?」

  「不是,這家店的所有人是那個姓謝的女人。」他說。

  「是婉儷的……」她眼睛一熱,唇畔含笑。「志希終於如願了,可以自己開店當老闆,他應該很高興才對。」

  他撫著她烏黑的直髮。「妳不恨那個女人?」

  「不恨。」嘉欣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這麼平靜的看待。

  君蒼昊俊臉一凜,「為什麼不恨?她趁虛而入不是嗎?」

  「我不恨她,反過來我還要感謝她,謝謝她幫志希完成心願。」

  「是,妳不恨她,可是妳卻恨我,為什麼?」君蒼昊無法接受她的說法。「我不值得妳愛嗎?」

  她痛苦的看著他發怒的俊顏。「要我怎麼愛你?」

  「愛我真有這麼難嗎?」他大聲的問。

  嘉欣看著他,默默無語。

  「啊!」君蒼昊發出挫敗的吼聲。「為什麼?妳告訴我為什麼?」

  定定的看著他怒紅的眼,她悲傷的輕吐。「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愛到底是什麼呢?

  誰能告訴她!




  感覺到在睡夢中有人吻著自己,嘉欣揉了揉眼皮,還沒完全清醒。

  「……我有急事要出門,妳下不亂跑。」低沉的男聲這麼說。

  她顰著秀眉,嗓音還有睡意。「你要去哪裡?」

  「嗯,我弟弟出了點事,所以要親自去處理一下,本來想帶妳一起去,不過台灣的狗仔真是無孔不入,我可不希望妳的照片被登在報章雜誌上。」在她的唇角印上一個吻。「妳再睡一下,不用太早起來。」

  嘉欣半夢半睡的應了一聲。「嗯。」

  然後花了差不多十分鐘,她才把君蒼昊的話聽進去,急忙坐起身來,他人已經出門了。原以為他們兄弟三人感情薄弱,都不管對方死活,可是真的出了事,身為大哥的還是得出面,終究血緣是不可抹滅的。

  在床上坐了好久,一點都不想動,如果是以前的話,根本沒有時間讓她發呆,而現在卻空閒得很,有專人為她準備三餐,凡事都不需要她動手或費心,這種富貴奢華的日子真的會把人寵壞,讓人變得懶散。

  她敲了敲腦袋,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要找點事來做才行,否則她再也離不開他了……忽然,嘉欣心裡打了個突,難道她已經漸漸習慣他的擁抱、他給予的一切?想到這裡,她不得不開始去正視這個問題。

  打理好自己,知道管家還在等她起床用餐,不想讓他等太久,於是換了套舒適的衣服便走出臥室。

  兩手端著銀盤的管家正好迎面而來,向她打了個招呼。「顧小姐早。」

  「早。」她才報以微笑,就見管家已經將銀盤上的茶點送進客廳,因為那兒有客人需要款待。

  嘉欣走了兩步,困惑的看著坐在義大利皮製沙發上的老婦人,優雅的執起瓷杯的杯耳,輕啜了一口紅茶,一頭梳得光潔的銀絲讓她像極了歐洲貴婦,儘管生得黑眼、黃皮膚,卻因為長年住在國外,有著與眾不同的貴族氣質,而在她的身後分別站著一男一女,兩人都很年輕,也是最先注意到她的來到。

  「請問?」

  擱下盛著紅茶的瓷杯,看不出已經八十歲的老婦人微微一笑,笑皺了眼尾的細紋。「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不請自來,希望沒有打攪到顧小姐。」連措字遣詞都是那麼有禮,那麼有教養。

  她輕搖了下頭,「不會。」

  「我是蒼昊的祖母,妳也可以這樣喊我。」

  心頭一震,「老夫人,您好。」嘉欣可沒真的喊她祖母。

  「好,我很好。」君老夫人從頭到腳打量著她。「顧小姐,請坐,要不要喝茶?這是我特地從英國帶來的。」

  「謝謝。」她正襟危坐的說。

  管家為她倒了一杯紅茶,還附上小點心,然後退了下去。

  執起杯耳,小小的啜了一口,因為侷促不安,所以嘗不出什麼味道,嘉欣輕輕的將它擱在杯墊上。

  「顧小姐想離開蒼昊,我的孫子嗎?」

  這是多麼震撼的一句話!

  嘉欣揚起羽睫,怔怔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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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2: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作了一個混亂的夢,嘉欣呼吸急促的嚇醒,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夢還是真,喘了口氣,這才注意到現在還是半夜,天還沒亮,側臥而睡的她試著換個舒服點的姿勢,可是卻動彈不得,因為貼在她身後的男人把她抱得好緊。

  她的耳畔傳來男人均勻的呼吸聲,可以感受到男人的體熱熨貼著自己,這種佔有慾的表現將她層層捆綁住,使她快要透不過氣來了。這就是他愛人的方式嗎?卻不知道這樣只會讓人窒息。

  不想驚動他,她只得放輕動作,將男人的手臂從自己身上移開,花了好幾分鐘才得以脫身。

  光著小腳踩過長毛地毯,推開陽台的落地窗,一陣冷風吹來,嘉欣不由得拉攏披在肩上的外套,在銅製雕花椅上坐下,心不在焉的盯著台北夜景,從這裡往外看,視野最美,不過她無心去欣賞。


    顧小姐想離開蒼昊,我的孫子嗎?


  嘉欣又想起白天和君老夫人之間的對話,本以為她該像君蒼昊口中說的,是個自私、勢利的女人,但是她卻在她眼底看到真切的關心和……一種無法溝通的無奈,儘管外表再雍容華貴,可是內心的她也只是個想要保護孫子的祖母。


    我想。


  她記得當時自己很老實的回答,說完,君老夫人露出滿眼的憐憫,彷彿十分瞭解她的感受,那讓嘉欣的委屈得到些許的紓解。


    「讓妳受苦了……我想這是君家的男人最壞的遺傳,他們享受慣了一切,也太容易擁有一切,所以很多事都變得理所當然,不管經歷過幾代,這種事還是不斷發生。」

    君老夫人即便年紀大了,可是當她憶起和死去丈夫的那段戀情,還走會像個少女般羞澀。「就像蒼昊的祖父,當年的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可是當他一眼看到我,就像個瘋子般,不擇手段的強逼對方退婚。

    「在我們那個年代,被退婚的女人是會受盡親友恥笑。我被父親逐出家門,不得不去投靠他,可是我真的好恨他,因為都是他害的……不過我最後還是愛上了他。

    「因為當我連續生下三個女兒,家族的長輩要他以我無法生下男丁為由休妻再娶時,他卻說他娶我不是為了幫君家傳宗接代,而是要和他共度一生,堅持不肯妥協,還不惜跟整個家族作對,我這才體會到其實他是真的愛我,只是用的方式大激烈了……」

    說到這裡,她又執起瓷杯,潤了潤唇,隨侍在身邊的年輕女人又幫她倒了一杯紅茶。「還有他的父親,我的獨子,妳知道他是怎麼娶到蒼昊的母親嗎?」

    嘉欣搖了下頭。

    「妳相信一見鍾情嗎?」她反問。

    偏首想了想,她說得含蓄。「我相信感情是需要兩個人慢慢培養的。」就像她和志希。君老夫人微笑的頷下銀白的頭顱。「但是一見鍾情卻是君家每個男人的傳統,蒼昊的爺爺是,父親也是,他們幾乎在第一眼就看上想娶的女人,可是卻用了最糟糕的方式去得到她們。

    「據說當蒼昊的父親見到他母親的第一眼,居然就開口要用錢買下她,還被當場賞了一個耳光……我那個傻兒子,以為每個女人都是貪圖富貴,後來他查出蒼昊的母親有先天性心臟病,家人為了治好她的病,借了不少錢,還把房子都賣了。

    「所以他就用這點來當作要脅的籌碼,蒼昊的母親雖然體弱多病,可是卻很有骨氣,她寧可死,也不願跟了他。」

    「可是我聽說的是,老夫人不答應讓他的母親進門。」嘉欣不解。

    她酸澀的笑了,「就像顧小姐說的,感情是需要雙方都有意願才行,而不是單方面,如果蒼昊的母親根本無法愛上他的話,我也不希望我那個傻兒子用強迫的手段,那只會讓兩人更痛苦,說不定還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

    「所以我只好當壞人,出面制止他們,可惜沒有成功,他還是用盡心機把蒼昊的母親娶進門……

    「有好幾年的時間,蒼昊的父親努力要讓她愛上自己,而我那個媳婦兒卻總是冷淡以對,我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蒼昊的父親再怎麼不好,終究是我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兒子,要我這個當母親的怎麼對媳婦兒表達善意……

    「那樣的情況一直到蒼昊的母親確定懷了身孕,才有了轉機。因為她有先天性心臟病,實在不適合生產。蒼昊的父親堅決反對她生下孩子,即便那是他的親生骨肉,於是要醫生動墮胎手術,好確保她的安全。我那個媳婦兒死也不從,非要把孩子生下來不可……

    「妳能想像我那個從不跟人低頭的兒子做了什麼嗎?他跪下來求她不要生,他寧可讓君家從此絕後,也不想失去她……我想蒼昊的母親直到那一刻才受到感動,領悟到丈夫對她的愛情。」

    君老夫人的眼光迷濛,「可是對個喜愛孩子的女人來說,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自己腹中的骨肉,她說服我兒子答應,想要賭一賭自己的運氣,只要事先做好準備,說不定真的可以平安把孩子生下來。」

    嘉欣聽完,眼眶也紅了,為母則強,每個當母親的意志力都很堅強。

    「當蒼昊他們三兄弟出生,也帶走她的生命,我真怕我兒子承受不了打擊。可是他沒有,他很冷靜,繼續過著原來的生活,安排公司所有的事,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協議,蒼昊的母親希望他好好活著,不要讓三個孩子失去了母親,也沒有了父親……

    「我以為他可以撐得住,至少等到孩子們長大成人了,沒想到那天還是來了……」

    她不由得握緊放在膝上的拳頭,等待著君老夫人說下去。

    「那天下午他突然提早從公司回來,說他身體不適,想要休息一下,就走進書房內,然後就坐在辦公桌後面……舉槍自殺了。」

    佈滿皺紋的雙眼緩緩閉上,沒有掉一滴眼淚,因為早就流乾了。「在他把槍管對準自己太陽穴的時候,蒼昊……正想告訴他自己得了全校演講冠軍的事,那時池才滿十歲,就這麼親眼目睹父親舉槍自盡。」

    聽到這裡,嘉欣震驚的瞪大眼。

    君老夫人扁了下唇,眼神好悲淒,喪子之痛是再多時間也淡化不去。「我早該想到會有這一天……君家的男人總用他們的方式去愛一個女人,不管對方接不接受,他們總是獨斷獨行。」

    「可是這樣的愛大可怕了。」嘉欣說出內心話。

    「妳說得沒有錯。」因為她是過來人。「顧小姐愛我的孫子嗎?」

    她怔忡了幾秒,「不,我不愛他。」

    「那麼妳想離開他嗎?」


  一股突來的寒意讓嘉欣從回想中拉到現實,倒抽了口氣,才記起自己坐在陽台上,眼前的台北夜景依舊燦爛奪目。

  她該怎麼做?

  怎樣才能讓君蒼昊主動放了她?

  唰!落地窗被人由裡頭打開,讓她驚跳一下,回頭就見到披著睡袍的君蒼昊站在那兒看她,俊目狐疑的瞇起。

  「妳在這裡做什麼?」

  嘉欣吶吶的說:「我、我睡不著。」

  「在想怎麼逃離我嗎?」君蒼昊將她從銅製雕花椅上拉起,攬進懷中。「不要白費心機了,妳是逃不了的。」

  她小臉倏地一沉,「我只是睡不著,想在外面坐一會兒而已,你不要隨便下定論好不好?」

  「不是最好。」他將她打橫抱起。「以後沒有我允許,不准妳丟下我一個人先下床。」




  早上九點多,確定病床上的顧嘉真還沒睡醒,被聘請來的特別護士暫時離開病房,想拿一套乾淨的床套組,待會兒可以替換。清爽乾淨是病人最基本的要求,也是不可缺的。

  特別護士才走沒多久,床上的顧嘉真蠕動了幾下眼皮,緩緩的睜開,表情空白的坐起身,然後左右張望著,像是在找尋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可是都遍尋不著,偏偏又想不起來那是什麼……

  她動作遲緩的下床,赤著腳站起身,才走兩步就險些跌倒,處在陌生的環境中,顯得有些不安……只能來回的走來走去……

  「嘉……欣……」這個名字不知怎麼地從她的口中吐出,她也不知道這個「嘉欣」是誰,可是卻想找到她。

  她在病房裡走來定去,可是找不到出口……直到窗外的樹影搖曳,吸引了顧嘉真的目光。「嘉……嘉欣……」

  困難的走到窗戶前,兩手也不聽使喚了,不過她還是努力的打開它,微風吹了進來,拂上她的臉龐,眼神總算有了一絲絲變化,因為她終於找到了……她找到回家的路了……

  「嘉欣……」她用手撐著窗框,吃力的爬了上去,只要離開這個地方就可以找到「嘉欣」。

  病房的門正好開啟,特別護士捧著床套進來,目睹她整個人栽出了窗外,發出一聲尖叫。「啊……」

  撲上去要救人,卻只看見瘦弱的身軀往下墜落,發出砰然巨響。「醫生!醫生!」

  沒過多久,好幾名醫生和護士同時衝出院外,奔向倒在水泥地上的顧嘉真,紅色的鮮血從她的頭部流了出來,可是她卻像睡著了,嘴角微微上揚,彷彿得到解脫了,即使漸漸喪失智力,疼愛妹妹的心還是不變,就是不希望成為她的負擔。

  「快叫救護車!」在急救的當口,必須盡快送醫。

  「病人沒有心跳了……」

  「做CPR……」




  碗從嘉欣的手中不小心滑掉,摔在地上破了,自己也嚇到了。

  「對不起。」她為自己的心不在焉向管家道歉。

  管家將碎片小心的拾起。「沒關係,我去拿一個新的碗。」

  「是不是不舒服?」君蒼昊放下自己的碗筷,將溫熱的掌心貼在她的臉頰和額頭上。「臉色好像不太好,該不會是昨晚吹了風感冒了?」

  她勉強的擠出笑容,「我只是覺得心神不寧……應該不是感冒。」

  「待會兒我帶妳去醫院做個檢查。」他不容反駁的說。

  嘉欣接過管家遞給她的碗。「我不喜歡沒事上醫院,就算是感冒,買成藥來吃就好了。」

  「我叫他們去備車。」君蒼昊當作沒聽到。

  「你……」她才要開口反對,夏夜插了進來,先向她道歉,然後將手機交給君蒼昊,說是通重要的電話,非接不可。

  「喂?」當君蒼昊聽完對方所說的話,俊臉變得凝重,還離開餐桌,走到客廳去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處理。」

  合上機蓋,將它交給夏夜。「先去備車。」

  「是。」說完,就轉身離開。

  當君蒼昊重新回到餐桌上,嘉欣見他臉色難看,好像發生什麼很嚴重的事。「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為了你弟弟的事?」

  他覷她一眼,「我待會兒要出去一趟。」

  「嗯,你們畢竟是親兄弟,他們出了事,你是大哥當然要管了。」嘉欣至少認為他這點已經有了改進。「手足之情是世上最寶貴的東西,要懂得珍惜。」

  君蒼昊目光複雜難懂的看著她片刻,陡地傾身上前,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然後深深的吻住她,吻了好久才放開。

  「你……」她可不像他完全不顧及身旁還有沒有外人在,小臉通紅,又羞又隱。「你不要每次都不經過我允許就亂來。」

  他笑得很理所當然。「反正問了妳也不會答應。」

  嘉欣為之氣結。

  「乖乖的在這裡等我回來。」君蒼昊輕撫了下她的面頰才直起身軀說。

  她嬌瞪他一眼,「我是囚犯嗎?」

  「當然不是,妳是我的女人。」他別有含義的說完,便踏著大步離開餐廳。

  夏夜跟上他的腳步,直到出了大門才問。「大少爺不打算告訴顧小姐嗎?」

  「……等我看過之後再決定。」就因為她們姊妹情深,君蒼昊不希望她第一時間見到的是具慘不忍睹的屍體,那種衝擊他經歷過。




  當晚。

  這個身體好像不再屬於她的。

  即使理智抗拒著,可是身體已經熟悉他的擁抱,順著本能去接納他的進入,眼著喘息、呻吟,直到高潮……她變得不再像原來的自己,她不懂,她和他之間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情羈絆,她真的搞不清楚。

  「在想什麼?」他粗啞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嘉欣嬌軀輕顫著,還未從高潮的餘韻中平復過來。「什麼都沒想……」因為連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什麼都不要去想,只要想著我。」君蒼昊含吮著她小巧的耳垂,將僨張的慾望再度潛入、退出,重複再重複,似乎是有意的控制自己的節奏,直到感覺她纖細的十指掐進背脊,彷彿若有似無的催促著他,唇畔逸出難耐的嬌吟聲,這才滿意的加快速度。

  好氣他用這種卑劣下流的手段來掌控自己,嘉欣知道再這樣下去,連她都會唾棄、看不起自己了,可是該怎麼做呢?

  她在暈眩中沉沉睡去,腦子裡還在想著這件事。

  「好好的睡吧!」君蒼昊知道這一覺可以讓她累得睡到明天天亮,這就是他的目的,因為明天她將要面對的難關,足以讓人精神崩潰,所以今晚必須養足精神,希望她能撐得過去。




  「大少爺,都準備好了,可以出門了。」夏夜前來通知。

  君蒼昊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內,站在三十二層樓高的陽台外,眺望著底下的交通,宛如一排又一排忙碌的公蟻般。「嗯。」

  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他才回頭看著走出臥室的嘉欣,簡單素雅的妝扮盈盈而立,讓他的心驀地抽緊。

  「怎麼了?」她感覺他的臉色怪怪的。

  他輕扯了下嘴角,「這樣穿很適合妳,非常好看。」

  嘉欣可沒被他給騙了。「你又有什麼陰謀了?」

  「我是真心讚美,怎麼會是陰謀。」君蒼昊上前摟住她的腰肢,一臉沒好氣。「不然我們可以馬上回房,我用行動證明給妳看。」

  「你!」她掄拳打他一下。

  他邪邪一笑。「這樣是代表贊成嗎?」

  「你真的很可惡!」嘉欣鼓頰嬌斥。

  君蒼昊俯下頭啄了一口那片嫣紅的面頰,順勢將她往大門口帶。「妳是第一個敢動手打我的女人。」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吃醋。」她輕哼的說。

  「真的不會?」

  她橫睨他一眼,「當然不會。」

  「我好失望。」君蒼昊歎口氣。

  嘉欣險些就噴笑出來,幸好及時止住。「這麼早要帶我去哪裡?」

  「先上車再說。」他收回眸光,俊臉掠過一道陰影。

  瞋他一眼,「那可不可以順便載我去看大姊,我好幾天沒去看她了,說不定她今天又可以記得我了。我不奢求什麼,只要能聽到大姊再叫我一次,這樣就夠了,真的夠了。」

  「路上再說。」君蒼昊胸口一緊。

  她在心申輕歎。「我先說好,不要再買那些珠寶首飾給我了,那些東西我真的戴不習慣。」

  握住她的大掌緊了緊。「我知道。」

  狐疑的瞅他一眼,有點懷疑今天他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跟平常不同。

  「上車吧!」儘管察覺到她不解詢問的眸光,他還是沒說什麼,因為他害怕。

  是的,活了二十八年,君蒼昊頭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告訴她真相之後,她將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黑色座車開到一家距離療養院很近的知名大醫院門口,嘉欣納悶的看了下車窗外的白色建築物,回頭瞅著君蒼昊。

  「為什麼來醫院?是來探病的嗎?」她歪著螓首問。

  定定的看著她,他的下顎不由得縮緊,早已準備好要說的話卻如魚鯁在喉。「我有件事要告訴妳……妳要冷靜的聽我說完……」

  話聲方落,嘉欣神情倏變,因為她在他眼底看到了什麼。「是不是我大姊……我大姊的病更嚴重了是不是?快告訴我。」

  「聽我說!」他握住她的肩頭,大聲斥喝。

  她抽了口氣,強迫自己不要過於慌亂。「好,你說!你說!」

  「她……她過世了。」君蒼昊緊盯著她不放,端詳著她聽完之後的反應。

  像是一時之間無法理解他的意思,只是怔怔的看著他,那茫然的神情讓他的心整個抽痛了。

  「你剛剛說什麼?」應該是她心神恍惚,聽錯了才對。

  君蒼昊舉起兩手捧住她的小臉,一字一句的說明。「妳大姊她已經過世了,她的遺體現在就停在這間醫院的太平間,規定必須由親人來領回。」

  「……你騙我。」嘉欣只能艱澀的擠出這三個字。

  他的手掌被用力揮開了。「我沒有騙妳。」

  「你騙我,我大姊還好好的住在療養所裡,她沒有死,你不要詛咒她。」說著,她神情激動的朝前座的司機低喊。「小張,麻煩你現在送我到療養所,我要去看我大姊……」

  叫小張的司機滿眼同情的回頭看她一眼,然後又望了下君蒼昊,只得把頭又轉回去,什麼忙也幫不上。

  「夏夜,求求你快點叫他開車!」嘉欣只好轉向司機旁邊的男人求救了。

  也不曉得該怎麼應付這種事的夏夜只能抱以歉意。「顧小姐,大少爺說的是真的,妳……妳要節哀順變。」

  「你們都在騙我,我大姊沒死,她只是生病,只是想不起我而已,為什麼你們要這樣說她?」她的叫聲變得尖銳無比。「我要下車,我自己搭計程車過去看我大姊……放開我!」

  君蒼昊將她的身子扳向自己。「不信的話妳跟我進去看!」

  這句話讓嘉欣像被潑了一盆冷水,那股刺骨的涼意讓她打從心裡發抖。

  「妳不敢去看嗎?」他故意刺激她。

  她眸中淚光閃動著,「……那不可能是我大姊。」

  「那就去看,如果不是,我們馬上走。」不容她再抗拒下去,君蒼昊率先下車,然後繞到另一頭,把她從車內拉出來,不去注意她蒼白的臉色和荏弱的模樣,要她面對現實。

  嘉欣幾乎無法往前走,要不是他強押著自己,她根本走不動……下會的,大姊不會有事的,那一定是別人,說不定只是長得像,所以才會被認錯,絕對是這樣的。

  踏進前往地下二樓太平間的電梯,她虛軟無力的靠在君蒼昊身上,當電梯發出「叮」的一聲,讓她臉色更白了,好像前方有隻怪物,正張大嘴巴等著吃掉她,讓她不願再往前跨出一步。

  她的雙腿在打擺,困難的走出電梯,看著前方的入口上方亮著燈,上頭寫著「往生室」,還有週遭死亡的氣味,腦子只剩一片空白。

  「君先生。」幾名穿著黑色西裝的葬儀社人員已經恭候多時,他們從昨天等到現在,就是為了處理這次的葬禮。

  這時,有其他死亡病人的家屬正從裡頭出來,那掩面痛哭的模樣讓嘉欣顫抖又顫抖,圈住她嬌軀的男性手臂把她摟得更緊。

  君蒼昊垂眸看她一眼,「可以進去了。」

  「不……」嘉欣搖頭排斥。

  他押著她進去。「妳非進去不可!」

  當他們走進去之後,負責的人員向君蒼昊頷了下首,意思像是在說他交代的事都辦好了,將遺體清理過後,也上了妝,不至於會太難看,讓還活在世上的親人看了更是傷心。

  「請跟我來。」他引導他們來到蓋著白布的往生者身邊。「這位就是顧嘉真女士,可以了嗎?」

  她的臉色比紙還白,只是瞪著躺在白布底下的人,聽不進任何的聲音。

  「可以了。」君蒼昊代替地點頭。

  工作人員伸手將白布從頭部的位置掀開,然後暫時踱開,讓他們和往生的親人見最後一面。

  「好好的看她最後一眼,然後讓她安心的走。」他聽似無情的口氣裡,其實有著切身之痛。

  嘉欣看著那張刻意上過粉的僵硬臉龐。

  「大姊……不喜歡畫這麼深的口紅……」她破碎的吐出話,怯怯的伸出小手,輕觸了一下面頰。「好冰……這不可能會是我大姊……」大姊的臉總是那麼溫暖,小時候一定要和她臉貼著臉才睡得著覺,所以現在躺在這裡的女人一定不是她。「不是她……」

  「就算妳不肯面對現實,也無法改變事實。」君蒼昊面無表情,腦中浮現的是年幼的他抱著獎盃正準備向父親炫耀,他多麼渴望能得到父親的讚美,就算只是一個微笑也好。

  可是當他奔進書房,看到的是坐在辦公桌後的父親將槍管抵著自己的太陽穴,明明看到他進來,父親還是扣下板機,了結自己的生命,就連他這個兒子也無法阻止父親自殺的念頭。

  她轉頭瞪著他,滿眼悲痛。「為什麼?為什麼要逼我承認?」

  君蒼昊望進她淚花亂轉的眼底,沒有露出絲毫憐惜。「因為這就是事實,她死了,妳要去面對它。」

  「不!」嘉欣奮力搖頭。「這一定是你的陰謀,你已經得到我了,到底還要怎麼樣才甘心?我要去找大姊,她一定還在療養所等我。」

  說完,她便衝出往生室。

  「她已經死了!」他追出去,很快的抓住她。

  嘉欣氣憤的哭叫,「她沒有死!大姊愛我,她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走的……她不會……」

  「就是因為她愛妳,才不想拖累妳。」君蒼昊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折好的紙。「妳自己拿去看,這是妳大姊生前最後畫的圖,拿去!」

  她低下螓首,紅著雙眼看著他手上的東西,半晌之後才接過去,當嘉欣顫著雙手打開,盈睫的淚水滴滴答答的掉在紙上……

  雖然畫得扭曲笨拙,依然可以看得出是小女孩的模樣,紮著兩條麻花辮,那是大姊最愛幫她綁的樣子;小女孩穿著制服、背著書包要去上學,小手被個大女孩牽著,兩人笑得好開心、好快樂……

  即使已經失去過去的記憶,智力也退化了,可是在大姊的內心深處還是沒有忘了地,忘了地最心愛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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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4-4 21:03:1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哦……嗚嗚……」嘉欣將畫紙按在胸口上,彎下身子,發出痛苦不堪的哭聲。「對不起……大姊……」

  她應該寸步不離的守在大姊身邊,而不是顧著完成自己的夢想,只顧著賺錢;她不應該先丟下大姊,讓她一個人那麼孤獨寂寞,都是她的錯,是她不好……死的人不該是大姊,是她才對……是她……

  嘉欣曲膝跪下,喉頭逸出想叫卻叫不出來的聲音,完全崩潰了。「啊……啊啊……」所有的虧欠、自責和內疚徹底的將她打倒。

  「冷靜一點!」君蒼昊專橫霸道的將她從地上拉起。「妳要讓她走不開嗎?妳以為哭就可以讓她活過來嗎?」他用手抹去她的淚水,可是還是不停有新的淚水從眼眶中冒出來。「妳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接受它!」

  她悲淒的瞅著他,鼻頭也哭紅了,那目光彷彿在問「難道我連哭的權利都沒有了嗎」,是那麼沉痛的控訴著。

  君蒼昊用著冷漠的口吻說:「如果妳想全程參加她的葬禮的話,就給我堅強起來,妳知道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咬白了下唇,嘉欣當然清楚他有那種能耐,跟他爭辯只是徒勞無功。

  「我大姊是……是怎麼死的?」她幾乎問不出口。

  他覷了她一眼,「她是趁護士不注意,失足墜樓死的,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會爬上窗子,等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墜、墜樓?」她震驚的摀住唇,呼吸窒住了。「什麼時候?昨晚嗎?」

  俊臉一整,「不是,是昨天早上發生的。」

  「昨天……早上……」嘉欣倏地瞠大眸子,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那通電話……中午那通電話是療養院……打來的……」

  「對。」君蒼昊承認了。

  嘉欣往後退了兩步,再退一步,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個殺人無數的兇手,那麼深惡痛絕、那麼……憎恨。「而你直到剛剛才跟我說……直到剛、剛……」她發不出聲音了。

  「我不要妳看到她墜樓死去的樣子。」他不認為自己錯了。

  她胸口大慟,用盡全力的對他咆哮著。「你有什麼權力這麼決定?你以為你是誰?大姊昨天早上就死了,我卻……我卻什麼也不知道……還坐在那兒吃著管家端來的飯……看著服裝公司派專人送來的衣服……然後……跟你上床……」

  一滴、又一滴的淚水爭先恐後的滑落,裡頭有著深深的罪惡感,還有讓她噁心想吐的自我厭惡感,她居然會跟這樣冷酷無情的男人發生關係……還曾經有那麼一點心動……

  「你怎麼可以這麼冷血?怎麼能夠?」嘉欣痛心疾首的尖喊。

  君蒼昊直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他的心也會被刺傷。「隨妳怎麼說,我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

  「我恨你!我恨你!」她痛哭嘶喊。

  他縮緊了下顎,「就算妳恨我,我也不會放妳走。」

  她用盡所有的力氣朝他吶喊,「我恨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我不在乎。」君蒼昊依然挺直腰桿面對她,只有自己才明白他的確是在乎她的,就是因為太在乎了,所以才會這麼做。

  這時,葬儀社人員已經將顧嘉真的遺體推出了往生室,其中一人來向他打聲招呼。「君先生,請顧小姐先在這裡簽字,這樣我們才能離開醫院。」

  「嗯。」抽出放在西裝內袋裡的萬寶龍鑲鑽鋼筆,將它硬塞到嘉欣手中。「簽字吧!」

  嘉欣搖落了奪眶的淚水。「不……」

  「妳要讓她一直躺在醫院的太平間嗎?」他繃聲的問。

  她大聲啜泣著,在他的強迫之下,簽下了名字,儘管字跡歪歪斜斜,但只要是親屬簽下就可以。「嗚……」

  完成第一步驟,葬儀社的工作人員還有很多事要忙。「那我們先走了。」

  「不……把大姊還給我……」嘉欣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遺體推進專用的電梯內,失控的大哭。「不要把她帶走……」

  君蒼昊摟緊她死命掙扎的嬌軀,不讓她追上去。

  「我恨你!」她狠狠的捶打他的胸口,厲聲的哭叫。「我恨你!」

  他沒有閃躲或制止,由著她發洩。

  「我恨……」嘉欣力氣耗盡,眼皮落下,整個人往後倒。

  「嘉欣!」他及時伸臂攬下,將哭到休克的她橫抱起來,滿臉驚懼焦灼的直奔安全門,往一樓衝去。




  「吞進去!」

  君蒼昊把湯匙內的飯菜送進嘉欣的嘴裡,逼迫已經一整天都沒進食的她吃下東西。「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他知道她想死!

  她現在的模樣就跟死去的父親在舉槍自殺時的那一刻一樣,好像母親死了之後,一切都萬念俱灰、一切都失去意義。

  他不允許!他絕不允許她自殺!

  「嘔……」即便勉強把飯菜嚥下喉嚨,馬上又吐了出來,還吐了他一身,她根本吃不進任何東西。

  不顧高級訂製的西裝一片髒污,君蒼昊又舀了一口,「再吃!」

  嘉欣確實照辦了,可是當她吞下去,緊跟著又是一陣反胃,然後大吐特吐。「嘔、嘔……」

  「該死!為什麼不吞下去?」他將碗摔在地上,扣住她的肩頭喊道:「妳這麼想死嗎?我不允許!我不會讓妳死的!」

  她閉上眼皮,拒絕和他溝通。

  「妳給我張開眼睛!」君蒼昊搖晃她、命令她,她都不為所動,這讓他備感挫折。「像之前一樣勇敢的面對我,和我對抗,聽到沒有?」

  房門被打開了,夏夜表情凝重的看著互相折磨的兩人,還有地上的一片狼籍,知道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大少爺,要不要請個傭人來?」

  君蒼昊繃著聲低斥。「我的女人我自己會照顧,滾出去!」

  「是。」房門又合上了。

  他再度看著她,口氣沉痛。「妳到底要我怎麼做?妳告訴我!」

  「放了我。」嘉欣微掀眼皮凝睇著他,了無生氣的低喃。

  「妳這樣虐待自己,為的就是要我放了妳?」他惱怒的低吼,「妳休想!我不會放妳走的!這輩子都休想!」

  他愛她啊!難道她不明白嗎?

  嘉欣靜靜的瞅著他。「……我恨你。」

  這三個字幾乎讓他瑟縮了。

  「我不在乎。」君蒼昊雙眼發紅的瞪著她,逼自己冷酷,「我不在乎妳多恨我,我都不會讓妳走的。」

  「我恨你!」她用手指抓他的臉,發了狂似的大叫。「我恨你!還我大姊!把大姊還給我!還給我。」

  他的臉被抓傷了幾條紅痕,但他不在意。「她已經死了!」

  「哇……嗚嗚……」嘉欣失控的嚎啕大哭。

  君蒼昊將她的螓首緊緊按在胸口,沒有人看到他臉上痛楚不捨的線條……


  經過數日之後。

  「大少爺。」這幾天都是由夏夜負責對外的聯絡。「葬儀社的人打電話過來,說已經挑好日子了。」

  君蒼昊用手爬過紊亂的頭髮,下巴新生的胡碴讓他看來更不修邊幅,連身上的衣服都皺了也沒換。「哪一天?」

  「明天。」夏夜把驚訝擺在心裡,從來沒見過主子為任何人這樣付出過,他總是那麼冷靜理智、那麼高高在上,沒有人可以撼動他的決定,可是為了這個顧嘉欣,卻幾乎把他毀了,他真的很擔心主子會步上死去總裁的後塵。

  「我知道了。」說完便又進房去了。

  原本想再叫住他,不過夏夜還是閉上嘴巴,因為他說的話主子是聽不進去的,決定打電話通知老夫人。

  關上房門,君蒼昊走到床畔,看著依舊沉睡的嘉欣,彷彿不願再張開眼睛來面對他,他必須時時刻刻盯著她,就怕她做出傻事。他絕不允許她死在自己面前,一次已經夠了。

  「明天是妳大姊出殯的日子。」察覺到她震動一下,知道她醒著,他往床上坐下,輕撫著那瘦了一大圈的面頰。「如果妳不肯吃東西,沒有力氣下床,那就休想去送她。」

  緊閉的眼皮淌下淚水,消失在枕頭上,沒有血色的唇瓣微啟。「我、我就算用爬的也要去。」

  「那妳得有體力爬出這個房間。」只要她肯說話就好。

  嘉欣喉頭嗚咽一聲,「我恨你。」

  「那就盡量恨吧!不過要先有力氣才行。」君蒼昊用一貫那唯我獨尊的口吻說道,就是要激起她的怒氣,最起碼比死氣沉沉來得好。

  她咬住下唇,哭得全身顫動。

  「要不要吃隨便妳。」他強撐著冷漠的面具說。

  聲音梗住了。「……我吃。」

  君蒼昊臉上掠過一道釋然的神色,不過很快又不見了。「我可沒有逼妳。」

  「我要去送大姊,我不要讓她孤伶伶的走……」嘉欣哭啞了嗓子。「你明知道我非去不可。」

  「對,我當然知道,妳可以罵我卑鄙小人,我也不在乎。」他起身定出臥室,招來隨時待命的管家,要他將煮好的粥端來。

  「如果妳再吐出來,那麼我們的協議就取消。」君蒼昊踅了回來,又下了但書。

  她慢慢的坐起身,淚眼濛濛的瞪著他,像是再也找不到任何言語可以表達心中對他的恨意。

  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恨,他高傲的昂起下巴,即便為她此時受的苦而心痛下已,也不願說出口。「如果妳無法愛我,那就恨我吧!我不在乎。」

  「為什麼要讓我這樣恨你?為什麼?」嘉欣替他感到悲哀的問。

  君蒼昊背著光,什麼話也沒說,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就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她。

  


  葬禮很小、很簡單,顧家也沒有親戚來參加。看著靈堂上的照片,嘉欣沒有掉淚,只是覺得好陌生,明明前陣子才跟大姊見過面,還能抱著她,聽到她叫著自己……她的腦袋變得迷糊了,大姊究竟去了哪裡?她為什麼不見了?

  驅車又來到火葬場,火化的時辰也到了。

  葬儀社的工作人員在旁邊指導。「顧小姐,請妳現在說火來了,要妳大姊趕快跑。」這也是一種民間習俗。

  她試著開口,可是怎麼也發不出聲音,看著棺木被推進熊熊火焰當中,嘉欣眼眶霎時紅了,企圖衝上前。

  「不要燒她!不要燒她!大姊……妳快跑啊……妳快出來……不要燒她……大姊會痛……啊啊……」

  君蒼昊圈住她的腰,看著她在懷中哭喊,伸長了手臂,想要抓住什麼的模樣,除了心痛,彷彿也看到了小小的自己站在家族墓園中,看著一鏟又一鏟的土掩蓋了棺木。

  那時的他在想些什麼呢?他想大叫,想叫他們不要再鏟土了,父親說不定還會活過來,說不定他只是睡著了。可是他最後還是沒有叫,而是強迫自己面對現實。

  「嗚……啊……」嘉欣哭得肝腸寸斷、全身虛軟,只能靠在他胸口放聲大哭,哭到昏厥過去。

  他繃著俊臉看著她,也許暈倒對她來說比較好。

  「接下來交給你們處理了。」交代一聲,便帶她離開這個和最愛的親人從此陰陽兩隔的地方。




  不知道是什麼驚醒了君蒼昊,他掀開眼皮,第一時間就發現睡在身畔的人不見了。

  他倏地彈坐起來,揮開與陽台相連的落地窗簾,看到還上著鎖,一顆心才稍稍安了些,但在浴室裡也沒看到人,又一臉驚悸的衝出房間。

  「嘉欣?」他很快的找到她了,見到她還活得好好的,心這才安下,卻赫然注意到自己雙手在發抖,他真的害怕了。

  背對著他的嘉欣聽到叫聲轉過來,白色睡衣讓小臉更蒼白了,還流露出迷惘和困惑。「我找不到冰箱,冰箱怎麼不見了?」

  君蒼昊走上前兩步,盯著她的眼。「妳找冰箱做什麼?」

  「我有點餓了,想弄東西來吃,可是……」嘉欣又旋過身,指著玄關進來不遠的角落。「可是冰箱明明放在這裡的,現在卻不見了,我找不到它。」

  他牽起她的小手,將她帶到足足有十坪大的廚房。「冰箱就在這裡,它沒有不見。」

  「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呢?」她納悶的問。

  「它一直在這裡。」君蒼昊拂開她的秀髮,端詳著她的眼。

  嘉欣歪著螓首,像是想不透。「是嗎?那是我記錯了。」

  「妳想吃什麼?」

  「蛋炒飯。」她微微一哂。「你也要吃嗎?」

  她的笑讓他心驚不已。「嗯。」

  「那你先坐下來等。」嘉欣打開冰箱,找出雞蛋,還有一小鍋剩飯,然後將蛋打在碗裡,用筷子打散,接著打開瓦斯爐熱鍋,當她把蛋汁先放進去炒一炒,因為忘了開抽油煙機,弄得廚房都是煙。「咳咳……」

  君蒼昊連忙幫她將開關打開。

  「咳……對不起,我忘了開抽油煙機了。」她吐了下舌,愛嬌的道歉。

  他看著她從未在自己面前表現過的這一面,心下一動,「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你去坐著,很快就好了。」嘉欣又繼續將蛋汁和白飯拌炒均勻,聞了下香味,這才滿意的熄火,然後找了兩隻盤子來裝。

  「來!你先嘗嘗看好不好吃。」她兩眼發亮的說。

  拿起銀製湯匙舀了一口放進嘴中嚼了兩下,挑眉。「太淡了。」

  「太淡?」嘉欣也吃了一口,鼻子不禁皺了皺。「我又忘了放鹽了……不過你還是要把它吃完,因為是我親手做的。」

  「我當然會吃完。」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

  嘉欣唇畔這才掀起淺淺的笑意。「那你能不能再答應我一個要求?」

  「妳先說!」

  她嗔惱的橫他一眼,「你就不會看在我表現良好,還親自下廚的份上,就直接了當的答應我?」

  「妳先說是什麼條件,我再決定要不要答應。」他沒那麼好唬。「說吧!」

  不滿的低哼一聲,嘉欣還是妥協了。「我想明天去療養所看大姊,你讓我去好不好?我好想她。」

  君蒼昊執著銀製湯匙的大掌僵在半空中,雙眼微瞠的看著她。嘉欣見到他的神情,以為他不答應。

  「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去,她是我唯一剩下的親人,我不能丟下她,你讓我去好不好?」才說到這裡,君蒼昊已經將她從座椅上扯向他的懷抱,把她勒得好緊,快讓她喘不過氣來。「可以嗎?」

  他的下顎抽搐著,心在顫抖。「好。」

  「謝謝,真的謝謝你。」嘉欣抬起雙臂回擁,放心的笑了,可是他卻覺得自己的心要跟著碎了。

  「不是餓了嗎?快點吃吧!」他嗄啞的說。

  嘉欣靦腆的放開他。「會不會太淡了,要不要加點鹽?」

  「不用,只要是妳煮的我都吃。」君蒼昊的手還在顫抖,差點連湯匙都拿不住了。「只要能讓妳高興就好。」語氣也在顫抖。

  她斜睞他一眼,「說得好像很委屈,我下次會記得放很多鹽巴鹹死你。」

  「那我就拭目以待。」可是這樣的她卻讓他心驚肉跳。




  「我要見君蒼昊!讓我進去!」

  魏志希終於查到那個姓君的男人就住在「帝璽」,一大早就來了,可是保全堅持不放行,也不幫他通報。「君蒼昊,你這個無恥的小人,你聽到沒有?快給我下來!君蒼昊……」

  當他知道所有的事後,真想殺了自己,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是他錯怪了嘉欣,他非要想辦法挽回他們的感情不可。

  「你們再不讓我進去,我就告訴媒體,讓他們全都到這裡來。」他撂下狠話,知道台灣很多名人都怕這些只想擁有獨家新聞而沒有道德觀念的媒體。

  他在外頭吼了兩個小時,保全人員總算讓他進了大門。

  陵著滿腔的怒火,魏志希搭上電梯直達三十二樓,才按了電鈴,管家便來開門請他進去。

  「請問要喝茶還是飲料?」

  他大聲吼叫,「不用了,君蒼昊呢?叫他出來!」

  「請稍等。」管家說完便退下。

  魏志希忿怒的來回踱步,真想衝進每一個房間去把嘉欣找出來,她一定也在這裡,要不是想挽回她,他恨不得燒光這裡。

  聽見腳步聲,他倏地抬頭,咬牙切齒的低吼,「君蒼昊!」

  君蒼昊氣定神閒的走了出來。「找我有事?」

  「嘉欣呢?我要見她!她在哪裡?」魏志希上前要揪住他的衣服,被他拍開。「把嘉欣還給我!」

  「還給你?」他嗤笑一聲。「在你那樣傷害她之後?」

  「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是你故意安排的。」

  「不要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如果你不配合,也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君蒼昊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

  他辯不過他,怒道:「嘉欣呢?我要見她!」

  「可惜她不想見你。」

  魏志希否決他的說詞。「不可能!嘉欣不可能不想見我。是你!一定是你不讓她跟我見面對不對?嘉欣!我是志希,嘉欣!」

  就在這時,一道纖瘦的身影循聲來到客廳,見到了好像有一個世紀沒有見面的那個青梅竹馬的男友。「志希?」

  「嘉欣?」他一個箭步上前,情急的抓著她。「嘉欣,妳聽我說,我們都被這個姓君的騙了。是他!都是他拿了兩千萬給我爸媽,要他們來求妳離開我,還有婉儷也是,他們根本串通好了想拆散我們……

  「嘉欣,請妳原諒我,都是我不分青紅皂白才誤會妳,做出背叛妳的事,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哀傷的瞅著激動的魏志希。「一切都太遲了,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你也不是,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可以!只要我們願意,一定可以的!」他不住的承諾。「我不在乎妳和那個姓君的做過的任何事,只要妳願意回到我身邊來。」

  嘉欣好輕、好輕的搖頭。「伯父和伯母他們呢?他們好不容易有了一筆錢可以養老,可以不用那麼辛苦工作,還有他們對你的期望……」

  「我不管他們怎麼想,居然瞞著我收下那兩千萬,真是太過分了,難道我們的愛情就只值那些嗎?」

  魏志希無意中發現家裡變得闊綽了,不再想種水果,還換了新車,這才警覺到不對,逼問之下才知道真相,那時他發狂的對父母吼,也聽不進任何的解釋。「嘉欣,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志希,對不起。」她閃著淚光說。

  他敷昂的大喊,「為什麼?」

  「因為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真的相愛……如果我們真的相愛,為什麼那麼容易就分開?為什麼你不信任我?為什麼一點小小的誤會就可以剪斷我們十年的感情?我真的不知道。」嘉欣笑得好悲傷無奈。

  魏志希紅了眼圈。「我們……當然是彼此相愛了。」

  「那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真的不懂。

  見他語塞,嘉欣嚥下喉間的苦澀。「婉儷愛你很多年了,給她一次機會,說不定她才是最適合你、最能幫助你事業的女人。」

  「說完了,我們走吧!」君蒼昊摟住她的肩頭說。

  他還不肯完全死心。「嘉欣……」

  「志希,我們改天再說好嗎?」她柔柔的勸道:「我現在要去療養院看大姊,你也知道大姊對我是最重要的了。」

  「妳在說什麼?」魏志希滿臉錯愕的覷著她。「我就是在前幾天的數字週刊上,看到那些狗仔偷拍到這個姓君的陪妳去參加大姊的葬禮,才知道原來你們就住在這裡……」

  君蒼昊俊臉冷凜,喝聲阻止他再說下去,「閉嘴!」

  「葬禮?你說誰的葬禮?」她怔仲的喃問。

  「姓君的!」他大聲詰問:「嘉欣為什麼會不知道大姊過世的消息?是不是你故意隱瞞她?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嘉欣兩手摀住唇,全身不住的發抖。「大姊過世了……大姊死了……」

  摟緊懷中抱住頭顱發抖的女人,君蒼昊已經後悔讓魏志希進屋了。

  「把他趕出去!」

  一旁待命的夏夜,立刻上前擒拿住他,任魏志希怎麼掙扎也沒用。「為什麼要趕我出去?嘉欣!嘉欣!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大姊沒死對不對?」嘉欣仰起無助雪白的小臉問道。「大姊沒有死,她沒有死……志希,你說大姊沒死對不對?」

  看著她對著自己叫別的男人的名字,君蒼昊幾乎要繃斷了牙齒。「對,她沒有死,她只是生病了。」

  「嘉欣?」魏志希流露出驚恐的神情,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人已經被夏夜給拖了出去。「放開我!嘉欣,我才是志希,我才是……」

  君蒼昊撫著她的長髮。「等問過醫生的意見,確定可以去看她,我一定會帶妳去的。」

  「你不能騙我。」她趴在他懷中柔順的說。

  他在她額上親了一下。「嗯,我不會騙妳的。」

  「好,我聽你的。」嘉欣綻出一朵信賴的美麗笑靨,卻震痛了他。

  「有我在,妳什麼都不要擔心。」他攬緊她,心如刀割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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