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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貝爾]注定愛你兩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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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7:5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注定愛你兩次   梅貝爾

是他太傻!就困為戀戀不忘她那高中時期清純動人的模樣,
他毅然放棄高薪職位,屈就當她父親的專屬司機,
原以為時常見到她,他們能成為戀人,
甚至相愛一輩子,卻沒想到竟是夢碎的開始,
她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雖擁有天使的外表,卻是蛇蝎心腸只要她快樂,
可以把別人的自尊踩在腳底下,癡心的他在被她徹底的玩弄後,
心灰意冷的決定離去,她卻又突然“改頭換面”,
完全是一副乖乖女的模樣,難道這又是她的另一個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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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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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8: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看著醫生和護士全圍在病床旁,緊急的為早已是植物人的病人施行急救程序,對她來說早就無知無覺,要不是前幾天心跳突然停止,被緊急送到醫院,經過搶救後,雖然暫時脫離險境,但還是得待在加護病房中觀察幾天。直到剛剛,病人再度發出警告,讓值班的醫生丟下手邊的工作,全心全意的想將她從鬼門關前救回來,而她這個當事人卻只能冷眼旁觀,一點忙也幫不上!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肉體遭受病魔的折磨,早已萎縮不成形的四肢、一張尖削乾癟的臉孔、枯黃的頭髮、瘦得全身只剩下皮包骨,連她都不忍心多看一眼。
  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副德行,她已不記得了。
  只是偶爾聽到安養院的護士們在閒聊之餘,談起自己的遭遇,才明白起因於一場突來的車禍。由於天雨路滑、視線不佳,就這樣把剛放學的她撞成了植物人,靠著鼻胃管和呼吸器才得以多活了十年。
  雖然才十年,對她來說,卻彷彿過了好幾個世紀那麼久。
  當她有意識時,才發現自己竟變成了鬼!呃……正確說法應該是靈魂出竅,魂魄無法回到肉體裡面,但可以隨意飄來蕩去。儘管比起其他病患她的情況好多了,不過日子了也會覺得無趣。
  這種生活真是生不如死,多希望早點蒙主寵召,不再受病痛之苦。
  今天似乎有了轉機,她就要解脫了,真想大喊一聲:「哈利路亞!」
  眼看測不到心跳,連病人的呼吸也消失了,醫生立即下令。
  「準備電擊,還有發病危通知能外面的家屬。」
  其中一名護士行色匆匆的奔出加護病房,透明悲傷的魂魄也輕飄飄的跟了出去。只見守候在外頭的婦人聽完話,神色哀淒。
  「小惠,你要撐下去,上帝一定會保佑你的。」滿臉憂傷的婦人握住垂掛在胸前的十字架,虔誠禱告,希望能出現奇跡。
  飄渺的她也跟著跪下,苦笑著安慰安養院的老闆娘。「陳媽媽,你不要難過了,每個人都會死,以後我就跟上帝在一起,你應該為我高興才對,反正……都已經變成這樣了,死跟活也差不多,你就讓我好好的去吧!」
  婦人依舊兩手緊握在胸前,不斷的跟上帝禱告,就是不肯放棄她。
  她再也按捺不住悲傷,眼眶含淚低訴,「陳媽媽,這些年多虧有你的照顧,真是謝謝你,只可惜沒辦法回報你……」
  嗒嗒嗒……匆促的腳步聲從走廊的那一頭傳來。
  「怎麼樣?」婦人焦急的站直雙腳,「聯絡到趙先生和趙太太了沒有?小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恐怕撐不下去了,他們再不來就見不到她最後一面了。」
  安養院的女職員難以啟齒的囁嚅道:「聯絡是聯絡到了,可是……趙太太說他們今天晚上要搭飛機到美國探望他們的雙胞胎兒子,待會兒還要去採買東西……所以沒空過來,要我們幫他們處理……」
  「小惠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平常不來看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她就快要……他們也太狠心了!」婦人哽咽的數落著。
  「我也說過他們,結果電話就被掛斷了。」女職員也忿忿不平。
  相較於她們的氣憤難消,她倒沒有多大的反彈。
  對於親生父母的印象,其實已經相當模糊。
  在殘存的記憶中只見過一次,匆匆的來,匆匆的去,就連每個月要繳給安養院的費用也是直接用匯款的,所以她不會特別難過,反而暗忖,如果自己死了,也許對大家都好。
  「小惠,你要勇敢一點……你還年輕,上帝會眷顧你的……」婦人梗聲的向她偉大的天主祈求。
  目睹著這一幕,她心中百感交集,所以的不甘湧上心頭。
  「上帝,我沒有做過什麼壞事,也沒犯過什麼錯,為什麼要受到這種磨難?這樣太不公平了!」
  她也想大聲的提出申訴,可上天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如果,如果能再讓我重新活一次,我保證,會盡其所能的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多做善事來報答上帝的恩寵……」
  就在這時,從天而降一道溫暖奪目的光芒,直接照在她身上。
  「上帝聽見我的禱告了……」
  驀地,一股強大的吸力扯住她的魂魄,她不由得大驚失色,伸長手臂,下意識的想抱住婦人,卻撲了個空,下一秒,她已被捲進了巨大的漩渦之中。
  ☆ ☆ ☆
  兩輛救護車快速的來到醫院,當班的醫生和護士已經等候在旁邊,熟練的將一男一女的傷者送入急診室的開刀房進行緊急處理。
  霎時,整個急診室忙成一團,就連警察也到場表示關切,並且著手調查兩人的身份,從男傷者的皮夾內找到了駕照和身份證,準備聯絡家屬,以及弄清車禍當時的真實情況。
  布簾「唰!」的拉起來,閒雜人等全被隔絕在外面,不過眾人皆可以感覺到裡頭正和死神搏鬥的緊張氣氛,其他的病人和家屬也跟著探頭探腦。
  「聽說是男的酒後開車,結果把車開進人家家裡去了,還好屋主一家人都不在家,不然這下傷亡可大了。」先打探到消息的立刻回來爆料。
  手上還吊著點滴的歐吉桑破口大罵。「夭壽喔!這款人厚死死熊好!」
  「我剛剛還聽到那個警察用無線電說,這兩個人好像是有錢人的子女,還是開什麼保時捷,現在那輛車已經變成廢鐵了。」
  躺在對面的中年男人聽了妒紅了眼。
  「靠!這些有錢人以為馬路是他們家開的啊!開車隨便亂撞。」
  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明明喝了酒還要開車,自己死也就算了,萬一撞到別人,多衰啊!」
  「哼!那些有錢人才不把別人的命當命來看……」
  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大約過了二十分鐘,急診室醫生從布簾後方踱了出來,警察見狀,立刻上前做筆錄。
  「醫生,現在傷者情況怎麼樣?」
  「兩人的情況都還算穩定,男的因為有安全氣囊保護,身上有多處骨折,只要確定沒有其他內傷,應該沒有大礙;女的傷勢就比較嚴重了,頭部有兩處撕裂傷,曾經有長達一分鐘的休克,不過經過電擊,現在血壓和心跳都恢復正常,但最好還是先待在加護病房觀察兩天再說。」
  警察瞭解的點頭。
  「我知道了,我們會盡快聯絡家屬到醫院來辦理住院手續。」若是見過現場慘不忍睹的狀況,都會一致認為他們準死無疑,想不到都活下來了,還真是命大。
  經過十五分鐘幾名醫院的志工從裡頭推出兩張病床,打算將這一男一女先送到加護病房,等傷勢穩定,再轉往普通病房。
  當他們來到加護病房前,正好和另一張有病人剛往生的病床擦肩而過,婦人啜泣的聲音在走廊上迴盪著。
  婦人語不成聲。「小惠……你以後再也不會痛苦了,安心的去吧……嗚……陳媽媽會永遠記得你的……」
  彷彿聽見她的啜泣聲,率先被推進加護病房的女傷者不自覺的掀動眼皮,可是因為身體過於虛弱,很快的又閉上,旋即墜入深沉的昏迷中……
  ☆ ☆ ☆
  特等病房內,於國慶與妻子憂心忡忡的和前來巡房的主治醫生隱隱細談,對於獨生愛女的病情,夫妻倆連續好幾天都沒睡好覺,煩惱到頭髮都白了。
  鳳荻是他們的掌上明珠,平常任性妄為、放縱無度慣了,也從來沒有出過事,怎麼會突然發生這麼重大的車禍?
  幸虧老天爺保佑,否則就是有再多的家產,也救不回寶貝女兒的性命。
  「……于先生,病人頭部復元的情況遠超過我們想像的好,這兩天幫她做了幾項檢查,也都沒有問題,其他的就只有外傷,現在只要等她神志清醒過來,應該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
  身為母親的張潤貞臉上透露著惶恐,「醫生,她都昏迷了半個多月,萬一一直不醒,那怎麼辦?」她不得不往壞的方面去想。
  「不要亂說!荻荻會沒事的!」於國慶朝妻子低斥。
  「我是怕……」她掩不住心中的驚懼。
  主治醫生用堅定的微笑來安撫她,「我想病人受到這麼大的衝擊,也是需要一段時間自我修復,給她點時間,她一定會沒事的。」
  於國慶完全沒有企業家的派頭,不斷彎身行禮。
  「謝謝醫生,我女兒要多多麻煩你了。」
  「哪裡,這是我應該做的,我還要去巡其他病房,有任何需要儘管跟護士說。」在夫妻倆的感激聲中,主治醫生率領著一干實習醫生和護士步出病房。
  房門關上,張潤貞用面紙拭著眼角。
  「只要荻荻醒來,我發誓再也不會跟她嘮叨,也不會再干涉她交朋友……她要買什麼香奈兒、LV,還是跑車都可以……只要她好好活著……」
  他輕拍著妻子的背部,「好了,醫生不是說荻荻沒事嗎?我們要相信他,別哭了……荻荻再壞,也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唉!我只是希望經過這次的教訓,她會學著長大,最好能把她那驕縱的脾氣改一改,不要再讓我們操心了。」
  張潤貞將臉埋在丈夫胸前,「嗚嗚……」
  「唉!」於國慶又歎了口氣。女兒任性的個性委實讓他們夫妻倆傷透腦筋,講也講不聽,又捨不得打罵,身旁的男朋友交了一個又一個,私生活可以說糜爛到家,他怎麼也想不通,個性樸實的他們竟會生出這樣的女兒。
  「好了,既然醫生都說沒事,我們明天再來吧!」
  「嗯。」她睇向正在幫病人餵食的女孩子,因為不放心交給外面的看護,怕粗手粗腳,弄傷了寶貝女兒,就把家裡的女傭給調來。「小穗,要好好看著大小姐,有什麼情況要馬上打電話回家。」
  小穗機靈的點頭,「我知道,太太。」
  「走吧!」於國慶攬著妻子的肩,就要出去。
  就在這當口,多日來毫無反應的病人霍然攢起眉心,左手的拇指也稍動了一下,看到這突來的反應,小穗驚跳起來。
  「董事長、太太,大、大小姐醒了……」
  「真的嗎?!」張潤貞驚交集的撲到病床上,「荻荻,你醒了是不是?我是媽媽,有沒有聽見媽媽在叫你?」
  於國慶也激動的把臉湊上前,「荻荻,我是爸爸……」
  一雙疲憊的瞳眸慢慢的睜開,無神的瞅著猛對她叫個不停的中年男女,腦中的意識還沒有彙集完整。
  「荻荻,你醒了……」
  「荻荻……」
  誰是弟弟?
  她是女的,就算叫也該叫妹妹才對。
  他們究競在叫誰?
  「小穗,快去請醫生過來。」眼看女兒對他們的叫喚沒有反應,第一個念頭就是向主治醫生求救。
  女傭立刻奪門而出,找救兵去了。
  「荻荻,你哪裡不舒服要跟媽媽說……」張潤貞一顆心提得老高,想親耳聽女兒說句話才安心。
  於國慶首先鎮定下來。「先別著急,等醫生來再說。」
  「你看她好像認不得我這個媽媽了……」她嗚咽一聲,「荻荻,你叫一聲媽媽好不好?」
  媽媽?
  她為什麼要叫她媽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主治醫生接到通知趕來,馬上幫她做了些例行檢查。
  「怎麼樣?」夫妻倆面露憂慮的瞅著他。
  他沉吟一下,「于小姐,我是王醫生,你有聽見我的聲音嗎?」
  醫生,我不姓于,你叫錯人了。
  她想開口回答對方,卻力不從心。
  張潤貞臉色刷白,身軀顫抖,「醫生,我們剛才叫她好幾聲,她都沒有反應,她會不會永遠都是這樣……」
  「不會的!醫生不是說荻荻頭上的傷勢不嚴重,不會影響到腦子的運作嗎?你不要在這裡自己嚇自己。」身為男人和父親,他必須冷靜。
  她摀住嘴巴,「可是……」
  「我看病人還需要再留院觀察幾天,本院有最好的腦科權威醫生,不會有事的,你們不要擔心……」主治醫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安定他們的情緒。
  原來她還在醫院裡,看來上帝還是不打算召她回去。
  可是不對呀!她又不認識這對中年夫婦,他們為什麼要對著她流眼淚?而且好像很難過心疼的模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 ☆
  經過五天的靜養,元氣總算恢復許多,只是她仍然處於一團霧水當中。
  自從醒來之後,發覺自己無法像以前那樣可以自由移動,只能躺在床上讓人伺候,心中不禁產生疑問。
  照理說她沒死成,魂魄也回歸肉體,理該回到原先的安養院,怎麼會待在這間豪華的病房內,還有專人來服侍自己?
  更怪異的是那對中年夫婦,每回來看她就猛叫她「弟弟」,還不時對著她掉眼淚,害她很過意不去,想請他們不要難過,又苦於開不了口。
  不但如此,還不時有人送花籃、水果來,探病的人潮更是絡繹不絕,要不是擔心會妨礙她調養生息,只怕會把整間病房都給擠爆了。
  前來探病的人當中不乏年輕男女,各個打扮時髦,總是「鳳荻、鳳荻」的叫著,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樣,她才搞清楚,原來不是「弟弟」,而是「荻荻」。
  只是這麼一來她更糊塗了,她認識他們嗎?
  說不定這只是一場夢,等夢醒了一切就會回復原狀。
  想著、想著,困意襲來,她又合上眼皮……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或許只有一個小時,她明顯的感受到有人在看她,那兩道視線無比溫柔,漸漸的喚醒她的意識。
  待她掀開眼瞼,模糊的覷見病床旁站了個男人,情不自禁的眨了眨眼,一下、兩下、三下……終於可以看清對方的長相。
  那是張不算英俊的臉孔,卻很有男人味,至少讓她覺得很順眼。
  只是此刻正冰冷的俯視著自己,讓她有些迷惘,要不是病房內只有他們兩人在,她真要懷疑剛才那雙溫柔目光的主人是另有其人。
  「大小姐醒了?小穗去茶水間,馬上就回來。」聲音平板冷淡。
  大小姐?她錯愕一下,呆呆的看著他。
  孟晉退離病床兩步,與她保持距離。
  「請大小姐多休息,我先回去了。」他可沒忘記尊卑之分。
  「呃……」她試著讓喉頭發出聲音。
  他原本要離開的勢子突然打住。「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實在是太久不曾說話了,讓她一時之間不太適應。
  「呃……你……咳……」喉嚨幹幹的。
  瞅見她咳嗽,孟晉面露遲疑,最後還是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杯子,裡頭還有半杯水,只是已經冷掉。
  「大小姐要不要喝點水?」
  這正是她需要的,趕緊點下頭,本能的用手肘撐高上身,這時不禁狐疑的瞪著自己的雙手,不過口渴的需求讓她來不及想太多,待孟晉將杯沿湊到唇邊,她小小的啜了一口潤潤喉。
  「還要嗎?」
  她搖頭。
  孟晉將杯子擱回原位,等待她的差遣。
  「你……」她重新試著發音,還是有點啞啞的。「你是誰?」太久沒有真正的「開口」說話,感覺很怪。
  話一出口,孟晉的臉色霎時變了。
  「你說什麼?」
  「你、是、誰?」她這回特地加重咬字。
  「大小姐不記得我?」那張臉越來越白。
  「嗯。」她應該記得嗎?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孟晉的臉色由白轉紅,目光惱怒。
  「這又不是大小姐的新把戲吧?如果是,請恕小的不奉陪。」
  「什麼把戲?」
  拜託!她像是在玩嗎?不說就算了。
  孟晉神以微慍,「大小姐找錯對象了,你要是想玩的話,可以去找別的男人,我想一定有很多人願意。」
  口氣幹嘛這麼酸?她已經是霧煞煞了,偏偏沒有人好心的幫她解惑,看來只有靠自己了。
  對了!住在醫院這麼多天,陳媽媽為什麼都沒來探望過她?
  她可以去找陳媽媽,相信會得到滿意的答案。
  打定主意,她不假思索的掀開被子,挪動雙腳下床……
  「啊!」電光石火間,她想到自己萎縮的雙腳根本無法站立,更不用說行走了,瞬間兩腿發軟,翻跌下床。
  情急之下,孟晉忘了自己的身份。
  「大小姐,有沒有受傷?我去叫醫生過來。」
  「咦?」她瞪著睡袍下的修長雙腿,不要說萎縮了,就連個疤痕都沒有,白皙勻稱到可以去競選美腿小姐了。
  「咦?」還有她的雙手也一樣,除了包紮著繃帶之外,十指纖細,就連指甲都修剪得整齊乾淨,還擦上指甲油,不只如此,上頭還點綴著金色花朵……
  這是她的手、她的腳嗎?
  孟晉見她臉色蒼白,擔心她受了傷,顧不得尊卑之分,也不管會不會反遭戲弄,馬上將她抱上病床。
  「大小姐,我去請醫生,你在這兒等一下……」
  「不要走!」她感到一股沒來由的恐懼,急忙揪住他的袖子,語無倫次的指著自己,「我……她……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女人是誰?」
  再怎麼白癡,也看得出這具身體根本不是她原先的那一副。
  他原先的擔憂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憤怒。
  「大小姐,你鬧夠了沒有?」
  「我沒有在鬧,我……有了!鏡子,我要鏡子!」她左右張望尋找著,就是找不到她要的。霍然想到位在角落的浴廁。
  「裡面一定有……我要親眼確定……」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不顧孟晉的阻攔,她堅持下床,不過因為太多年沒有走路了,走沒兩步就摔了一跤。
  可這點小小的挫折並沒有讓她灰心,扶著床角,膝蓋稍微使力,靠著它的力量又重新站了起來,宛如剛剛開始學走路的孩子般,繼續往前邁進。
  「大小姐……」他真想轉頭就走,不管她的死活。
  她揮開他伸來的援手,有些固執,「我自己來就好。」
  在摔了幾次之後,她總算抓到浴門,走到浴廁門口。
  「上帝絕對不會跟我惡作劇的……不會的!」她自我催眠著。
  鼓起勇氣跨進門欄,怯怯的來到鏡子前。
  當鏡面的反射照出是一張頭紮繃帶,臉上有些瘀青,但仍能看出是個大美人時,她結結實實的倒抽一口涼氣,瞪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呃……」她是誰?
  鏡裡的女人不僅長得美艷動人,還染了一頭金紅色的大波浪捲發,正目瞪口呆的瞪著自己。
  孟晉以為這又是她企圖惡整他的方法,臉色冷峻,「大小姐要是照夠了,請回病床上休息。」
  「她……」顫抖地指著鏡中的女人,對方也回指她,她感到一陣昏眩。「快扶我,我……我要暈倒了。」
  才說完,兩眼翻白,就昏死過去。
  沒想到她真的說暈就暈。
  「大小姐!」剛回病房的小穗愣了愣。
  他打橫將她抱起,邊吩咐著:「大小姐昏倒了,快去叫醫生。」
  ☆ ☆ ☆
  「荻荻?荻荻?」張潤貞哽咽的喚著愛女。
  於國慶憂心如焚的詢問主治醫生,「我女兒她到底怎麼了?好不容易醒來,怎麼又昏過去?是不是有什麼沒有發現的後遺症?」
  「照理說應該不可能。」
  注意到女兒皺眉的動作,有了明顯醒轉的跡象。「荻荻醒了!」
  「真的嗎?」他俯近幽然醒轉的愛女。
  再見到這對中年夫婦,她心裡有滿滿的歉意,眼圈陡地發熱。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嗚……」就算再沒有方向感,也不該出這種差錯。
  張潤貞被女兒反常的舉動嚇到了。「荻荻,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痛?快跟媽媽說,不要怕。」
  她甩動頭,眼淚汪汪。「不是……我對不起你們……」
  「傻孩子,只要你肯改就好了,爸爸跟媽媽都會原諒你的。」以為女兒跟他們道歉是為了這次車禍的事件,心裡備感安慰。
  「伯父、伯母,你們弄錯了,嗚……我不是……」
  這兩句稱謂委實嚇壞了于氏夫妻。
  於國慶臉色一白,「荻荻,我是爸爸啊!你怎麼叫我伯父?醫生,這是怎麼回事?我的女兒怎麼會變成這樣?」
  「荻荻,我是媽媽……你不認得媽媽了嗎?」
  張潤貞心神俱碎的表情讓她語塞,她實在不忍心去傷害一個母親的心。
  總而言之,都是她的錯,居然跑錯了家,佔用了別人的軀殼,害得他們真正的女兒有家卻歸不得。
  「我……」她討救兵似的環顧四周,當目光掠過孟晉,見他一臉冷漠和指責,似乎在怪她玩得太過火,居然狠心傷了父母的心。
  親愛的上帝!你這個惡作劇未免也太離譜了,現在教她如何收場?
  「醫生,你快幫我女兒看看。」張潤貞心慌地哭叫著。
  她在心裡歎氣,事到如今,也只有假扮下去了,不然他們鐵定以為她發瘋了,說不定還會送她進精神病院。「不用了,爸、媽,我已經想起你們了,真對不起,我的頭有些昏昏的,對於過去的一些人事物還想不太起來。」她模稜兩可的解釋。
  主治醫生見她舉止正常,接受了她的說詞。
  「凡是頭部受過傷的病人,有的會短暫的喪失記憶,的確有例可循,不必太過緊張。如果你們不放心,我們可以請精神科的醫生過來會診。」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那就好。」張潤貞禁不起再次打擊。
  於國慶終於可以暫時將壓在心中的大石頭給拋開。「沒關係,有不太記得的事隨時可以問爸爸跟媽媽,不然也可以問小穗或者是孟晉。」
  「孟晉?」
  他熱心的指著站在後頭的男人。「他是爸爸的專屬司機,你都忘記了嗎?他平常就住在家裡,已經待了四年,家裡大大小小的事他比誰都還要清楚。」
  「對不起,爸爸,我不太記得了。」她靦腆的笑了笑。
  「重新記就好了,這種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安心的休養,媽相信等你回到家後,什麼都會想起來的。」張潤貞才不管這些,只要女兒活著就夠了。
  「嗯。」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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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8: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她沒想到自己也有害怕出院的一天。
  當她還是植物人的時候,每天都夢想著自己突然甦醒痊癒,可以像其他正常的女孩子一樣逛街、談戀愛,現在的她卻猶豫不決。
  從主治醫生口中確定她可以出院,想到往後自己不得不頂替於家大小姐的身份過日子,讓她好不心虛。每晚她都誠心誠意的向上帝禱告,希望能把她們的靈魂交換回來,可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委實讓她無所適從。
  「荻荻,爸爸去幫你辦出院手續,你在病房裡等一下。」
  於國慶臨時取消重要會議,親自來接女兒出院,要不是妻子想留在家裡準備一些補品讓女兒好好補補身體,她也想跟來接女兒。
  眼看于氏夫婦被蒙在鼓裡,把她當作親生女兒般寵愛,讓她更是內疚,卻無法說出實情,看來她必須暫時習慣於鳳荻這個名字了。
  「唉!」
  正在打包行李的孟晉聽見她的歎氣聲,狐疑的瞄了她一眼,又低頭繼續手邊的工作。對於這位被于氏夫婦捧在手掌心上的大小姐,他是敬而遠之。
  望著他,於鳳荻囁嚅的啟口。「孟晉,我問你,她……我是說我除了叫於鳳荻,是於家的大小姐之外,今年幾歲?生日是幾月幾號?什麼血型?還有平常都喜歡做些什麼消遣?」
  「大小姐都忘了?」他不怎麼相信喪失記憶這種論點。
  她垮下麗顏,「就是忘了才要問你。」
  深深的瞅了她半晌,孟晉才淡淡的告之。
  「嗄?」這世上怎麼有這麼巧的事?於鳳荻居然和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甚至連血型都一樣!「不會吧?」
  「大小姐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董事長。」孟晉面無表情。
  「我沒有說不信,那我……平常都做些什麼?」她問得膽戰心驚。
  他一副不願跟她深談的漠視態度。「這是大小姐的私事,我不太清楚。」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她早就懷疑了。
  「你是大小姐,而我只是個司機,沒有什麼討不討厭的問題。」他的回答聽來中規中矩。
  這個男人跟人說話的口氣都是這麼冷淡嗎?
  還是——只針對她?
  她正想開口,女傭小穗回來了。
  「大小姐,我幫你問到了。」
  她心喜的小臉發亮,「怎麼樣?」
  「那位趙小惠已經在大小姐入院當天下午往生了,聽說遺體交由安養院的人處理,而且就在前幾天火化了。」
  「火、火化了?」她臉上的血色倏地褪去。
  怎麼會有這麼烏龍的事?
  她的肉體已經化成骨灰,那她不就回不去了?
  呻吟一聲,她全身無力的趴在病床上,「完了……」
  小穗和孟晉互覷一眼,都覺得眼前的大小姐跟過去不太一樣。
  「大小姐,你還好吧?」
  「我頭痛。」她這下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
  孟晉眸底閃過一抹關注,但在沒人發現之前逸去。「要不要請護士來?」
  「護士來了也沒用,現在誰也幫不了我。」她好想哭,這場惡作劇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唉!沒辦法了,目前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病房門開了,於國慶笑呵呵的進來。
  「荻荻,可以出院了,你媽一直打電話來催,等得都不耐煩了。」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呃……好。」
  「孟晉,把東西都搬上車,不要漏掉了。」回頭叮囑一聲,霍然睇見女兒腳上還穿著室內拖鞋,有些詫異,「荻荻,怎麼不把鞋換上?」女兒一向愛漂亮,每回出門必定要花兩個小時打扮,否則絕不踏出房門。
  她乾笑兩聲,「我、我不習慣穿那種高跟鞋……」是不是現在都流行這種又尖又高的鞋子,要是真穿上,她准跌個四腳朝天。
  這下子,其他三人都用一種看外星人的眼光瞪著她。
  呃……她說錯什麼了嗎?
  在三雙眼睛的瞪視下,她以為自己穿幫了,額上的冷汗都要滴下來。
  「可是,你以前都只穿高跟鞋,打死也不肯穿這麼醜的拖鞋,更別說穿拖鞋出門了。」他這番話也是其他人心中的疑問。
  「真的嗎?我……不記得了。」
  聞言,於國慶流露出慈父的表情,「沒關係,忘了就算了,以前看你穿那麼高的鞋子,還真怕你哪天把自己的脖子給摔斷了,不穿也好。」
  她感動得眼眶都紅了。「爸,你不會覺得我好像變得怪怪的,不像你的女兒?」
  擁有這麼好的父母,她真的好羨慕。
  他慈愛的輕拍愛女的手背,「我這個做爸爸的,難道連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出來嗎?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和你媽的心肝寶貝。」
  「對不起。」她愧疚地低下頭。
  「以後不要再讓我和你媽操心就好。」
  「嗯。」她哽咽的點頭。
  ☆ ☆ ☆
  張潤貞聽見車聲,馬上從廚房出來,迎接愛女平安返家。
  「荻荻。」抱住女兒窈窕的身子,眼眶泛濕。
  她有些生澀的回擁一下,「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女兒居然會對她說出這種貼心的話,讓她不禁動容。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點進來,媽已經熬好了一鍋湯等你回來吃。」
  在父母的簇擁下,於鳳荻惴惴不安的踏進這棟三層樓的百坪豪宅,途中她已經見識到別墅區內一棟棟的屋舍,奢華的程度超過她的想像,讓她看得目不暇給,想不到於家也毫不遜色。
  于氏夫婦一左一右的挽著女兒進門,幾個傭人已經在玄關處等候。
  「大小姐。」
  「大小姐。」
  於鳳荻怔了一下,「呃,他們是……」
  「她是杜媽,家裡的伙食都是她在準備的……」張潤貞拂去女兒頰上的髮絲,「荻荻,杜媽在家裡做了快二十年,你真的連她都不記得了?」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以為回家能幫助女兒想起什麼來。
  她歉然的走到敦厚的婦人面前,「杜媽,我不是故意要把你忘記的,你不要生我的氣喔!」
  「大、大小姐不要這麼說。」杜媽驚惶的退後,彷彿她身上有刺。「我怎麼敢生大小姐的氣。」
  好怪的感覺!於鳳荻在心中思忖,這個於家大小姐似乎很不得人緣,瞧瞧杜媽的模樣,活像她是毒蛇猛獸似的。
  撇了下粉唇,將目標轉向下一個。「媽,那這位老爺爺呢?」
  張潤貞笑吟吟的接口,「老戴也是家裡的老傭人了,今年雖然六十多歲,不過還是老當益壯,什麼事情都做。」
  「大小姐,歡迎你回來。」老戴瑟縮的低下花白的頭顱,不敢和她正面相對,「我、我雖然年紀大了,不過還可以再做,做幾年……」他就怕又被大小姐以「沒用的廢物」趕出於家。
  她可以十分肯定「於鳳荻」是個超級惹人厭的女兒!家裡的傭人見到她,比見到鬼還要可怕,鐵定不是什麼善良老百姓。
  「還有這是玉婷,她和小穗平常都是伺候你的,另外就是孟晉了,他是你爸爸的司機,他們五個人都住在後面游泳池左邊的宿舍……」
  於鳳荻本能的伸出友誼之手。「你叫玉婷是不是?我……」
  「大小姐,不要打我……」縮在小穗身後的女孩驚叫的閃避著。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在場的氣氛剎那間變得有些尷尬。
  現在她還知道「於鳳荻」有虐待傭人的習慣。難怪除了于氏夫婦之外,其他人對她的態度如此恐懼疏遠。
  「好了,荻荻,湯快涼了,我們快去喝。」張潤貞忙不迭替女兒解圍。
  於國慶也笑得不太自然,「是啊!你們都去忙自己的事,有需要會叫你們。」女兒脾氣不好,老愛拿傭人出氣,他們做父母的也要負起大半的責任。
  面對這樣的處境,於鳳荻無奈的抬眼。
  親愛的上帝!她該怎麼解決眼前的困境?
  ☆ ☆ ☆
  於家的人都睡了,她則是因為在醫院睡了好多天,精神特別好,躺也躺不住,乾脆出來晃晃。
  屋裡好靜好靜,只有嵌在牆上的藝術造型壁燈發出溫暖的光芒,引導她下樓。
  於鳳荻無聲的晃到樓下,找到了廚房,喝了杯水,然後東摸摸西弄弄,滿足了好奇心,才又晃出來。
  穿過奢華的挑高大廳,可以看見由專人設計的水晶吊燈高高掛在天花板上,踩過外國進口的長毛地毯,摸索到了門把,打開前門,不由自主的走到外面的庭院。
  今晚是農曆十五,恰好是滿月,天氣不錯,還可以看到幾顆星星。
  她深吸了口氣,清新沁涼的空氣灌進鼻翼,終於有了活過來的感覺。
  當了十年的植物人,本以為最後還是過不了死亡的關卡,卻沒想到會陰錯陽差的附在別人身上,要是于氏夫婦知道他們親生女兒的靈魂有可能已經隨著她的肉體消失在人間,再也回不來了,一定會恨死她。
  莫非,這一切都是上帝故意安排的?
  她不得不作如是想,否則怎麼會發生這種光怪陸離的事?
  「唉!」幽幽吐了口氣,霍地眼角瞟見暗處燃起一簇小火光,還有黑影走動,以為有竊賊入侵,不禁躡手躡腳的上前,可是當她走到那兒,卻沒見到半個人。
  難道是她看錯了?
  正打算回屋裡,才轉過身,就被矗立在背後的人影嚇得放聲尖叫,「啊——」幸好及時看清對方,不然真會給他嚇死。
  「你……原來是你,厚!你怎麼不出聲?害我心臟差點停了。」
  手上捻著煙的孟晉整個人大半隱藏在暗黑中。「大小姐這麼晚了還沒睡?」
  「白天睡太多,晚上就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你呢?」
  他依然是一副想和她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態度。「我正要去睡。」說著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於鳳荻脫口叫道。
  「大小姐還有事?」
  於鳳荻忽然覺得他的嗓音在深夜中聽來格外低沉好聽,滿有催眠效果的。
  「呃,我……你如果還不很困的話,可不可以多留一會兒?」她心裡有許多疑惑需要尋求解答。
  對於她反常的謙虛,居然還懂得事先詢問別人的意見,讓孟晉不由得眼露防備,彷彿她隨時會反咬他一口。
  根據過去經驗,她向來不會好聲好氣的跟家裡的傭人說話。
  似乎感受到他的戎慎,於鳳荻也不想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可除了于氏夫婦,她根本找不到人說話。
  「大小姐跟個傭人說話不必這麼客氣,這不是你的作風。」
  既然他開了頭,她正好順著他的話提出問題。「那我的作風是什麼?」
  緘默了片刻,孟晉的聲調慢慢的,「如果大小姐以為設這個陷阱可以讓我自動往下跳,就能達到羞辱我的目的……那就錯了。」
  你只是我們於家的傭人,充其量只是豢養的一條忠狗。
  想癩蛤蟆吃天鵝肉?也不先掂掂自己有多少斤兩,憑你也配!
  不過偶爾玩玩也不錯,跟身份卑下的傭人上床,本小姐倒是還沒試過,滋味有定與眾不同……
  他永遠忘不了她曾經說過的話,那些惡毒的言語已經將他的尊嚴踩在腳底下,若不是……他根本不需要讓自己的尊嚴一次又一次的遭受踐踏。
  「有、有這麼嚴重嗎?」親愛的上帝!「於鳳荻」究竟幹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居然能讓人恨之入骨。
  孟晉以為她又想使出什麼花樣,眼眸因怒氣而瞇起。
  「大小姐想玩,有很多男人可以任你挑,不要把我也扯進去。」
  「我……」她一時語塞。
  不等她回應,他跨著大步踱開。
  於鳳荻雙腳像有自己的意識般,情急的追上幾步。
  「孟晉,你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啊!」她腳下不曉得絆到了什麼,一個踉蹌,向前撲去,幸好抱住了他的腰。
  活像她身上有傳染病似的,孟晉幾乎是反射性的推開她,無法忍受和她靠得太近,臉上的厭惡就連瞎子都感受得到。
  「對不起。」於鳳荻登時困窘的臉都燒紅了。
  「這又是大小姐另一種勾引的伎倆嗎?」他無情的批判。
  勾引?
  當下,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既然人家都把話挑得這麼明瞭,自己就該知趣點,能離多遠就離多遠,省得自討沒趣,可是,她就是情不自禁想和他說說話。
  「等我把話說完,自然不會再纏著你不放。」
  為了往後的日子著想,她必須跟他好好溝通,而且不單是他,還有其他人。
  「無論我以前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或者曾經傷害過你們,我有說不出的抱歉,不過我是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所以能不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孟晉的表情好像她此刻說的是外星人的語言,有聽沒有懂。
  「贖罪」這兩個字竟出自她的口,實在令人太難以置信了。
  這其中必定有詐!
  期待了半天,還是沒有得到善意的回應。
  唉!為什麼別人闖下的禍,得由她來收拾?
  於鳳荻輕歎口氣,沮喪的垂下頭。「我會以行動來證明的,晚安。」
  說完,她垮著肩頭返回屋內,沒有發現孟晉的目光始終跟隨著自己。
  好久、好久,他才忿然的抽了口煙,然後重重的吐出。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繼續待在於家,繼續忍受她的侮辱?
  在於鳳荻眼中,他根本配不上她這個高貴的大小姐!
  而他為了一段來自過去的怦然心動,毅然決然的放棄追求屬於自己的前途和事業……
  不!已經夠了,他的自尊不容許再被糟蹋!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 ☆ ☆
  「大小姐今天想穿哪套衣服?」小穗跟往常一樣,打開更衣間讓她挑選。
  張口結舌的看著起碼十幾坪大小的空間內,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配件,於鳳荻雖然對名牌不太瞭解,不過也看得出這些東西的價格不是一般人負擔得起的。另外還陳列了名貴高級的珠寶首飾,以及整面的鞋櫃,她簡直看花了眼。「這些……都是我平常穿的?」這也未免太盛重了吧!
  小穗覺得她問得奇怪,忍不住偷瞄她一下,小心翼翼的回答,「是的,大小姐。」
  她哭笑不得的打量這間價值連城的更衣間邊問:「有沒有比較簡便輕鬆點的衣服可以穿?還有除了高跟鞋,就沒有其他鞋子了嗎?」
  「大小姐三年前買了一套香奈兒的休閒服,還搭配了雙運動鞋,不過到現在都沒穿過……」應答的聲音越來越小。
  於鳳荻吁了口氣,「就那套好了,麻煩你了。」
  「不、不客氣。」小穗一臉受寵若驚。
  好不容易換上繡有雙C字樣的粉色系休閒服,行動果然方便多了,再套上同色系的運動鞋,就算參加馬拉松賽跑也沒問題。
  「嗯,還不錯,放這麼久不穿太浪費了。」
  於鳳荻在穿衣鏡前作最後的審視,總算比較像原來的自己了。
  「只是這頭髮好像太招搖了……」染成金紅色的確實很醒目,大老遠就可以看到她,她順手將它們紮成馬尾。「小穗,有沒有橡皮筋?」
  十分鐘之後,於鳳荻腳步輕快的下樓。
  經過一夜的思索,她決定既來之則安之,不再去追究為什麼,相信上帝的安排自有她的道理,她何必庸人自擾,就順其自然吧!
  「早!」瞥見迎面走來的女孩子,她主動寒暄,想表示友好。
  一向視她如蛇蠍的玉婷受到了驚嚇,兩手一鬆,手上的托盤連咖啡杯都摔了一地,頓時急紅了眼,「嗚……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說著,慌張失措的蹲下來收拾殘局,免得又要挨罵了。
  「不要撿!」於鳳荻一個箭步上前,阻止她用手去撿,「這樣手會割到……有沒有抹布?對了,我昨天好像在哪裡看到掃把……」
  嘴裡咕噥著,身體已經行動。
  從雜物間裡找來清掃用具,小穗已經用抹布把灑在地上的咖啡液體擦拭妥當。於鳳荻馬上接手剩下的工作,拿著掃把將碎片掃起……
  「荻荻?」
  已經聽慣這種叫法,於鳳荻本能的仰起螓首,微笑的嘴角頓時凍住,眼前站了好幾個人,不僅于氏夫婦,還有孟晉以及其他傭人,各個都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看著她,顯然剛才他們正聚在餐廳裡頭用餐,聽見聲音才出來。
  「荻荻,你……你在掃地?」張潤貞率先找到聲音。
  「對啊!很奇怪嗎?」她微皺眉,覺得納悶。
  怕犯了女兒的忌諱,於國慶問得小心翼翼。「你不是說掃地是傭人的工作,爸爸已經好多年沒看你拿過掃把了……」
  「只是掃地而已,不用這麼大驚小怪吧!」將掃把交給小穗,於鳳荻笑得有些尷尬,連忙轉移話題。「我好餓喔,有東西吃嗎?」
  張潤貞驚疑不定的瞅著女兒,「你不是只喝咖啡,從不吃早餐的嗎?」
  「荻荻想跟我們一塊吃飯當然好了。咖啡容易傷胃,以後還是少喝。」做父親的趕快替她解圍。
  她撒嬌的挽住父親的手臂。「以後我不喝咖啡了,每天都跟你們一塊吃飯。」
  好久沒有享受到父母的疼愛,讓她格外珍惜。
  於國慶笑得合不攏嘴。「當然好。」
  「來!坐在媽旁邊,你已經好多年不跟爸媽一塊吃飯了。」張潤貞微笑牽著女兒來到長桌前,「你想吃西式還是中式?我讓杜媽幫你做。」
  於鳳荻甜甜的回眸一笑,「杜媽,我要一份火腿蛋炒飯,謝謝。」
  「呃……好。」杜媽的手在圍裙上抹了抹,臉上有些錯愕和不知所措。
  「你小時候最愛吃杜媽做的這道火腿蛋炒飯了,不過長大之後就不愛了,今天怎麼突然想吃了?」
  她怔了一下,支吾的詢問,「我以前很愛吃?」
  「是啊!」于氏夫婦倆異口同聲回說。
  天底下有這麼巧合的事?
  方纔腦中一閃而過火腿蛋炒飯這道菜名,也沒有多想就衝口而出,卻這麼湊巧給她瞎蒙上了。
  於鳳荻乾笑一聲,「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想吃而已。」
  「想吃什麼都沒問題,杜媽,給大小姐一份火腿蛋炒飯。」說著,於國慶沒有架子的招呼家裡的傭人,在他的觀念裡,可沒有什麼傭人不准同桌的規矩。「大家別站著,坐下來吃飯吧!孟晉,你也坐下來。」
  被點到名的孟晉只得依言坐下,恰好坐在於鳳荻的對面,面前擺的是清粥小菜,不發一語的吃著早餐。
  餐桌上的氣氛因為她的加入,突然變得凝重。
  於鳳荻偷覷了他一眼,因為昨晚的談話不很順利,讓她很是氣餒,看來想扭轉大家對她的印象,不是一兩天可以辦到的。
  不行!她得再加把勁。
  既然這是上帝給她的磨練,就不能退縮。
  首先得先製造話題……
  「孟晉,你那小碟子裡裝的是什麼?」於鳳荻執起筷子,自動自發的夾了一小塊來吃,那種有點辣又有點脆的絕妙滋味讓她美眸發亮。「好好吃喔……難怪你吃得津津有味,這是什麼做的?」
  話才說完,她就瞥見于氏夫婦的表情不太對勁,孟晉的臉色更是難看,眼神近乎兇惡的直瞪著她。
  她怯怯的問:「呃……我說錯什麼了?」
  孟晉快速解決最後一口粥,起身將碗筷放置到流理台內,挺直背脊來到於國慶身旁,「董事長,我先去擦車子,你們慢用。」
  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走出餐廳,於鳳荻還搞不清楚狀況。
  「荻荻,爸爸知道你看孟晉不順眼,老喜歡有意無意的嘲弄他,不過,你也該適可而止了,孟晉工作認真又聰明,而且又是學企管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爸爸才想好好栽培他,你可不要把他氣跑了。」
  於國慶難得用斥責的口吻教訓女兒。
  「我……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大人,冤枉啊!
  張潤貞臉色一正,「荻荻,你連自己說過什麼傷人的話都不記得了嗎?」
  「我說了什麼?」
  「那些辣蘿蔔乾是孟晉的媽媽親手做的,他每天早上都喜歡配著稀飯吃,有一次你還嘲笑他說那是窮人家的才會吃的東西,你知道那聽起來有多傷人嗎?」女兒的惡行,連她這個做媽的都感到汗顏。
  於鳳荻臉色一白,總算明白為什麼孟晉會氣成那樣,因為他一定以為自己是故意在諷刺他。
  「……荻荻,孟晉雖然是個司機,可是爸媽從來沒有把他當傭人看待,甚至還想過要收他做乾兒子,可是他都拒絕了,因為你給過他太多難堪了。」
  「我、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這下弄巧成拙了。「爸、媽,我先出去一下。」
  她必須去跟他解釋。
  ☆ ☆ ☆
  來到屋外,就見孟晉正在擦車子,臉上生人勿近的表情讓她卻步,可是又怕現在不說清楚,誤會就越結越深。
  「呃……孟晉。」
  他背脊一僵,勉強轉身回話。「大小姐有事?」
  於鳳荻嚥了口唾沫,低頭認錯。「對不起,我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絕對沒有別的意思,你要相信我。」
  「我只是於家的司機,大小姐不必特地來跟我道歉。」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早練就金剛不壞之身。
  「你不要這麼說,我知道我以前很壞,很任性,是一個凡事只會想到自己的大小姐,從來不在意別人的感受,所以你們討厭我……但是經過這次車禍,我體會到以前的自己太不懂事了,老是做出一些讓父母操心的事,不過我保證會改,孟晉,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孟晉睇著她脂粉未施的嬌艷臉龐,表情純稚真誠,少了以往的專橫跋扈,和不屑一顧,但是被傷得千瘡百孔的自尊一再警告他不要相信她,擔心這又是玩弄他的把戲。
  面對他的沉默,她垮下小臉,「還是不行嗎?那要我怎麼證明你才會相信?」
  「大小姐是真心的嗎?」他終於開了金口,卻語帶嘲弄。
  於鳳荻點頭如搗蒜,「那是當然了,我是真的有在懺悔,從今以後,絕對會改頭換面、重新做人,讓大家刮目相看。」
  躲在門口偷窺的于氏夫婦,多渴望看到他們化干戈為玉帛。
  他們夫妻倆並沒有門當戶對的迂腐觀念,從以前就頗為欣賞孟晉的為人,要是能擁有像他這樣認真進取的好女婿,也可以放心的將事業和女兒托付給他,這可是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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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9: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哥,我可以進去嗎?」孟潔把頭探了進來。
  坐在書桌前方的孟晉將厚厚的原文書合上,側過身軀,「進來吧!」
  她反手帶上房門,在單人床上坐下,踢動著雙腳,語氣多了幾分試探。
  「我聽媽說你連休三天,有沒有想去哪兒玩?」
  「難得連休,我想在家多陪陪媽。」
  孟潔沉吟一下,「哥……你還不想換工作嗎?」
  「我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換工作?」口氣淡淡的。
  「難道你要一輩子當於家的司機?」她的反應很強烈,「哥,你是堂堂的大學畢業生,以你在學校優異的成績,有機會出國修個博士回來,擁有更好的成就,可是你偏偏跑去當人家的傭人,媽辛辛苦苦賺錢讓你讀書,不是要你去當司機……」
  他神色一凜,「小潔,這件事我們已經討論很多遍,我不想再說了。」
  「我就是不懂,哥,當司機有什麼好?一天到晚被人呼來喚去,那種滋味我就不相信你心裡會好受到哪裡去。」
  孟晉動下唇角,「你錯了,董事長和太太都對我很好,他們把家裡所有的傭人都當作自家人看待。」
  「那位大小姐也是嗎?」孟潔一句話就堵住他的嘴。「她根本就看不起我們這些窮人,我可是親眼看到她怎麼對你的,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讓人真想打她一巴掌,有錢就可以那麼欺負人嗎?哥,你為什麼不要忍受下去?」
  「我的事你不要管!」孟晉拒絕回答。
  其實他已經決定做到年底,只是想等個好時機再向董事長遞出辭呈。
  她猶豫地咬了下唇,「是不是因為你喜歡上她了?」
  「不關你的事。」故意避開妹妹的視線。
  「哥,你別傻了好不好?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多的是小開,還有企業家第二代、第三代任她挑選,他們一個個比你有錢有勢,她怎麼可能看上家裡的司機?你幹嘛為了那種女人放棄自己的大好前途?哥,我拜託你醒一醒,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孟潔說得嘴巴都酸了,依舊無法動搖他的意志。
  「還是——你也想娶個有錢老婆,好少奮鬥二十年?」
  孟晉黑著臉怒瞪她,她立即縮了縮脖子,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對不起,哥,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種男人……」
  他露出一抹苦笑,「小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要再說了。」
  「哥……」她差點忘了兄長是多麼死腦筋的男人。
  「這學期的課業忙嗎?」孟晉改變話題。「明年就要畢業了,有沒有想到要做什麼?」
  孟潔吁了口氣,不再窮追猛打。「還好啦!我還應付得過來,至於畢業以後的事,等明年再說,我還沒想到。」
  「這幾年經濟不景氣,工作不是很好找,光有文憑是不夠的,最好學有專長,如果課業不忙,你的外語能力不錯,可以再加強一些,對你的未來或許有些幫助。」
  說完,他轉身繼續看書,表示結束談話。
  她撇了下嘴,「再想想嘍!」
  「自己想清楚就好。」
  「哥,晚上陪人家去士林夜市吃東西好不好?」她看著他的後腦勺問。
  孟晉不為所動。「你還吃不膩啊?」因為士林夜市離他們家走路大約十分鐘的路程,他們兄妹倆從小就是那裡的常客。
  「不一樣嘛!你一個月回來一次,人家好久沒跟你出門了。」孟潔扯著他的手臂嬌嗔,「何況再過幾天士林夜市就要搬到臨時市場去了,大家都想趁這幾天去回味一下,你就陪人家去一次,還可以幫媽帶些好料的回來,拜託嘛!」他不想吃路邊攤,最懷念的還是母親的拿手菜。
  「你可以找同學一塊去。」孟潔嘟嘴跺了下腳,「我去跟媽說,只要媽開口,就不信你不陪我去。」
  「小潔……」孟晉回頭才想訓個兩句,就聽見外頭傳來母親連名帶姓喚他的叫聲。
  「孟晉,有人找你。」
  這時候會有誰來找他?
  這次休假他還沒有跟朋友聯絡,應該沒有人曉得他在家,想到這裡,他已經起身開門出去。
  兄妹倆一前一後出來,乍然見到站在小小三坪大客廳裡的女人,都不約而同的露出詫異的神情。
  孟晉很少被什麼事情嚇到,這回可是破了例。
  「大小姐?!」
  「你來我家做什麼?」孟潔很快的認出眼前的美麗女子是何方神聖,口氣自然很差,以為她是來找穢氣的。
  「孟潔,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對客人說話?」生性敦厚的孟母不贊同的橫了下女兒,他們家雖然不富裕,但起碼教出來的孩子都很有家教。
  她降低音調抗議。「媽,你知不知道她……」因為怕母親操煩,有些事都不敢讓她知道。
  「大小姐怎麼來了?」孟晉臉上驚疑不定。
  於鳳荻也沒想到自己真的跑來了,這時才覺得太過衝動了,而且看來人家似乎不怎麼歡迎她這個不速之客。「呃,我看我還是走好了……」
  「你就是於家大小姐,我們家孟晉受你們照顧了,真是歹勢,家裡沒什麼好招待的,先坐下來啦!」孟母有著鄉下人的熱情好客,慇勤的招呼著,「我去倒茶,你們聊。」
  「不要麻煩了,孟媽媽。」於鳳荻的稱呼讓孟晉傻了眼。「我馬上就要走了,真是不好意思,突然跑來打擾。」
  孟母憑直覺認為她是個好女孩。
  「沒有關係,以後歡迎你常來,只是我們家地方小,怕你會見笑。」
  她綻出一縷真實無偽的笑顏,「你太客氣了,孟媽媽。」
  「孟晉,好好招呼大小姐。孟潔,跟媽到廚房去切點水果出來。」孟母硬是將女兒給拖了進去,免得又說了不該說的話。
  ☆ ☆ ☆
  「大小姐找我有事?」孟晉臉上透出一股緊張。
  「我……我只是中午看到新聞報導,說士林夜市要搬家了,這幾天特別熱鬧,我從來沒去逛過,剛好你家就在附近,所以……嗯,其實我也可以自己去,只是順道來問問看你要不要去……呃,你也可以拒絕,沒有關係,真的,我不會生氣。」於鳳荻一臉窘迫,就怕又惹來誤解。
  他定定的瞅著她無措的表情。「為什麼找我?只要大小姐一通電話,多的是男人願意陪你到任何地方。」
  於鳳荻早就猜他會這麼問。
  「可是,我現在只認識你,不認識其他男人。」
  「那是不是等你恢復記憶,想起他們是誰,就可以把我踢到一邊去?」意思是他也只是她利用的對象。
  厚!真是夠了。「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
  這男人真是沒風度,她都拉下臉來求和了,居然還懷疑她的用心,再怎麼說她都是女孩子,被拒絕了幾次,再厚的臉皮也會磨薄。
  孟晉跟著她走到門口,「大小姐知道路嗎?」
  「路長在嘴上,我可以問人。」於鳳荻一臉悻悻的開門下樓。
  他不自覺的跟下去。
  「你的車停哪?」
  「我又不會開車,我是搭公車來的。」
  「你搭公車?」孟晉提高嗓音。她說她不會開車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因為喪失記憶的關係?
  於鳳荻聽了覺得很刺耳,著惱的回過頭去,仰頭瞪著站在高處的他。
  「有人規定我不能搭公車嗎?你不用送了,我自己會走。」
  「大小姐!」他扣住她的手腕,「等我一下,我上去拿安全帽,如果你不介意,我用機車載你去。」
  她雙手抱胸的斜睨著,「你不怕我又使出什麼詭計?」
  「我很快就下來。」就算是,他也無法放她單獨一人在外面亂闖,至少為了董事長,也要平安地將她送回家。哼!誰理你?
  每次都讓她碰得滿頭包,這回換她拿喬了。走出老舊公寓,於鳳荻沿著巷道往大馬路走了,瞄了下腕上的金錶,聽小穗和玉婷說夜市通常到了五、六點之後才會開始,現在時間還早,用走的過去剛剛好。
  「噗噗噗!」機車駛到她身邊,坐在上頭的騎士將安全帽交給她。
  「把它戴上。」
  「不必了。」
  把頭一甩,金紅色的馬尾在腦後晃蕩著。
  騎士將機車引擎熄了,陰沉著臉搶到她面前。
  「大小姐不要再這麼任性了,萬一又出了事,你要董事長和太太怎麼辦?」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還怕被人拐去賣嗎?」於鳳荻也有她倔強的一面。
  「難說。」他冷冷的吐槽。
  她為之氣結。
  孟晉逕自幫她戴好安全帽,再將機車騎了過來。
  「還不上來?」
  雖然滿肚子的氣還沒消,不過至少他沒有真的棄她於不顧,已經算是不錯了,於鳳荻在心裡如此安慰自己。
  跨坐在機車後座,一時之間雙手不知往哪擺才好。
  「抓好。」孟晉將她的手拉到自己腰上。
  於鳳荻羞澀的圈住他的腰,「可以走了。」
  「哥……」從家裡跑出來的孟潔,正好看見機車轉進大馬路。「哥真偏心,不陪人家去,結果那位大小姐朝他勾勾手指,就乖乖跟人家走,還說什麼不喜歡,我就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
  ☆ ☆ ☆
  因為士林夜市即將暫時搬遷到捷運劍潭站對面的臨時市場,許多人乘著週末前來懷舊一番,只見到處人山人海、萬頭鑽動,攤販們卯足了勁,吆喝聲此起彼落。
  空氣中香味撲鼻,於鳳荻不禁手指大動,興奮地開始點菜了。
  「我要吃那個……」
  「還有那個看起來也很好吃……」
  「孟晉,那裡大排長龍,我們過去看看……」
  斜睞著身邊的女人,嘴裡吃著大餅包小餅,燦亮的美眸還到處尋求「獵物」,很快的又拿了一串香腸、一袋上海水煎包,對一個曾經口口聲聲說路邊攤的食物既不衛生也不乾淨的人來說,她今晚的行為實在令人費解。
  於鳳荻總算發現從頭到尾只有自己猛吃,有些難為情。
  「你不吃嗎?」
  孟晉搖頭,「我從小吃到大,不會特別想吃。」
  解決了水煎包,將塑膠袋往垃圾桶一丟,肚皮已經吃到撐了。
  「原來夜市的東西這麼好吃,格外有另一種風味,真慶幸自己還活著,否則我都不曉得自己錯過了什麼。」在她還沒變成植物人之前,不知是否來過夜市,或許是時間太久了,她已經想不起來。
  而孟晉以為她指的是這次車禍,並不以為意。
  「大小姐喜歡上大餐館,還有飯店用餐,從來不吃夜市的東西,覺得不衛生。」
  於鳳荻低喃,「所以我才說她錯過了很多樂趣。」
  「什麼?」
  「沒什麼……青蛙下蛋是什麼?好不好吃?」她忽然覺得還可以再吃一點別的。
  「你要不要吃?我請客喔!老闆,我要兩份……」
  如果不是太怪力亂神,孟晉真要懷疑眼前的女人不是於鳳荻。
  她的外表沒變,可是仔細觀察的話,就會注意到她的談吐舉止,甚至眼神都判若兩人,就像孟晉記憶中的她……
  是因為車禍所造成的後遺症嗎?
  當他愣愣的看著一身香奈兒的於家大小姐,居然跟其他女人搶著買每件一百元的便宜T恤,還有一件兩百九的牛仔褲,他整個人都呆掉了。
  這個「於鳳荻」真的是原來的「於鳳荻」嗎?
  還是突然被什麼妖魔鬼怪附身了?
  拎著一大袋的戰利品,於鳳荻大搖大擺的步出正在做跳樓大拍賣的服裝店,一臉艷笑如花。「你看!我買了三件T恤、兩件牛仔褲,本來要八百八的,不過他算我八百塊,真是賺到了。」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走吧!」於鳳荻很自然的挽住他的手。
  孟晉不由自主的被她拖著走,眼神仍舊充滿了疑惑。
  ☆ ☆ ☆
  這天下午,孟晉走進日光室,就見到她大小姐毫不淑女的窩在意大利進口沙發椅上,手上拿著英文教材,認真的念著日常會話,想起好多年前,當他們還是學生時,她的手上隨時隨地都捧著書本……
  他情不自禁的露出淺淺的微笑。
  目光不期然的注意到她穿的是前幾天在士林夜市買的T恤和牛仔褲。
  起初他以為她只是裝個樣子,好讓大家覺得她是真的痛改前非,否則依她的個性,根本不可能容許自己穿上那些上不了檯面的地攤貨,那會貶低她的格調,可是事實證明——他錯了。
  「大小姐。」
  於鳳荻沒有聽見他的叫聲,兩眼直盯著書本,像個正在準備升學考試的好學生。
  見她戴著耳機,孟晉上前幾步,來到她的視線範圍。
  感應到有人靠近,她本能的抬起頭。「孟晉?」對於這個時間他居然在家,感到有些意外。「你怎麼回來了?」
  「董事長要我回來拿份文件……外頭有客人來拜訪你。」
  他說出來此的目的。
  她一怔,「誰?」
  自從她出院回家後,就常有親朋好友來看她,不過都被于氏夫婦以她需要靜養不宜見客為由婉拒了。
  「宋小姐。」孟晉簡單的介紹。
  「我認識嗎?」
  他不奇怪她會這麼問,對於過去,她似乎真的忘光光了。
  「她是華塑總經理的女兒宋芷喬,是大小姐念高中時隔壁班的同學。」因為董事長行事向來低調,不想為了彰顯身份而讓女兒念私立學校。
  「我跟她很熟嗎?」高中對她來說好像是上輩子的事。
  「普通。」
  於鳳荻偏頭想了想,既然人家都上門了,不見客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好吧!我出去見她。」
  將耳機取下,連同隨身聽都擱在玻璃圓桌上,就跟著孟晉離開日晃室。心想這樣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現實總是要去面對的。
  來到客廳,杜媽正端出剛沖泡好的茉莉花茶招呼她,也讓於鳳荻有幾秒的時間好好看清客人的模樣。
  溫馴、深具教養的嗓音柔軟響起。「杜媽,你不用招呼我了,要是鳳荻身子還沒好,我就不打擾她休息了。」
  不等杜媽說話,她已經開口。「謝謝你來看我。」
  「鳳荻,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頭上的傷好了嗎?」
  宋芷喬連笑容都很優雅,完全像個名門閨秀。
  「早就拆線了。」於鳳荻決定見招拆招。「坐下來聊吧!」
  她怔了怔,「你……好像跟以前有點不太一樣。」
  以前每回到於家來,於鳳荻總是對她愛理不理,心裡也明白她瞧不起自己這個總經理的女兒,因為她的朋友家世都是一流,若不是仗著高中同學的關係,根本進不了門。
  「有嗎?」於鳳荻打哈哈帶過。
  「大小姐,我先回公司。」站在後頭的孟晉突地出聲。
  一雙柔眸隱藏著不敢明示的深情掠向他。「孟晉,你……你哪一天有空,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談。」
  來回打量兩人熟稔的對話,讓於鳳荻心裡莫名冒出一股酸酸的氣泡。
  他們兩上有熟到直呼姓名的地步嗎?
  孟晉淡淡的回睇宋芷喬,「如果是同樣的問題,我想沒必要再談了。大小姐,我先走了。」
  「孟晉……」宋芷喬著急的目送他出門。
  「你要跟孟晉談什麼?」於鳳荻覺得有異。
  「他都沒跟你提過嗎?」
  她搖搖頭。
  等杜媽將薄荷花茶擱下,宋芷喬清咳一聲,「鳳荻,我知道你一向看不起孟晉,認為他只是家裡請的傭人,既然這樣……你能不能把他讓給我?」
  「讓給你?」她的腦子還沒轉過來。
  宋芷喬強忍羞意,勇敢的迎視她的目光。
  「孟晉是個很好的企業人才,將來大有前途,要他當個司機真是大材小用,我已經拜託我父親,在公司幫他安插個位置,他隨時都可以去上班。」
  「可是,孟晉似乎不想去……」原來還有這麼回事。
  宋芷喬一臉急切,「所以我才希望你能請於伯伯辭退孟晉,這樣他就沒有理由拒絕了,鳳荻,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的情分上,答應我好不好?」
  「如果孟晉有更好的發展,想要辭職不幹,我們也沒有理由抓著他不放,但要是他不想去,誰也沒辦法勉強他。」
  「那是你們用人情綁住了孟晉,讓孟晉開不了口。」
  宋芷喬不再輕聲細語,大聲反駁她。
  於鳳荻剎那間明白了。「你喜歡他對不對?」
  「對……」她臉紅到耳根子。「打從念高中開始,我就喜歡上他,不過只是暗戀,孟晉一點都不知道。」
  聽見宋芷喬羞答答的承認,於鳳荻宛如打翻了醋罐子,滿心不是滋味。
  「你說你念高中時就認識他?可是他年紀比我們大……」
  宋芷喬聽不懂她的問題。「有什麼不對嗎?你們還是同班同學,相處的機會比我多,要不是孟晉家裡的環境不允許,讓他高一就休學了兩次,才跟我們同一年畢業,否則我也沒有機會認識他。」
  她總算弄明白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還真是複雜。
  「他要不要辭職,不是我能決定的,全看他自己的意願。」還以為她是柔弱的小女人,沒想到為了心儀的對象,居然大膽的跟自己搶起人來了。
  宋芷喬柔眸黯了下來,喃喃自語,「我真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留在這兒自取其辱?換作別人,能有更好的發展,應該連考慮都不考慮……
  「這你就要去問他了。如果你來看我是為了這件事,很抱歉,我幫不上忙。」她不想再聽她說有多喜歡孟晉了。
  「鳳荻,你既然討厭他,就高抬貴手把他放了,不要再緊抓著不放,孟晉是人,不是你的玩具……」於鳳荻火了。「你憑什麼說我把他當作玩具?」
  「難道不是嗎?你連自己做過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宋芷喬眼中淚花亂轉的指控著,「你在你那些高高在上的朋友面前嘲弄他,讓所有的人看他的笑話……孟晉總是忍氣吞聲,而你還得寸進尺,以捉弄他為樂……」
  「不要再說了!」
  於鳳荻著惱的嬌喝。
  「她」竟然做出這麼多惡劣的事,害得自己現在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更多的感覺是心疼。
  「為什麼不敢聽?」
  因為那些都不是她做的,她只是附身在「她」身上的倒霉鬼!
  無奈,這些話就是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
  「你和孟晉的事與我無關,你們自己去解決,如果他想辭職,隨時都可以走人,這樣可以了吧?」於鳳荻被逼急了,臉色難看的撂下話。
  宋芷喬終於露出喜色。「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 ☆ ☆
  回到日光室,她像打了場敗仗,全身無力的倒進沙發內。
  這是什麼跟什麼?
  她根本沒必要為了孟晉發這麼大的火氣,那些嘲笑和捉弄又不是她幹的,可是,她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難怪每次孟晉見了她,眼中總是不自覺的帶著敵意,處處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唯恐又成為她玩弄的目標,她實在不能怪他對自己太過冷漠,因為,這些全是她咎由自取。
  可萬一孟晉真的要辭職,那該怎麼辦?
  她拿什麼臉求他留下來?
  雖然這陣子她極力表現,想扭轉大家對她的觀感,但顯然還不夠好,偏偏今天又冒出一個宋芷喬來跟她搶男人——哼!她又不是腦子爬帶了,把孟晉這麼優秀的男人白白讓給其他女人……咦?她在想什麼東西?該不會她真的喜歡上孟晉了吧?她一下子慌了手腳,不曉得怎麼應付這突來的醒悟。
  只是,依她目前的情況,真的可以談戀愛嗎?
  萬一哪一天她的魂魄被迫離開這具肉體,甚至更糟的情況發生,她能受得了嗎?
  親愛的上帝,能不能給我點明示?
  不用太多,只要一點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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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09: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於家的庭院有專人整理,樹葉不會茂密到遮住了應有的光線,所以就算有宵小入侵,也不可能有辦法藏匿其中而不被發現。
  沉靜的夜色陪襯著蟲叫蛙鳴,氣溫也不再像夏天那般燥熱難耐,正適合讓人們一覺到天亮。
  於鳳荻獨自站在月光下,知道自己在等待,也希望對方有同樣的默契。
  來了!
  聽見腳步聲停在身後不遠處,她頭也不回的開口。
  「你知道她白天跟我說了些什麼嗎?」
  「知道。」孟晉不會假裝不知她指的是誰。
  「你想辭職嗎?」聲音中透著一絲緊繃。
  「想過,不只一次,但不是為了宋小姐提供的工作機會。」
  「是因為我給過你太多難堪,你才做不下去是不是?」想也知道是這個原因,任何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都無法忍受種種不堪的屈辱。
  孟晉不吭一聲,等於是默認了。
  「對不起。」這已經是她第N次替「她」致歉了。
  他下顎一緊,「大小姐不必在意。」
  「我怎麼能不在意?」於鳳荻猛地旋身面對他,美眸佈滿懊惱之色,「我把你傷得體無完膚,你一定恨死我了……對不起,我真心的向你懺悔,請你原諒。」
  「過去的事就算了。」孟晉不願多談。
  於鳳荻瞅著他眼中深刻的傷痛,「她」一定傷他很深。
  「騙人!你明明很生氣,為什麼不說出來?就算是傭人,也有傭人的自尊,你應該大聲的臭罵我一頓,不然嘗我幾巴掌也行,總而言之,就是不要再忍受我的任性了。」
  「你要我打你?」他瞠大眼。
  她抓起他的手掌,作勢揮打自己的面頰。「對,趕快打我,多打幾下沒關係,只要能讓你出氣,我不怕疼的。」
  「大小姐……」孟晉驚訝的縮回手,好像她是只會咬人的瘋狗。
  「我沒有瘋,我只是……」於鳳荻困難地把舌尖的話嚥了回去。「唉!說了你也不會懂。孟晉,其實當司機真的沒有前途,如果你有更好的發展,我……我會跟爸爸說的,我們不能這麼自私的霸佔你。」
  孟晉臉上閃過驚愕,「你!」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雖然我捨不得你走,可是,有些事不是我能作主的……」
  「你、你捨不得我?」他震驚的瞪著她。
  「幹嘛這樣看人家?」兩朵可疑的紅雲飄上嫩頰。「好了,該說的話我都說了,其他的你自己看著辦,我要去睡了。」
  「等一下!」孟晉直覺地抓住她的纖腕。
  於鳳荻紅透了臉,始終不敢拾起頭看他,不由得嬌嗔,「放開我啦!」頭一次跟男人告白,真是有夠糗的。
  「大小姐……」他想再次證實自己沒有聽錯。「你剛剛說什麼?」
  她又羞又惱,「我很健忘,一下子就忘了。」
  「我是認真的!」
  「你……我是女孩子耶!怎麼可以要人家說第二遍啦!」
  孟晉先是愣了兩秒,繼而不由自主的咧開緊抿的嘴角。
  「你是說真的?」她捨不得他離開……
  「什麼蒸的、煮的,我還炸的哩!」於鳳荻嬌羞的打他一下,「你要是覺得到華塑上班對你的未來比較有幫助,我是不會阻止你的,只是我會……想你而已。」最後一句話說得好小聲好小聲。
  心弦一陣激盪,不過很快就恢復理性。
  「不,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我知道你有多看不起我,我不會上當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只會笨一次,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於鳳荻眼眶泛紅,整顆心都抽緊了。「我真的傷得你這麼深,深到不肯再相信我了?那我要怎麼做才能消弭你對我的不信任?你教教我。」
  「不要說了!」他別開臉,好怕自己的決心又動搖了。「大小姐,我不善於玩遊戲,你饒過我吧!去找別人陪你。」
  刷白了臉,她宛如被當頭澆了盆冷水。「看來是我自己一廂情願,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是我會錯意了。」
  「……」孟晉握緊雙拳。
  她勉強的擠出一抹微笑。「我不會再糾纏你了,晚安。」轉身就要走。
  想不到她的戀情這麼快就告吹了。
  不過失戀就失戀,比起死亡,可是小巫見大巫,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沒有這樣自我解嘲,於鳳荻真怕自己會哭出來。
  霍然之間,一股強大的力道從身後撲來,兩條鐵臂緊緊的箝住她的嬌軀,男人灼熱的氣息抵在她的耳畔旁,低低的粗喘著。
  「你不該這樣玩弄我的?」盂晉暗啞的低吼,「可是……該死!你大聲的嘲笑我吧!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
  於鳳荻眼眶含淚,帶著微微的鼻音,「明明是我先起頭的……幹嘛笑你?你秀逗啦?」
  他的心在微微顫抖。「告訴我,你是真心的。」
  「我是真的喜歡你。」喉頭微梗。
  孟晉激動地將她的嬌軀轉了過來,俯睇著她濕潤的美眸,「看著我的眼睛說,讓我再相信你一次。」
  她深吸了一大口氣,又哭又笑的。「我、喜、歡、孟、晉。」
  「再說一遍!」他捧著她細緻的面頰。
  「我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孟晉。」
  「再說一遍!」
  於鳳荻嬌嗔一聲,「這樣不公平,你也要說。」
  「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了。」難得地他的顴骨微紅。
  她不依的噘嘴,「我不管!我就是要你親口說出來。」
  「男人不說愛的。」這方面他很保守。
  「不說就算了,我才不希罕。」
  見她生氣了,孟晉忙不迭柔聲安撫,「你知道我是愛你的,打從高一,我總是期待上學的每一天,因為這樣就可以天天和你見面,然後一塊畢業。」
  「從高一就開始了?」她沒想到世上有像他這麼癡情的男人,愛了「她」這麼多年,連自己都忍不住要嫉妒起來。「難道你會來於家應徵司機也是為了我?」
  他難為情的轉開目光,不過等於間接的承認了。「那、那只是巧合。」
  「但是我那樣對你,你明明隨時可以走人……孟晉,你真傻!像我這樣的女孩子有哪一點好?」她感動得好想哭。
  「也許我就是在等待這一天的來臨。」
  於鳳荻似笑非笑的橫睨他,「你有被人虐待的癖好啊!」
  「沒有。」孟晉微笑。「學生時代的你是個性情善良溫和的女孩子,身為班長也從不驕傲,待人又謙虛又有禮。」
  「你說的真的是我嗎?」她覺得他們好像在雞同鴨講。
  「於鳳荻」應該是個驕縱成性、目中無人,而且缺乏人緣的千金大小姐,和他形容的對象正好完全相反。
  「是你沒錯。」他用黑眸吞噬著她的美,「我不知道長大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改變了你,但是我希望有朝一日你會變回原來的你,不過現在從你身上可以找到當年的影子了。」
  「孟晉……」
  「嗯?」孟晉眨了眨眼,勉強將視線移開她鮮嫩紅灩的唇瓣。
  「你相信我了嗎?」
  他定定的望進她的眼底,「我不像外表這麼堅強,如果這一切只是你又一次的詭計,我……」
  於鳳荻一把摟住他的頸項,大聲撫慰他受創的心靈。「不是!絕對不是!」
  可惜無法和那個「於鳳荻」面對面,否則絕對會賞她幾個耳光,替他出出氣。
  溫香軟玉抱滿懷的滋味讓他下腹繃緊,險些藏不住身體的反應。
  「咳,大小姐能不能先放開我?」他用最大的意志抗拒她的誘惑。
  抬起臉龐,一副受傷的眼神瞅著他,「你還是不信?」
  「不是,我……」他的聲音嗄啞。
  「你的臉好紅。」
  孟晉再也抵抗不了在兩人之間流動的情慾,喉結上下滾動兩次,旋即俯下頭顱,做出他夢寐以求的事……
  ☆ ☆ ☆
  「爸、媽早。」走進餐廳,于氏夫婦已經在用餐了,先打聲招呼,於鳳荻才將羞澀的眸光偷偷瞟向同樣在座的孟晉。
  孟晉和她的眼神在空中交會,彷彿在訴說著什麼,兩人之間激出的火花,就連旁觀者都感覺得出來。
  于氏夫婦悄悄互覷一眼,瞭然於胸。
  「荻荻,你要吃什麼?」張潤貞可是樂觀其成。
  她直覺的脫口而出。「跟孟晉一樣……呃,我是說稀飯就好。」
  「杜媽,給大小姐一碗稀飯,還有一小碟孟晉他媽媽做的辣蘿蔔乾。
  於國慶故意調侃女兒,「怎麼,突然吃上癮了?」連著幾天,就看見兩個年輕人眉來眼去,還以為沒有人看到。
  「爸。」於鳳荻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對了,晚上太靜了,要說話就小聲點,像我們這種上了年紀的人很容易被驚醒的。」他故作嚴肅的叮嚀,可明著在挪揄女兒。
  「爸……」這下她真是糗斃了。
  孟晉臉色一正,放下碗筷,「董事長,我……」
  「什麼都不用說,既然你不想當我們的乾兒子,女婿也是可以,我們夫妻倆沒有意見。」
  張潤貞也點頭附和。「孟晉,荻荻從小就嬌生慣養,要是又做出什麼任性的事,你可不要一味的縱容,該管的時候就要管,我們支持你到底。」
  於鳳荻的臉上頓時掛了幾條小丸子的黑線。「孟晉,你不會那樣對我吧?」
  「咳,那可不一定。」
  說完,孟晉也忍俊不住了。
  於鳳荻嬌聲抗議,「厚!你們好壞,三個對付我一個。」
  「哈哈……」連同其他的傭人都笑開了。於家的餐桌上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這麼溫馨的氣氛了。
  笑聲漸歇,大家安靜的用著早餐。「荻荻,這個給你。」張潤貞將一張月底到期的支票交給她,「這筆錢是上個月你要媽把更衣間的衣服拿去認識的二手店賣所賺的。」
  她詫異的接過,「二十萬?這麼多?」
  「要不是以三折的價錢急於出售,還可以賣更多錢。」
  「媽,這張支票你拿去,你和爸不是參加一個什麼功德會……」
  「慈濟功德會。」張潤貞糾正她。
  「對,你們不是慈濟功德會的會員嗎?常常都要捐款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我也希望能為他們做點事情。」
  這是她對上帝的承諾,感謝它賜給自己一個再生的機會,雖然宗教不同,不過都是在做好事,相信上帝不會計較的。
  于氏夫婦眼中含淚,「荻荻,你真的要捐給慈濟?」
  「我也用不了這麼多錢,給那些需要的人應該更有意義。」
  她在安養院看過太多不幸的例子,有許多老人被兒女棄養,多年來不聞不問,處境堪憐,比起他們來,自己可是幸福多了。
  「你真的長大了。」於國慶眼酸鼻熱。
  「感恩。」張潤貞雙手合十,「媽代替慈濟謝謝你。」
  於鳳荻覺得做好事的感覺真好,眼角不輕意覷見孟晉贊同的溫暖眼神,心窩一熱,「好了,你們不要再誇我了,我會害羞的,其實應該感謝這次的車禍,讓我感受到生命的可貴。」
  「這叫因禍得福,多虧菩薩保佑。」
  「爸媽真的以你為榮。」
  ☆ ☆ ☆
  又到了他們的午夜約會。
  兩人坐在草坪上,於鳳荻偎在他身畔,兩人的手指緊緊交纏著。
  「孟晉……」
  「嗯?」
  她真不想打破此刻你儂我儂的氣氛,可是,有個問題纏繞在心中,始終抹殺不掉,非問出口不可。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我……你還會喜歡我嗎?」一顆心宛如吊在半空中,聲音有些緊繃。
  她知道,孟晉自始至終愛的女人是真正的於鳳荻,雖然自己擁有她的外表,靈魂卻是另一個人,每次想到這點,她就忐忑不安。
  「你就是你,怎麼可能是別人?」他笑說,不以為意。
  「我的意思是……」於鳳荻急著想知道他的心意,「你究竟愛的是哪一個我?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他會意過來,微笑的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我愛高中時候的你,更愛現在在我面前的你。」
  「那車禍之前的我呢?」
  孟晉怔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恨那個我對不對?」於鳳荻的心往下沉。
  「為什麼要問這個?」
  她坐直嬌軀,表情凝重,「因為我想知道。」
  原先美好的氣氛果然一下子就蕩然無存。
  就在於鳳荻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孟晉還是沒有抗拒她的請求。
  「你真的想聽?」
  於鳳荻馬上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他撇了撇唇,深吸一口氣,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
  「你說得沒錯,我是恨她,恨她居然將一個人的尊嚴踩在腳底下,而絲毫沒有懺悔之意;恨她作踐生命,只顧著追求享樂,毫不在意傷透父母的心;更恨她變得自私自利、愛慕虛榮,讓自己成為外表光鮮亮麗,氣質卻低俗的女人!」
  聽孟晉說得咬牙切齒,害得於鳳荻不曉得該怎麼接下去。
  許久之後,她才找到聲音開口。
  「其實,你大可以辭職不幹,於家並沒有綁住你。」
  孟晉苦笑一下,「每次想提出辭呈,我就會忍不住想起唸書的時候,你知道我放學還要去市場幫我媽賣菜,晚上又要作家庭代工,總是體貼的將寫好的筆記借給我,考試前還會幫我畫重點,讓我的成績不至於太難看,還有中午沒有飯吃,會多帶一個便當,偷偷的放在我的抽屜裡……」
  她聽得兩眼發怔。
  想不到「於鳳荻」以前還是個善良細心的好女孩,可是長大之後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似的,真是讓人想不通。
  「……每當我想放棄的時候,就會想起那段美好的回憶,讓我不得不心軟,有時我真恨自己的軟弱不乾脆,但是卻又身不由己。」
  於鳳荻斟酌著要說的話。「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哪一天我恢復記憶了,又變回你討厭的那個於鳳荻,你會怎麼做?」
  他陡地扣住她的肩,「你會嗎?」
  不!他無法接受。
  「呃,我是說如果……」她被孟晉激越的眼神嚇了一跳,斟酌著用詞,「因為車禍之前的事有很多我都不太記得了,有時我會覺得自己不像自己,所以我怕……萬一哪一天突然想起所有的事……那個自私自利、愛慕虛榮的低俗女人又回來了,你——還會愛她嗎?」
  「不!我不准你變!」孟晉失控低吼。
  「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於鳳荻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如果讓我選擇,我也希望永遠保持下去,可是,這還得看上帝跟不跟我們配合……唔……」兩片男性的嘴唇倏地封住她的,不讓她往下說,就怕真的發生了。
  被他吻得透不過氣來,於鳳荻漲紅著臉伸手推了推他,兩人失去平衡,雙雙倒在草坪上。
  「嗯唔……孟晉……我快不能呼吸了……」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說話。
  孟晉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沿著衣擺探進她的上衣內,宛如當頭澆了盆冷水,整個人清醒過來。
  「對不起……我……我太衝動了。」孟晉為自己近乎輕薄的行為道歉。
  她連喘了兩聲,反手抱住他,「我沒有生氣,其實我跟你同樣害怕……不過,有些事不是我們不說就不會發生。」
  「不會的、不會的!」孟晉收緊手臂,讓她的骨頭隱隱作痛。
  她忍痛勸他,「答應我,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你就離開於家,去開創自己的人生,找一個比我更好的女人,不要再這麼傻氣了……」
  「不要再說了!」
  困難的嚥下喉中的硬塊,於鳳荻輕撫著他的背,像在安撫正在鬧脾氣的孩子,「孟晉,答應我。」
  他暗啞的粗喊,「你真殘忍,你不該這麼要求我!」
  「對不起,我只是希望你得到幸福。」
  「我的幸福在你身上。」孟晉深情的告白讓她鼻頭都酸了。
  於鳳荻眨去眼眶中的濕意,「好,為了你這句話,我會努力不讓自己變回以前的我……就算是上帝也不行!」
  ☆ ☆ ☆
  「小潔,你怎麼來了?」
  星期六的午後,老戴打了室內電話進來通知他,還以為是家裡出了事。
  「是不是媽……」母親因為終年操勞,最近身子骨不太硬朗,心裡總是掛念著要找個時間帶她到醫院做個身體檢查。
  「哥,不要緊張,媽很好,沒事。」她亮出手上的玻璃罐子,裡頭塞了滿滿的辣蘿蔔乾。「她要我拿這些來給你吃。」
  孟晉放心地吁了口氣。
  「何必專程送過來,等我下個月休假再回去拿就好。」
  「媽知道你喜歡吃,擔心上回那罐吃完了,就要我趕快送來。」
  他伸手接了過去。「要不要進去?」
  「不用了,呃……哥,聽說你前幾天打電話回家給媽,說你們董事長現在不讓你當司機,而是把你調到公司裡擔任正式職員,這事是不是真的?」
  她聽了好意外。
  「有什麼不對嗎?」雖然已經到業務部上班,不過在找到可以信任的司機之前,接送董事長的工作還是他在做。
  孟潔確定四周沒有旁人,跟他咬起耳朵。
  「你們董事長怎麼會突然良心發現?那位大小姐不會反對嗎?」她對於家人一向沒啥好感。
  他曲指輕敲了下妹妹的頭,「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趕快回去吧!」
  「我都快大學畢業了,才不是小孩子。」
  「我送你去搭公車……」
  「孟晉!」於鳳荻從主屋裡出來,見到孟潔,不禁加快腳步。
  「你不是孟晉的妹妹嗎?我們見過一次,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坐坐?」
  孟晉假裝沒看見妹妹暗示的眼神。「不用了,她正要回去。」
  「哥……」她跺了跺腳,乾脆自己說。「於大小姐,我能不能單獨跟你說幾句話?」
  他皺起眉峰,「孟潔,你在搞什麼鬼?」
  當他連名帶姓的叫她時,就代表他真的發火了。
  「人家哪有在搞鬼?我只是想跟於家的大小姐聊些女人的話題而已。」孟潔可不怕她。哼!敢欺負她哥,不給她點下馬威,難消她心頭之恨。
  用膝蓋想也知道準沒好話!
  孟晉橫她一眼,「要聊去找你那些女同學聊,不是更投機?」
  於鳳荻笑意晏晏,「孟晉,你妹妹難得來家裡,我也想多跟她聊聊。」
  「鳳荻,你不必……」
  「鳳荻?!」孟潔怪叫一聲,瞠大眼珠仔細打量他們。「哥,你什麼時候開始直接叫她的名字了?」
  他臉孔一熱,「我送你出去。」
  「不要!」
  「孟潔!」
  兄妹倆登時僵持不下。
  「孟晉,讓我們單獨談一談,我不會把你妹妹給吃了。」於鳳荻朝他眨了下眼,便主動牽著孟潔的小手,「走!到我房間去。」
  孟清回頭對兄長扮鬼臉。
  ☆ ☆ ☆
  「要不要吃巧克力?還是要吃餅乾?」
  於鳳荻將私藏的零食供獻出來招待客人,也有可能是未來小姑的孟潔,總希望給她一些好印象。
  孟潔謹慎的斜瞅她,深怕對方會在裡頭下迷魂藥似的。
  「別以為你用這些東西就可以賄賂我。」
  「好吧!你不吃就算了。」於鳳荻拈了塊巧克力塊放到櫻口中,一屁股坐在席夢思大床上。「你想跟我聊什麼?」
  孟潔選擇坐在離她最遠的椅子上,「當然是聊我哥了。」
  「我想也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
  「你到底又對我哥做了什麼?居然可以讓他對你百依百順,唯命是從?」簡直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我什麼都沒做。」
  她一手指向於鳳荻的鼻子,「你還敢說什麼?要不是為了你,我哥這幾年根本就不會窩在於家當司機,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勸他辭掉工作,還有很多人要幫他介紹新工作,可是我哥就是不聽!你到底有什麼好?除了漂亮之外,根本一無是處。」
  於鳳荻幽幽一歎,「孟潔,我知道你很為你哥抱不平……」
  「你這個千金大小姐知道什麼?我爸很早就去世了,是我媽一手把我們兄妹倆撫養長大。她辛苦了大半輩子,為的就是希望我哥有個好工作,買棟屬於自己的房子,將來娶個好老婆,生個孫子給她抱……」
  「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孟潔。雖然我不寄望你會接受我,但是我對孟晉是認真的,我是真的喜歡他!」
  「你喜歡我哥?」她的表情好像於鳳荻說了個天大的笑話。
  「對,我希望永遠跟他在一起。」
  孟潔哈哈大笑,「於大小姐,你以為我會相信嗎?我哥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他的生活單純,個性專情又負責,從來不和女人亂搞,不像你交友複雜,身邊的男人一個換一個,私生活爛到極點,搞不好還有愛滋病,憑什麼跟我哥在一起?」
  「你說夠了沒有?」在走廊上聽見所有對話的孟晉衝了進來,將妹妹往外扯。「跟我回去。」
  「哥!」
  他寒著臉龐,「回去!」
  跺了下腳,孟潔轉身奪門而出。
  「鳳荻……」孟晉來到僵坐在床上的於鳳荻跟前,蹲了下來,「你不要聽她的,我不在乎你以前做過什麼,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於鳳荻久久才回過神來。
  「我真的……有很多男朋友?」
  「有男人追求你是正常的。」他謹慎措辭。
  「我……還跟他們……」她揪著心支吾的問著,卻無法把話說全。
  孟晉下顎一縮,「我不在乎。」
  「我、我真的不曉得……」於鳳荻難過地掩住櫻口。
  她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這個,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事實。
  「鳳荻,看著我的眼睛。」他逼迫她面對自己,「我不在乎……真的!讓我們忘記以前的種種,重新開始。」
  於鳳荻垂下臉,心中五味雜陳。
  「讓我想一想……孟晉,你先送你妹妹去搭公車。」
  「好,那我們晚點再談。」不想把她逼得太緊,他只好先出去。
  聽見房門關上,她才往後倒下,瞪著天花板發呆。
  親愛的上帝!這又是你的另一個惡作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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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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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于氏夫婦早上十點就出門參加一場慈善義賣會,因為是星期假日,於國慶堅持要自己開車,於是孟晉就留在家裡。
  昨晚於鳳荻並沒有下樓赴他們的午夜之約,他知道她是有意避著自己。
  站在二樓的陽台下面,孟晉仰頭望著落地窗。
  任何事都無法動搖他的心!為了證明自己的情意,他必須做點什麼。
  在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後,他踱出庭院,不經意看見大門外來了一男一女,他很快地認出這兩位客人的身份,當場就想掉頭走開,不過礙於禮貌,還是得向對方打聲招呼。
  「畢少爺、畢小姐。」他們是某上市公司老闆的子女,有錢人的銅臭氣大老遠就聞得到。
  畢漢聲用斜眼睨他,雙手捧著大把玫瑰花,大搖大擺的走過去,不屑跟個身份低賤的傭人說話。
  而他身旁的畢嘉麗則是朝他拋個媚眼。
  「孟晉,要是哪一天你在於家幹不下去了,就來當我的司機好了,我保證不會虧待你。」
  「你這個花癡,想男人想瘋了,連傭人也要?」畢漢聲不齒地啐了一口。
  她白了兄長一眼,「我就是要他,怎樣?」
  「懶得跟你說。」忿忿的進屋去了。
  畢嘉麗塗著寇丹的玉指在孟晉胸口上輕輕畫著,「怎麼樣?一個月十萬,跟於家一樣包吃包住,除了幫我開車,還要陪我到處玩。」
  「畢小姐可以去牛郎店,絕對找得到你需要的司機。」孟清冷冷的諷笑。
  「二十萬,要不要?」她繼續開價。
  孟晉恨恨的瞪著眼前的女人,一副想將她碎屍萬段的表情。
  「怎麼?你不是缺錢嗎?」
  他黑眸一瞇。
  「還是嫌二十萬太少了,那我再加五萬。」畢嘉麗神氣十足的晃著五根五指,對他可是勢在必得。「保證你不會後悔。」
  後面那句曖昧的語調,讓孟晉冷冷地從齒縫中硬擠出聲音。
  「我、不、賣!」說完,便沉著臉踏進主屋。
  畢嘉麗不甘快煮熟的鴨子飛了,也踩著尖頭高跟鞋蹬蹬蹬的進去,便見到兄長正發揮男性魅力,死纏著於家大小姐,巴望能再一親芳澤。
  「……鳳荻寶貝,我好想你喔!要不是你爸媽說你需要靜養,我早就來探望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還以為這男人也是「於鳳荻」的朋友,所以才特別放地,想不到根本就是色狼一隻,一見面就對她猛流口水。
  她抿起唇角,相當不悅。「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的好不好?」
  「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冷淡了?你是不是變心了?」畢漢聲暴跳如雷,活像被戴了綠帽子的丈夫。「是傑森那個死洋鬼子,還是李健恆那個混蛋?我就知道他們在打你的主意……」
  於鳳荻沉下嬌艷的面容,「我跟你又不熟,你有什麼權利質問我?」
  「我們都上過床了,怎麼會不熟呢?還是你怪我沒有滿足你?」他色迷迷的摟她一把,「這點還可以補救,今晚跟我出去……」
  「不要碰她!」孟晉忍無可忍的衝上前分開他們。
  於鳳荻欲言又止的瞅著他陰鬱的臉色。
  「孟晉……」明明嫉妒得要命,還說不在乎她曾跟誰上過床。
  「姓孟的,你這是在幹什麼?」畢漢聲好笑的看著他護花的舉動。「你只是於家的傭人,有什麼資格管我和你們大小姐的事?」
  「什麼傭人?稍微說話客氣點。」於鳳荻不滿的嬌喝。
  「你為什麼老替他說話?」
  畢嘉麗輪流看著兩人,若有所悟的嬌呼,「我的天啊!鳳荻,你該不會喜歡上他?他只不過是你家的司機,你的胃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挑剔了?」
  他怒不可遏的吼叫,「嘉麗說得是真的嗎?」
  「司機也是人,我就是喜歡他。」她坦然表態。
  孟晉俯下頭睇著她,從彼此的眼中找到了答案。
  「鳳荻寶貝,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他就不信未來身價數十億的自己會輸給個傭人。「我知道了,這又是你想出來的新玩意兒,故意耍著他玩對不對?」
  她斂容看著畢漢聲,話卻是對著孟晉說的。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畢嘉麗笑得險些岔了氣,「哈哈哈……鳳荻,你的腦袋是不是出車禍撞傻了?像他這種傭人讓我們玩個幾次就夠了,沒必要跟他太認真。」
  「孟晉有名有姓,不要叫他傭人。」於鳳荻很不高興的糾正她。
  「你是玩真的?」
  她往上翻了個白眼,很高興他們終於聽懂了。
  「不可能!」自認高人一等的畢漢聲不甘心敗下陣來。「你看清楚,他只是個傭人,一個司機,你為什麼選他不選我?」
  於鳳荻咧開一個假笑,「因為我討厭你那張臉,讓我看了想吐。」
  「你……」他為之氣結,舉起右掌,就想動手打人。
  幸好孟晉擋在前面,惡狠狠的瞪著他。
  「你敢!」
  被他吃人似的眼神駭住,畢漢聲動也不敢動,可是,又不能把手放下,那太沒有面子了。
  畢嘉麗趕緊矯揉造作的從中緩頰。
  「大哥,大家都是朋友,有話好說,你又不是不曉得鳳荻喜歡嘗鮮的個性,等她玩膩了,自然會一腳踢開孟晉,回到你的身邊來,不要急。」
  「是這樣嗎?」
  畢嘉麗意有所指的挑了下眉梢,「當然是這樣了。鳳荻,等你厭倦了他,記得把他讓給我,讓我也試試看。」
  真是花癡、變態!
  於鳳荻聽了火冒三丈,簡直快抓狂了。
  「小穗、玉婷,去把掃把拿來。」
  聽見叫喚,兩個女孩子當真各抓一支掃把奔到客廳。「大小姐。」
  「把他們都打出去!」
  「是,大小姐。」
  畢家兄妹臉色丕變。「鳳荻,你……你這是待客之道嗎?你們還真的用掃把……哇……快走……」
  「大哥,快走!」
  ☆ ☆ ☆
  來到日光室,於鳳荻思索片刻,終於轉身面對他。
  「你真的可以不在乎?」
  孟晉深深睇著她,似乎這個問題已經在他心中盤旋許久。
  「如果說完全不在乎,那是騙人的。但是……我不曉得該怎麼說,當時你的所作所為只是讓我唾棄不齒,我的憤怒來自你的不自愛,傷了董事長他們的心,也毀了在我心目中美好的印象;可是,剛才我卻是嫉妒得想要殺人,連我自己也不明白這個道理。」
  面對同樣的人,卻會產生兩種不同的感情,其他人恐怕很難理解。
  她的心窩登時暖呼呼的,因為這證明他愛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於鳳荻」。
  但她仍不禁擔心受怕,「要是以後又出現其他男人,你能受得了嗎?我也希望以前的我能夠潔身自愛,可是,已經發生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最奇妙的是,她的肉體雖然成了植物人,靈魂卻依然一天天的在成長。
  在安養院的十年間,她看多了生離死別,感受到人情冷暖,比別人擁有更多的體會,也從電視新聞裡得知現今的性觀念有多開放,女人有婚前性行為的比例相當普遍,甚至對於一夜情、墮胎都習以為常。
  可是,她並不是真正的「於鳳荻」,也無法接受自己會附身在一隻周旋在眾男之間的花蝴蝶,而且還跟「很多男人有一腿」的女人身上,光是用想的,就覺得噁心。
  但是上帝自有它的安排,她只能順其自然去適應這個新的身份。
  「我不管以前的你是什麼樣子,我要的是現在和以後的你!」孟晉宛如立誓般的許下承諾。
  於鳳荻眼眶一熱,「這可是你說的喔!」
  「我說話算話。」
  她含笑的美眸閃著淚光,「記住你自己說的話,萬一你哪天又吃起醋來,我可不負責。」
  孟晉低笑一聲,「如果你用今天對待畢漢聲的方式來對付其他人,我只會在旁邊拍手叫好,絕對不會吃醋。」
  往上翻了個白眼,她一臉好氣又好笑,「這叫不會吃醋?我看你們男人總是口是心非。」
  「我會努力改正這個缺點。」他張臂擁她入懷,笑著輕嗅她的髮香。
  她皺了皺嬌鼻,「好吧!原諒你!」
  「感激不盡。」
  於鳳荻噗哧一笑,想擁的兩人都貪溺著此時的和諧和愉悅。
  「你們兄妹的感情一定很好,讓人滿羨慕的。」她拉著他一塊擠在單人沙發上,有些不經心的問著。
  他微哂,「也許是因為我爸很早就過世了,我媽獨自撐起一個家,使得我們兄妹特別對這個家有向心力,無論有什麼困難都會說出來,然後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自然比別的兄妹感情深厚。」
  她開玩笑的問著,「她對我的成見很深,是不是你在背後說我壞話?」
  孟晉滿臉無辜,「我什麼都沒說……其實你不要太在意她說的話,我相信以後她就會知道你已經不再是以前的你,總有一天會接受你的。」
  「你真的覺得現在的我很好?」
  「當然。」
  「哪一點好?」她有點故意找碴。
  「你已經懂得替別人著想。」
  「還有呢?」
  「你會關心別人。」
  「還有呢?」
  「你的心變得柔軟,更學會付出。」
  「還有呢?」
  「還有……我比以前更愛你!」
  ☆ ☆ ☆
  「我可以喊你陳媽媽嗎?」
  能夠活生生的踏進住了十年的安養院,那種重獲新生的感覺,讓於鳳荻百感交集,雖然她只是一間小小的安養院負責人,可是所做的一切比起自己的親生父母還要多上許多倍,可以說是她的恩人,而她今天就是來報恩的。
  婦人和藹的笑了笑,「當然可以,這裡的員工和病人都這麼叫我。于小姐今天來是……」
  「我這裡有一張五十萬的支票,請你收下。」這筆錢是她將珠寶首飾折價販售之後所剩的錢,決定悉數全捐給安養院。
  「這……」婦人錯愕。
  於鳳荻堅定的睇著她,「我聽說安養院裡有好幾個老人的家屬已經很久沒有按時繳清費用了,全是靠陳媽媽幫他們代付,可是長久下來,也是筆不小的開銷,我希望能盡點心意。」
  「可是,安養院沒有理由收于小姐這筆錢……」
  她動之以情。「安養院缺乏政府的補助,如果每個病人的家屬都不繳錢,又能維持多久?陳媽媽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我只是希望能為他們做點事情。」
  婦人不禁納悶,「可是,于小姐既不是病人的家屬,為什麼會……」
  「呃,其實……其實我是趙小惠的朋友。」
  不得已,於鳳荻只好編個謊話來消弭她的疑惑。
  「你是小惠的朋友?」
  「是啊!我和趙小惠是在念國中時認識的好朋友,我們感情很好,就像親姊妹一樣,可是後來斷了音訊,一直沒再聯絡上,當我有了她的消息,她卻已經死了……我心裡一直很遺憾。」
  親愛的上帝!請原諒我說謊。於鳳荻在心中禱告著。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不曉得她出了車禍,還被撞成了植物人,這十年來一直住在我們安養院中,不然你也可以早點來看她……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她葬在哪裡,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於鳳荻頷首,「我會去的。陳媽媽,這張支票你就收下,我代小惠謝謝你這些年來的照顧,我相信小惠會很高興我這麼做。」
  「好吧!那我就收下,謝謝你。」婦人終於接受支票。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很快的從筆記中找到墓園的地址,將它抄在便條紙上。
  「小惠就長眠在這裡,這段日子都沒有人去看過她,她一定很寂寞。」
  「為什麼?她的父母呢?」
  婦人脾氣再好,也難免會動怒。
  「小惠還沒出車禍之前,和她父母的感情似乎不是很和睦,在這十年來可以說到安養院不到三次,就連她病危,他們也沒空來看她最後一眼,後事也是我幫忙處理的,真是想不通世上怎麼會有像他們這樣的父母。」
  「也許他們有苦衷吧!」於鳳荻自嘲。
  「再壞也終究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不該這樣不聞不問!官司和解之後,他們夫妻拿到了八百萬,就把女兒丟在這裡,而栽培兩個兒子出國唸書,實在說不過去……啊!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只是,我把小惠當作自己的女兒,她變成了植物人,沒辦法開口說話,總要有人替她說幾句。」
  於鳳荻也激動起來,「對方把她撞成這樣,竟然只用錢來打發?難道小惠一條命只值八百萬?」
  「其實,撞傷小惠的人只是幫人家開車的司機,因為那天下著大雨,視線不佳才導致意外發生,是小惠的父母主動向對方提出要八百萬的和解金,最後還是由司機的老闆出面,才把事情解決。」
  她在心中嘲弄的思忖,原來她的親生父母根本不要她。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吃驚的,她早就料到了,只不過聽陳媽媽親口說出來,還是讓她很痛心。
  「陳媽媽,你有小惠她父母現在的地址嗎?」
  婦人在抽屜裡翻找一陣,「有了!只不過這是三年前留下的住址,剩下的就只有趙先生的手機號碼,你可以試試看。」
  「謝謝。」於鳳荻將便條紙放進皮包內,起身準備告辭。「陳媽媽,你多保重,我走了。」
  步出安養院大門,迎向在轎車旁等候的孟晉。
  「事情都辦好了?」
  「嗯。」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在想什麼?」
  「我在想……人生的際遇真的很奇妙。」她有感而發。
  上帝給了她一個新生的機會,她該慶幸,而不是去追究過去。
  想到這裡,於鳳荻想也不想便將寫著親生父母住址和電話的便條紙撕了。
  有了那八百萬,相信他們會過得很好,而她也該開始計劃自己的未來,就算只是上帝的惡作劇,她也要格外珍惜。
  ☆ ☆ ☆
  撇開上次的臨時造訪,今晚算是於鳳荻正式來到孟家,和孟晉的家人見面,不禁有種醜媳婦兒見公婆的感覺,讓她緊張了整晚都沒睡好。
  「大小姐,請裡面坐,家裡頭很亂,你不要介意。」孟母的表現比上回多了幾分客套和不自在。
  於鳳荻深吸了口氣,盡量表現得落落大方。
  「孟媽媽,你不要跟我客氣,直接叫我鳳荻就好。」
  「那怎麼行?你可是大小姐,不能失禮。孟晉,還不快招呼大小姐,媽再煮兩道菜就可以開飯了。」
  她侷促不安的起身,「孟媽媽,這樣太麻煩你了,我去幫你……」
  「沒關係,很快就好了。」
  「孟晉,不好意思,我這樣突然跑來,反而讓你媽這樣忙裡忙外。」於鳳荻歉然的表示。
  「你不要想太多,先坐一下,我進去幫我媽……」話題沒說完,孟母又從裡頭出來。
  「歹勢,醬油沒有了,孟晉,你到松青去買一瓶回來,快點,不然等一下會來不及煮。」
  孟晉往妹妹的房間瞄了一眼,「孟浩不在家嗎?」
  「她和同學去看電影了。」
  既然妹妹不在,也只有自己跑一趟了。「那我到巷口的便利商店買好了。」
  「家裡都用有醒醐味的醬油,煮起菜來比較香,只有松青超市有在賣。」
  他點頭表示瞭解。「哦!那我現在去買。」
  聽見兒子下樓的腳步聲,確實他離開公寓,孟母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這才提起勇氣向於鳳荻開口。
  「大小姐……」
  於鳳荻接觸到孟母那張殷實樸素的面孔下,蘊含著無比嚴肅的神情,心口不由得往下一沉。
  「孟媽媽想跟我說什麼?」看來她是故意將孟晉調開。
  冷不防的,孟母朝她跪了下來,嚇得於鳳荻跳起來,伸手要去攙她。
  「孟媽媽,你這是做什麼?有話好說!你先起來……」
  「大小姐,求你放了我兒子吧!」
  她嬌軀猛地一震,「你先起來,我們再談好不好?」
  在於鳳荻的強烈要求下,孟母才顫巍巍的站起來,操著台灣國語的口音向她傾訴一個為人母者的心聲。
  「大小姐,你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將來想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為什麼要纏著我們家孟晉?」
  「我……」於鳳荻為之語塞。
  孟母眼眶泛紅。
  「大小姐,我們家孟晉好歹是個大學生,跑去當人家的司機,我本來是不贊成,要不是他跟我說董事長這幾年很照顧他,人要懂得知恩圖報,我也就沒說什麼,而且最近還把他調到公司內部,想好好的提拔他,我正替他高興,總算有個好的頭路,不會被人家看不起了,可是……前兩天我聽我女兒孟潔說……你知道我這個做人家老母的聽了有多難過?」
  「孟媽媽,對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我保證不會再犯了。」她並不怪孟母會誤解,換作是她自己恐怕也不會相信。
  聽到她的保證,孟母依然無法信任。
  「大小姐,我們家孟晉是個老實人,只要是喜歡的人,一輩子都會認定她,我們家沒有錢,房子也是租來的,也沒有什麼有錢的親戚當靠山,你們實在不適合在一起。」
  於鳳荻的心涼了半截。「孟媽媽……」
  「大小姐,你長得漂亮,家裡又是開公司的,一定有很多男人追,我不希罕他討有錢老婆,求求你不要纏著我們家孟晉了。」
  於鳳荻有口難言,「可是……」
  「我只有這個兒子,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不求他賺很多錢給我,只要他將來有出息,每天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就好,大小姐請你體諒一個做老母的心情。」
  孟母低聲下氣的請托讓她無力反駁。
  喀!大門開了。
  「媽,醬油買回來了。」孟晉一鼓作氣的爬上三樓,微喘的進門。「你們在聊些什麼?」
  「沒有啦!只是隨便聊聊而已,我進去煮菜了。」孟母心虛的笑了笑,忙不迭的閃進廚房內。
  孟晉坐到她身旁的籐椅上。
  「鳳荻,我媽待人很親切,我相信你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的。」
  「嗯。」於鳳荻的笑容有些牽強,但開心的孟晉不曾發現。
  當天晚上每道菜都有媽媽的味道,且全是孟晉最愛吃的,可是她卻吃得如同嚼蠟、食之無味。
  好不容易結束晚餐,她沒有再多留片刻,便匆匆的告辭。
  他開口建議,「我騎摩托車送你回去。」
  「孟晉,我們散一下步好不好?」
  「當然好。」
  兩人手牽著手,沿著人行道閒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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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10: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走過了一條十字路口,於鳳荻偷覷了他剛正的側臉,在他身邊,他總是給予她一股安定的力量。
  彷彿意識到她凝望的視線,孟晉忍不住微笑。
  「為什麼一直看我?」
  她俏皮一笑,「我在想你一點都不帥,也不浪漫,甚至連一點幽默感也沒有,我卻偏偏喜歡你。」
  孟晉聽了,只是報以深情的笑容。
  「孟晉……你會不會覺得跟我交往會有壓力?」她突然換了話題。
  他半斂起笑意,「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電視上的連續劇都嘛是這麼演,男主角和有錢的女主角在交往,結果受到董事長的器重,還當上公司的總經理,所以大家都在背後嘲笑他是靠女人的關係往上爬,後來男主角覺得很沒面子,每天和女主角吵架,最後兩個人還是分手了,所以我怕……你也會這樣……」
  於鳳荻不敢讓他知道,她會問這話其實是來自孟母的施壓,不過,她自己也想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你想太多了,那只是戲。」
  於鳳荻輕搖頭,「那不只是戲,我相信真實人生也會發生這樣的事,孟晉,如果是你,你會在意我的家世背景比你好嗎?」
  他握緊了下她的柔荑。
  「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如果會在意,一開始就不該和你交往,再說別人的嘲弄只是一時,只要我有能力把工作做好,漸漸的,他們就無話可說,只要我有自信,我不怕閒言閒語。」
  「那麼……如果你的家人反對我們來往,你會聽誰的?」
  孟晉停下前進的勢子,臉色一正。「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不關孟媽媽的事。」她隨口搪塞。「我是想孟潔似乎不喜歡我,你們兄妹感情那麼好,萬一她嚴厲的反對……」
  他臉色明顯緩和下來,讓於鳳荻更是憂心忡忡,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強烈反對,甚至不惜下跪,他會作何感想?
  「你今天怎麼了,老問些奇怪的問題。」孟晉眼中盛滿寵溺的笑意,「她根本不瞭解我們之間的事,只要我媽接受你這個媳婦兒,根本不必理她。」
  若是孟媽媽反對呢?
  於鳳荻真想這麼反問他,卻又難以啟齒。
  怕再談下去,他會起疑心,她故意白他一眼。
  「什麼媳婦兒?」
  他深深的望進她的美眸中,「你知道我的心意。」
  「哪有人在大馬路旁跟女孩子表白的,一點都不浪漫。」於鳳荻羞紅地噘唇嬌嗔,「罰你另外找個時間地點再說一遍。」
  孟晉低沉笑著,「是,大小姐。」
  ☆ ☆ ☆
  房門被輕敲了兩下。
  「請進。」她從怔忡中回過神來。
  推門進來的是張潤貞。
  「荻荻,媽媽想跟你聊聊,會不會打擾到你?」
  於鳳荻坐正嬌軀,衝著母親嫣然一笑,「當然不會。」
  說也奇怪,對於張潤貞,她是打從心底產生孺慕之情,那種感覺甚至超過自己的親生母親。
  在床畔坐下,睇睨著女兒的眼瞳,「媽看你這幾天好像心事重重,是不是有什麼煩惱?」
  「媽怎麼看得出來?」
  張潤貞輕笑,「你是媽生的,母女連心,任何小事都瞞不了我。」
  「還是媽媽最瞭解我。」於鳳荻像小女兒般的膩在母親膝上,態度自然的就像過去常做一樣。
  撫著女兒的秀髮,張潤貞幽幽輕歎。
  「我們母女倆已經好多年不曾這樣談心了,自從……算了!過去的事就別提了。現在的你就跟小時侯一模一樣,貼心又善解人意,真希望永遠都保持這樣。」
  「媽,我會一輩子當你和爸爸的乖女兒,不會再惹事闖禍,讓你們操心了。」她喉頭窒了窒,為「於鳳荻」的不孝而生氣。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張潤貞備感欣慰。「荻荻,告訴媽,你是不是和孟晉吵架了?」
  她噗嗤嬌笑,「才不是,孟晉才捨不得跟我吵架。」
  「我想也是,那麼是為了什麼?」
  於鳳荻看了看她,一副不曉得該從何說起的表情。
  「荻荻,孟晉是個好男人,脾氣好不說,你爸爸也直誇他在公司的表現可圈可點,原本一些部門主管對他這個空降部隊十分感冒,在背後說長道短,可是孟晉什麼抱怨都沒有,只是埋著頭苦幹,然後交出一張好成績出來,在這種不景氣的大環境裡,還能完成交付的工作,足夠令人刮目相看,現在已經沒有人敢說他的閒言閒語了,這證明我和你爸爸的眼光沒有錯。」
  「媽,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孟晉的家人還是不能接受我。」
  逼不得已,於鳳荻只好實話實說,希望能得到好的建議。
  張潤貞沉吟了幾秒,「因為你過去的所作所為嗎?」
  「嗯,我以前實在不該對孟晉那樣,難怪她們會討厭我,現在我是真的得到報應了。」
  她懊惱的不得了,明明不是她幹的好事,卻得由自己來承受苦果,害她連喊冤枉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你都能這麼想了,那就要多點耐心去改變她們的想法,除非你想放棄孟晉,那就另當別論。」
  美眸中掠過一道不安的光芒。
  「我、我沒什麼自信。」
  「你可以的,媽相信你。」
  於鳳荻點了下頭,「我會努力的。」
  「這就對了。」張潤貞為女兒加油打氣。「還有件事媽要告訴你,明天是你汪伯伯的六十大壽……」
  她怔了一下,「誰是汪伯伯?」
  「都出院兩個多月了,怎麼記憶還沒完全恢復?要不要再到醫院檢查一下,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呃……媽,我頭上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就算有些人忘了也不要緊,我只要記得你和爸爸就好了不是嗎?」
  張潤貞釋然的笑開了。「說得也對。」
  「媽說汪伯伯六十大壽,有什麼事嗎?」
  「汪家要在家裡開派對慶祝,我和你爸爸也要去祝壽,子旭……就是你汪伯伯的獨子還請我們非帶你一起去不可。」
  她面有難色,「可是,我又不記得他們,去了不是反而失禮。」
  「去了說不定就記起來了,何況子旭跟你還差點訂婚呢!」張潤貞隨口一句,差點把她嚇出心臟病。
  「訂婚?!」
  「你汪伯伯和汪伯母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老想要你當他們家的媳婦兒,不過,你們年輕人就是不肯早點定下來,想再多玩個幾年,所以這婚就沒訂成了。」
  呼!真是好險,否則豈不是又多了個未婚夫出來攪局,於鳳荻吁了口氣忖道。
  「呃……非去不可嗎?」
  「你就去露一下臉,再找藉口離開。」
  「好吧!」於鳳荻勉為其難的同意。
  ☆ ☆ ☆
  雖然說是小小的私人派對,卻是冠蓋雲集,以汪家在政商界的地位,不乏重量級的人物,也幸虧客人的來頭都不小,才沒有太多時間閒話家常。
  於鳳荻偷偷慶幸逃過一劫。
  孟晉就在外頭等她,兩人計劃開車上陽明山夜遊,順便找家餐館大快朵頤,想到這裡,她便趕緊朝母親打個眼色,知會她一聲,然後便想開溜了。
  正要悄悄離開現場,有人風度翩翩的插了進來,讓她當場臉都黑了。
  「伯父、伯母,我帶鳳荻到那邊走走。」被上流社會列為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之一汪子旭,走到哪兒都是名媛仕女注目的焦點。
  於國慶當然點頭了。「荻荻,你跟子旭也好久沒見了,過去聊聊吧!」
  「爸我……」
  「鳳荻,我們這麼久沒見了,你都不想我嗎?」汪子旭眨了眨桃花眼,不停向她放電。
  如果是其他女人,或許會吃他這一套,於鳳荻只覺得雞皮疙瘩掉滿地。
  「屋裡滿悶的,我們過去那邊透透氣。」
  她無聲的向母親求救,張潤貞只好用眼神安撫她,要她敷衍一下,於鳳荻最後只得垮著肩跟他走。
  汪子旭摟著她的腰肢,一路跟人打招呼,邊領著她往外走,邊不忘跟她調情。
  「我喜歡你今天的打扮,媚而不妖,既莊重又不失艷麗,反而美得讓人想一口把你吞下去。」
  「謝謝你的讚美。」她覺得胃裡的食物在翻滾了。
  他笑謔的俯下頭顱。
  「你今天的反應不太一樣,要是以前,你會馬上給我一個吻作為獎賞。」
  聞到他嘴裡的酒氣,於鳳荻本能的後仰,「你的嘴好臭。」
  「什麼?」汪子旭愣了愣。
  於鳳荻乾笑兩聲,「不好意思,我對酒過敏。」
  「哈哈……如果不是我們太熟悉了,我還真會以為你在演戲,不過演得真好,讓我差點就信了。」他的大手放肆的摩娑她柔軟的細腰,吃盡了嫩豆腐。「前幾天我遇到畢漢聲,他告訴我自從你出車禍之後變了很多,我還不怎麼信。」
  她嫌惡的揮掉他的手,「我是變了,所以請你放尊重一點。」
  汪子旭先是盯著她幾秒,跟著縱聲大笑。
  「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
  他笑得眼淚都要滲出來了。「鳳荻,別鬧了,尊重這兩個字好像不太適合用在你身上。」一個行為放蕩的女人跟人家談什麼尊重,簡直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厚!他這是什麼態度?好像她很隨便似的。「我是認真的。」她加重語氣警告他。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汪子旭自以為是的壞壞的笑著。
  「我生什麼氣?」於鳳荻一頭霧水。
  「就知道你還在為我和吉娜上床的事跟我鬧彆扭,我不是說了嗎?她只是個床伴,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感情,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他不斷施展男性魅力誘惑她,「只要你點頭,我們馬上結婚。」
  她嬌顏一白,「別開玩笑了!」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汪子旭邪邪的俯下臉龐,「還記得你出車禍的前一天晚上,我們一整夜都沒睡,兩人大戰了好幾回合,那時的你可是熱情得差點把我給搾乾,那銷魂蝕骨的滋味……我到現在還忘不掉。」
  「變態!」於鳳荻臉上火辣辣的,陡地將他推開。
  「你怎麼了?」汪子旭皺著眉。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它。她佯裝頭暈,單手撫著額頭,「對不起,我身體不太舒服,想早點回去休息。」
  他伸手擁住她,調笑的暗示。
  「正好,我們可以找家飯店休息,我有辦法讓你很快就恢復精神。」
  「不必麻煩了。」於鳳荻嫌惡地閃身避開。
  「真的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他自以為帥氣的向她眨眨眼。
  於鳳荻嚥了下唾沫。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所以,不管過去我們之間做過什麼,那都已經過去了,我希望我們能好聚好散。」
  「你這也太霸道了吧!不要以為我不曉得你除了我之外,還和多少男人上過床,那些我都可以不去計較,反正結婚之後,大家可以各玩各的。」
  她瞠眼掩住櫻口,反胃的更厲害了。
  「不……不要說了……」
  汪子旭咬著她的耳垂,啞聲哄誘。「你不想要嗎?」
  「惡……」想到那不堪入目的畫面,這下於鳳荻真的把晚飯都吐出來了。「惡……」
  他厭惡地捏住鼻子皺著眉,「原來你真的不舒服。」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她沒好氣的頂了回去,好不容易止住胃部的不適,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裡。「我要回去了,再見……不對,是不見才對。」
  ☆ ☆ ☆
  一臉悻悻然的走到汪家別野外的專屬停車場,於鳳荻做了幾個深呼吸,總算舒坦多了,孟晉也在此時走了過來。
  「你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於鳳荻努力擠出虛弱的笑意。
  「沒事,只是裡頭又是煙味又是酒味,醺得我頭都暈了,所以出來透透氣。」
  「你的臉有點燙。」孟晉摸了摸她發熱的臉頰,眼底溢滿關注。「車裡有礦泉水,我去拿來給你。」
  就在他轉身踱回轎車的當口,汪子旭已經尾隨著於鳳荻出現。
  他賣弄瀟灑的為自己點了根煙,臀部靠在車蓋上,滿臉嘲謔。
  「看來傳聞是真的了,連家裡的司機都和你有一腿,真不曉得是你的品味越來越差,還是已經飢渴到只要是男人都可以上。」
  「你!」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孟晉拿著礦泉水回來,口氣冷硬。
  「汪先生,請你說話放乾淨點。」要不是看在董事長和汪家的交情,早就叫他滾了。
  「孟晉,不要理他,我們走。」於鳳荻急著想拖他離開。
  汪子旭嘿嘿冷笑,「她的滋味不錯吧?」
  「不要!」她抱住霍然轉身作勢揍人的孟晉。
  一雙黑眸火氣騰騰的怒視著對方,最後還是按捺下來。
  「也許你們曾經交往過,不過,她愛的人是我!」
  汪子旭沉住氣,慢條斯理的吐了口白煙。「那麼你應該知道她在床上可不是很容易就滿足的女人,要是你應付不了她,很快的她就會再找上別的男人。」
  於鳳荻很想甩他一巴掌,不過當務之急,她最在意的是孟晉的感受。
  「不要聽他的,他是故意要破壞我們的感情,我絕不是他說的那種女人!」
  「親愛的,我不曉得上過你多少次了,你渾身上下早被我摸遍、舔過了,你是什麼樣的女人,恐怕再也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了。」汪子旭曖昧的笑語如同雪上加霜,讓氣氛降到冰點。「住口!」孟晉眸中閃著凶光,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像她這種隨時可以為男人張開雙腿的蕩婦,如果你要,就送給你好了。」
  他吼叫一聲,舉起右拳就要揮過去——
  「孟晉!」於鳳荻抱住他的手腕,梗聲大叫,「你不是說過不在意我的過去嗎?你不是口口聲聲向我保證你做得到?」
  拳頭硬生生的在半空中打住。
  汪子旭扯回衣服,掃掃自己的前襟。
  「哼!一個被男人用爛的女人,我也不想要了,你要的話就撿去用吧!」終於討回面子,得意的揚長而去。
  「啊——啊——啊——」孟晉發狂般的捶打著車蓋。
  於鳳荻淚如雨下,怯怯的伸出小手,「孟晉……」
  「不要碰我!」
  小手霎時凍結。
  他兩手撐在車蓋上,背對著她,嘶啞的出聲。「我以為……我原本以為可以辦到……可是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我好恨……」
  想到她曾經跟無數個男人在床上翻雲覆雨,他就想殺了那些碰過她的男人!
  什麼不在意她的過去,全是自欺欺人的鬼話。
  原來自己終究只是一個普通男人。
  「那麼……你想分手嗎?」於鳳荻梗著聲,顳□的問。
  孟晉背脊一僵,驀地旋過身軀,濕紅著黑瞳瞅著她,「不!」
  「我也不想,可是……孟晉,這種事還會再發生,它會一再的打擊我們之間的感情,總有一天你會受不了。」
  她也百般不願,卻不得不把話挑明。
  他痛苦的抱著頭顱,「不要說了,讓我想一想……」
  ☆ ☆ ☆
  「什麼?」她拉回飄忽的神志。
  於國慶放下手上的報紙。 「我說已經找到新的司機了,從明天開始,孟晉會直接從家裡到公司去,不會再住在這裡了。」
  她怔忡的看著父親,久久無法開口。
  自從那天之後,孟晉便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說要陪母親到醫院做健康檢查,原以為明天銷假上班,兩人又可以見面了,到時再做溝通,結果卻聽到這件讓人錯愕的訊息。
  「荻荻?」
  於鳳荻心不在焉的揚起美眸,「呃?」
  「你怎麼看起來精神恍惚?我聽杜媽說你晚上不睡覺,一個人在庭院裡走來走去,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她牽強地露出一抹笑,可她的笑卻比哭還難看。
  「爸,我沒事,我只是失眠而已。」
  「你可不要小看失眠,它是現在最流行的一種文明病,你千萬不要學人家吃什麼安眠藥,要是上癮了,想戒可是戒不掉。要不要到醫院去掛個號,讓醫生診斷一下比較好?」
  「爸,我真的沒事。」
  「真的?你可不要逞強。」於國慶眼中閃動著濃濃的溫情,「我和你媽好不容易才把以前那個聽話乖巧的女兒找回來,可不希望再失去了。」
  「我過去那麼任性惡劣,你們真的都不怪我?」鼻頭一酸。
  於國慶佯裝無奈的口吻道:「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教你是我們生的,無論是好是壞,也只好認了。」
  「對不起嘛!爸,我下次不敢了。」她愛嬌的嗔道。
  那是因為她是他們的寶貝女兒,自然可以用寬容的態度去接納她,可是對孟晉來說就不同了。
  他們的感情禁得起考驗嗎?
  ☆ ☆ ☆
  站在父親的公司大樓外頭,於鳳荻看了下腕上的表,已經是下班時間,她沒有上樓直接去找孟晉,因為那只會招來非議,所以她選擇在外面等他。
  只是,心中難免忐忑不安。
  若是他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決定結束這段感情,她真的能夠灑脫的放棄嗎? 等了二十分鐘,還是沒看到他的人影,不過倒是在無意中發現,除了自己,還有另一個女人也同樣在等他下班,於是下意識的躲在柱子後偷覷。 在這時,孟晉騎著機車從大樓後方的停車場繞了出來,而那個女人立刻從私家轎車裡步出,在路中央攔下他,兩人對談了一會兒,於鳳荻看不出孟晉臉上的表情,不過接下來便從置物箱內取出一頂安全帽,讓她側身坐在後座。
  霎時,她腦子一片空白。
  孟晉怎麼會和宋芷喬在一起?
  又是何時開始的?
  雖然早就知曉她喜歡孟晉,甚至不惜倒追,可是……孟晉一直表現出對她無意的態度,事前也沒有任何徵兆,甚至連私下交往都沒有,於鳳荻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這就是他的選擇?
  畢竟選擇一個秀外慧中、私生活又單純的女人,是每個男人對另一半的要求,她怎麼能奢望孟晉和別人不同。
  如此一來,他的家人就再也沒有理由反對他們來往了,真是一舉兩得。
  親愛的上帝!這就是你要的嗎?
  如果是,接下來是否該讓她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和真正的於鳳荻交換回來?萬一不是,也請賜給她智慧,讓她學會怎麼放手啊!
  於鳳荻悲傷的盯著路的盡頭,心想就算兩人要分手,也要親口聽他說,或許這樣她就會徹底死心了。
  揉了下發紅的鼻頭,很快的揚起玉手招來了一輛計程車,在後悔之前,告訴司機自己的目的地。
  ☆ ☆ ☆
  在公寓樓下找不到孟晉的機車,表示他還沒回家,那麼就是跟宋芷喬在一起了,於鳳荻一顆心空空的,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心裡猶豫著要不要繼續等他,只是等到了又能挽回什麼呢?
  「喀!」的一聲,通往樓上的紅色大門倏地打開。
  以為是其他住戶,想不到卻是孟潔。
  「你在這裡幹什麼?我哥不在。」一見到是她,便不給好臉色看。
  於鳳荻微扯唇角,「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還來?」
  她聳了下肩苦笑.「我也不知道。」
  「我哥已經不再是司機了,可沒有閒工夫整天陪著你這個千金大小姐。」孟潔又是一陣奚落。
  「我知道……」以後也不會了。
  孟潔一臉神氣的兩手環胸。
  「哼!你不要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多的是好女人倒追我哥,而且我媽對她的印象可是好的不得了,巴不得她快點嫁進來。」
  「我知道。」像有數以百計的針紮著她的心頭似的。
  「我看再過不久,我哥就要甩掉你了。」
  於鳳荻苦澀的笑了笑,「孟潔,就算你哥要跟我分手,我也會尊重他的選擇,我希望他能找到心目中理想的對象。」
  「呃?」孟潔呆了呆。
  她閉了下眼,眼眶紅紅的。
  「我知道你和孟媽媽都不喜歡我,可是過去的事我已經無法改變它……如果你們真的不能接受這樣的我,我保證不會再纏著孟晉,我……我會祝福他和宋芷喬。」
  「你……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我要回去了,請代我向孟媽媽問好。」於鳳荻強忍的淚水在轉身之後悄然墜下。
  孟潔下意識的想叫住她。「喂……」
  天要下紅雨了嗎?
  這個於家大小姐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
  真是怪了,害她都有罪惡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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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10: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在便利商店買了一瓶優酷乳,孟潔一邊喝著,一邊往家裡的方向走,腦中不停回想剛才和於鳳荻的對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孟晉騎著機車經過她身邊,比她早一步回到公寓樓下。
  「哥,你今天比較晚回來喔!」她將空瓶隨手丟進垃圾桶,想從兄長臉上找出蛛絲馬跡。「是不是去約會了?」
  他橫她一眼,「你在胡說什麼!」
  「我哪有胡說,我和媽都看得出來那位來小姐很喜歡你,她的舉止談吐都很有教養,比較適合當我未來的大嫂。」
  對於妹妹的論點,孟晉十分不以為然。
  「她只是來找我幫忙而已。」
  孟潔兩手一攤,「哥,你嘛幫幫忙,那只是個藉口好不好,否則她為什麼不去找別人,非找你不可?」
  「隨你怎麼想。」他三步並兩步的上了二樓,並且往三樓邁進。
  她緊追在後,「哥,呃……」
  「還有什麼事?」爬上三樓,孟晉掏出鑰匙開門。
  「你和那位於家大小姐是不是吹了?」
  孟晉開了鐵門進屋,聽見她說的話,不禁回頭一瞪。
  「是誰說的?」
  「沒、沒有。」自己真是大嘴巴,哪壺不開提哪壺。
  「孟潔!」他半瞇黑瞳,略含警告的口吻。
  「我……我只是猜的。」
  「你憑什麼這麼猜?」
  孟潔撇了撇唇,不情不願的吐露。「還不是聽那位於家大小姐說的。」
  「你什麼時候見到她的?」孟晉疾言厲色的質問。「快說!」
  「好嘛,說就說,還不就是剛才,大概十五分鐘前吧!我看到她在樓下,還說了一些沒頭沒尾的話……」
  他一顆心提得半天高,急急的問:「什麼沒頭沒尾的話?」
  「她說什麼就算你要跟她分手,她也不會怪你,還說會成全你和宋小姐……呃,最後還說不會再來糾纏你了……」
  孟晉臉上的血色褪了一半。
  「後來呢?」
  「她說完就走了。」
  他眉峰一攏,「你為什麼不請她上來等我回來?」
  「我……」孟潔覺得自己被凶得好委屈。
  「我要去找她!」才過了十五分鐘,她應該還在附近,心裡這麼想著,便神色倉皇的衝下樓去。
  孟浩跑到家裡的陽台往樓下大嚷,「哥!」可是任她喊了多大聲,也得不到回應,只見兄長火速的騎上機車,消失在巷口。
  「孟晉不是回來了?人呢?」孟母聽見兄妹倆的說話聲,從房裡出來。
  她翻了翻白眼,「我看那位於家大小姐一定跟王筱蟬一樣,在哥身上下符了,他現在就像鄭余鎮第二,乖乖的被牽著鼻子走,誰也拆散不了他們。」
  ☆ ☆ ☆
  在鄰近的大街小巷繞了一圈,沒有找到於鳳荻,又回到公車站牌前,依然等不到她的人,孟晉索性一路騎到於家,說不定她搭計程車回家了,結果得到的卻是大小姐還沒回來的消息,讓他心急如焚,依她的美貌姿色,晚上在外頭遊蕩是件多麼危險的事,隨時都有可能出事。
  在中途的加油站加了油,又一路騎回來,行色匆匆的奔回家中。
  「孟潔,有沒有人打電話給我?」
  孟潔點了點頭,「宋小姐打了兩通電話來找你……」
  臉上的笑容倏地斂去。
  「她再打來的話,你就跟她說我這兩天沒空,請她找別人幫忙。」說完,又旋風似的刮了出去。
  「哥!」她跺了跺腳。
  孟母還是晚了一步出來。「怎麼剛回來又出去了?」
  「誰曉得?」
  像只無頭蒼蠅般的在外頭繞了一圈又一圈,孟晉痛恨自己為什麼要故意躲著她,才會讓她以為他真的想分手。
  一想到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來找他,還有說那些話,孟晉就心如刀割。
  總而言之,都是他該死的大男人自尊心在作祟。
  不是處女又怎麼樣?
  比起永遠失去她,這點小小的遺憾又算得了什麼?
  要是她出了什麼意外,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找了半個小時,還是芳蹤杳然,孟晉決定先回家一趟,然後再到於家等候消息,他不會再逃避了。
  就在這一剎那,他看到她了!
  於鳳荻佇立在公寓樓下,微仰著頭,凝睇著三樓的住家,直到感覺到他投來的視線。
  他將機車熄火,癡癡的瞅著她。
  兩個人就這麼隔著一段距離,靜靜的看進彼此的眼中。
  然後同一時間,兩人都有了動作,漸漸的走向對方。
  「孟晉,我……」她無措的面對他。
  孟晉霍然張臂將她緊緊地擁進懷中,暗啞的低吟,「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晶亮的淚光頓時湧現。「可是我以為……」
  「沒有以為,我愛的只有你。」
  她激動的伸手回擁他,「我本來想放棄了,可是……沒有聽到你親口說要跟我分手,我……我好不甘心,所以……」
  「我不會跟你分手的,這輩子都休想,聽見了沒有?」
  於鳳荻在他懷中點了下頭,「嗯。」
  確定她安然無恙的在自己懷中,孟晉整個人又感覺到踏實了。
  「還有,我和宋芷喬不是……她對我來說,只是曾經同校的同學,因為要辦高中同學會,她班上有幾個男同學我到現在都還跟他們有聯絡,我純粹只是想幫忙。」
  「你不必跟我解釋,她有權利喜歡你。」她不是小心眼的女人。
  他額頭抵著她的,如釋重負的輕吁口氣,「現在都快十點了,這段時間你上哪兒去了?我幾乎把這附近的每塊土地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你。」
  「真的嗎?」難怪他看起來這麼累。「對不起,我都不知道……那你晚上也還沒吃嘍!一定餓壞了。」
  這時孟晉的肚皮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我也該回去了,免得我爸媽擔心。」
  孟晉把機車牽了過來。
  「我載你回去。」
  「不用了,我坐計程車就好,你早點回家休息。」
  「那我送你到外面搭車。
  她眸底仍有殘餘的不安,「孟晉,你真的願意接受我,包括我的過去?不再有任何疑慮了?」
  他鄭重的直視著她的眼,「我決定跟你從頭開始,沒有過去,只有未來,於鳳荻小姐,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於鳳荻含淚一笑,「我願意。」
  ☆ ☆ ☆
  女傭端來她喜歡喝的花茶,「大小姐請用。」
  「謝謝。」道了聲謝,於鳳荻陷入了兩難的局面。
  吃過晚飯,於國慶把孟晉叫進書房討論公事,相對的也給自己爭取了最後考慮的空間,如今他們的關係又往前邁進一大步,感情可以說漸趨穩定,目前最大的困難就在於孟晉的家人身上,只要能獲得她們的認可,就再也沒有任何阻礙了。
  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依舊還存有一絲疑懼。
  她該把真相告訴他嗎?
  對孟晉來說,無論是以前或是現在,始終認為自己愛的女人是於鳳荻,目前她是可以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心中總有些不踏實感,每當聽見他喚著別的女人的名字,就會提醒自己,她並不是真正的於鳳荻。
  萬一說出真相,又讓他們的感情生變,她能冒這個險嗎?
  「原來你在這裡。」孟晉出現在日光室的入口處,剛強的臉龐因為微笑而柔和許多。
  於鳳荻持杯的小手輕震,「你們談完了?」
  「嗯。」他在她對面坐下,清咳一聲,「鳳荻,這個星期天你有沒有空?我媽想請你到家裡吃個便飯。」
  「你媽要請我吃飯?」她錯愕不已。
  孟晉笑臉下掠過一抹靦腆,「我媽的意思是既然我這輩子都認定你了,她這個未來婆婆就得跟未來的媳婦兒多多來往,彼此熟悉一下。」
  「她……她不反對?」
  他目光懇切。
  「我已經找個時間跟她好好談過了,當然還有我妹妹孟潔,其實她也看得出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驕縱自私的於家大小姐,所以她們的反彈自然也就沒有了。」
  「她們真的這麼說?」於鳳荻不禁動容。
  「上一次你到我家去,我就發覺你的表情有異,一定是我媽跟你說了什麼,雖然你都沒有開口,不過我看得出來你很在意我媽和孟潔對你的看法。」
  於鳳荻嗔他一眼,「那還用說,誰教她們是你唯一的親人,我當然在意,不過為了你,我會努力贏得她們的贊同。」
  「鳳荻……」
  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深瞅著他,蠕動了下櫻唇,「呃……孟晉,你還記不記得前天我們通電話的時候,我曾經問過你的問題?」
  孟晉偏頭回想一下。「你是說如果你不是你,我還會不會愛你?」
  「對,如果我不是於鳳荻……你還會愛我嗎?」
  他啞然失笑,「我當然愛你了,不管你是不是叫於鳳荻,我愛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名字,甚至你的身份。」
  「真的?」
  「你這小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麼,老是問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於鳳荻啜了口花茶,舔了下唇,笑意微僵。
  「孟晉,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並不是於鳳荻,而且……另一個女人的魂魄借附在她的肉體上重生的,你——會信嗎?」
  他怔愕的瞪著她。
  那表情像是她頭上突然長出角來。
  「我知道沒有人會相信,連我自己也很難說服自己會發生這種事。」她自嘲的笑了笑,「我根本不是什麼喪失記憶,因為我不是真正的於鳳荻,當然不認得任何人,自然也不記得以前的事……」
  過了片刻,孟晉臉色凝重的開口。
  「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最後是句點,而不是問號。
  「這種事可以拿來開玩笑的嗎?」於鳳荻想裝出張笑臉來,可是怎麼也笑不出來。
  「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帶你去過一家安養院,還告訴你一個叫做趙小惠的女孩子的遭遇?其實她就是我,那裡也是我待了十年的地方。說起來還真像是靈異事件,要不是那天因為病危被送到醫院急救,正好於鳳荻也車禍重傷入院,就在斷氣的那一剎那,我的靈魂居然跑到她身上去了……」
  孟晉陡地彈跳起來,粗聲低吼,「這種只有在電影裡才會發生的事,你要我相信?」
  「我知道除非親身經歷,否則誰也無法相信。」她無奈的垂下頭。
  他下意識的排斥它。
  「既然這樣,就不要再說下去了。」
  「孟晉,我可以欺騙得了任何人,可是騙不了我自己!每次當你充滿感情的叫我鳳荻,爸媽喊我荻荻時,好像在提醒我,我並不是他們真正的女兒,也不是你原先愛的那個女人……」
  「不要說了!」孟晉後退兩步,目光排拒。
  於鳳荻把下唇都咬白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事情搞成這樣,我也不只一次祈求上帝,趕快把我們交換回來,可是……沒有用,任憑我怎麼向上帝禱告,它仍然沒有回應半句。」
  他一臉深受打擊,眼圈泛紅。
  「夠了!」
  「孟晉,你不覺得我和於鳳荻的言行舉止簡直判若兩人嗎?難道你都不曾懷疑過?」說出真相並沒有讓她的感覺好過點,反而更糟。
  親愛的上帝!她後悔了,她真的不該說出來。
  可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事到如今,由不得她不說。
  孟晉惡狠狠的瞪著她。
  「為什麼要說?你可以選擇什麼都不說的,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
  「我……」於鳳荻在地銳利的目光下畏縮了。
  他一個箭步上前,箝住她的肩頭,「為什麼要說出來?為什麼要在我付出所有感情的時候……」
  「因為……我希望你愛的是真正的我。」她終於說出自己的渴望,在漫長的歲月中,一直是在孤單和寂寞中度過,自己是多麼需要有個人來愛她。
  「那真正的於鳳荻呢?」孟晉緊攫住她帶淚的美眸。
  於鳳荻全身的血液都結冰了。
  他關心、他要的從頭到尾還是「於鳳荻」!
  「我們的靈魂交換之後,她……已經隨著趙小惠的屍體火化……」因為孟晉痛楚的眼神,讓她無法把話說完。
  孟晉踉蹌一步,臉白如紙。
  眨下滿眶的淚水,她的心也同時碎了……
  五分鐘後,於鳳荻宛如一縷無主孤魂般飄回臥房。
  她想大聲狂笑。
  明明可以不說的,那麼她和孟晉便會有個美好的婚姻和未來,可是現在一切都戳破了。
  這次,他們是真的完了。
  ☆ ☆ ☆
  星期六傍晚,孟母到黃昏市場買了好多菜回來,打算明天請未來的媳婦兒到家裡吃頓飯,既然兒子喜歡,她這個當媽的再反對也沒有意思,只會造成母子之間的衝突,說不定結了婚以後還會搬出去、那不等於兒子、媳婦兒都沒了,以後想看孫子一眼都沒機會,左思右想,只好隨便他們年輕人發展了。
  「我和她……分手了。」孟晉忍痛道出。
  孟母愣了半天。
  「你們……分手了?那A按呢?」』
  「哥,怎麼回事?是不是她以前的老毛病又犯了?」若不是於家大小姐又勾結上其他男人,她這個癡情大哥絕對不會說要分手的。
  他一副不願多說的表情。「沒有,是我覺得高攀不上她。」
  「嗄?」孟潔一臉呆相。都到了這節骨眼,才說高攀不上人家?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媽,明天就不用特別準備吃的了。」說完,便神行憔悴的踱回房內。
  「你哥這兩天的心情好像很差,他到底是想怎樣?」孟母實在搞不懂時下的年輕人,一會兒愛得要死不活,一會兒又說要分手了。「媽現在也贊成他們來往了,怎麼他反而說要分手?」
  「我哪知?」她也很納悶。
  孟母推了推女兒,「你進去問問看。」
  「不要啦!哥發起火來很嚇人的。」光想像,孟潔不禁打了個顫。
  孟母沉下老臉。
  「快去問啦!要是真的分了,媽好去請你那幾個阿姨幫他介紹對象,明年都二十九了,再拖下去就三十,我想要抱個孫子都不曉得要等到什麼時候,快去!快去!」
  「媽……好啦!我去就是了。」
  母命難違,孟潔只好硬著頭皮去了。
  敲了下門,不等裡頭的人回答,就推門探進頭去。
  「哥,我要進去了。」
  孟晉躺在牆邊的單人床上,兩手枕在腦後。「我現在不想談。」
  「分就分嘛,幹嘛擺著一張苦瓜臉?像她那種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不會煮飯也不會做家事,娶回家供奉,我和媽說不定都還得伺候她,你們早點分手也好。」
  他依舊兩眼直瞪著天花板。
  「說完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哥,男子漢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分都分了,還在這裡愁眉苦臉幹什麼?」孟潔來到他床邊迭聲數落。「我倒覺得上次來的那位宋小姐跟你比較相配,你可要把握機會,徹底把她忘了,可不要再吃回頭草。」
  「說夠了沒有?」孟晉坐直身軀怒視妹妹。
  孟潔吐了下舌尖,「說完了。」
  「讓我靜一靜可不可以?」
  「可是沒問個理由出來,媽要是問起,我要怎麼回答?」她也很不想管。「不然你自己去跟媽說。」
  他霍然又倒了回去,右手橫擱在額頭上。
  「不是每件事都有理由的。」
  「是不是你發現她對你不忠,同時腳踏多條船?」
  孟晉沒好氣的橫睨她一眼,「你著太多連續劇了。」
  「還是她這一陣子的表現都是假裝的,其實是在玩弄你的感情?」孟潔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我就在想一個人的個性怎麼會變得那麼多,果然讓我猜中了,她根本是在耍你,哼!連我都被她給騙了。」
  「她沒有玩弄我……只是她並不是她……」
  孟潔聽得霧煞煞。「什麼她不是她?那她是誰?」
  「她並不是原來我所認識的於鳳荻。」這就是他一時無法接受的。
  「哥,你頭殼壞去啦?」孟潔怪叫一聲,「難道你喜歡的是原來那個美麗輕浮、行為又不檢點的於家大小姐?不會吧?」
  孟晉閉了下眼。
  「說了你也不會懂。」
  「哥是真的要跟她吹?」
  他為之語塞。
  因為心中還是有一絲的不確定。
  自己究竟愛的是誰?
  是於鳳荻?
  抑或是附在她身上的女人?
  「既然都分手了,就要分得乾乾淨淨。」
  「你在幹什麼?」瞥見妹妹走向衣櫥,他不由得全身繃緊。
  就見孟潔在衣櫥裡翻了半天,最後撈起一樣長形物。
  「你們都分手了,那這個東西也沒必要留著了。」
  「把東西還給我!」孟晉伸手要搶。
  孟潔側身一閃,看著手上的女用雨傘,那是支一看就曉得是年輕女孩專用的,傘面是淡淡的粉紅色系,細細的傘柄上還掛著小熊吊飾做點綴。
  「這是她的對不對?」
  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她。「還給我!」
  「哥,你根本忘不了她。」
  孟晉臉色難看的從妹妹子上將雨傘搶了回去。
  「那是我的事,你少管!」這把雨傘包含了他的初戀回憶,這十年來一直保存得完好如初,如今卻成了他最後的思念……
  她氣得直跳腳。
  「哥,你再這樣優柔寡斷,只會痛苦一輩子。」
  「出去!」他將妹妹往門外推。
  「哥……」孟潔在外頭敲著門板。
  孟母趕緊過來詢問。「怎麼樣?你哥有沒有說什麼?」
  「我再也不要管他的事了!」真會給他氣死。
  百般無趣的盯著伸展台上展示的當季流行時尚,於鳳荻偷偷打了個呵欠,真不曉得這些富家千金、名流公子買這麼多貴得嚇人的衣服幹什麼?而且好像在比賽誰買得比較多,各個搶著下單,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看了下時間,實在坐不住了,才作勢要起身離席,帶著濃濃古龍水的男性氣息就從頸後撲來,讓於鳳荻差點要捏住鼻子。
  「要走了?」
  於鳳荻不善的瞪著他,「不行嗎?」
  要不是收到邀請函,又在于氏夫婦的強力說服下,她才來參加今晚的盛會,否則也不會遇到這個叫向天麒的男人。
  根據她的瞭解,他也是「於鳳荻」的眾多男友之一,還是某某財團總裁的長子,更巧的是,他的弟弟向天麟竟然就是那酒後開車,才導致車禍發生的罪魁禍首,兩兄弟同時都在追求「她」。
  「只要你於大小姐開口,哪有不行的道理。」向天麒一派紳士的幫她取來大衣,為於鳳荻披上。「想要去哪裡,我都奉陪。」
  「回家。」她假笑。
  向天麒露骨的瞅著她不需要太多妝點就嬌艷如花的臉龐。
  「這麼早就回去不像你平常的作風,要不要到我那兒坐坐?」
  「我沒興趣。」看他一臉色相,就曉得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他按了往樓上酒吧的電梯,「我請你喝杯酒。」
  「我在戒酒。」冷冷的回他一句。
  「那麼聊聊總可以吧!」
  於鳳荻斜睨他奸笑的噁心嘴臉。「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跟「她」交往的男人都是這種類型嗎?實在令人倒足胃口。原來這些有錢公子哥除了吃喝玩樂,可以說一無是處。
  「以前我們可是有『很多事』可以聊的。」他語帶性暗示。
  聞言,她登時翻臉不認人。
  「現在我不想跟你聊可以吧!」
  當!向天麒點了根煙,從白霧中,莫測高深的覷著她。
  「想不到一場車禍,居然讓你整個人都變了,不過,也比以前更迷人了,難怪華漢聲和汪子旭會不甘心敗給一個司機。」
  她攢起柳眉,「你要說的只有這個?」
  向天麒神秘的笑了笑。
  「但是我又聽說你和那個司機已經吹了,這就表示我又有機會。」
  「說算我和孟晉分手了,也不會跟你在一起。」神經病!
  說完,繃著嬌容往會場外走。與其跟他周旋,不如回家睡覺。
  「你真的這麼不給面子?」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於鳳荻回眸嬌斥,「放開我!」
  「還沒有女人拒絕我。」向天麒一時下不了台,老羞成怒。
  「那我就當第一個。」她反唇相稽。
  「啪!」一個耳光猝不及防的揮向她的臉頰,讓她的淚水當場飆了出來。
  「你……」於鳳荻沒想到他居然有暴力傾向,登時倒退幾步,就怕他又再次暴力相向。
  向天麒猙獰著嘴臉,完全沒有方纔的紳士風範。
  「像你這種女人就是欠男人教訓,不想挨揍的話就跟我走,否則別怪我不給面子,走!」
  「我不去,放開我!」她不敢想像跟他走之後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哇啊……」
  一個巴掌又陡地甩了過來,讓於鳳荻又痛又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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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10:5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就在這一剎那,一道黑影撲了上來,和向天麒扭打成一團。
  一聲熟稔的男性怒吼在她耳畔響起。
  「你這個畜生居然動手打她!」
  向天麒沒有來得及防備,只能處於下風,被壓在地上痛毆一頓。「啊……不要打了……救命啊……」
  「你不是很強嗎?」孟晉所有的自製宣告瓦解,發狂的揮動著拳頭,「不要只會打女人,有種就還手啊!」
  從驚懼中回過神的於鳳荻捂著紅腫的面頰,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孟晉,好了,不要打了……」
  「啊……快救我……鳳荻,快叫他不要再打了……」被打成豬頭的男人不斷向她求救,那淒慘的呼救聲可不像方才施暴時的神勇。
  「已經夠了!」她驚魂甫定的把孟晉拉開。
  孟晉兩眼仍舊死瞪著他,胸膛因為劇烈喘氣而上下起伏著。
  「呼呼……你要是再敢碰她一根寒毛,我會殺了你!」
  「姓孟的,我要告你!」向天麒一身的狼狽不堪,還逞強的撂下狠話,「我非要告到你去坐牢不可。」
  於鳳荻有恃無恐的睥睨他。「你如果要告他,那我現在就到醫院驗傷,我們法院見!」就不信他有臉把事情鬧大。
  「你……」他為之氣結。「哼!」
  目送向天麒悻悻的離去,她在心裡吁了口氣,才發現自己兩腿都在打擺。
  「你的臉都腫了,我送你到醫院去。」孟晉伸手想觸碰她的頰,可是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她垂下眼瞼,「不用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董事長要我來接你的。」
  「哦!」原來是這樣,她心口一沉,還以為是他想通了。「我可以搭計程車,不需要麻煩你。」他們已經不是情侶了不是嗎?
  孟晉很想抱住她,可是……
  「你真的不去醫院?」
  「沒必要把事情鬧開,頂多以後避著他就好了。」於鳳荻想要微笑,可是臉頰傳來的痛楚讓她沒有成功。「今晚的事,你千萬不要告訴我爸媽……呃,我是說『於鳳荻』的父母,我不希望他們擔心。」
  他微微頷首。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
  於鳳荻擠出一絲蒼白的笑顏。
  「那就麻煩你送我回家了。」
  ☆ ☆ ☆
  轎車停在窄小的巷口,於鳳荻看著窗外的景物,一臉狐疑。
  「你為什麼載我來這裡?」她還以為他會直接送她回家。
  孟晉跟還沒有打烊的雜貨店老闆說了一聲,先將車子暫時借停在門口。
  「你這樣子回去,董事長他們一定會發現,今晚就先在我家住一晚吧!」
  「可是……」
  他打開車門,「下車吧!」
  眼看他態度堅持,於鳳荻不得不照他的意思去做,跟著孟晉上了三樓,等著他開門進屋。
  「回來啦?」獨自在客廳看韓劇的孟潔隨口打聲招呼,並沒有注意到多了個客人,直到上廣告之後,才撥空瞄了一下。「咦?」
  於鳳荻怯怯的點了下頭,有些尷尬。
  「你的臉怎麼了?」孟潔目瞪口呆。
  「小聲點!」走到冰箱前的孟晉回頭低喝,「不要把媽吵醒了,這裡沒有你的事,回房間睡覺去。」
  「現在才十點而已,我還睡不著。」她走近幾步,眉頭皺了皺,「哥,這個該不會是被你打的吧」」
  於鳳荻噴笑,卻不小心扯到痛處。「孟晉不是會打女人的男人。」
  「我想也不是。」
  他很快的找出一條乾淨的毛巾,放進倒了冰塊的冰水中,最後再擰乾。「把它放在臉上冰敷。」
  「你們又和好了?」孟潔輪流看著兩人,歎了口氣,似乎早猜到會這樣。
  孟晉橫她一眼,「去睡覺!」
  她只好嘟著嘴,乖乖的回自己房間。
  「好冰。」於鳳荻看著自己凍得發紫的小手。
  「我來……」
  「我自己用就好了。」她柔聲婉拒。
  孟晉只好起身去幫她倒杯熱茶,擱在她旁邊的茶几上,再撥了通電話到於家,于氏夫婦聽說女兒今晚要待在孟家,自然不疑有他。
  「其實你根本不用對我這麼好。」
  他不置一詞。
  於鳳荻覺得臉頰紅腫的情況已經好多了,於是放下毛巾。
  「我已經明白自己並不是你真正喜歡的那個女人,所以……請你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不然我……我會忘不了你。」
  好久、好久,孟晉總算出聲了。
  「事情如果像你說得那麼簡單就好了。」
  「難道不是嗎?」她喉頭一梗,「真正的於鳳荻已經不在了,而我只是幸運的擁有她的外表,對你來說,只是個欺騙你的感情的陌生女人,這一點都不複雜。」
  盂晉表情深奧的直瞅著她。
  「你真的這麼想?」
  「我已經不曉得該怎麼想了……如果你要恨我、怪我都隨便你,我只知道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多見一次面,又心痛一次,何苦來哉?
  「鳳荻……」
  「不要!」於鳳荻努力的把淚水眨了回去。「我不想聽見你叫她的名字,你也不要再把我當作她了,因為我不是……我想我還是回去比較好。」
  他輕輕的握住她的手腕,「我們談談好嗎?」
  於鳳荻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還要談什麼呢?你愛的是於鳳荻,並不是我,這就是答案,那就沒什麼好談了。」
  「不,你錯了。」
  「哪裡錯了?」孟晉將她的嬌容輕扳了回來,讓兩人能夠面對面。
  「我是愛她,可是……我也愛你。」
  她原本憤慨的神情霍然化為一片愕然,吶吶的輕喃。
  「你……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怎麼可能?」
  「這就是我內心交戰的原因。」他彷彿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口。
  於鳳荻氣惱的推他一把。「孟晉,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不要給我一個希望之後,又親手消滅它。」
  「我愛她,因為她是我的初戀,那份感情美好又單純,讓我永難忘懷。」孟晉把她按坐在椅上,「而我愛你,是因為你的善良和溫柔,就算所有的人都排斥你,你仍然努力不懈,想用誠意去打動人家,這樣的你,讓我想不愛都難。」
  她聽了心都融化了。
  之前的怨氣也就跟著煙消雲散。
  孟晉抹了把臉。「或許這就是我這些日子無法原諒自己的地方,因為愛上你,就好像背叛了她,那份歉疚感讓我不安。」
  「你說的都是真的?」臉上悲喜交集。
  他用拇指拂去她的淚珠,「你肯再原諒我一次嗎?」
  「孟晉,我……好怕。」
  「我也是。」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擁抱她了。
  於鳳荻嗚咽一聲,投入他的懷抱。
  「我怕萬一哪天上帝發現它犯了錯,決定把我召回去……我不想離開你!」
  「這種事只會發生一次,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
  「你怎麼能確定?」
  「因為太不合邏輯了。」
  她噘唇斜睨,「你真的確定不會?」
  「呃……」不善說謊的他不禁遲疑了。
  只聽見「噗嗤!」一聲,於鳳荻登時笑得花枝亂顫。
  孟晉也跟著展顏,再也情不自禁的封住她的櫻口,堵住她的嬌笑……」
  「嗯咳!」兩個大小不一的輕咳聲,讓兩人霍然臉紅的分開。孟家母女早已躲在門縫裡偷窺,眼見他們吻得難分難捨,唯恐擦槍走火,不得不出聲警告。
  「孟媽媽……」當場被抓包的於鳳荻羞窘的低叫。
  還是孟晉比較沉著。
  「媽,你不是睡了?」
  「我起來上廁所不行嗎?」孟母瞪了瞪兒子。
  孟潔不免取笑一番,「哥,看不出你是惦惦吃三碗公飯的男人。」
  羞得無地自容的於鳳荻只好躲在孟晉身後。
  「好了,不要讓人家不好意思。」孟母嗔了下女兒,看小倆口甜甜蜜蜜的模樣,她也不便再表示意見。「孟晉,既然她今晚要住下,就讓她睡孟潔的房間,孟潔,你來跟媽睡。」
  「是。」
  ☆ ☆ ☆
  早上十一點,於鳳荻笑意嫣然的從二樓下來,一顆心還飄飄然的。
  昨天孟、於兩家的父母正式見了面,為的就是討論她和孟晉的婚事,過了農曆春節新年就滿二十九歲的孟晉,在中國人的習俗上,男方通常都會避過這一年,於是雙方家長決定先讓他們訂婚,只等挑個好日子,他們便是未婚夫妻了。
  她的嘴角噙著一抹幸福的嬌媚笑顏,心中有著無限感慨,若不是上帝的惡作劇,自己根本得不到這麼多愛,不但于氏夫婦視她如己出,孟晉又寵她愛她,這輩子她再也無所求了。
  下樓來,原本想走側門出去,從那裡也可以直通外頭,中午跟孟晉約好在公司附近的餐館吃飯,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可是當於鳳荻的眼角無意中往客廳內一瞟,似乎來了兩位客人,不由自主的駐足。
  那是一男一女,年紀大約都在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貌不驚人、穿著普通,從兩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模樣來看,兩人應該是夫妻才對,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能是她的出現讓兩人的表情顯得有些慌張,急急忙忙的站起來,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你不是於家的大小姐嗎?呵、呵,大小姐你好,好多年不見了。」男人咧開黃板牙,猛對著她哈腰行禮。女人也在旁邊不停陪笑著,「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真是好有氣質,身材又好,穿什麼都好看。」
  和兩人才一照面,於鳳荻臉色頓時發白,什麼話都沒說,下意識的逃進廚房中,裡頭只有杜媽在。
  「大小姐,你不舒服啊?」
  於鳳荻像溺水的人緊抓住她的手,「杜媽,那兩個客人是誰?」
  「哼!說起來就有氣,他們這對夫妻根本是看準董事長和太太心軟好說話,專門來勒索的。」杜媽滿臉不齒和氣憤。
  「勒索?」她輕聲重複。
  「大小姐不記得了?十年前家裡的司機小劉載大小姐放學回家的途中,不小心在路上把一個女孩子撞成重傷,還害人家變成了植物人,他們就是那個女孩子的父母。」
  這個情節好熟悉,熟悉到讓她害怕。
  杜媽說得義憤填膺。
  「當時撞到人的是小劉,董事長念他家境不好,又有中風的父親要養,於是替他出了八百萬的和解金,想不到這對夫妻有夠貪心的,這些年來常常打電話來要錢,每次都裝得可憐兮兮,說什麼被公司裁員找不到工作啦,要送女兒到大陸的醫院治病,可是身上都沒有錢啦,理由一大堆,一次兩次的來家裡要錢,董事長和太太都是念佛的人,也沒有跟他們計較,想不到今天又來了,臉皮真厚。」
  「他……他們是不是姓趙?」她顫巍巍的問。
  「沒錯,就是他們。」
  於鳳荻臉白如紙,「真的是他們……」
  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她沒有半點喜悅,只有無盡的難堪和羞恥,萬萬想不到他們竟然是這樣貪得無厭的人。
  或許撞傷她的司機真的有錯,難道,他們就沒有嗎?
  說什麼要送她到大陸就醫,明明把那些錢拿去享受和揮霍,卻連她的最後一面也不肯見,還枯托陳媽媽張羅,甚至還來敲詐於家……
  她真的好羞愧。
  「我爸媽知道他們來了嗎?」
  杜媽點了點頭,「董事長和太太本來有事出門去了,不過我已經通知他們,應該快到家了……啊!我聽見車聲了。
  果然隔了一會兒,于氏夫婦已經從大門進屋。
  ☆ ☆ ☆
  見到財神爺回來,趙寶全馬上裝出一臉苦樣,嘴裡哀聲歎氣著。
  「董事長,我們也知道這些年你們已經幫得夠多了,實在不好意思再上門,可是,我們夫妻倆真的找不到人可以幫……」
  李翠頻頻拭著眼角,「是啊、是啊!要不是為了我們家小惠的病,我們也不想來……」
  「都這麼久了,還是沒有進展嗎?」於國慶和妻子相視一眼,他們也能體會對方愛女心切的情緒。
  聽見他話中憐憫的語氣,趙寶全在心裡賊笑,可臉上保持著憂愁的表情。
  「最近有人幫我們介紹一位大陸來的氣功師父,聽說他用氣功灌頂的方式已經治好許多植物人,可是……他的費用很高,發一次功就要十萬,而且還得連續做上幾次才有效果出來,我們……我們實在負擔不起啊!
  「嗚嗚……我可憐的女兒,小惠還這麼年輕,一輩子就這麼毀了……」李翠哭得煞有其事。
  張潤貞也能感同身受,「趙太太,你先別難過,只要那位氣功師父真有這麼大的能耐,不管多少錢總要試試看。」
  她暗喜在心。「那你們的意思是……」
  於國慶沉吟片刻,「救人要緊,我先開一張支票給你們……」
  「爸,等一下!」
  就在趙寶全夫妻倆快要掩不住眼中的狂喜之際,再也忍無可忍的於鳳荻走進客廳制止。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生父母來於家招搖撞騙。
  「荻荻?」
  於鳳荻來到于氏夫婦身邊,「爸、媽,我能不能先問他們一些問題?」趙小惠明明已經死了,他們居然還敢假藉她的名義上門敲詐,她絕不能讓他們得逞,否則這種事以後還會繼續發生。
  「你要問什麼?」張潤貞一臉不解。
  她直接面對趙寶全夫妻。「我想請問兩位,趙小惠目前住在哪家安養院?我想我也有責任去探望她。」
  「呃……不、不用了,我們怎麼敢麻煩大小姐呢?」李翠眼神閃爍,額頭沁出冷汗。「老公,我說的對不對?」
  趙寶全也沒料到情勢會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對、對,你是千金大小姐,我們怎麼好意思讓你去探病,真的不用了。」
  「不過我倒是聽說她住在安養院裡的那段時間,你們很少去看她……」果然話才出口,於鳳荻就看夫妻倆的神色丕變。「只是不曉得這消息正不正確?」
  「當、當然不是真的,我們只有小惠這麼一個女兒,怎麼會不關心她呢?」李翠用手肘拐了下丈夫,暗示他說點什麼。
  他結結巴巴的陪著笑,「我們都嘛每天去看她,而且還常常熬雞湯去給她喝……怎麼可能不管她,大小姐真是愛說笑。」
  聽他們滿口謊言,於鳳荻心都冷了。
  「這樣啊!可是我最近認識一位陳媽媽,她就在蘆洲開了一間安養院,曾經聽她聊起院裡有個文孩子,她的父母都把她丟在安養院裡不聞不問,直到三個月前去世了,她的父母連後事都沒有出面替她辦理,我記得那個女孩子好像也叫趙小惠……」
  「那、那,那只是巧合而已。」李翠冷汗直冒,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荻荻,是真的嗎?」張潤貞聽出一些玄機。
  於國慶也皺起眉,「趙先生、趙太太,我女兒說的是真的嗎?」
  「我……我看我們還是先走好了,不打擾了。」到手的鴨子飛了,趙寶全作賊心虛的拉著老婆快快走人,免得待會兒被扭送到警察局去就慘了。
  原來他們被當作冤大頭,居然還不自知,於國慶不禁感歎有些人真是財迷心竅,連女兒都可以利用來詐騙金錢。
  他搖頭歎氣,「唉!世上怎麼會有這種父母?」
  「那個孩子有這樣的父母,實在可憐。」張潤貞也十分感慨。
  「對不起。」於鳳荻羞漸的代他們道歉。
  她疼惜的撫著女兒的頭,「傻孩子,又不是你的錯,道什麼歉?」
  「真的對不起……」只有她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 ☆ ☆
  坐在餐館的一角,無精打采的撥弄盤子裡的墨魚面,就是沒有胃口。
  「你的眼睛紅紅的,昨晚沒睡好?」孟晉審視著她的嬌容。
  她本能的迴避,「只是覺得自己太幸福了,反而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太幸福也會害怕?」
  於鳳荻笑得有些牽強和不安。
  「我只是擔心會不會又發生什麼事來拆散我們,心裡總是不踏實。」
  「你想太多了。」
  「或許吧!」
  孟晉將手掌覆住她置在桌面上的小手,「不要擔心,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
  她反手握住他,手指交纏。「這是你說的喔!」
  「我保證。」他細細摩娑著她柔膩的肌膚。
  一道弱不禁風的纖弱身影突兀的來到他們的桌旁,打斷了兩人深情的凝視。
  來人是宋芷喬。「是你?」孟晉詫異的挑眉。
  於鳳荻看著泫然欲泣的她,霍然心中瞭然。「你好。」
  瞪著兩人交握的手,宋芷喬雙唇微顫。
  「鳳荻,我聽說……你和孟晉要訂婚了?是真的嗎?」
  「是真的。」纖軀微晃了晃,「孟晉,你真的要娶她?」
  「對。」簡簡單單的一個字,道盡了所有情意。
  「為什麼?」兩行清淚不聽使喚的滑下玉頰。
  「宋小姐……」
  宋芷喬哀哀切切的呢喃,「她有什麼好?我哪一點比不上她?」
  「我愛她。」
  秀容一片慘白,「可是,我也愛你,愛了整整十年,孟晉,為什麼你不能愛我?為什麼?」
  因為這個角落的騷動,讓整間餐館陡地安靜下來,包括工作人員和客人都仔細觀看這場三角習題會如何收尾。
  孟晉臉色一正。
  「對不起,愛情不能因為你愛我,我就必須有所回報,它是互相的。」
  「那我該怎麼辦?」她滿臉傍徨無助,「我樣樣都不比她差,我甚至可以比她更愛你,孟晉,你都忘了嗎?她過去那樣一次次的傷害你,你為什麼還要愛她?」
  他站起身來,試著讓對方保持冷靜。「宋小姐……」
  「鳳荻,你身邊總是圍繞著那麼多的男人,不愁沒有人愛,求求你把孟晉讓給我好不好?」宋芷喬擺低姿態,淚眼婆娑的哀求著。
  於鳳荻抿起櫻唇,硬下心腸回絕。
  「抱歉,我辦不到,愛情是不能轉讓的。」
  「宋小姐,我相信自己並沒有做出一絲一毫讓你誤解的事情,對於你,我只把你當作朋友,並沒有男女之情。」他不願見她越陷越深。
  她突然不由分說的抱住他,「孟晉,沒有你,我會死的。」
  「你!」宋芷喬仰起淚痕交錯的秀容,眼中射出兩道詭光。「我說的是真的,你如果要娶她,我就死給你看!」
  「喝!」在場的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於鳳荻的心頭。
  「好!很好!如果你覺得自己的命這麼不值錢,可以動不動就拿來威脅別人,那你活著也沒有意義,就去死好了。」
  這一剎那,所有人都震懾住了。
  「嗚嗚……」沒想到會被她凶,宋芷喬哭了出來。
  於鳳荻繃著怒顏,直瞪著她的淚眼。「既然連死都不怕了,你還哭什麼?你到底知不知道死是什麼?它不是一了百了、萬事皆休,真正的死是想死又死不成,想活又活不了,只有一絲呼吸,沒有意識的躺在床上,你嘗過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嗎?」
  「我……」她被那種凌厲的氣勢給駭住了。
  「你要死是不是?好,你是要選擇跳樓,還是要吃安眠藥,或者你想開瓦斯自殺?不過你可不要半途因為太痛舌就說你不想死了,到時候沒有死成,必須一輩子都躺在床上,到時你會恨不得有人能幫你解脫……」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宋芷喬摀住雙耳,恐懼的倒退。
  「為了一個男人就要自殺,你可真有出息,還敢說樣樣都不輸給我,至少我不會去尋死,用這種卑鄙的手段讓孟晉良心不安。」
  她蹲了下來,哭得肝腸寸斷。「嗚……嗚……」
  「好了,鳳荻。」盂晉一臉動容的將她摟住,心情澎湃不已。
  於鳳荻擤了擤鼻子,讓奔騰的情緒稍微緩和下來。
  「我送她回家,你也趕快回去上班吧!」
  「嗯,我再打電話給你。」這一刻,他多麼以她為榮。套一句她說的話,感謝上帝讓他遇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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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4 21:11:0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週末來到孟家吃飯似乎已經成了慣例,也確實感覺到孟母和孟潔不再對她抱有敵意,而是真的敞開心扉接受她。
  「我正在跟你媽聊天,你拉我進來做什麼?」她紅著臉抱怨。
  孟晉將房門關上,再也克制不住情慾,吻住她的櫻口。
  「唔……」於鳳荻掙開他的嘴,面紅耳赤的推了推他,「你媽和你妹都在外面,你可不要想亂來喔!」
  他低笑一聲,「我知道。」
  「到底什麼事?」
  「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孟晉眼中飽含了全部的感情,「現在的我已經分得很清楚了,我愛你,比愛『她』還要深。」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真正的於鳳荻。
  她眼眶倏地濕了。
  「我還以為永遠聽不到這句話。」
  「我真的很笨,摸索了這麼久,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意。」孟晉嗓音微啞,「就算『她』還在世上,我也能大聲的告訴全天下的人,我愛的人是你!」
  於鳳荻又哭又笑,「我……我還以為你這個人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結果……不過我真的好高興。」
  他遞了張面紙給她擦眼淚,「我沒想到會把你弄哭了。」
  「這叫喜極而泣。」她嬌嗔。
  孟晉朝她寵溺的微笑,然後踱到衣櫥前面,打開它,再從裡頭出那把小心珍藏了十年的物品。
  「這把雨傘裡頭有著屬於我和鳳荻初戀的回憶,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還能繼續保存它。」他想徵求她的同意。
  她愣愣的盯著它,下意識的接過去,在碰碰到的那一瞬間,好像有一道電流快速的通過她的腦部,同一時間,想起某些不該屬於她的記憶。
  「這把雨傘是……」
  「是鳳荻最喜歡的雨傘。」語氣中充滿著懷念,「我還記得那天放學的時候,外頭下著大雨,我沒有帶傘,正打算淋雨回去,這時有輛轎車經過我身邊快速駛過……」
  「沒想到濺了你一身泥水,只是像個呆子般站在那兒,後來轎車後座的車門被人打開,我……不,於鳳荻顧不得會不會淋到雨,很快的從裡頭跑了出來,一直向你道歉,還把這把雨傘拿給你用。」她宛如夢囈般的低喃。
  「你怎麼知道?」他滿臉驚愕的睇睨她。
  「呃?」
  「你怎麼會知道當時的情形?」孟晉又問了一遍。
  「真的是像我說的那樣?」於鳳荻登時呆若木雞。
  「沒錯。」他重重的點了下頭,「完全像你說的,可是……你怎麼會……照理說你只是附在她身上,應該不可能擁有她相同的記憶才對……」
  她曲起指節,敲了敲自己的腦門,滿眼困惑,「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剛剛我的手一碰到這把雨傘,突然之間有好多畫面浮現在腦海中,當你在敘述的時候,我就自然而然的說出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前的情形真是太詭異了!
  於鳳荻死盯著手上的雨傘,輕顰眉心,腦中的畫面似乎漸漸清晰,讓她的呼吸急促起來。
  「你又想起什麼了?」
  「我……我不知道……好像在學校的操場上……大家在玩一種叫做躲避球的遊戲……」耳畔似乎傳來學生們的嬉鬧和奔跑聲。
  孟晉屏住氣息,「然後呢?」
  「其他同學都出局了,只剩下我和你……不,是你和於鳳荻,為了不讓她被球打到,你就……」
  他順勢接了下去。「要她躲在背後,然後努力接下所有的球,不讓球打到她,直到下課鐘響為止。」
  「對。」於鳳荻驚異的看著他。
  「你還想到什麼?」
  記憶有些錯亂,她不由得在房裡來回踱步。「你不要再問了,我都被搞糊塗了,就好像一剎那之間,有人把她的記憶強行灌到我的腦子裡,我的頭都快炸開來了……」
  叩叩。
  「哥,出來吃水果了。」孟浩在門外嚷道。
  「知道了。」孟晉揚聲回道。
  「我想回去了。」她的臉色不太好。
  「好吧!就讓它順其自然,什麼都不要想了。」
  孟晉心裡總覺得事有蹊蹺,不過也不忍心再追問。
  ☆ ☆ ☆
  夜深人靜。
  於鳳荻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兩個小時,腦子裡亂烘烘的,時間過得越久,越多東西平空冒出來,到了最後,她甚至產生一種錯覺,自己是於鳳荻本人。
  不行!
  她從床上翻身坐起,抓亂了金紅色的頭髮。
  一定有誰可以為她解答,否則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瘋掉。
  可是,她該去找誰?上帝嗎?
  她披上睡袍下了樓,到廚房沖了杯熱牛奶暖暖身子,也讓思路湧躍些。
  找上帝是不可能,那麼這世上除了於鳳荻本人,再也沒有比她更瞭解自己了。
  想到這裡,她馬上撥了室內電話到傭人房。
  「喂。」是個睡意很濃的嗓音。
  「小穗嗎?」於鳳荻赫然想起現在是半夜兩點多。「對不起,吵醒你了,你知道……呃,我念高中時的一些私人用品收到哪裡去了?」
  小穗沉吟幾秒,畢竟當時她還沒有到於家來工作。
  「我不太清楚,不過閣樓上堆了很多東西,或許是放在那裡,要幫你找嗎?」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找就好了。」興匆匆的掛上電話,於鳳荻經迫不及待的上閣樓尋寶去了。
  只是沒想到堆在上面的東西真的很多,而且佈滿灰塵。
  她找來手帕摀住唇鼻,開始從堆在最外面的紙箱找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原本滿腔的期待隨著一次次的失望而消失,讓她不禁有些氣餒,越來越不懂自己到底要證明什麼。
  一無所獲的解開手帕,又困又累的癱坐在牆邊,聽見有人攀上樓梯的聲音,本能的掀開眼瞼,見到小穗探頭上來。
  「大小姐,你已經找了一整晚上,到底要找什麼,我來幫你。」
  她苦笑,「我已經找完了,等一下就下去。」
  小穗才把頭縮了下去,嗒嗒嗒的往下走。
  「算了,不找了。」她拍拍屁股起身,不期然的看見有只蟑螂從腳邊爬了過去,嚇得她當場又是跳腳、又是尖叫,一陣乒乒乓乓,還弄翻了好幾隻箱子。
  「慘了!咳咳咳……」這下不只要重新收拾,還被到處飛揚的灰塵嗆得好難受。
  重新將手帕綁了起來,然後試著將紙箱一一堆高。
  於鳳荻不經意的瞄到一隻紙箱被刻意藏匿在層層雜物後頭,所以方才都沒注意到它的存在。
  「這裡頭裝了什麼?」
  她將紙箱拖了出來,輕手輕腳打開,免得灰塵又漫天飛舞。
  當紙蓋開啟,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套女生的高中制服,因為上頭繡著某某高中的字樣,正是於鳳荻高中就讀的學校。
  撥開幾件衣物,於鳳荻在下面找到幾個可愛的小熊玩偶,還有小熊鑰匙鏈、小熊髮夾、小熊發圈,可見得原來的主人非常喜歡收集同款的圖案。
  然後她看到了一本粉色調系的日記本,心跳的速度猛地加快。
  情不自禁的深吸口氣,她將日記本拿了出來,封面上依然是同樣的小熊圖案,只是看著它、摸著它,連一頁都不需要翻,她竟然可以知道裡頭寫了些什麼秘密,讓她整個人都震住了。
  將日記本壓在胸口上,按捺不住狂跳不已的心臟,二話不說,馬上就離開閣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有一種模糊的預感,這本日記可以為她解開所有的謎團。
  ☆ ☆ ☆
  「沙沙沙……」一陣翻動紙張的聲音,於鳳荻找到了第一次出現「孟晉」兩個字的那天,看著上頭娟秀的字跡,不禁屏住氣息。
  班上來了個年紀比我們大的同學,他叫孟晉,外表比其他同帥又高,感覺也較為成熟,聽說是因為家庭因素,曾經休學兩次、今年終於重新回到學校上課,身為新任班長,我必須主動去認識他……
  原以為孟晉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可是當我看到他趕不上化學老師上課的進度,將抄好的筆記借給他時,他居然臉紅了,讓我覺得他好可愛……
  今天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孟晉終於主動跟我說話了,雖然只是謝謝我為他做的筆記,讓他的功課不至於趕不上其他同學,但是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下午在上英文課時,孟晉不小心又打瞌睡了,讓老師很生氣,但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因為他每天放學回家,得幫媽媽到黃昏市場賣菜,早上又得去送報紙,所以一定很累……
  孟晉婉拒了我幫他補習英文的好意,讓我心裡好難過,他是不是討厭我?原來我已經這麼喜歡他了,可是他呢?
  今天孟晉把我早上做的壽司都吃光了,雖然捏得不是很好看,可是看他吃得狼吞虎嚥,我只能坐在座位上偷笑,因為要是讓同月知道,那多難為情啊……
  不過隨便翻到某個頁數,於鳳荻對上面的一字一句有著說不出的熟悉,彷彿是她前一秒才寫下,而不是十年前。
  接下來詳細的記載著每一天所發生的事,全部圍繞在孟晉身上,孟晉做了些什麼事、又說了些什麼話,在短短的三個月之內,可以看得出兩人對彼此的好感,卻又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只能藉著功課和食物的傳遞讓這段少男少女的初戀情愫延續下去。
  於鳳荻不由得噙著笑意,將它們一一看完,她可以深刻的感受到這本日記的主人的心情,就宛如是她本人似的。
  當她再翻頁,後頭竟是一片空白。
  對了!她記得那場差點致命的車禍就發生在這期間,自己就是在當時傷勢過重而成了植物人,可是坐在後座的於鳳荻只是受到驚嚇,並沒有受傷,為什麼日記沒有再寫下去,反而被藏了起來?
  無數個問號在腦中盤旋不去。
  她斂後沉思著,小手隨意的翻動日記,忽然像是發現什麼,再次小心翼翼的翻找,果然看到在某一頁有被撕掉的痕跡,而在下張空白的頁數上,似乎因為寫得太用力,而被拓印下來。
  聰慧如她,馬上想到一個辦法。
  找到了一支鉛筆,再將筆芯打斜,把整張紙都給塗黑,隱約的字跡自然而然的凸顯出來。
  不過當於鳳荻乍然見到那些與之前完全不同筆跡的字句時,全身如遭電極。
  這是真的嗎?不是我在作夢?
  我居然一眨眼變成於家的大小姐,再也不是那個又窮又醜的趙小惠……我的爸爸是兩家公司的大老闆,媽媽對我又好又溫柔,跟我原來的父母完全不一樣,這一定是老天爺看我可憐,所以才會成全我的心願……
  以後我就叫做於鳳荻,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想要買什麼東西都可以……我再也不用當趙小惠,再也不會被同學嘲笑了……
  對了,這件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是秘密……
  我要小心,絕對不能露出馬腳……
  於鳳荻霍然感到天旋地轉,呼吸困難。
  親愛的上帝!這究竟是誰開的玩笑?
  原來這一切都搞錯了,自己才是真的於鳳荻,卻陰錯陽差的和趙小惠的靈魂交換……
  外頭下著傾盆大雨,車窗上的兩支雨刷快速的左右擺動。
  她叮囑前頭的司機開慢一點,可是仍然晚了一步……
  吱!
  伴著刺耳的煞車聲,一具同樣背著書包的瘦弱人體被撞飛了……
  「啊……」於鳳荻驚呼出聲,美眸瞠得好大,失去的記憶重新被找回來了。「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
  因為她的肉體被趙小惠侵佔了,自己不得不附在原先屬於趙小惠的身軀裡,所以,當她漸漸有了意識,偏偏記憶又被不知名的力量給剝奪,自然而然就以為自己就是趙小惠……「怎麼會這樣?我、我居然才是真的於鳳荻……」
  她全身虛軟的坐倒在地毯上,重新的看著手上的證據。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進來的是張潤貞。
  「荻荻,你在忙什麼,連早飯都不吃了?」
  於鳳荻眼眶發熱,「媽……」
  「我聽小穗說你一整晚都待在閣樓上找東西,到底在找什麼?」
  「我已經找到了。」她激動的落下淚來。
  張潤貞失笑,「找到就找到,哭什麼?」
  「媽……」她撲進親生母親的懷中,痛哭失聲。
  她一直以為自己佔據了他們女兒的肉體,心中充滿愧疚,結果剛好相反,她只是回到屬於自己的家,再度擁有親情,甚至找回了愛情!
  「怎麼了?」
  「媽,我愛你。」於鳳荻壓抑不住此刻的情緒,大聲的說出對母親的感情。「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原來自己的潛意識早就認出親生母親。
  「荻荻。」女兒的話讓她也不禁紅了眼。
  想到自己不在的這些年,另一個「她」是如何讓父母煩惱得白了頭,心裡就好內疚。
  「媽,對不起,讓你和爸擔心了。」
  張潤貞欣慰地揉揉她的頭,「過去的事就算了,現在你又變回以前的樣子,我和你爸就再也沒有遺憾了。」
  「還有爸……」她倏地跳了起來,赤著秀足就衝出房門,往樓下餐廳跑去,「爸!」
  坐在餐桌前喝茶看報紙的於國慶聽見叫喚,本能的回頭。
  「爸!」於鳳荻梗聲的呼喊,激動的撲上去,一把抱住父親的脖子。
  「荻荻!」他被女兒的舉動嚇了一跳。
  於鳳荻淚水滂沱,哭得肩頭一聳一聳的。
  「爸,我愛你,再也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父女了……」
  「嗄?」不明所以的他用眼神詢問下樓的妻子,卻得到搖頭的答案,顯然老婆也不曉得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女兒貼心的話仍舊讓他們夫婦倆心窩暖呼呼的。
  他們總算找回那個懂事聽話的女兒了。
  至於其他的事也就不重要了。
  ☆ ☆ ☆
  晚上七點多,孟晉跟著董事長回到於家的別野,好像是於鳳荻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說,非要父親找他一塊回來不可。
  「孟晉,待會兒才會開飯,先跟我到書房去。」
  他有些分神的望向通往二樓的迴旋梯。
  「呃……是。」
  還是張潤貞細心,一看也曉得孟晉的心思全飄到樓上去了。「要談公事等吃過飯再說。孟晉,荻荻在房裡等你,上去找她吧!」
  「是。」說著,已經三步並兩步的往樓上去了。
  「叩叩。」
  「請進。」門的那一頭響起嬌媚的女聲。
  孟晉握住喇叭鎖,轉動一下便推門進屋。
  「鳳荻,你有什麼事……」
  不期然的,一具女性的嬌軀投向他,讓孟晉往後退了兩步,背部抵在門上,對方還主動獻上香噴噴的熱吻,讓他霎時忘了剛才要問什麼,只能本能的箝緊她,熱烈的予以回應。
  就在一切即將失控,大掌激烈的愛撫著她曼妙的曲線,恨不得將她壓在地毯上為所欲為時,他不得不氣喘如牛的猛然打住。「呼、呼……鳳荻,不行……」
  她嬌喘吁吁的微瞇美眸,「孟晉,我愛你。」
  「老天!我也愛你。」孟晉飢渴的盯著她的櫻口,改用啄吻的方式,一下、兩下,眷戀不捨。
  於鳳荻仰起緋紅的臉蛋,嗓音急切。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一定不敢相信,這簡直太奇妙了!」
  「什麼事?」雖然身體沒有獲得滿足,可是有她在懷中,勝過得到全世界。
  「來!」她牽著孟晉的大手,示意他坐在席夢思大床上頭,再拿起擱置在梳妝台上的日記本,然後翻到關鍵的那幾頁。「這本是於鳳荻十年前寫的日記,你看完就知道了。」
  孟晉猜不出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有照她的意思坐下來,把日記一張張的看完,臉上不由得露出滿是甜蜜回憶卻又苦澀的笑容。
  「原來當年我並不是單戀,『她』也同樣喜歡我……唉!雖然『她』不在了,不過,現在我有了你,我會更加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
  「先別急著惋惜,你再看下去。」
  他狐疑的低下頭顱,直到翻到最後一頁,霎時臉色丕變,一字不漏的將它看個清楚。
  「這是……」
  於鳳荻指出最大的差異點。「你看出來了嗎?這前後兩人的筆跡完全不同。」
  「怎麼會有這種事?」孟晉一時無所適從。「我以前從來都沒發覺到……難怪當年『她』在連續請了一個月的病假之後,就急著要董事長幫她辦理轉學手續,一定是怕被老師或同學發現她們的筆跡是屬於不同的兩個人。」
  她站在他雙腿間,兩手捧著他驚愕不已的臉龐。「我想也是,如果沒有找到這本日記,可能永遠都沒有人揭發這個天大的秘密。」
  孟晉又將它看了一遍,震驚過後,很快便接受了。
  「其實我不應該覺得意外,再怎麼說,一個人的個性和脾氣絕對不會在一夕這間有這麼強烈的轉變,就算你們擁有相同的外貌,但是身體裡的靈魂不同,我仍然沒有辦法像愛你這樣去愛『她』。」
  這個「她」自然是指被趙小惠附身之後的於鳳荻。
  「我想這種事說出去,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她笑歎。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感激老天爺又將你們調換過來。」孟晉心情激昂的摟住她,失而復得的心境是筆墨也難以形容的。「歡迎你回家。」
  她眸光無比的柔情繾綣,「我回來是為了再愛你一次……」
  「也讓我重新愛上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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