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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伊颻]休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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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5 21:39: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休妻   伊颻

誰說將門之後就一定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瞧他給自己找了什麼麻煩回來?
她爹騙吃騙喝是京城公憤,
父債女還可是天經地義,大不了賣身還債嘛!
他那沒義氣的弟弟緊張個什麼勁?
最沒用的還是自己,兩三句話便被激的幫她還債去,
還讓她拿了免死金牌在自己跟前隨來自去,
沒事還會泣幾滴眼淚來搗亂他的意志;
給她大便臉便回個婆娘臉伺候,
給她一句換回一整天耳根不清靜,
他這是招了誰又惹了誰啦!?
呃……他是不討厭她啦!可能還有一點點的喜歡她……
但他氣她明明是要嫁給他,還跟他弟“眉來眼去”的——
他絕對會讓她清楚明白一件事,
她只會“門”前打掃,他可是能讓百廢待“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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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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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5 21:40:1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一名面容俊朗的年輕男子坐在船頭,搖頭晃腦念著詩詞,他清澈雙眼望著碧朗晴空,嘴角掛著愜意笑容。
  
  “惡——”
  
  突地,一串讓人反胃的嘔吐聲令他蹙緊劍眉。
  
  真是煞風景!
  
  他回頭瞪著破壞這美景的人,沒好氣的揮揮手,“我說你,要吐就到船尾去,別打擾我賞景的興致。”
  
  一名身影高大的男人搖搖擺擺跌坐在他身邊,寬大的身子把他壓得身形一晃,“你再惹我,我就一腳把你踹下船去!”這男人聲音聽起來像是病了好幾日了。
  
  年輕男子雖然料定現在絕對不會遭到主子毒手,因主子已經病歪歪了,但在下船之後呢?他恐怕會被主子給活宰。
  
  “嘿,主子,別這樣,你是旱鴨子,我可會泅水,我在這搖搖擺擺的船上待過好幾年呢,你瞧這片波瀾壯闊的海,多迷人哪!”
  
  那男人蒼白的臉轉為發青,“你……給我閉嘴!”
  
  年輕男子笑了笑,這才饒過被海浪整得七葷八素的主子。
  
  “主子息怒,讓小的替你找點事兒轉移船的搖晃……”
  
  “閉嘴!”那男人齜牙咧嘴地猛槌甲板,然後又捧著發痛的頭向後倒在甲板上。
  
  年輕男子露齒一笑,俊秀的臉上滿是奸計得逞的得意,“主子,來提提咱們將來有什麽事要做吧!將來數年裡,我們可能都將要待在船上……”
  
  “閉嘴!”
  
  “主子,還是別這樣直來直往比較好,多學學我,嗯?你會從西域廣漢被派至沿海,就是因為主子你不懂得巴結奉承,得罪了朝廷大官……”
  
  “你到底想說什麼?”
  
  “是——”年輕男子拉長聲音,然後臉色一整,“上頭呢,就是那些躲在京城裡享樂的高官們,要主子你掃除沿海猖獗的海盜;近年來杭州沿海的海盜掠奪官船、商船,造成無數死傷,沿海也不得安寧……”
  
  那男人仰天長嘯,“換句話說就是要在船上打仗?我連站都站不住了,怎麽打仗?”
  
  年輕男子露齒一笑,起身拍拍長袍,緩步走開。
  
  “好好享受陽光和海風吧……噢,還有搖晃。”
  
  那男人躺在甲板上呻吟,“唔……我想下船……”二十七年的生活從來沒有像這陣子過得那麽痛苦。
  
  他睜開無神的眼望向湛藍天空,那幾朵白雲,幻化成一張張同樣的芙蓉面孔——
  
  七年了,這張臉總是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浮現。
  
  該死的,他從來不願意記得她,就算她是他的妻子,她卻從他身邊逃走。七年來,沒有一絲訊息,他走遍大江南北怎麽都找不到那道纖纖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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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4-5 21:4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熱鬧的市街上,今天更多了些騷動,許多人引頸觀看著這片混亂,卻沒人出面制止。
  
  “打死她!都是她害我們守了一輩子的家產都被散盡!打死她!”
  
  “李大叔,手下留情,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啊……”一名年紀尚輕的姑娘閃躲著拳頭,從街尾被人追打得四處逃竄。
  
  “哼!你爹把我們的財產全騙光,害得我們妻離子散,還我們的財產來!”
  
  “可是我爹他早就不見人影了,你們找我也沒用啊……”那姑娘被人推倒在地,一群人毫不留情地圍上來對著她拳打腳踢。
  
  “不要……求求你們,我也沒辦法啊……”她哀聲求饒,卻沒有人願意罷手。這一切只怪她的爹太過殘忍。
  
  葉家一家人是在數月前搬至京城的,原本大家看這家人長得文質彬彬,還想是哪個富貴人家呢!誰知道那葉維竟是個知名的騙徒兼賭徒,騙光了他們的家產,又不小心露出了馬腳,竟就這麽拋下了他的妻女逃得不見蹤影。
  
  葉維的妻子受不了眾人的責駡,一夕之間重病不起,不過數日便去世了,葉家僅剩的弱女子青青便成了眾矢之的,遭受眾人責駡。
  
  而看來高尚的葉家在葉維逃走之後只剩個空殼子,青青就連下葬娘親的費用都湊不出來,只得厚著臉皮向鄰居商借銀兩,沒想到眾人的家產落空,青青卻又向他們借錢,這口氣他們再也忍不下,於是便瘋狂地追打一名無辜的小姑娘。
  
  “去把你爹叫出來!他不出來我們就打死你,然後到你家去鞭屍!”眾人怨怒難消,這些平凡的小老百姓一時忘了發洩的物件只是一名小姑娘,還將她逼入絕境。
  
  “各位叔叔嬸嬸,家父的所作所為的確不該,青青一定會想辦法替大家解決這些事的,只求各位給我一點時間……啊!”她的話被人一腳踹斷,她伏在地上,強忍著不落下的淚水此刻再也忍不住的奔流而下。
  
  “你怎麽還?我看你去賣還快一些!”葉家的鄰居張屠夫惡毒地叫囂著,他讓葉維騙走了所有積蓄,早知道就別好賭了。
  
  “賣?”一向被教導得溫溫秀秀的青青頓時愣住了,她掛著淚水的臉蒼白得讓人心疼。
  
  從來沒人對她說過這種話,爹爹也從來沒告訴過她和娘,他在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結果事情一出錯他就逃得不見蹤影,把事情丟給她和娘。
  
  她們兩個弱女子能做什麽?娘也被這些事給急得害病去了啊……
  
  “對啊!去賣啊!去那彩豔樓掛牌,依你的姿色,不用多久就能把欠我們的債償完,說不定哪個富家公子還會看上你,收你做小妾呢!”
  
  此話一開,怒火難消的眾人紛紛加入叱責,大街上就見一群人圍著一名弱小姑娘不斷責駡……

*****

  兩名少年公子在酒樓上看見了這一幕。
  
  光看兩人的衣著就知道他們身分必定高貴,而較年長者身材壯碩,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而年紀輕者則是瘦高身材,一雙靈活的眼可看出他意氣飛揚、性子活潑。
  
  其中那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揚了揚紅潤的唇,“大哥你說呢?那姑娘這麽可憐,救不救她?不然她真要被那些人逼進彩豔樓,那就可惜了她的花容月貌。”
  
  “葉維是吧?我聽家裡的僕人說他可是一等一的大騙子,說得誇張些,京城大概有一半的人都曾給他騙了。”
  
  開口的是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他無所謂的撇撇嘴角,“不關咱們的事,就別去沾惹這些是非,若讓爹知道了又要責駡你了。”瞧他說話老成穩重,十足做大哥的架勢。
  
  他們便是雷家的公子。雷家歷代均為將相之門,雷家主子雷智揚不但是戰功彪炳的大將軍,而且還是國舅呢!在京城有誰不知雷家的名聲?
  
  至於他那兩位英雄出少年的公子,更是京城眾家姑娘愛慕的對象,大哥為雷雋熙、弟弟則喚雷雋宇,一個是二十英挺之年,一個則十七逸灑之時。
  
  雷雋宇稚氣未脫的吐吐舌,“為什麽你總能做到視旁人為無物?如果我今天不救她,心裡會過意不去的。”
  
  反正從小到大他不知受過爹多少的責駡,反正他在爹眼中只是個不成器的次子、反正他早已經認命了……
  
  雷雋熙冷哼一聲,順道送了記白眼給他,“好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是你怎麽幫?你知道那葉維騙了人家多少財產嗎?還得起嗎?”
  
  雷雋宇被兄長訓得面紅耳赤,從小到大他只怕他這個大哥。
  
  “我知道你有辦法的……”他嚅囁著用明亮大眼緊瞅著那一向寵他的大哥。
  
  “哼!少把我扯進這件事,我可不想救個無用的人。”這是他一貫的冷漠,長年來爹的訓練就是要讓他繼承位子的,他早已經習慣了。
  
  “怎麽會無用?她可以當小婢,她長得挺美的,光是欣賞也就回本了,她還可以……可以……”雷雋宇歪著頭,語塞地回望瞪著自己的兄長。
  
  “想不出來了?”雷雋熙微微一笑,“再給我個理由讓我願意下去救她。”
  
  “那……你可以收她做小妾嘛!爹還在奇怪你年紀不小了,怎麽還沒有個中意的姑娘呢?”雷雋宇被逼急了,連這種理由都派上用場。
  
  “嘖!我沒興趣。”嘴裡雖是這麽說,但當雷雋熙望著被眾人追打的姑娘,終究心軟地輕哼一聲,在弟弟得逞的奸笑聲中穿窗而出,俐落的在空中翻身落在地面。
  
  原本集中在青青身上的眾多眼神,暫時被這俐落的身手給吸引,還有不少人發出喝采聲。
  
  一身狼狽的青青傻傻地盯著前方的精秀男鞋,早已麻痺的心更寒了。
  
  爹到底還騙了誰?這個人的身分看來不低呢。
  
  發覺那人的手正伸向自己,她瑟縮著躲開,卻逃不過他的大掌,硬生生被他提了起來。
  
  “大爺饒命,饒命……”她再也挨不住打了啊!
  
  雷雋熙皺眉望著眼前這名嚇壞的姑娘,這些人也真是的,再怎麽生氣也不該為難這樣一個小姑娘吧?
  
  “咦,這不是雷大公子嗎?雷公子好……”請安聲不斷,可見雷家在京城確實受人尊敬。
  
  “雷公子是嗎?看看我這名聲有沒有用。”雷雋宇結了帳,一派悠閒的步過來,狡黠的回了雷雋熙一個微笑。
  
  “姓雷?爹該不會連你們都騙了吧?”青青的身子不住打顫,雙眼垂視地面不敢接觸抓著她的男人。
  
  他們說他是雷家的大公子,她若是落在他手中,恐怕那些街坊鄰居追打她只是個開端,她真正的苦難才剛要開始……
  
  “姑娘你別害怕,你爹沒惹到咱們,我們是來幫你的。”雷雋宇歪頭望著臉上淨是污泥的青青,她惶恐的眼太讓人心疼。
  
  青青聽見這溫和的聲音,轉頭看向發聲處,望進一雙帶笑的眼裡,她顫慄地再看向抓著她的男人,被他怒瞪的眼駭著,驚喘一聲連忙將臉兒垂下。
  
  雷雋熙見她膽小到連看他都不敢,不禁好笑,他瞟向弟弟,“這姑娘膽子小成這樣,你不怕她被我嚇壞?”
  
  “我看她已經嚇壞了,把她交給我吧!”雷雋宇從他手中接過嬌小的人兒,對她咯咯一笑,“小姑娘,我家大哥不會打女人的,所以你大可放心,至於這些人……”
  
  他掃看圍在四周還想找青青出氣的人,朗聲說道:“雷家的人保你,沒人敢動你。”他的話已經說明青青在雷家的保護之下,任何人膽敢動她,就是和雷家作對。
  
  所有人心神一凜,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雷家開口,誰還敢說個“不”字呢?只是他們的家產都……
  
  雷雋熙平穩抬手,讓低語聲靜默,他雙手一拱,豪氣干雲的望著眾人:
  
  “各位鄉親,在下瞭解你們的委屈,但這位姑娘根本無力償債,你們逼迫她又如何?這樣吧!你們將被葉維欺騙的事一一列項,只要經查證確定事實無誤,雷家會還給你們公道的。”
  
  “謝謝大公子、謝謝大公子……”得到雷雋熙的承諾,所有人這才不情願的散去,擾嚷大街恢復平時的叫賣聲,剛才的事卻仍在眾人耳中傳揚。
  
  葉維的女兒真是運氣好,若不是今日她正巧遇上好打抱不平的雷家兩位公子,她恐怕真要被逼進彩豔樓了。
  
  一直被雷雋宇攙扶著的青青,突然跪倒在雷雋熙面前,“多謝爺,青青這條命已經是爺的了。”
  
  “耶!大哥,你倒好,撿了個便宜,我這當初苦勸你的人,卻連聲謝謝都沒聽到。”雷雋宇轉著黑白分明的瞳仁,故意酸著語氣嚇嚇那早已嚇壞的姑娘。
  
  “啊?”青青想起自己的舉動大大失敬,驚呼著又轉身對雷雋宇磕頭,“謝謝爺,謝謝爺……”
  
  “唉啊,快起來啦!想給我折壽啊你。”雷雋宇一把拉起她,“姑娘,別想太多,先把你娘安葬了吧!”
  
  “我……”青青手兒揪著裙子,一臉羞愧,“我沒銀子……”
  
  “噢,那簡單,我……”雷雋宇拍拍衣袋,發現自己兩袖清風,啥都沒有,他直接望著兄長,“大哥——”
  
  “你這小子,等回去之後你可得加倍償還我。”雷雋熙自然是說笑,青青聽了卻當真。
  
  “青青今日受了兩位爺的恩惠,青青一輩子就是兩位爺的人了……”沒辦法,誰教她就是欠了人家哪!
  
  “我們兩人的人?這樣不好分吧?總不能你一半、我一半吧?”雷雋宇爽朗一笑,“大哥,人是你救的、錢是你出的,她就歸你了。”
  
  雷雋熙不悅的皺眉,“誰要她了?沒用的丫頭。”
  
  他冰冷又帶著輕蔑的語氣害青青的頭垂得更低了,她望著自己手上的擦傷,淚珠又一滴滴滑落。
  
  “你看看你,又把她給惹哭了,難怪你不敢碰姑娘,原來是因為這樣子啊……”雷雋宇發現兄長瞪來的眼神,連忙住嘴。
  
  “待青青安葬娘親之後,會立刻去見爺的。”她抬起楚楚可憐的淚眼對雷雋宇說,她根本不敢看那個高大又沉冷的男人,她比較喜歡這個笑咪咪的男人。
  
  “不用了!”雷雋熙知道今天幫她的忙只會害他們兄弟倆被爹責駡一頓,而且這礙手礙腳的膽小姑娘他看了就討厭。
  
  雷雋宇連忙打斷他的話。“好哇!等你把手邊事辦好後就來。”說完,他扯著兄長離開,等遠離杵在原地的青青後,他眉一揚——
  
  “哥,不是我這做弟弟的要說你,你雖然功夫一流,腦筋卻根本比不上武藝,你有沒有想過,她一個姑娘家要怎麽過活?還有那些吃了她爹虧的人,不知道會怎麽對付她呢!讓她進咱們家也算是保護她嘛!”
  
  “我不知道幫人可以幫到這種地步,八成是你看上她了。”雷雋熙自然明白弟弟的用心,但他卻是十分排斥那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她看起來很討人厭。
  
  “送佛送上天嘛!而且咱們家陽氣太盛,多點陰柔之氣來調和也不錯。”雷雋宇搖頭晃腦的說,壓根不在乎自己為了個姑娘讓雷家成了散財童子。
  
  至於那姑娘,他壓根沒想過那些壞念頭,倒是雋熙先想到的。
  
  “是啊!等待會告訴爹之後,咱們家恐怕不只陽氣太盛,可能要燒火了啊……”雷雋熙搖搖頭,想也知道待會雋宇和爹肯定又會有一場混仗,就如兩人一貫的水火不容。
  
  他這弟弟,外表一派逸然灑脫,骨子裡卻是難以控制的狂野,這匹難以馴服的野馬,怕是哪天真會與爹決裂。
  
  他夾在兩人當中,卻誰也幫不了,只能看著他們父子倆嫌隙越來越深。
  
*****
  
  青青站在雷府外站得腿都軟了,都還不見有人引她入門。
  
  難道他們當真不相信她的話?她是來雷府償債的,應門的小哥卻不理會她,還把她趕走。
  
  站累了,她靠坐在門口的石獅旁,悶悶不樂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爹失去蹤影,就連娘去世了都不知道,若非雷二公子讓她到雷家償債,她還真不知道哪兒可以安身……
  
  她心頭想著那雷二公子,眼前卻浮現一張嚴峻的臉——她只偷偷瞄過他一眼,怎麽會這麽記得他呢?
  
  肯定是他太嚇人了,才會讓她記憶猶新吧?
  
  真的累了,她迷迷糊糊地枕著石獅子就睡著了,從爹逃走的那天開始,她沒一天睡得安穩,現在她總算可以休息一會兒了……
  
  她睡得很沉,就連馬蹄聲都沒聽見,直到有東西推了推她的腳,她才猛地驚醒。
  
  “小哥我終於可以進去了嗎?啊!是你……”青青跳了起來,手足無措地站在高大的男人面前,她這時才發覺這男人不只長得可怕,就連身材都令她心慌。
  
  他好像無一處不嚇人。
  
  “你來這做什麽?”雷雋熙瞪著這個讓他看了就心煩的姑娘,心頭沒原因的就會浮起慍怒。
  
  這個人……說話一定要用鼻孔瞪人嗎?青青咬著下唇,悶聲垂下視線,就算有話想說,一看見他這張臭臉,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見她拗著性子不止同開口,雷雋熙哼了一聲便上馬要進府,她大概是想見雋宇吧!許多姑娘家就是這樣莫名其妙愛上雋宇的,至於他……根本懶得理她!
  
  青青見他要走,恐怕自己這下又得在外頭傻等,不待細想,她便跨步擋在駿馬前方。
  
  這樣莽撞的舉動驚嚇了正要放蹄狂奔的駿馬,也把若有所思的雷雋熙嚇了一跳,駿馬嘶嗚一聲人立而起,雙蹄在空中亂踢,撞著了傻愣在原地的青青。
  
  “該死的!你非要惹火我嗎?”雷雋熙氣急敗壞的躍下馬背,粗魯地扯起倒在地上的青青。
  
  “好痛……”她的胸口被馬蹄踢傷,額頭撞到了石板,再加上昨天讓人追打的傷,她痛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大公子?”守門的小哥見雷雋熙抱著在門外待了一上午的姑娘,他心慌的擠了擠臉,心想這回准要受這位姑娘牽連了。“她……小的以為她早已離開了,沒想到卻擋了大公子的路,讓小的來處理她吧!”
  
  正當他要接過那找麻煩的姑娘,卻看著雷雋熙眉頭鎖得更緊,他的手頓時驚懼地縮了回去。
  
  “她在門外待多久了?”雷雋熙低頭看著強忍疼痛而扭曲了臉蛋的青青,嘴角不悅的抿住,瞪了眼懷中的青青,在她眼眶裡的淚水滴落之前,先用暴喝阻止她:“不許哭!”
  
  他的怒喝聲卻嚇得守門的小哥脖子一縮,連忙開口解釋道:
  
  “一大早大公子出門沒多久她就來了,趕了幾次她都不走,說要見二公子。”
  
  一上午?難怪她會累得睡著了。雷雋熙這才認真地打量起她,發現她的眼眶發黑,顯然是累壞了。
  
  “嗯,沒你的事。”雷雋熙讓看門的小哥退開,掃了眼懷裡輕如羽翼的青青,怕她又再哭,再次出聲警告:“你敢哭我就不帶你去見雋宇了。”
  
  “你……連這都要用威脅的?”青青不敢看他嚇人的臉,只得盯著他上下滑動的喉節,低聲抱怨。但是他說了,如果她哭出來的話就不帶她去見二公子,忍就忍嘛!大不了等見了二公子再哭。
  
  “你不敢哭,證實我的威脅有用,不是嗎?”奇異的,她又怒又不敢多言的模樣惹他開心不已,她真的怕他啊?
  
  “果然還是二公子好。”她忍不住再抱怨。
  
  她把他當什麽了?這姑娘,架子大得很,雋宇還說要讓她當小婢,難哪!
  
  “那你自己進去!”他作勢要放下她。
  
  “不要啦……”她頭聲摟緊他的頸,感覺到他結實有力的肌肉,這又想起她從未和男人這般親近過,臉頰倏地漲紅。
  
  雷雋熙望著她的羞紅泛滿整張臉,甚至蔓延至白皙的頸間,他居然心神一蕩。
  
  他搖搖頭,笑自己無聊,居然被一個滿臉是傷的小姑娘給吸引了。
  
  她可是雋宇要的女人,他就算有興趣,也不能碰觸……
  
*****
  
  雷雋宇一路呼嘯而至,“我的小姑娘在哪兒?”他粗魯的一腳踹開門,笑咪咪的跨進房間。
  
  唷,那討厭小姑娘的大哥還在呢!
  
  他掃了眼雷雋熙,眼中含著詭異笑容,然後坐在床邊,“小姑娘,聽說你讓一匹笨馬給踢著了,別生氣,待哥哥我去教訓那畜生。”
  
  “我看教訓那馭馬的笨蛋還差不多。”一看見雷雋宇來了,原本被盯得不敢動彈的青青笑開了,還忍不住順著話嘲諷那讓她渾身不自在的雷雋熙。
  
  “你倒好,有了靠山就天不怕地不怕了?”雷雋熙冷冷斜瞟笑靨如花的人兒,就算她臉上現在有好幾處傷痕,他還是忍不住將視線停留在她臉上。
  
  青青暗暗吐舌,“對不起,大公子。”
  
  她進了雷府就是雷府的人,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無拘無束的葉青青,再也不是了……
  
  雷雋宇白了硬梆梆的兄長一眼,嫌他礙眼,“我說小姑娘……”
  
  “請兩位公子喚我青青,這是我的閨名。”讓他們喚她一聲姑娘實在太抬愛她了啊……
  
  雷雋宇滿意的點點頭,“青青,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裡,好好養傷,這一踢想必不輕。”
  
  “該一蹄踏死她的。”雷雋熙望著弟弟對她呵護備至,怎麽看就怎麽不順眼。
  
  青青聽了都忍不住要翻他白眼。這個男人太……惱人了!
  
  “滾、出、去!”雷雋宇漂亮的眼也冒起了火,見那大木頭還杵在原地不動,他扯著他出門,“你看青青哪裡不順眼了,非這樣氣她?”
  
  雷雋熙濃眉一揚,“我高興。”
  
  “到底怎地?”
  
  “她只不過是個低賤的女子,她的爹是個大騙子,騙了一堆人的血汗錢,她不也是享受過這一切?她今天的遭遇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雷雋宇快被這混帳給活活氣死。“小聲點,你真的很懂得怎麽把人給惹毛!她是個可憐的落難姑娘耶!你拿點善心出來不行嗎?”
  
  “你當真要留下她?”雷雋熙臉色漸沉,沒想到雋宇把這事當真了,他真看上裡頭那沒幾兩肉的小姑娘,叫啥來著?他忘了。
  
  “見鬼的,是又如何?”雷雋宇雙手擦腰,氣得臉紅脖子粗,官家公子爺的氣質全被他滿嘴粗話給抹滅了。
  
  “我不贊成,我不想整天看著討厭的人在我眼底下來來去去,惹我心煩。”雷雋熙一想到往後都要看見那姑娘就渾身不舒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嘖,你又有哪天心不煩的!”雷雋宇悻幸然回嘴。
  
  “你看上她哪一點?當真想收她做小妾?這事可成,但爹可不希望往後又得替她那卑劣的爹償債。”雷雋熙似乎不喜歡陌生人,或者也可以說,他根本就不想看見那些會讓他心煩的人。
  
  聞言,雋宇不禁搖頭感歎,他這大哥,脾氣又硬又臭就算了,還沒有一點俠義心腸,連他這做弟弟的都快被氣死了。
  
  “何時起你變得這麽小心眼了?我以為這種事只有我會做。”
  
  兄弟倆為了一名才見面二回的姑娘吵得快翻臉了,兩人一來一往,卻忘了房裡的青青已將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突然,房門被推開,爭執中的兄弟倆一同轉頭看著站在門口的青青。
  
  “別吵了,如果大公子當真不喜歡青青,我走就是,欠兩位公子的債,青青自會想辦法償還。”她氣得顧不得身子的疼痛,硬是撐著身子繞過他們。
  
  倔強的眼在瞟過那藍衫衣角時,還是沒勇氣抬眼瞪他。
  
  走就走,她有手有腳,還怕活不下去嗎?
  
  “如果你還得起的話。我順道告訴你,這幾天雷家替你償還了五千多兩銀子。”
  
  雷雋熙惡意的聲音竄入青青耳裡,她打住腳步愣住了。
  
  五千多兩?爹啊!你當真這麽能騙?是啊!他連她們母女倆都騙得團團轉,還當他真的在做正當生意,結果呢?她怕是賠一輩子都賠不完。
  
  “青青別聽他的,那五千多兩對我們雷家又算得了什麽?他只是嘴巴壞,愛嫌人罷了。”雷雋宇好心的安慰著她。
  
  雋宇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對她這麽好,反正他就是無法忍受她那苦楚的眼神,而且她落難的遭遇也讓人為她擰一把眼淚……
  
  “還就還,大不了……去彩豔樓賣嘛!我就不信還不完……”
  
  青青賭氣的走了幾步,然而幾天的折騰前熬,再加上今天被馬踹傷,她的身子哪還撐得住?搖搖擺擺一會,眼前一黑,身子便癱軟墜地。
  
  在模糊間,她感覺自己被一雙強壯的手臂給接住,還有那雙原本很惱人,此時卻滿是焦急的眼……
  
  除了生氣,他還有其他的表情嗎?她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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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5 21:41: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春花綻放,從南方吹來的暖風驅散了末冬的寒意,一連幾天豔陽高照,熾熱得讓人懷疑夏季提早到了呢!
  
  雷府一向寧靜,真正會給府裡添熱鬧的,也只有二公子雷雋宇,不過現在他身邊多了個伴,雷府似乎更熱鬧了!
  
  “快快快,我們去惹人發火。”雷雋宇拉著大病初愈的青青,一路喳呼著奔過穿廊,往後院奔去。
  
  “二公子慢些,我累了……還有,我們要去哪啊?”
  
  青青跑得腳底虛浮,體力尚未恢復的她,剛才還讓大夫囑咐過得再休息幾日,誰知道大夫前腳才走,二公子後腳就接著進來拉著她跑。
  
  “我們去氣大哥。”雷雋宇料准兄長會在後院練武,於是想帶青青過去幫她出口前些日子受了雷雋熙輕蔑的怨氣。
  
  “啊?”她猛地打住腳步,身子卻被繼續向前疾走的雷雋宇,拉得又往前鎮了幾步才打住。
  
  “不去?”雷雋宇似乎早料想到她的反應,挑眉看著她。
  
  她猛搖頭,“我討厭看到他。”
  
  她病才剛好,不想讓那惹人厭的人給氣死。
  
  “可是他怕看見你唷!”雷雋宇還是拉著她走。
  
  “他哪有會怕的事?”她才不信呢!
  
  “有哇!你病重的那幾日,他整天擔心得寢食難安,還拉下臉問我你怎樣了呢!”難得看見大哥會為一個陌生的姑娘擔心,可見他不是那麽討厭青青,只是他早已習慣將自己當作冷酷無情的人,卻又會在無意間洩漏一絲人情味。
  
  青青翻了個不屑的白眼。“他只是怕我被他氣死了,會作鬼回來嚇他。”
  
  雷雋宇朗笑一聲,“你啊!嘴巴挺利的,一臉脆弱只是騙人的。”
  
  她看著總是一臉笑意的雷雋宇,問了個她百思不解的問題,“二公子,你到底為了什麽對我這麽好?”
  
  “因為……我喜歡你啊!”看著她的臉突然羞紅,雷雋宇笑得更開心了,“當真了?你還真好騙!本公子對你這種沒幾兩肉的小姑娘才沒興趣——這是套用我大哥的話。”
  
  她覺得這兩兄弟都一樣會把人整死,只是雷雋宇是笑著臉賞人巴掌,而雷雋熙則是直接掄起拳頭把人打得七葷八素……什麽時候開始她瞭解起這對兄弟了?
  
  “哥,看我帶誰來了?”雷雋宇把還在生悶氣的青青拉進後院。
  
  雷雋熙淡淡看了眼一臉不快的青青。
  
  “沒看她臉臭成這樣,把她帶走,省得我心煩。”他故意將手中的長槍往們兩人戳去。
  
  雷雋宇早猜到他會來這麽一招,早一步帶著青青躍往一旁,兩人並肩坐在石欄桿上。
  
  “怎麽,一個小姑娘會讓你心煩?是小姑娘太可愛害你分神?還是你害羞了?”
  
  “無聊!”雷雋熙一個翻身又舞起槍來。
  
  青青望著那道挺拔的身影,還是忍不住沉了臉。一個多月了,爹還是沒有下落,他該不會真的一去不回吧?要真如此,她可就真的孤單了……
  
  雷雋宇望著她悶悶不樂的臉蛋,正想要逗她時,一名僕人急急忙忙跑了過來,覆耳稟告事情,一聽,他臉色遽變。
  
  “青青,我有事離開一會,你在這兒等我。”他欲言又止,望著她的眼滿是不舍。
  
  “怎麼了?是爹嗎?”青青發覺不對勁,身子抖得快散了。
  
  “還不確定,只說是個被殺了數刀的屍體……”說出來十分殘忍,但不說……她聰明得緊,騙不了她的。
  
  “我要去看。”她滑下欄桿,眼眶也紅了。
  
  雷雋宇壓住她的肩,“先等我去看看再說。”聽起來很像是青青的爹,而他的死狀實在太過淒慘了。大概是哪個被他騙了錢財的人幹的吧!
  
  “我要去。”她十分堅持。
  
  “不要去,我會回來告訴你的。”他看向正走過來的雷雋熙,“照顧青青一會。”說完,他飛快的離開了。
  
  雖然只不過是短短不足一刻的等待,但等不及的青青幾度想從雷雋熙的瞪視下逃跑,卻每每被他所阻。
  
  “別費神了,等等又如何?”雷雋熙拉著青青的後領,把又想偷溜的她給拎回來。
  
  “你當然不急了,娘死了、爹又不見蹤影的人不是你,你有屋簷可以遮風避雨,但我沒有!你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你懂什麽?”
  
  她罵起人來可一點都不顧他是誰啊!不過,還真罵得真對……雷雋熙在心裡挺受教的拚命贊同。
  
  不過罵歸罵,他還是這性子,誰都改不了。
  
  “起碼我懂雋宇的意思,他不希望嚇到你。”好心被狗咬,他果真和這個小姑娘相沖—
  
  —她叫什麽名字來的?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爹怎麽會嚇我?不會的……”越想安慰自己,她的心就越慌。不會的,爹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你叫什麽?”他皺眉打斷她的話。
  
  “青青。”她氣得抬手推他,可是他不動如山,“別這樣嘛,我想早點知道,就算傷心,我也早就作足了準備……”
  
  她眨眼,想逼回眼眶的淚水,可是她心裡湧現的孤獨感,讓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直落而下。
  
  雷雋熙瞪著她的淚水,心莫名其妙的發了疼。
  
  “喂,你不要哭,我就怕姑娘家這樣,喂,不要哭啦……”他握緊手中的長槍,發洩滿懷的不安。
  
  他真的不喜歡和娘兒們處在一起,總害他渾身不自在,雋宇怎麽還不快些回來?
  
  “讓我去嘛……”青青越哭越傷心,雙手揪著他的袖子,用汪汪淚眼哀求他。
  
  “不行!”他被逼急了,低吼一聲甩了手中的長槍,雙手一縮將她攬入自己懷裡。他可不是要吃她豆腐,只是她的臉實在讓他心煩,遮住就沒事了。
  
  沒見過這麽惹人心煩的姑娘,不過她軟綿綿的身子抱起來真的很舒服……唉,他在想什麽?她可是落難之人啊!
  
  什麽時候起他不再把她當成大騙子的女兒了?是看見她的傷心欲絕,還是早在看見她被馬蹄踢傷時的柔弱模樣,他就心軟了?
  
  寧靜的後院只有青青哀傷的抽噎聲,雷雋熙的眉頭皺得不能再緊,眼裡也滿是困擾,他實在拿懷裡的姑娘沒輒。
  
  “青……青青,那個人不一定是你爹啊!說不定只是個無名氏。”他笨拙的安慰她,誰叫平時他根本不需要顧及旁人的哭笑?
  
  她啊,可是讓他這樣用心的第一人呢!
  
  “是啊,應該不是……”她抬起雙眼,瞅著難得仁慈的男人。
  
  明明這麽想,但她的淚水為什麽就是不肯停止?
  
  是因為她騙不了自己的心吧!
  
  雷雋熙粗魯的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別哭了,讓我挺難受的。”一看到她的臉他的心就猛跳。
  
  “反正你欺負我那麽多次,就算是還我一點嘛!”她的臉好疼,可是看他一臉認真,她若是抱怨,准會惹火他。
  
  “拿你沒輒,”他還是皺著眉頭,“走開!黏著我幹嘛。”
  
  “我……”青青羞紅了臉,連忙跳出他的懷抱,她竟然沒發現自己貼在他的胸前,羞死人了。
  
  “病真的都好了?怎麽你的臉還是這麼蒼白?”他瞅著她的臉,忍不住開口問了。
  
  他真懂得怎麽氣死人。
  
  “我的皮膚原本就白,你胡說什麽!”她不悅的瞟他一眼,才對他有那麽一點點好感又馬上煙消雲散。
  
  “為什麽你和雋宇在一起時就可以笑靨如花,難道我真的這麽不討人歡心?”不假思索,這個問題就這麽脫口而出。
  
  他的確注意過她和雋宇在一起的模樣,雋宇只要隨口一兩句話就可以逗她開心,但是他絕對辦不到,大概也就因為如此,他更不想去接近姑娘家吧!
  
  但,她卻讓他破了例。
  
  他望著雷雋宇的身影從曲橋奔來,那張愁緒滿滿的臉已經說明了結果。
  
  青青發現了他的緊張,回頭一看便看見雷雋宇來到自己身邊。
  
  “怎麽樣?”她握緊拳頭,屏息等待著答案。
  
  “我請了幾位你的街坊鄰居,他們確認過了……是你爹沒錯。”雷雋宇難以開口,但是他得給她一個交代。
  
  青青的身子微顫,向後退了一步,倒在雷雋熙懷裡。
  
  “爹……”淚水傾洩而出,長久以來的恐懼終於成真,她是孤獨的,再也沒人疼她了…
  
  雷雋熙握著她顫抖的肩,轉過她的身子,任她在懷中發洩,這回他沒阻止她,也不忍心。
  
  “怎麽辦?”雷雋宇望著躲在兄長懷中哭泣的青青,愁了俊秀的臉,青青病才剛好,恐怕心頭的傷又來了。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只能傻愣愣地看著青青哭泣。
  
  這回雷雋熙不再阻止她的哭泣,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哭聲,還覺得有些替她難過——
  
  他的心因為她而柔軟了。
  
  他一向對旁人視若無睹的態度,這次卻被這落難的小姑娘改變,他不希望自己成為被女人左右的人,但是他卻又不忍心在此時推開她……
  
  就讓她哭吧!只要還能哭,她就還沒絕望。
  
  就這樣,兩個男人杵在那陪著青青,甚至忘了他們和她只是短暫的認識,就這麽把她疼入心裡了……
  
*****
 
  從初春到炎夏,韶光飛逝,除了好比仇人的雷家父子倆——雷智揚和雷雋宇——三天兩頭的相互叫囂外,日子平順得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雷智揚坐在太師椅裡,一向沉穩的他也耐不住炎熱,頻頻抬手拭汗。
  
  “如果戰事吃緊,可能下個月爹就得出兵支援漠北了。”
  
  身為朝廷重用的大將軍,雷智揚常年在戰場上馳騁,因此和兩個兒子相處的機會少之又少,更別提他那不中用的小兒子,兩人像是仇人似的,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
  
  他年老了,身子骨也被冷冽的北風摧殘得虛弱,似乎不太適合再上沙場拚命了。
  
  或許這次是他最後一回為朝廷效力了吧!
  
  “看來爹還真是不得閒,也不過在家裡待幾個月,又得上戰場了。”雷雋熙望著書齋外的樹叢,伴著蟬嗚聲,連他都有些困倦了。
  
  上午才和雋宇帶著青青到郊外打獵,心軟的青青一見有動物被他們射傷,馬上就會一臉責備地瞪著他和雋宇,害他們到後來成了她的隨從,陪她在獵場附近閒逛。
  
  打獵他有興致,但做這些娘兒們才會做的事,他感覺像是勞累了一整天似的疲憊。
  
  說人人就到,原本微眯的雙眼在看見那抹翠綠身影穿過前廊走過書齋外時,馬上精神奕奕的睜大,還為了繼續盯看那抹窈窕身影而歪斜了上身。
  
  只要她一出現,他的雙眼就會忍不住的盯著她看。
  
  她真把他給迷住了。
  
  只可惜她碰不得,因為她應該屬於雋宇,而且目前他也無心娶妻。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雷智揚發現他的眼光,了然地笑了,“看上那小婢了?怎麽從前沒看過她?”
  
  “她不是賣到府裡的,她就是讓雋宇花了大把銀子救回來的姑娘。”雷雋熙沒發覺自己的眼神在提起青青時轉而柔軟。
  
  雷智揚卻注意到了,“原來是那騙徒的女兒,你中意她?收做小妾是可以,不過爹已經替你覓得一門親事,就是你趙世伯的千金。”
  
  雷雋熙許久後才真正聽明白爹親的話。
  
  “爹,趙世伯的千金好像還年幼,及笄了沒?”要他娶一個女娃兒?那比和青青那種娘兒們相處還要痛苦啊!
  
  雷智揚搖搖頭,“還沒,不過你趙世伯已經跟我提了好幾回,我總是用你還沒有成家的意願來回絕他,這回他又提起,如果我再拒絕,他可要翻臉了。”
  
  不,他不要娶個奶娃兒。
  
  “爹,那趙家千金和我年齡相差太多了!”他忍不住揚高音量,甚至連在另一頭廂房裡整理的青青都回頭看他。
  
  他一向不喜歡那個嬌蠻的小姑娘,娶她?那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
  
  見她回了抹淺淺笑容,莫名地撫平了他的煩躁。
  
  青青輕笑了起來,瞧大公子又皺緊了眉頭,八成又有事惹惱了他,每回只要他心頭一煩,第一個動作就是皺緊那雙濃眉。
  
  大公子啊……對她是特別寵溺的吧!府裡有哪個小婢能讓大公子記住名字的?只有她呢!
  
  呵,好笑得緊,大公子腦筋雖然不及靈動的二公子,不過也是聰明之人啊!可是他從小到大就是不記住姑娘家的名——除了她。
  
  唉,她一直覺得大公子有些過分,一向目中無人,只有他想記得的人才能有這個榮幸進到他腦中,他根本不屑與一般平民交往。
  
  那……她呢?她非但是一般人,更是騙徒的女兒,還受了雷家無盡的恩澤……
  
  大公子為何親近她,還時常送吃的用的給她,雖然二公子老是搶著邀功,但大公子眼中那慍怒分明說明了自己的功勞被搶去,有些吃味。
  
  她讓兩位公子寵著,真是太幸福了!
  
  突然一隻蜥蜴從她頭頂吊在她眼前,她嚇得驚呼跳開,結果撞進一堵肉牆,嗯,有些單薄,不是大公子的。
  
  耳聞爹的死訊那日,她躲在大公子懷裡痛哭好久,大公子那厚實的胸膛和溫暖的氣息讓她至今都忘懷不了。
  
  “二公子,你別嚇我,讓老爺看見,我們都要挨駡了。”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會做這種事的,就只有調皮的雷雋宇。
  
  “唷!我說你這小姑娘還挺會罵人的,”雷雋宇咧開漂亮的唇,毫無避諱的拉起她的手,“咱們走,還有,不是要你私底下叫我雋宇的,你又忘了。”
  
  “二公子……雋宇,不行啦!我的工作還沒做完呢!讓管家知道,我又要受罰了。”每回都這樣,他們兩兄弟硬帶著她開溜,最後累得半死又要做事的還是她。
  
  “這還不簡單?”雷雋宇接過她手中的抹布,敷衍的抹了抹廂房裡的桌椅,然後抹布一丟,正巧落在窗檻上,然後他便拖著一臉不贊同的青青往外溜,還小心翼翼地避開雷智揚的目光,免得父子倆一見面又是一頓爭吵。
  
  “不,爹您別再說了,我絕對不答應!”雷雋熙不同以往的激昂,讓準備開溜的兩人錯愕的打住腳步。
  
  大哥怎麼也會這樣對爹說話?他還以為那是他的專門呢!雷雋宇不解的蹙起劍眉,拉著青青躡手躡腳地走到書齋外偷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至今皆然,今天你卻反抗爹?為何?難道你當真看上那騙徒的女兒,要娶她為妻?”雷智揚怒火中燒,桌子被他敲得幾乎散開。
  
  娶……她?
  
  青青和雷雋宇都詫異不已,一個傻傻用手指著自己,一個則是瞪傻了眼。
  
  什麽時候你們……雷雋宇用嘴形質問她,手指幾乎頂破了青青的頭。
  
  好哇!他們兩個私底下幹了好事卻沒讓他知道,嘖!回頭他一定要去找大哥算帳!
  
  沒有哇!沒有的事。青青猛地搖頭否認,她受到的驚嚇更大。
  
  大公子要成親了嗎?嗯,雷家名大勢大,而大公子一身武藝、又是豪爽風範,自然會有人上門說媒,她的心抽痛個什麽勁?
  
  雷雋熙似乎也因這段話而愣住了,他搖頭,甩開心頭那股要他點頭的欲望。
  
  “爹,此事無關青青,只是趙家千金與孩兒年歲、個性相差太多,孩兒實在無法接受。”
  
  雷智揚沒料到會引起兒子如此強烈的反抗,性子不禁沖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要拒絕了?爹不答應!你若是雷家的子孫就不許拒絕!”
  
  “爹,孩兒一點都不懂得體貼女人家,更別提還是個小女娃,不如問雋宇吧!”被逼急了,雷雋熙只得把弟弟拿出來當擋箭牌。
  
  雷雋宇一聽,立刻沖了出來。
  
  “你少把我扯進來!你還有沒有良心哪!”這就是手足?什麽爛大哥!
  
  “是啊!你自己不要,怎麽可以推給二公子呢?”青青就事論事,卻又感覺心頭有點酸酸的,是因為大公子要娶別家的千金嗎?
  
  唉,別作白日夢了,雲與泥,兩者如何相比?
  
  “你這小婢,哪有你說話的份!平時他們把你寵壞也就罷了,在我面前也敢放肆?滾下去!”雷智揚把怒氣都發洩在青青身上。
  
  “我……”她連忙福了一福,“老爺息怒,青青這就離開。”
  
  她瞄了眼雷雋宇就低頭逃走,卻又被一隻強勁的手掌握住,是雷雋熙,她知道。
  
  她甚至不敢抬眼看他,怕會洩漏了心底事,她不要被他知道她……早在無意間就在意著他了。
  
  “再想想,或許我會這麽寵她也是有道理的。”雷雋熙高深莫測的開口,他並非想要學雋宇故意氣爹,他是真的不願娶個娃兒為妻,不但他會不快樂,也會毀了那小娃兒的一生。
  
  要他選擇,他寧可要青青。
  
  “你在打什麽主意?”不只雷智揚動怒,就連雷雋宇都快發火了。難道他想拿青青來閃躲這場婚事?好卑鄙!
  
  “你也知道,讓我真正看得順眼的也只有青青,如果非要選擇,我寧可要她。”雷雋熙故意強調他的認真,還將愣住的青青摟緊,兩人的身子就這麽緊緊貼合,姿勢十分曖昧,“而且我們早已難捨難分了。”
  
  “大公子?”青青抬起臉,想從他臉上找到開玩笑的證明,他寧可要她而不娶富家豪門的千金?為什麽?
  
  當真就如他所言,不願意娶個女娃兒?但是……就算只是這個原因,她也願意。
  
  誰教大公子對她有恩呢!
  
  她雖有一點感傷卻又無法拒絕。
  
  “說,你願不願意?”雷雋熙用陰沉的臉和強硬的命令逼迫她點頭。
  
  他哪知道只要他開口,她就會答應。
  
  雷智揚瞪著那怯生生的小姑娘,雖然她長得挺美,卻壞了他的好事。
  
  “你這個狐狸精,也想學你那沒用的爹騙取我雷家的財產?”
  
  青青倒抽了口氣。她再怎麽低下,只要是人總都有骨氣吧?
  
  “老爺,青青的爹做了錯事,我自然不會狡賴,但青青進雷家全是因為想報答兩位公子的救命之恩,青青的命……可說是兩位公子的啊!”
  
  雷智揚虎眼一瞪,“你說什麽?”
  
  “我……老爺您別把所有人都看得低賤,人都是有尊嚴的,您若是再這麽說青青,青青可要回嘴了。”她掙脫雷雋熙快悶死她的懷抱,站在高大的雷智揚面前,氣勢卻絲毫不減。
  
  雷智揚挑高了眉,“你這丫頭不怕我?”
  
  看來這丫頭有趣得緊,隨口說她兩句就張牙舞爪了起來?而且物件還是他——她的主子。
  
  “我不管,我要你道歉,我不許你污蔑我的人格!”
  
  “人格?”雷智揚望向兩個兒子,發現他們袖手旁觀,還帶著滿臉的幸災樂禍,只因他們知道他絕對不會動手揍女人。
  
  “老爺你若是有人格,就不會逼自己兒子娶個娃兒做媳婦,人家那小女孩將來說不定會恨……恨死你們這些糊塗蛋呢!”像是數落上了癮,青青連雷雋熙的公道也一併討了。
  
  “哦,你是嫉妒我兒子要娶大戶人家的千金,而你卻連邊都沾不上是吧?”雷智揚故意激她。
  
  “兩次!”她伸出兩隻手指,而且雙頰氣得飛上兩抹豔紅。
  
  “什麽?”這他就不懂了。
  
  “你欠我兩次道歉。”
  
  雷智揚瞪了她許久,最後虎眼眯成一條線,難得的笑開了。
  
  “你厲害!我沒話說了。”太有趣了。他朗笑著走出書齋。
  
  看來他得要好好地想想該怎麽向趙家老頭交代羅!不然…讓雋宇娶那小千金吧!
  
  還有雷家的大公子要娶惡名昭彰的騙徒的女兒,肯定又會掀起軒然大波吧?哎!誰叫他除了講求門當戶對之外,還要看人呢?
  
  與其讓雋熙娶那個不知將來性子如何的小奶娃,還不如娶這個敢指著他鼻頭大罵的姑娘,更來得有趣些,她肯定會讓雋熙傷透腦筋。
  
  不過她出身低下,這可讓他不太開心,恐怕也會引來一些人說三道四。
  
  那又如何?他們雷家就是想怎樣就怎樣,誰管得著?
  
  而且能讓雋熙記住名字的姑娘似乎也只有她呢!
  
  “你還沒道歉哪!”青青要追出去,一直忍著不笑出聲的雷雋熙拉住了她。
  
  “夠了,潑婦駡街也要有個程度,別真把爹給惹毛了。”他搖搖頭,不瞭解她怎麽會突然成了母獅子,從前她連看他一眼都不敢呢!
  
  “我說你,不怕爹啊?”雷雋字也對她的氣勢甘拜下風,她居然對堂堂國舅爺揚聲怒駡,連他都不敢呢!
  
  “我……好像應該怕的?”她怔了怔,想起剛才她怒駡的人正是她救命恩人的爹,馬上咬著唇兒,眼中氳滿水氣,“嗚…大公子,我會不會被掃地出門呢?”
  
  不要啦,她才習慣了這裡,而且兩位公子又這麽疼她,她不要被趕出去。
  
  “不會,爹剛才說他沒話說,就是認栽了。”雷雋熙望著她急慌的模樣笑得開心,卻也發現了弟弟不悅的眼神。
  
  “真的?”她總算可以稍稍安心了。
  
  “是啊!大哥要娶你了,爹沒理由把你掃地出門。”雷雋宇瞪著兄長,嘴裡酸得很。
  
  青青的眼瞪得更大了。“娶……娶我?為什麽?”她沒聽錯吧?大公子娶她?她還以為那只是個藉口。
  
  “因為你,爹才沒繼續逼我娶那小奶娃,不娶你娶誰?”有些不甘心就這麽定下,但是就如之前所想,他寧可選擇她,起碼熟悉多了。
  
  雷雋熙聳聳肩,“你們兩個,什麽時候成了兩相好?”若說雷雋宇的模樣是在吃醋,還不如說他是不快自己竟被蒙在鼓裡。
  
  “二公子你說話太難聽了,我和大公子清清白白的,對不對?”青青擔心自己的名譽受損,急著要雷雋熙解釋。
  
  “這我可不敢同意。”雷雋熙等兩人都不滿地瞪著他,這才好心情的一笑,“說笑的,沒這回事。”
  
  “那你就別害她!”雷雋宇啐他一聲,又轉向青青,“還有你,當真要嫁?”
  
  “我……如果大公子說要,青青還能說什麽?就算是報恩吧!”
  
  她抬眼看向雷雋熙,想知道他怎麽看待她的話,卻又被他炯炯有神的眼逼得垂下羞紅的臉蛋。
  
  他那眼神害她心兒怦怦跳個不停,真糟糕。
  
  “若是別人說這種話,我一定會吐個三天三夜,但是你是青青,我能不信嗎?為了報恩嫁他這種人,你傻啦?這種人不能嫁的。”雷雋宇煞有介事的警告她。
  
  雷雋熙冷哼。“我看你是擔心爹把那小奶娃塞給你,才會極力勸阻的吧?”
  
  雷雋宇微愣,“啊,怎麽被你發現了?”反正他就學大哥死纏爛打不答應就是了。
  
  雷雋宇望著青青嬌羞中帶著不安的臉,心頭更加擔憂。
  
  大哥只不過是想利用她而已,但青青似乎真的對大哥有意……只期盼成親之後,大哥會真的開始懂得如何疼惜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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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雷府辦喜事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傳開,由於雷國舅兼大將軍月餘即將開跋前往漠北,此次婚事辦得十分迅速,半個月內便將婚宴準備妥當。
  
  婚宴當天,京城所有官賈名流雲集雷府,鑼鼓喧天,穿著火紅喜衣的新人拜堂成親,然後新娘在煤婆的牽引下送入新房。
  
  忽地,一抹可比新娘火紅嫁衣的身影撲向新娘,兩人同時晃了身子——
  
  “小心!”雷雋熙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差點被撞倒的新娘,詼諧地望著那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
  
  “唉唷,誰擋我的路啊?”小姑娘秀眉一皺,不開心了。
  
  “我的心肝寶貝,沒被撞疼吧?”趙太宰驚呼著抱起他的掌上明珠,這就是原本要當今日新娘的趙家千金。
  
  雷雋宇笑著走上前,雙手一拱,“趙世伯,這小娃兒可愛得緊,想來就是您的掌上明珠吧?”
  
  “唉,我說你們這兩兄弟,怎麽我這可愛的女兒就是沒人要呢?”趙太宰原本在婚事談不成時大發雷霆,但在雷智揚的安撫下,他倒是開開心心的來參加賀宴。
  
  雷智揚已經作好了打算,雖然長子拒絕了這門婚事,好在他還有個次子,雖然比較不成器,不過和趙家那小千金倒也可以湊成一對。
  
  嘿嘿……現在正好讓他們兩人培養點感情。
  
*****
  
  洞房花燭夜……
  
  這就是婆婆昨晚對她說的那些話的起點嗎?
  
  婆婆說,今天起她和她的丈夫不分彼此,他將成為她的所有,包括腦子裡想的得是他,還有……她的身子也是。
  
  婆婆說過的那些描述有些奇怪,她真的可以讓雋熙碰她嗎?兩人裸程相見,他將會佔有她,然後在她肚子裡放下會讓她生娃娃的種子……
  
  婆婆還說他會弄疼她,怎麽會呢?他雖然有些大剌剌的,卻不曾對她動粗過,他一定不會像婆婆說的那樣。
  
  她望著案上的紅色煙火越燒越短,她的心就越不安。
  
  聽人家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他這下可浪費了不少寶貴的金子……不,是浪費了許多時光。
  
  終於等到他出現了,她的紅蓋頭被掀開,接著是壓得她脖子酸疼的鳳冠被拿開,她朱唇含笑,眼兒媚,多情又羞赧地望著她的夫君。
  
  “累著你了?”雷雋熙淡淡微笑,感覺今天的事有點像是……胡鬧。
  
  她搖頭,緊張得喉嚨發緊,乾脆說話。
  
  “剛才那小娃兒沒撞傷你吧?”若是他沒扶住她,她恐怕就要在眾人前跌得狼狽了。
  
  她繼續搖頭,臉頰泛起了紅暈,她不斷想著昨晚婆婆說的那些話。
  
  “嗯。”雷雋熙也沉默了,他深沉地望著她許久,然後重重歎了一聲,轉身卸下身上的大紅袍子。
  
  “我來幫你。”青青連忙起身繞到他身前替他卸衣,不過她從未伺候過男人,雙手慌得直發抖。
  
  她還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他肯定喝了不少,可是卻不見一絲醉意,她想如果他醉倒了,婆婆說的那些事大概就不用做了。
  
  她既期待又害怕,慌張極了。
  
  “別擔心,慢慢來,我們有一整晚。”雷雋熙的大掌蓋住她的,柔聲安慰她。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說這話時有多麽的不情願。
  
  一整晚、還有將來的每一夜,他都得和她同床共枕,意思就是——他們兩人被綁死了。
  
  他不會佔有她,因為她無法引起他的“性致”,她就像是個……小妹吧!可以疼可以寵,但是做夫妻?他根本無心。
  
  或許等將來他會給她自由,但是他還是欠了她一個人情。
  
  她說過是為了報恩才嫁他,那好,一報還一報,以後誰也不欠誰了。
  
  青青捺不住他的沉默,不安的垂下視線,“你……要睡了嗎?”
  
  “嗯,看你穿得礙手礙腳,也脫了吧!”她不會真的要穿著厚重的衣服睡覺吧?連他看了都覺得無法呼吸。
  
  “可是我……”想起婆婆的叮嚀,她只得羞紅著臉躲至屏風後頭卸下嫁衣,然後步至床邊,卻發現他已經躺在床上,那她睡哪?
  
  “大公子?”她有些急了,輕聲喚著閉眼休憩的雷雋熙。
  
  “睡這邊。”他拍拍床內側的位置,還是沒打算對她動手。
  
  “噢。”青青東瞧西瞧,總算在床尾找到了讓她上床的位置,因為她總不能從他身上爬過去啊,那樣太粗魯了。
  
  等把自己安頓在他身邊之後,她屏息以待,隨時準備接受他……
  
  她睜著眼等待,耳邊卻傳來刺耳的呼聲——他竟然睡著了。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慶倖、還是傷心。
  
  新婚之夜,她的丈夫卻不碰她……
  
*****
  
  婚後,雷家老爺帶兵出征,雷府也從喧鬧歸於平靜,兩個月之後大家便開始期待雷家少夫人的肚子幾時隆起。
  
  這對新婚夫妻感情似乎挺不錯的,時常四處遊玩,看雷雋熙對妻子百般呵護的摸樣也讓許多愛慕他的姑娘眼紅,但這又有什麼辦法?他已經娶妻,也言明不納妾,真是氣煞眾家女子。
  
  不過這對夫妻出遊,身旁總有個插花湊熱鬧的人——雷雋宇。
  
  他這個媒人怎麼可能甘於被這對夫妻摒除在外?他死纏爛打也不放過糾纏他們的機會。
  
  唉啊!他救回來的小姑娘現在卻成了他的大嫂,這可有趣了。
  
  想當初大哥不但不要她,而且還嫌棄得要命!誰知道沒幾個月就把小姑娘給娶進門了…
  
  …太不對勁了。
  
  他蹙眉,靜靜打量著坐在不遠處草地上的夫妻,他們生疏得像是陌生人,大哥很自在,也愛逗弄青青,但是青青卻一副怕極了他的親昵。
  
  夫妻間就算再怎麽不擅於表達情感,也不至於像青青那樣,一被丈夫碰觸到就馬上閃開吧?
  
  他們之間一定有問題。但那是他們夫妻的事,他可管不著。
  
  一名小僕上氣不接下氣的奔來,“大公子,宮裡來了位官人,說有要事與大公子談。”
  
  “嗯。”雷雋熙的臉沉了幾分,然後望著坐在他身旁的青青,“我去去就回來。”
  
  他想抬手撫去落在她頭上的花瓣,青青卻驚呼著閃開,他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中,最後悻悻然放下,“雋宇,替我看著她,免得又闖禍。”話尾才落,他人已經遠離青青好幾步,而那前來報訊的小僕又跟在後頭跑。
  
  雷雋宇也注意到剛才青青的舉動了,他轉動雙眼,卻忍下過問的衝動,這事他管不得。
  
  而青青一臉迷惘的坐在地上,不解自己剛才的舉動。
  
  明明已經是夫妻了,她又擔心個什麽勁?她為什麽想要閃躲他?他是她的夫君啊!
  
  但是……卻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新婚之後,一夜夜的等待,她的枕邊人卻只是守禮的睡在一旁。她記得出嫁前,婆婆向她解釋過那些令她難為情的事,可是……至今一件也沒發生。
  
  難道他真的只是把她當作拒娶趙家千金的藉口?她要的不只這樣,她或許貪心了些,但是她想要做他真正的妻子。
  
  她希望成為他的人,為他生兒育女。
  
  但,她卻連這種話都不敢向他說,這算什麽夫妻?
  
  有誰能替她向雋熙說?
  
  她怯憐憐地望瞭望坐在不遠處的雷雋宇,心想他們兄弟倆感情好,或許可以問問他,該怎麽辦才好。
  
  她起身來到雷雋宇身邊,卻被他帶笑的眼神盯得開不了口,來來回回磋磨好幾回,她總算鼓起勇氣在他面前站定。
  
  “我……有話想跟你商量。”
  
  “怎麽?”看她一臉不安,肯定有事煩她了,大哥有時粗心得緊,根本沒注意到青青的不安,他這丈夫做得失敗極了。
  
  “這件事有點難為情,是我和他……我們……”她把手帕給扭擰了,還是不知如何開口。
  
  雷雋宇斜挑一屆,“他欺負你了?”說欺負也不至於吧?大哥起碼還懂得照顧她的,吃的用的全都是最好的,只是好像不關心她的人。
  
  “沒有,就是因為沒有嘛……”越說,她的臉垂得越低。
  
  他眯眼看她,“沒有?你們……總不會沒圓房吧?”
  
  她臉頰飛上兩抹豔紅,“唉唷,別說得這麽難聽,不過就是這樣啦!我也不知道我哪兒做錯了,讓他這樣敷衍我,我……是真的想做他的妻子啊!”
  
  雷雋宇瞭解了。一切的疑惑都有了解釋,原來大哥根本沒碰她。
  
  他到底在想什麽?
  
  大哥想用她當擋箭牌,只要青青沒話說,他這個局外人也就沒理由介入,但是大哥竟然讓她守活寡?他會不會太殘忍了?
  
  “這是你的選擇,能怪他嗎?”他沒好氣的罵道,不是他見死不救,只是她不也自作孽?她不該傻傻的一頭往下栽,讓大哥稱心如意啊……
  
  “可是我當初就是要當他真正的妻子,我想成為他的人,替他生孩子,和他共度一生。
  
  ”她會奢望太多了嗎?如果她是他的妻子,就應該不會吧?
  
  她的傻惹笑了他,“你啊!知不知道孩子要怎麽生?”瞧她傻愣愣的,難怪會被騙!
  
  “婆婆有說過。”她聲若蚊蚋,這種閨房之事和他談似乎不太合適,若讓丈夫知道了,恐怕會惹事,“算了吧!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就當我沒說過。”
  
  “你是我從一群怒氣衝衝的人手中救回來的,然後我又把你交給了我的兄長,你啊!已經是我的責任了,我能說什麽?既然你會對我開口,可見這事真的相當困擾你了,我若是不管,而大哥又一直沒動靜,你不憂愁死才怪。”
  
  雷雋宇知道若是趟了這渾水準沒好處,但是他對青青就是有種責任感,從第一回救了她開始,他的責任就放不下了。
  
  更倒楣的是,他把她交給了個沒有好好照顧她的人,害他和她都沒好日子過。
  
  “他……會生氣嗎?”她習慣了丈夫和煦的臉,不想再看見從前初認識時他那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嗯,還不知道,不過等說了之後就知道了。”雷雋宇一派沉穩的安慰她,心裡卻也七上八下。
  
  他和大哥做了十幾年的兄弟,想也知道大哥會氣死。
  
  為了弟弟介入他們夫妻間的事、為了青青有話不對自己的丈夫說,卻對小叔說,這事,無論他怎麽做恐怕都兩面不是人……
  
*****
  
  原本打算要儘快將青青心裡的憂愁解決,但是從漠北傳來的惡耗卻打亂了整個雷府——
  
  雷智揚病死漠北。
  
  誰都無法接受這個突來的事實,數月前還十分硬朗的雷智揚怎麽會突然就這麽去了?但這是宮裡傳來的消息,不會有錯的,雷府未等雷智揚遺體運回,便已經發喪,而大將軍的爵位也由雷雋熙接任,他也即將走馬上任,前往漠北繼續弭平邊疆戰亂。
  
  除了他可繼承爵位之外,他的武藝也是眾所皆知,正所謂虎父無犬子。
  
  而他的新婚妻子青青則成了眾人關心的目標,才新婚不久的她,是要跟著丈夫去氣候嚴酷的漠北,還是留在京城守活寡——這一守可能要數年呢!
  
  雷雋熙臉色沉重的走過穿廊,心中除了喪父之痛外,大部分的思緒已經被即將起程前往漠北的事情占滿。
  
  才踏進書房,他便看見大剌剌坐在書案上的雷雋宇,“有事?”他已經無暇理會他這沒規矩的行徑,將來更沒人管這小子了。
  
  “我有話,是幫青青向你說的。”他以最溫和的方式開始。
  
  雷雋熙皺緊的眉顯示他的極度不悅。
  
  “哦?她有話不對我說,卻要你傳?她闖禍了嗎?”
  
  哦噢,大哥不開心了。
  
  “她若是闖了禍,在你知道前我就會替你收拾好的,這事更嚴重,而你也得向我解釋。”
  
  “什麽事?最好快些結束,我還得辦事。”雷雋熙坐進椅子裡,看著弟弟的背,他突然發覺這個一向活蹦亂跳的弟弟有些不一樣了,他的肩變寬了,從背後看起來挺有大男人的架勢。
  
  如果他的行為也改一下的話,他就不用擔心這個家了。
  
  “你到底有沒有把青青當作你真正的妻子?”雷雋宇這話忍了好久才問,誰叫爹……剛好出事了。
  
  青青仍舊不開心,所以他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沒有進展,青青還是沒有得到丈夫的疼愛。
  
  雷雋熙正在翻閱書卷的手驀地停住了,“我娶了她,誰還有意見?”
  
  “我。”雷雋宇一個轉身面對他,盤腿端坐在書案上,修長的食指頂著自己俊挺的鼻尖。“我問你,你和青青圓房了沒?”
  
  書房裡的沉默讓人不寒而慄,許多適巧經過的僕人都連忙走避。
  
  “她跟你說的?”胸口的烈火狂燒,他無法忍受他的妻子和別的男人談心,就算那人是他的弟弟也不成。
  
  “她起了頭,其他的是我猜出來的。”雷雋宇搖搖頭,“你先別急著動怒,你對待她的方式讓她十分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雷雋熙怔了怔,回想起她每回看著他的眼神都好哀怨。
  
  “她什麼也沒做錯,除了一件事。她還記得嗎?她只是為了報恩才嫁給我,現在她卻想要更多?哼,她應該要滿足了。”
  
  唉啊!看來他這大哥還真是冥頑不靈,青青的等待沒讓他感受到……
  
  “你對她有什麽打算?”再不問清楚,青青可要發瘋了。
  
  “反正這幾年我大概都別想回來了,她在這裡,你們會照顧她的。”
  
  原本就打算放她自由,但又怕她失去雷府的依靠會難以生活,而且若要放她自由,就等於要休了她才成,沒有女人擔得起被休掉的難堪,更何況她什麽事都沒錯。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若是沒有佔有她,說她是你妻子未免傷感。”青青到底是幸福,還是痛苦呢?在他看來,她好可憐。
  
  她愛上的男人卻根本不在乎她。
  
  “所以你想佔有她?你們圖的就是這個打算?”雷雋熙被逼急了,滿腹的怒火更因此而狂燒,他拍桌而起,狂風般向外沖。
  
  難道她和雋宇在一起?他早該想到的,他們從一開始就看對眼了、半途他卻壞了他們的好事,所以青青才會悶悶不樂,他們要成雙成對?那他算什麽?
  
  原本打算要放青青自由的打算,此時早已被怒火掩蓋,他氣青青的背叛、氣她的委曲求全,只要她還是他雷雋熙的妻子,她就別想碰別的男人!
  
  尤其是他的親弟弟!
  
  “糟了,應該先把青青藏起來的,她怎麽受得住大哥的怒火?”念頭一動,雷雋宇的身子也跟在雷雋熙身後追去,他可別讓這以為自己妻子偷了人的傢伙傷害了青青。
  
*****
  
  雷府為了雷雋熙要前往漠北的事再次熱鬧了起來。前院放了許多箱箱子,全都是要讓雷雋熙帶往漠北的。
  
  他就要離開了,那她呢?可悲得緊,這些日子她根本連他的面都難得見到,更別提和他談話了。
  
  如果她也跟去呢?他會答應嗎?
  
  她是真的想陪在他身邊,可是怕他不准,但是數年的千里相隔那將會多麽痛苦啊,她不怕吃苦,只怕失去她的夫君……
  
  “少夫人,這個要不要帶去?”一名僕人捧著各樣東西向她請示。
  
  “這個要……這個不要……”青青甩開煩憂,認真的替丈夫挑東西,她的手正要抓起一件不需要的物品時,原本站在她面前的僕人卻忽然失去蹤影,換成一個威猛挺拔的身軀。
  
  那僕人被甩到一旁,手上捧著的東西散了一地,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們。
  
  “啊,你不是在忙著嗎?怎麽來了?”她一抬眼,原本盈盈笑意在接觸到他滿臉陰霾後馬上收了起來,還不自覺的退了一步——她懼怕他現在的模樣。
  
  “說!你是不是和雋宇在一起?”雷雋熙的大掌像鐵勾似的緊箍著她的手臂,幾乎快把她的手給掐斷了。
  
  “在一起?”青青忍著痛楚的淚水,看見雷雋宇一臉氣急敗壞的追過來,她瞭解了,“你和他說了?”
  
  雷雋宇白皙的臉急得漲紅了,“誰知道他會這麽生氣。”也不聽他把話說完,這下可好了,攔也攔不住。
  
  青青愁了臉,“我就說不要說嘛……”
  
  “夠了,你們別在我面前卿卿我我,非要我殺了你嗎?”他們的眼神交會更讓怒火中燒的雷雋熙震怒,他瞪著她,這個他唯一記得住名字的女人,卻這樣回敬他。
  
  女人果然是麻煩!
  
  “你在說什麽?我和雋宇?你想哪去了!”青青被他急哭了,他怎麽會以為她不忠?她是他的妻子啊!
  
  “你太可笑了,我和青青清清白白的,你……”雷雋宇的解釋被一拳揮去,他飛撞上石柱,兇手自然是雷雋熙。
  
  “住手,你會傷了他的。”青青尖叫著想沖過去卻被他的力量所阻。
  
  “你心疼了?跟我來!”雷雋熙拉著她進屋,一手繼續箍著她,用空著的手攤開一張白絹,蘸墨飛快運筆,寫完後將白絹甩給她,如風一般離開了。
  
  當青青看見白絹上的字時,淚水再也無法克制的奔流而下,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臂被雷雋熙捏得脫臼、她甚至不知道他何時拋下她離開的,她的眼只看見白絹上那觸目驚心的兩個大字——
  
  休書
  
  當全身骨頭都快散了的雷雋宇來尋找青青時,看見的就是捧著白絹無聲落淚的她。
  
  “怎麼了?喝!他居然敢!”他也看見了休書。
  
  不該是這樣的,他只是想要大哥他們夫妻倆能夠更親近,不是要青青被休啊!
  
  “青青,別哭了,我再向大哥解釋清楚,有時候大哥真的挺衝動的,等大哥懂了我們的意思、氣消之後,大哥會恨死自己的衝動。”如果天底下的男人都像大哥這樣衝動,恐怕有一半的女子都會成為棄婦了。
  
  “他……氣成這樣,還會願意聽我們的話嗎?”淚水滴在休書上頭,模糊了墨澤未乾的字跡。
  
  “會的,我先送你回房休息……”他才要扶起她,那陣刺骨的痛楚便讓青青尖叫著昏了過去。
  
  “怎麽了?”雷雋宇四處查看,發現她的手臂居然脫臼了——想也知道是他那醋海翻騰的大哥幹的。
  
  他低咒著抱起她飛奔而去,沿途呼喊著僕人去請大夫來。
  
  他不假思索的抱著青青闖進她與大哥的房間,只是,他抱著青青進房的舉動卻讓也正要進房的雷雋熙撞見,更加深了剛才的誤會。
  
  他們居然等不及他離開,就想在“他”的房裡歡愛?剛才青青一臉哀怨又算什麽?既然她的心不在他身上,又何必假裝?
  
  她只會讓他更難堪。
  
  走了吧!他們的事他就可以不知不覺,起碼他們三人之中還有兩個人是開心的。
  
  他的恨與怨就在戰場上發洩吧!
  
  青青,一個女人的名字,他曾經牢牢記著,現在想忘卻忘不了……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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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七年後杭州
  
  杭州位於河口,島嶼羅布,漁業發達,沿海皆是漁家聚集之居地。而河口再往外則是杭州灣,出灣之後便是遼闊無際的海洋。
  
  “青青姊姊、青青姊姊!”一聲聲清亮的叫喚聲傳來,將寧靜的清晨打破了。
  
  坐在碼頭上垂釣的女子含笑回頭望著朝她奔來的人。
  
  “怎麽了,看你嚇成這模樣,是你又惹了哪個船大哥,人家要你的命?這回你大哥不在,可沒人救得了你羅!小魚兒。”
  
  她溫柔的眼神從小鬼雜亂的髮絲再到襤褸的衣衫,她輕笑著搖搖頭,看來又得再替他做件衣裳了。
  
  小魚兒老氣橫秋的皺著鼻子,“才不是呢!那些個船大哥好騙得很,要擺平他們沒問題的,我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說,我得出海找大哥。”
  
  “怎麽了?”她也因為小魚兒憂心仲仲的模樣而緊張了起來,別看小魚兒年紀輕,他可是精明得很。
  
  “我聽城裡開酒樓的姨娘說,這陣子杭州的軍隊會越來越多,是因為有位將軍被派來駐守,目的是為了剿滅海盜。”
  
  “是嗎?他們應該不知道我們這漁村……”
  
  小魚兒猛點頭,“應該還不知道,咱們漁村裡的叔叔大哥們都很會騙人的,沒外人知道他們在幹啥勾當,不過聽酒樓姨娘說,這次來的將軍來頭不小,是個大……將軍呢!而且是曾經平定漠北戰亂的大英雄呢!”
  
  聞言,那女子手一顫,手中釣竿脫手落入海中。
  
  是他嗎?
  
  小魚兒見釣竿掉落,二話不說躍下海把竹竿拾回來,他不顧一身濕,坐在那女子身邊,繼續釣魚。
  
  古靈精怪的眼偷瞄著身旁的青青姊姊,大概猜出了她的心事。
  
  “青青姊姊,你就是在躲那位大將軍吧?我聽過你和大哥談話,你們說的,就是那姓雷的大將軍……喂,青青姊姊你上哪去?”他看著她飛奔而去,啐了一聲丟掉手中的釣竿追上去。
  
  那位大將軍是青青姊姊的家人嗎?還是……丈夫?
  
  他剛認識她和大哥時,還以為他們是對夫妻,可是他們卻以兄妹相稱,這就怪了。
  
  顧不得這些事了,等安頓了青青姊姊後,他得趕緊出海尋找大哥,告訴他這個消息。
  
 *****
  
  沒錯,這女子正是青青。
  
  當年她和憤而離家的雷雋宇兩人四處流浪,除了因為他們都不想待在京城之外,也因為所有人都認得他們。
  
  於是他們往東走,最後落腳在杭州的小漁村,無人知曉他們的來歷,這些年她和雷雋宇過得平靜,誰想得到現在又起了風波?
  
  當真是他?既然七年來他們相安無事,她和雋宇也隱姓埋名,躲在這小漁村生活,他何苦又來打擾她?
  
  這裡如此偏僻,他們應該不會來到這裡吧?
  
  既然他休了她,他們也就毫無干係了,她只怕雋宇會出事,怕他成了這次朝廷揮軍而來的目標。
  
  她和雋宇來到這個小漁村已經好幾年了,當初是看上這裡的人都很善良好客,後來才知道他們被那些海盜欺負,但是這些善良樂天的漁民,每每被搶也只是聳聳肩就忘了,才會讓海盜一再的到村裡掠奪他們少得可憐的財物和女人。
  
  雋宇的個性一向仗義為懷,他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熱心接納他們的漁民被欺負?因此他們留了下來,一待就是六年。
  
  有一回海盜又來了,雋宇收拾了大部分的海盜將他們送交官府,然後霸佔了海盜船,帶著漁村的年輕漢子上船,自己當起了海盜。
  
  他們不搶平民也不和官府作對,他們專搶海盜,在這片海域中,他竟也糊裡糊塗地打出了名號。
  
  不過這也有好處,沒有海盜會笨到來搶劫這個漁村,這幾年漁村過得十分平靜。
  
  她以為自己可以這麽平靜的度過下半生,誰知道七年之後風波再起,那個她幾乎要忘了的人又再度被提起,她的心也因此發疼。
  
  希望他不會出現在這裡,希望不會。
  
  小魚兒坐在門口臺階上,望著一名挨家挨戶打探消息的男子。
  
  “青青姊姊,外頭有個人在打聽事情呢!”
  
  青青往裡頭走的腳步頓時打住了。
  
  “是官府的人?還是軍人?”
  
  “唔,都不像,倒像是個讀書人。”
  
  “噢。”她松了口氣。
  
  忽地娃兒的哭聲響起,青青收起心裡的五味雜陳,微笑走到床邊抱起剛睡醒的小男孩。
  
  “小煜別哭,娘給你找吃的。”她抱起那長相清秀的小男孩,他馬上手腳並用的攀緊她,就怕身邊沒人陪他。
  
  “娘,我爹呢?”小煜一臉剛睡醒的恍惚,可是就像每天的例行之事,他總要先問爹。
  
  “你爹?他還在海上呢!”青青抱著他坐在小魚兒身邊,拿出剛才出來前隨手取了桌上的餅塞給小煜。
  
  這孩子雖然和他親爹聚少離多,卻極黏他的爹,誰教雋宇就像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呢?
  
  “你們硬說兩人是兄妹,可是小煜叫大哥爹、又叫你娘,這到底是什麽跟什麽嘛!”小魚兒骨碌地溜動白亮雙眼。
  
  “孩兒不懂事,而且他娘也早死,我也算是代他娘照顧他嘛!我還期待以後老了小煜能養我呢!”
  
  “像姊姊這樣美麗的女子,要怎樣的男人養你沒有?”那一直在村裡打探的男人不知不覺已經晃至他們面前。
  
  “你是誰?”小魚兒一臉警覺,因為他沒聽見這個男人的腳步聲,這個長得比姑娘還美的男人是個練家子。
  
  谷離愁雙手一拱,“在下姓谷,想在這裡找個人。”
  
  “咱們這漁村的人都是老鄰居,沒你要找的人啦,去去去,滾蛋!”小魚兒連聲趕人,腳踢著沙子,手也探至腰間準備隨時抽刀。
  
  青青姊姊長得這麽美,萬一這個人想亂來怎麽辦?
  
  谷離愁帶著笑意,不被他粗魯的言行惹火,他轉頭望著看來十分恬靜的姑娘。
  
  她的年紀應該不輕了,但是她的美卻未被海風侵蝕,看得出她的年齡是因為她的眼,充滿太多無奈和憂愁。
  
  “這位姊姊,谷某得知這附近有海盜出沒,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
  
  青青輕哼,“哼!這沿海誰不知道有海盜出沒?你是打哪兒來的?京城吧?”
  
  “哈哈,姊姊好眼力,還以為我裝得很像了!”谷離愁打量著自己特意換過的衣服,也已經盡力打扮得像本地人了,沒想到還是失敗。
  
  “你不像軍人,你是誰?”討海的男兒都有種特殊的氣息,這男人有幾分味道,卻不是在海上討生活的人。
  
  “我主子是軍人。”谷離愁咧嘴一笑,眼角瞟見那小鬼還是瞪著他,他推了推小魚兒的腦袋,“大人在說話,滾一邊去!”
  
  他這舉動惹惱了小魚兒,他低吼著抽出刀子刺向谷離愁。
  
  “小魚兒不行!住手!”青青驚呼著想阻止他,可是她還抱著小煜,而且小魚兒動作敏捷,她還怕會傷了自己呢!
  
  “姊姊別急,在下看這小鬼火氣挺旺的,替他消消火也不錯。”谷離愁閃身輕易避開小魚兒的攻擊,反身站在他身後,“小鬼,刀子不長眼,傷了我怎麽辦?”
  
  “別叫我小鬼,我叫小魚兒!”他回身刺向谷離愁,卻還是被避開了,刀子也眼睜睜的落入谷離愁手裡。
  
  “小魚兒?嗯,小不隆咚的,是像小魚兒,今年幾歲啦?”他拿著刀子在小魚兒面前晃啊晃的,如果他肯回答,他就還他。
  
  “十四。”小魚兒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沒想到這男人的功夫這麽好,大概可以和大哥比了。
  
  “嗯,可造之材。”谷離愁把刀子還給他,回頭打量青青,“你的男人呢?”他看見她懷中的孩子。
  
  “我沒有男人。”青青的眼神突然變沉,嘴角冷冷撇著。
  
  “哦?那這孩子是跟海龍王生的?”看來她的男人讓她很生氣呢!這麽美的女人,誰捨得棄她不顧,把她丟在這海邊帶著孩子自生自滅?
  
  “你是豬啊?你自己去和王母娘娘生看看!”小魚兒越看這男人越不順眼,忍不住破口大駡。
  
  “嘖!”谷離愁聽夠了小魚兒滿嘴的粗話,一把抓起他,把他壓在地上吃沙,“告訴我你不再說粗話。”
  
  “嗚……”小魚兒像只烏龜似的只剩四肢可以活動,拚命掙扎。
  
  谷離愁等給了他教訓之後,拉起滿臉是沙的小魚兒,“說!”
  
  “我不說粗話了。”小魚兒吐著沙,憤恨的說。
  
  青青詫異地望著小魚兒。這孩子從到了這裡,和大家混熟之後,粗話說得比誰都順,雋宇想替他把這壞毛病改掉,卻無計可施,而這男人卻輕鬆就擺平他?
  
  “是今天不說了,明兒個你可管不著我。”小魚兒掙脫谷離愁的大掌逃得遠遠的,“喂!我警告你,別惹我青青姊姊,不然我大哥不饒你!”
  
  “你這小鬼!”谷離愁哭笑不得。
  
  “別理他,小孩子嘛!”青青輕笑望著小魚兒跑遠,然後她轉頭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
  
  “嗯,聽你的口音,不像這裡人。”谷離愁雖是為了主子交付的任務而來,然而他卻忍不住的想認識這名女子。
  
  “我?其實我從出生起,爹娘就帶著我走遍大江南北,我自然沒口音了。”她懷中的小煜拚命扭動身子,她笑著放開他,任他走向海邊。
  
  “嗯,可否再向你打聽一件事,有人說這個漁村受一名海盜所保護,是真的嗎?”他緊緊盯著她,猜測她說了實話與否。
  
  “是。”青青直截了當的說了,反正眾所皆知,大家心照不宣。
  
  “一個讓海盜聞風喪膽的海盜,為何要保護你們?”難道黑海盜是這漁村的人?他問遍了漁村,所有人都跟他打哈哈,讓他洩氣極了。
  
  “與你無關,而且……我也不可能告訴你,因為你可能是……”青青臉色遽變,用犀利的眼瞪他,“你主子是誰?”
  
  “與你無關。”谷離愁笑著回嘴。
  
  “那麽你請回吧!別在這裡白費力氣了,你什麽都探聽不到的。”說完,青青起身去帶回在海灘邊弄潮的小煜。
  
  谷離愁望著那抹在海風中的身影,唇畔笑意越來越深。
  
  嗯哼,一看就知道這女人有鬼。
  
  他決定要從她開始追查,現在他要先回去覆命了。
  
*****
  
  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坐在酒樓裡,靜靜品著酒,陰沉的眼平靜地望著街角,他在等待著他的部下回來。
  
  谷離愁該不會玩得忘了主子還在等他吧?
  
  說起谷離愁,他是在他接下大將軍之職,在漠北戰場上,從胡人手中救下的人。
  
  從那時起,谷離愁就認定了他,主子前主子後的喊個不停,但私底下卻又沒半點尊重,谷離愁跟他東奔西跑,說起來,這小子其實還挺有用處的,腦子精明、功夫也不差,現在他上不了海,只得讓谷離愁去辦事。
  
  就算他不說,谷離愁也知道他的事,身旁太多耳語了,大家都知道他的妻子和他的弟弟跑了。
  
  所以只要每到一個從未到過的地方,谷離愁都會替他打聽,他不想承認,但他自己很清楚,他這麽急切地想看見谷離愁,是為了他帶回來的消息。
  
  他從未放棄過尋找他們,也不知為何,他這七年像是只為這個目的而活,否則人生無趣。
  
  當年寫下休書之後,他馬上就後悔了,他知道自己太過衝動,尤其是碰上青青的事。
  
  誰知道又看見雋宇抱著青青進房,他再也咽不下怒氣,卻又無顏出面拆穿他們的謊言,畢竟他已經被妻子和手足背叛。
  
  於是他在酒樓裡大醉三天,回家時才知道原來是青青的手脫臼,雋宇抱她進房,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然而他們兩人已經偷偷離開了,沒告訴任何人。
  
  青青她恐怕真的失望了,才會讓雋宇帶她離開的吧!
  
  他立即派人尋找,包括他自己也瘋狂的四處搜尋,然而他們卻像是故意回避著雷府的尋找,至今七年,毫無消息。
  
  恨他們嗎?他沒有理由,休書是他寫的,錯誤是他造成的,是他親手把他們兩人逼在一起,要恨,也是恨他自己。
  
  現在他們也應該雙宿雙飛了吧?是否已經生兒育女了?
  
  他只想知道他們是否還好,知道雋宇是否有好好待她。
  
  “你這麼閃神,就是讓人殺了都不曉得自己怎麼死的。”身後傳來谷離愁的笑聲,接著他便大刺剌地坐在他對面。“全找過了,那個眾所皆知的漁村的確就是那大名鼎鼎海盜的大本營,不過沒找到人,漁村裡都是些老弱婦孺,看來我們得多費點心思。”
  
  “嗯。”雷雋熙沉默了。
  
  “在漁村,我看見一名女子,很像你那幅畫的女子。”谷離愁狀似不經心的道出這件事,等著主子的反應。
  
  “反正一次次期待落空,我已經絕望了,現在該把心思放在海盜上頭。”雷雋熙苦笑,又灌下一杯酒。江南的酒不夠烈,澆不熄他的愁緒。
  
  “去看看又如何?反正咱們得困在這裡好久,除了和那些兇神惡煞廝殺之外,找點事兒做做也無妨。”
  
  谷離愁發現他問聲不吭,不悅的撇撇嘴角,“你當真不感興趣?可是我看那女子的年紀真的很符合,她帶著一個小孩,我一提起她的男人她就一臉氣憤,照你對她那樣子,她不恨你才怪!”
  
  “天下怨女何其多?不會是她的。”因為雋宇不可能會棄她於不顧,他太重義氣,不可能丟下她,或許是……雋宇死了?
  
  他霍地起身。“谷,咱們走一趟。”
  
*****
  
  唉啊!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前腳才剛上船,後腳天氣馬上又變了,颳風下雨的,害他不能出海尋找大哥。
  
  也不知道早上來打聽事情那個長得像女人的男人,對青青姊姊說了什麽,讓青青姊姊躲在屋裡哭得淅瀝嘩啦。
  
  此時小煜搖搖擺擺地晃過他面前,他手腳並用地把小煜拉進懷裡,“小煜,你爹不要你,你娘也不要你了,就跟我一樣,沒爹沒娘的,好可憐……”
  
  小煜則是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瞅著他,“魚魚笨笨。”
  
  “嘖!你這小鬼,現在就知道欺負我啦!”原本要帶著小煜回屋裡的,卻聽見有馬蹄聲傳來,讓小魚兒瞬間繃緊瘦弱的身子。
  
  這裡沒人騎得起馬,只有城裡那些有錢的大爺才有辦法……
  
  他望著那兩個冒雨而來的人,原本皺緊的眉頭更緊了。他哼了一聲,抱起小煜,“又是那個害你娘哭的臭壞蛋,別理他,我們進屋去。”
  
  他壞壞的轉了轉雙眼,嘴角偷偷咧開了,在那兩人到他身邊前,他抱著小煜抬頭望著替他遮雨的樹叢,認真地看著。
  
  “小魚兒你在看什麽?”谷離愁見小魚兒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樹梢,喚了幾聲又沒回應,他也下馬站在小魚兒身邊仰頭張望。
  
  “這小鬼頭是誰?”雷雋熙也站到他們身邊,隨著兩人一同仰頭,上頭什麽都沒有啊!
  
  “早上碰到的,他和我說的那名女人很要好。”谷離愁越看越奇怪,可是小魚兒又這麽認真,他不想問小魚兒,只得努力的找。
  
  小魚兒盯著樹梢,然後轉動大眼珠偷偷睨著兩個大男人傻傻的跟著他仰頭,嘻,蠢死了。
  
  他小魚兒整人的功夫可是一流的,這個長得比娘兒們還像娘兒們的臭傢伙,氣哭了青青姊姊不說,還帶了個幫手回來,哼!
  
  他帶著小煜轉頭離開。
  
  “我們……被他耍了嗎?”谷離愁哭笑不得的看向主子。
  
  “你說呢?”雷雋熙沒好氣地冷哼一句,然後追上前去,“小弟弟,我要見那個……”
  
  發現自己辭窮,他回頭望著谷離愁。
  
  “你的青青姊姊啦!”谷離愁也來到他們身邊,忍不住踹了小魚兒一腳。這個臭小鬼,他谷離愁聰明絕頂,結果卻讓他給耍了。
  
  “她啊!進城去了。”小魚兒臉不紅氣不喘的撒著謊。
  
  “你青青姊姊姓什麽名什麽?”雷雋熙壓抑不住激動,提起小魚兒追問。青青?她真的會是青青嗎?
  
  “姓青名青啊!”小魚兒用空出來的雙腳猛踹他肚子,“放我下來啦!我還抱著個小鬼,很累耶!”
  
  雷雋熙的眼垂至他懷中抱著的孩子,卻被那股熟悉的感覺震懾,他鬆手讓小魚兒摔落,卻抱住小煜。
  
  “他,長得很像雋宇。”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找到他們的希望越來越強,但心頭也越來越痛。
  
  “唉唷,痛死了……”小魚兒被摔在地上忍不住哀嚎起來,好險這裡是沙地,他的屁股不會開花。
  
  而且這個巨人也知道大哥的名字,難道他真的認識青青姊姊和大哥?
  
  可是看他長得一臉煞氣,怕是壞人,但是他看起來反而比那長得像娘兒們的傢伙還讓他感到安心。
  
  “把小煜還我!”他站起身去搶人。
  
  谷離愁在主子的示意下抓住小魚兒,“我知道她住哪,我帶你們去吧!”他不會再相信這個小騙子的話了。
  
  “你這混帳王八蛋!放開我!”小魚兒努力的掙扎,想要在他們到達之前先去警告青青姊姊。哼,沒想到這男人看來瘦巴巴的,還挺有力氣的。
  
  眼看他們越來越接近青青的屋子,小魚兒急得放聲大喊。
  
  “青青姊姊,快點躲起來,有壞人來了!”
  
  “你還真是欠打!還有,你答應我今天不說粗話的。”穀離愁賞他一掌。
  
  “我只說你是混帳王八蛋,沒錯啊!這不是粗話。”小魚兒急壞了,“青青姊姊,快躲起來!”
  
  “姊姊,在下是早上曾經來訪的穀離愁,想再請姊姊出來一會。”穀離愁停在門簷下,朗聲告知。
  
  他和主子都不想要闖進去,因為他們不想嚇壞任何人。
  
  “你是豬啊?這種天氣你想要我青青姊姊出來淋雨?別害她生病了。給我滾開!別煩她!”小魚兒被摔在地上,他瞪著這兩個人,抽出懷裡的小刀,誓死捍衛他的青青姊姊。
  
  “你讓開,我不會傷害她的。”雷雋熙定定地望著他,一臉真誠,“我在找一個人,我想知道你的青青姊姊是不是我的妻子……”
  
  他將小煜還給他,“很可愛的孩子,長得很像我的弟弟。”
  
  “難道……你真的認識大哥?”小魚兒靠在門板上,曬黑的臉也因為這個可能而發白。
  
  突然門被打開,小魚兒驚呼一聲向後倒去,雷雋熙的視線由小魚兒看向他身旁的粗布裙擺,然後往上,最後望進那對熟悉的眸子——
  
  “雷雋熙,好久不見。”青青面無表情的臉上帶著一絲認命。
  
  想來是逃不掉了,避了七年、躲了七年,現在他來,是要結束這一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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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外頭的雨似乎越下越大,可是屋裡的沉默卻是越來越沉重……
  
  小魚兒安靜的坐在一角,大眼來回掃看著那兩個男人。
  
  還有青青姊姊,她為什麽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原來讓人心安的笑容不見了,只是惡狠狠地瞪視著那個看起來有點兇惡的男人,就連她懷裡的小煜吵著說想睡覺,她也漠不關心。
  
  疼小煜如親生的青青姊姊,這是頭一回失常。
  
  “他很像雋宇。”雷雋熙望著那孩子淡淡開口。
  
  這就是她和雋宇的結晶?雋宇為什麽不在她身邊照顧她?一個女人家,若是有人想傷害她,誰來保護她?一旁那個沒用的小鬼嗎?
  
  “嗯,今年四歲了。”青青不禁為自己的平靜感到訝異。恨他、怨他這麽久,沒想到她現在竟可以如此平心靜氣的面對他。
  
  過去的一切或許可以說是造化弄人吧!她愛上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甚至連她的身體都不要的男人,最後又因為他殘忍的態度傷害了她,斷絕了她的愛。
  
  這大概就是男人的自尊吧……
  
  她那時的確太天真了,她不該光以“報恩”的名義,就糊裡糊塗的嫁了,也不該向雋宇說那些根本不該說的話。
  
  錯了也就罷了,她不也很認命在承受這些錯誤?
  
  “雋宇,他不在你身邊?”她一個弱女子在海邊生活會很辛苦,欣慰的是她的美沒有被七年的歲月磨耗,她仍像七年前一樣的清麗。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想起雷雋熙正是這次南下的大將軍,青青看向小魚兒,需要他去警告雷雋宇,要他躲遠些,等風聲平息之後再回來。
  
  小魚兒點點頭,她的暗示他明白,但是現在狂風大浪,沒人會在這時候出海,一等風浪過了他就會馬上出門。
  
  雷雋熙聽了掩不住憤怒地吼道:“還有什麽事比照顧你和孩子更重要?”雋宇還是這麽不分輕重嗎?
  
  青青冷冷地撇開臉,“我的事與你無關。”
  
  “怎麽無關?你是我的妻子!”他激昂的喊著。
  
  七年了,七年的尋尋覓覓得到的卻是她的無情以對,他怎麽甘心?
  
  “妻子?哼!別忘了,你寫了休書,我早已經是下堂妻了。”青青冷冷瞪著他,嘴角的笑意冷酷無情。
  
  “原來這些好事是你這個王八蛋做的!”小魚兒火大的沖上前去,手中還帶著刀,怒氣騰騰的殺向雷雋熙。
  
  “滾開!”雷雋熙沒心情對付他,大手一揮,小魚兒便慘叫著摔進穀離愁懷裡。
  
  “小魚兒別動,大人的事我們別管,在一旁看戲就成了。”穀離愁抓緊他,免得再惹火主子。
  
  而且他也很關心這一切,沒想到眼前這冷冷的美娘子就是主子的妻子……可是她說主子休了她,那這要怎麽算?
  
  “我找了你七年,原本已經絕望了,沒想到竟會在這裡找到你。”他以為她會有個更舒適的地方,他想要好好地安頓她,但這種話他就是說不出口。
  
  “放心吧!我在這裡很怏樂,起碼沒有太多的憂愁,海闊天空,日子自在極了。”青青知道他的意思,但她寧可待在這平靜的小漁村也不願再與他有任何牽扯。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雷雋熙被她逼得困窘,他發現這幾年她變得不一樣了,她不再是那個溫馴的小女人,她會毫不留情的反擊對她的傷害。
  
  這是歲月留給她的唯一紀錄?他呢?這七年裡對她而言又是什麽?
  
  “那麽你何必如此在意我?當年我是和雋宇一起離開的,你根本不需要擔心我。”青青冷眼看著他急得濃眉攢緊,卻毫不心動。
  
  她早已心如死灰,他的出現不會再帶給她什麽激動了。
  
  他搖頭,彷佛她所說的一切都不對。
  
  “你氣我當年不分青紅皂白就誤會你吧?也氣我當時沒把你當成真正的妻子看待對不對?我只是在當時不明白自己有多在意你,不碰你,只是想有一天可以放你自由。”
  
  錯了嗎?當初的美意卻造成了她的恨意,這教他情何以堪。
  
  “自由?哼,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不願意離開你?難道我真的愚蠢到為了報恩就嫁給你?我真的喜歡你啊……”她頓了下,直到控制了哽咽才繼續說:“但那是七年前的想法,當你傷害了我之後,我根本無法待在你身邊,我也無法忍受被你當成可有可無的女人……”
  
  “所以你就和雋宇逃得不見蹤影?”他還是無法忍受她和雋宇轉身就雙宿雙飛,難道他就沒受傷?
  
  他還敢說?他都忘了嗎?
  
  “你寫了休書,還記得嗎?我不走,難道等你趕人?”她淚如雨下,那時接著他休書時的痛徹心扉至今依舊還在啊……
  
  就是那該死的休書?“休書呢?拿來。”雷雋熙冷聲命令。
  
  他受夠了,他要把從前一切全都摧毀,他要從頭開始!
  
  “你想做什麼?”她抹去淚水,在心裡告訴自己別被他勾動,她已經完全對他無情無義了。
  
  “拿來!”他揚聲吼叫。
  
  青青搖搖頭,受夠了他的吼叫。“你走吧!如果你還來,就是硬逼著我再逃走,我們夫妻情緣結束於你的休書,你……就忘了我吧!我和雋宇現在過得很開心。”
  
  她和雋宇過得很開心?難道這是他從未給過她的?
  
  雷雋熙語塞了,他用懇求的眼望著她,渴求她給他一點熱情,別這樣冷冰冰的對他。
  
  “我要說句公道話,姊姊你過得開心,我主子可是孤獨得很。”穀離愁看不過去於是開口替主子講情。
  
  唉,怎麽也沒想到主子鍾情她七年,得到的卻是這種下場,慘哪!但這又能怪誰?主子自己的性子也不好!
  
  青青冷哼,“孤獨?你也知道什麽是孤獨嗎?從前的你不是目中無人、絕情寡義嗎?”
  
  “你不肯說是嗎?好,那我自己去搜!我就不信你丟了它!”雷雋熙被她的消極抵抗給惹火了。
  
  他起身瘋狂的翻箱倒櫃,屋裡只有幾件簡單的傢俱,一會後他握著那帶著微黃的白絹回來。
  
  “就是這個!因為這個毀了我們一切!”他狠狠的將白絹撕成布條,那休書成了一團廢布落在地面、可就算如此,他還是看見了那白紙上墨蹟斑斑——那是她的淚!
  
  她當時心碎了,而那是他一手造成的。這道傷痕一直沒有癒合,他要怎麽修補?
  
  青青冷眼看著他的舉動,摟緊懷中被嚇醒的小煜。
  
  “撕了又如何?休了便是休了,破鏡難圓啊……”
  
  “娘……怕怕……”小煜偎在她懷裡被那可怕的高大身影嚇哭了。
  
  “喂,你冷靜一下啦!小煜都被你嚇哭了。”小魚兒幾度想沖過去,都被穀離愁給箍得死緊,不過他也趁機狠狠地賞了這長得像娘兒們的臭男人幾個拐子,也不吃虧了。
  
  雷雋熙瞪視著青青懷裡的孩子,“娘?他叫你娘?這明明就是雋宇的翻版……你和他最後還是……”他喃喃自語,剛才的怒意霎時全都化成絕望。
  
  就連青青也不忍見他這模樣,她垂眼望著懷中的小煜,“既然你明白了,就離開吧!我不需要你,我已經有雋宇了……”
  
  “不會這樣就結束的,我要見雋宇。”無論如何,他都要見親弟弟一面。
  
  “他……在海上,可能一兩個月都不會回來。”這是事實,而且如果小魚兒通知了他,雋宇就會避開這裡到他的水寨休息。
  
  她想拖?沒關係,他有很長的日子可以跟她耗。
  
  “不急,反正我大概要在這裡待上一段很長的日子,只要雋宇沒有回來,我就不怕你逃,我等他。”他咬牙切齒地冷笑說道。
  
  “你當真是朝廷派來平定海盜的大將軍?”青青早猜到了,卻想再圖個最後的希望,他們兄弟沒必要一決生死吧?
  
  “是。”雷雋熙答得乾脆,而當他發現她的臉色有異,也猜出她的心思了。“雋宇在當海盜?他……該不會就是那個‘黑海盜’吧?”
  
  能夠闖出這種名聲的人,世上能有幾人?雋宇有這能耐,只要他想做一件事,就會徹徹底底做到。
  
  老天,這未免太捉弄人了。
  
  “什麽黑海盜?我大哥那麽英俊,又那麽好玩,鬼看到他都會笑呢!”小魚兒對“黑海盜”這個封號意見頗多。
  
  “如果這漁村的男人都是海盜,你這小魚兒不就是小海盜了?”穀離愁看著被揣在胸前的小鬼,忍不住幻想幾年之後他站在船上,舉刀和人廝殺……
  
  他不喜歡那場面。
  
  “哼!”小魚兒決定不理他,可是他們這樣摟摟抱抱怪難為情的,“喂,你放開我啦!”
  
  “又不是姑娘家,羞什麽羞!”穀離愁回嘴。
  
  “你!我……”
  
  “你們給我閉嘴!”雷雋熙被這兩個專攪局的人氣瘋了,他抓起青青,“他當真是黑海盜?”
  
  “痛……”青青一臉痛楚,她的手臂當初被他掐得脫臼,而後又隨著雷雋宇離開,這道傷至今依舊未愈,雷雋熙猛然拉扯她,而她又抱著小煜,手臂自然吃不消。
  
  “唉啊!你這莽夫,你不知道青青姊姊的手臂斷過,只要稍微用點力就會痛死人嗎?”
  
  小魚兒鑽出谷離愁的掌控來到青青身邊,抱過小煜。
  
  “謝謝你,小魚兒。”青青額上浮出一層薄汗,痛楚猶在。
  
  “好了吧?休書也撕了,人也傷了,你做夠了沒?滾啦!”小魚兒知道自己鬥不過這兩個人,只好和他們比大聲。
  
  “青青,我不會離開,你休想在一切尚未說清楚之前就逃得不見蹤影。現在既然知道雋宇在海上,我不怕抓不到他,你自己衡量何者重要。”
  
  雷雋熙在離開前將視線落在躲在她身旁的小煜身上,他僵硬的臉不自覺的放柔了,抬手摸了小煜的臉,然後轉身離開。
  
  “滾!最好再也別來了。”小魚兒跟在谷離愁身後吼著。
  
  穀離愁突然轉過身看著他,眼神閃過一抹懷疑,“你十四歲啊?”
  
  “是又怎樣?”小魚兒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黝黑的臉竄過一絲懼怕。
  
  “聲音怎麼還像個娘兒們似的,哈哈!”穀離愁取笑他之後才轉身離開。真是個有趣的小鬼!
  
  “還說我,你不也長得像娘兒們?咱們半斤八兩!”說完,他狠狠的甩上門,然後回到青青身邊,“我說青青姊姊,別理那兩個人,等明兒個天氣放晴,我就到海上找大哥,看他們還怎麽囂張!”
  
  “你見到他告訴他別回來,我不希望看見他們兄弟相殘。”說著,青青的淚水又傾洩而下。
  
  “唉唷,別哭了啦!外頭下大雨,裡頭也在下小雨哩!”小魚兒難為的皺了臉,伶俐的臉上滿是困窘。“這下我該怎麽辦哪?總不能跟著一起哭吧?”
  
*****
  
  “舉杯澆愁……愁更愁……”谷離愁舉杯向月,搖頭晃腦的吟詩。
  
  娘取得好名字,離愁、離愁,這樣他就無憂無愁羅!
  
  不像身邊的傻大個,心思不夠細膩、醋勁卻大得嚇人,心情不好還要找他出氣,他待在他身邊是為了報恩,不是送命的耶!
  
  雷雋熙低吼一聲,“你閉嘴!去做點有意義的事。”
  
  “譬如像你跟個瘋子一樣,把你妻子……呃,她好像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反正把人家氣得要死?”谷離愁樂得惹惱他,反正這人平時硬梆梆的,只要一不爽就吼人踹人,要報仇就等現在啊!
  
  “要你多管閒事!”雷雋熙又舉起另一壇酒,瘋狂的灌入肚裡。
  
  “我不想管,我從來就不想管你的事,要不是我娘……”谷離愁愣了愣,搖搖頭,把心裡的秘密吞回去,“要不是你在漠北救了我一命,我早在船上就把你一腳踢下船淹死你了。”
  
  “你以為死那麽容易?”雷雋熙對他翻了個白眼。
  
  “很容易啊!像我這樣一刀下去,你就死得乾淨俐落了。” 谷離愁抽出長劍,玩笑的在他眼前揮動。
  
  “好,那你砍下去試試,如果真的乾淨俐落,我有打賞。”喝得半醉的雷雋熙也從善如流,伸出脖子讓他下手。
  
  “嘖!乾淨俐落你就死了耶!我才沒那麽傻,你為情所苦,沒勇氣一死,卻找我當冤大頭?殺害朝廷命官是要砍頭的!”谷離愁忍了又忍,還是很想用刀背嚇嚇他,看他是否當真不怕死?
  
  “那刀子拿來,我自己砍。”雷雋熙賭氣地說。
  
  谷離愁飛快抽回刀子,“哼,你真愛她?”沒想到主子還當真抓狂了。
  
  “我不愛任何人。”雷雋熙不屑的撇著嘴角。
  
  “那你幹嘛這麽努力的找她,然後要死纏爛打不放過她?”谷離愁坐在一旁了然的翻著白眼。
  
  “因為……她曾經是我的妻子。”他咬著牙說。
  
  這小子非得逼死他嗎?為什麼這些年他要這麽虐待自己?他為什麽不放手,讓他們雙宿雙飛,他也少點折磨啊。
  
  噢,已經用“曾經”這個字眼了,他放棄了嗎?穀離愁瞟他一眼。
  
  可是他覺得這事還是個未定數呢!
  
  “不要你的下堂妻了?”
  
  “我……不知道……”雷雋熙一臉苦楚,“如果她剛才有一點開心的話,我便會不顧一切地奪回她的心,可是她根本恨我。”
  
  谷離愁的白眼翻得更用力了。
  
  “你是豬啊?她不恨你才怪!”咦?他怎麽也學起小魚兒的口頭禪了?果然是近墨者黑。
  
  “既然她已經是雋宇的人,那我也不用再多費心思了,不是嗎?話說從頭,一切都是我的不對,如果我沒有因為一時好心救了青青,她就不會進入雷家;如果不是因為我一時昏頭娶了她,就不會喜歡上她;若不是如此,我也就不會嫉妒雋宇能夠擁有她的心,讓他們兩個人遠走天涯……”
  
  “反正一切都是你不對,這是眾所皆知的事,你就不用再向我提了,不過你剛才有沒有注意到,你的下堂妻那棟小屋裡,除了她自己的物品之外,沒有其他人的。”
  
  “那又如何?”雷雋熙壓根沒注意到這個小細節,因為只要一動腦,他就會想起青青和雋宇。
  
  “如果她真的有男人,就算那男人再不常回去,她身邊總一定會有一兩件男人的物品,可是她屋裡並沒有。” 谷離愁狡猾地轉著明朗的眼。
  
  “可是她明明和雋宇生了孩子……”那孩子應該是他和青青生的,這七年他失去太多了。
  
  “她有說嗎?”谷離愁唇邊的笑容越來越深,孩子或許是雷雋宇的,但娘親是誰還不知道呢!
  
  “不然還會是誰的?”如果他敢說是青青和別的男人生的,他就掐死他!
  
  “天底下又不只青青一個女人。”
  
  “可是她這麽美……”
  
  “是啊!她的確很美……”一瞥見主子殺氣騰騰的眼,谷離愁連忙改口,“我是說你對自己的手足太不信任了。”
  
  “我若是不信任手足,又怎麽會讓你這樣放肆?”雷雋熙略帶嘲弄的睨他,話中只有深意。
  
  彷佛被打中了要害,谷離愁的臉色倏地轉青,笑容也掛不住了。
  
  “呃……這樣說也有道理啦!那就說是你們兄弟倆為了紅顏而反目成仇,這樣沒錯了吧?”
  
  “反正她恨我。”雷雋熙幽幽吐出心裡苦悶。
  
  “先找到雷雋宇再說吧!從他那邊下手或許會有收穫。”既然青青連看他一眼都嫌懶,就只好換別人下手了。
  
  “他?但他目前人在海上,茫茫大海,從何找起?”或許他們兄弟倆一見面就會舉刀互砍了,青青一定巴不得他死。
  
  一這樣想,雷雋熙難過的愁了臉。
  
  “簡單,我自己弄一艘海盜船,帶幾個小兵扮海盜。聽說黑海盜專找海盜下手不是嗎?
  
  我可以讓他抓去,然後替你傳話,不過前題是他沒殺了我……話說回來,你真該感到慶倖,他還有可取之處,不會傷害無辜的人。”
  
  雷雋熙得意的微笑,“他的個性不是那樣,他不會允許自己傷害弱者。”
  
  “你答不答應?”他正真想當當海盜威風一下呢!
  
  “不可能。”雷雋熙還順道賞了他一記白眼。
  
  “為什麽?”他覺得這個主意很好哇!
  
  “你沒忘了我們是為何而來的吧?我要肅清海盜,結果放任你去當海盜?”這事情他不願意做,他的手下也別想破例。
  
  這個男人就是這麽硬梆梆的,難怪妻子會跟人跑了。
  
  “只是‘扮’,又不會真的搶,我可不想遭天打雷劈。”或者可以說他根本有不喜血光的潔癖。
  
  “光是你對我的荼毒就夠了。”雷雋熙冷哼,但此時他亦發現自己在這小子的煩擾之下,不再那麼自憐了——或許也是被他煩得無暇自憐。
  
  谷離愁,這小子的確有過人之處,雖然年輕卻知道如何掌控人心,再過個幾年這小子恐怕會成為強悍的人物。
  
  “這樣吧!我看你再去纏纏她吧!她比較喜歡你。”雷雋熙說得好頹廢。
  
  “如果你對她這麽沒信心,還不如趕緊把海盜殲滅之後便離開這裡,徹底忘了她。”穀離愁中肯的建議。
  
  “去!”雷雋熙一掌推過去,若不是谷離愁閃得快,早就中掌斃命了。
  
  “那你就讓我放手去做!” 谷離愁似乎有著其他打算。
  
  “到時你死在海上,我不會為你落淚的。”
  
  “你還是先想想如果你的下堂妻不回心轉意的話,你會哭得多慘吧!” 谷離愁閃身避開殺氣更重的掌風,揚笑離開。
  
  雷雋熙搖搖頭,忍下滿膛的苦意。“我還能對她抱有希望嗎?她到底對我還有多少存餘的情感?青青啊青青,你是這輩子糾纏我最深的女人,除了你,還有誰有這能耐?”
  
  如果她真的沒有任何男人,她不就白白浪費了這七年?花七年來恨他,未免太累、太無趣,也太悲哀了。
  
*****
  
  “你是豬啊?不是要你別來了?滾回去!”小魚兒一看見那馬背上的人就臭著臉一陣叫駡。
  
  “臭小鬼,你的嘴巴還是這麽不乾淨,小心以後沒姑娘家敢嫁給你。” 谷離愁一臉無奈的瞪著他。再和這個小鬼多見幾次面,他的耳朵鐵定會爛掉。
  
  小魚兒整張臉都紅了。“誰……誰要娶什麼姑娘啊!你自個長得像娘兒們,嫉妒我啊!
  
  ”說完他低頭解著繩索,掩住他臉上的羞紅。
  
  “你要上哪去?”一定是出海去找雷雋宇。
  
  “我……打漁啊!昨兒個天氣那麽差,你又和那個臭大漢一塊來,把青青姊姊氣哭了,我哪敢出海?”他們兩個害青青姊姊哭了一整晚,怎麽勸都止不住淚,害他心煩死了。
  
  谷離愁擦腰看著小魚兒忙著整理小船,“哦,說來說去,你就是怪我們?你直說沒關係啦!什麽時候開始你們這些善良之人也耍起心眼了?”
  
  “沒聽說嗎?矮子矮,一肚子拐,嘿嘿,本爺就是其中翹楚。”小魚兒亮出白閃閃的牙,在陽光下的他看起來好可愛。
  
  谷離愁愣了愣,有點閃神,然後他仰首朗笑,“瞧你說得驕傲,這算優點?”
  
  “當然羅!我小魚兒沒親沒故的,大哥和青青姊姊也不可能每天保護我,如果沒有頭腦,我怎麽活得到現在啊,你真蠢哪!”
  
  谷離愁苦笑,“你這小鬼,就這麽看我不順眼?”
  
  “嗯。”他也不客氣的猛點頭。
  
  “好吧……”谷離愁轉了轉算計的眼,“喂,我陪你打漁去,好不好?”
  
  “嘖!你這人沒幾兩肉,一個浪打下來掉到海裡,我可沒力氣救你。”小魚兒連賞他白眼的工夫都省下了。
  
  “別看我瘦,我從前可是在海上生活了好幾年呢!”他認真的說。
  
  “我不信。”小魚兒猛搖頭。
  
  “不信?那就讓你看看我的身手。” 谷離愁俐落的解開繩索,然後擦腰等著小魚兒稱讚。
  
  “謝謝啦!我出海去了,咱們‘不見’。”小魚兒趕緊搖槳離開岸邊,得意洋洋的笑著對他揮手,“喂,想上來嗎?遊上來啊!”
  
  “只要我能上船,你就不趕我?”谷離愁望著小船越飄越遠,卻依舊一派瀟灑,迎風站在碼頭。
  
  “嗯。”小魚兒點頭。
  
  “好。” 谷離愁輕抬右腳往地上一踏,淡青色的身影俐落的飛上小舟。
  
  小魚兒看傻眼了,大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落在他面前的谷離愁。
  
  “哇,好漂亮唷!是輕功對不對?你怎麽這麽厲害?教教我好不好?”
  
  “這得花時間練的。”在小魚兒崇拜的眼神中,他也忍不住驕傲起來。總算也有讓這小子甘拜下風的一日。
  
  “噢,那你能不能再表演一次?從這裡飛回岸邊?求求你啦……”小魚兒抱著雙拳哀求他。
  
  谷離愁瞪著他,實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這小鬼的腦筋太精了,不過想拐他還早得很。哼!難道他真會笨到飛回岸上,然後眼巴巴地看著這小鬼得意的甩掉他?
  
  他上前提起小魚兒,“你要不要像鳥一樣被我丟回岸上?嗯?”
  
  “不,不要,好心的俊大哥,放我下來吧!”小魚兒見風轉舵地縮著脖子哀求道。
  
  哼,果然是小鬼靈精,他把瘦小的人丟回船上。
  
  “谷離愁。”
  
  “啥?”
  
  “我的名字叫谷離愁。”
  
  “好……悲哀,又離又愁的,可是加起來又是離開憂愁……你看我說得對不對?”小魚兒沒想到這長得像娘兒們的男人,居然有這麽好聽的名字。
  
  “小鬼,沒想到你除了粗話之外,這張臭狗嘴還吐得出象牙。”
  
  小魚兒一臉傲慢的用拇指頂著自己平坦的胸,“嘖!你少狗眼看人低了,本大爺,小魚兒我,滿腹經綸,只差沒報考鄉試……”
  
  “別裝瘋賣傻了,你今天要去哪?”這小鬼真的只有十四歲?怎麽像個小大人?
  
  “捕魚啊!”小魚兒翻著白眼說。
  
  嘖!他一跟來他要怎麽去找大哥?頭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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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5 21:42: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他還是來了。
  
  無法忍受她就近在咫尺卻又看不得,像是七年的壓抑在這一瞬間全然爆發,無法克制的衝動讓他又站在青青的小屋前。
  
  他到底算什麽?娶了個自己不曾在意的妻子,也未曾問過她要不要他,現在他想問,卻已經太晚了。
  
  難道事情只要過了一回,就再也沒機會重來了?如果真是這樣,人的一生有多少事一縱而逝,這樣又會充滿多少感歎與懊悔?
  
  他拾步跨上臺階,卻在聽見裡頭的孩兒哭聲而打住。
  
  他嫉妒那孩子,他是雋宇和青青的結晶,能擁有青青的愛……
  
  他坐在臺階上,不甘心白跑這趟,又擔心看見青青憤恨的臉,於是就這麽呆坐著。
  
  後來他發現,這樣靜靜聽著青青輕柔的安慰聲也是一種享受。
  
  曾經他擁有這一切,他自己卻親手毀了這一切。
  
  孩兒的哭聲一直沒停止,突然屋裡的腳步聲急促起來,他才鼓起勇氣要進門關心,未料在他行動之前,門就已經打開了。
  
  他回頭看著抱著小煜的青青,而她卻急急忙忙的奔出來,沒想到門口會坐了個大漢的青青尖叫一聲,打不住腳步就往他身上撞去……
  
  “小心!”雷雋熙反身接住她,三個人一同摔倒在柔軟的沙地上,雷雋熙厚實的身體成了最佳肉墊,保護了脆弱的兩人。
  
  “小煜……”青青顧不得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著急的抱著小煜爬起來。
  
  “怎麽了?”雷雋熙抓住她,擔憂的看著她臉上的淚水。
  
  “小煜病了,我得帶他進城裡看大夫。”她抹掉臉上的淚水,可淚水還是不斷奔流,她被小煜的高燒嚇壞了。
  
  “我帶你們去。”他毫不考慮的說。
  
  “不用麻煩你了。”她搖搖頭退開,不願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你是要讓小煜再難受下去?還是要讓我盡一點伯伯的責任?”他如鋼鐵的雙臂接過小煜又騰出一手拉著她往他的馬走去。
  
  在前往城裡途中,青青被他緊緊地擁在胸前,微涼的冷風吹刮著她細嫩的臉,她抱緊小煜,不自覺的往他懷裡縮。
  
  她渴望這份溫暖,這是她從未有過的,就算僅是一下子,她也滿足了。
  
  好笑呵,這男人既是她恨的男人,然而在她最無助的關頭,又是他出手相救。
  
  什麽時候起他也懂得幫助人了?
  
  在這七年裡,或許他也在改變吧!沒有人是一成不變的,無論是他、雋宇,或是她,經過這七年,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傻傻地望著他飽經風霜的臉,直到他發覺到了,垂眸看她,她才紅著臉逃避他的視線。
  
  “女人,如果你不想要我繼續騷擾你,千萬別再這樣看我,我會忍不住想要你,到時,就算是天打雷劈都阻止不了我。”
  
  他沙啞的聲音落入她耳裡,她怔了怔,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些話。
  
  七年裡他應該擁有過很多女人,他不擅記女子的名,甚至一向目中無人,他早該忘了她的啊……
  
  讓她驚訝的是,雷雋熙並不是直接帶她和小煜去找大夫,而是進了將軍府,在眾多僕人的疑問眼神之中將她帶進房,命人去請城裡最有名的大夫來。
  
  小煜只是患了傷風,服了藥後便睡著了。
  
  青搶望著立於窗前的高大身影,躊躇許久之後終於開口:“你不需要這麼做的,我不想欠你。”
  
  雷雋熙轉過身,雙唇苦澀一扭,“這算什麼?我欠你的何其多?”
  
  “別再提從前了,我早忘了。”她倒抽一口氣,飛快撇開臉,不想被他看見臉上的痛楚。
  
  “你當真忘了?難道你忘了我們第一回見面時,我根本不想救你,要不是雋宇堅持,我們之間根本不會有緣分;你忘了你曾經傾慕於我,而我卻渾然不覺這份好,錯失了愛你的機會?你忘了你為了報恩,甚至願意嫁給我,你好傻啊……”
  
  “你發現了嗎?在我腦海裡關於你的記憶卻沒一點好的。”
  
  青青的笑容如此哀怨,回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她好為自己心疼,但是奇怪的是,她竟不後悔。
  
  她是傻,挑了個會傷害自己的男人來愛,結果真的讓自己傷痕累累。她曾經夜夜哭泣,若不是還愛著他,她的痛又怎會至今依舊深切?
  
  他來到她身邊,不似以往傲然的凝沉雙眸凝視著她。
  
  “我當真如此差勁?”
  
  “是。”她靜靜地說道。
  
  這些年裡他老成許多,眼角出現了細紋,曾經有過的意氣風發現在只剩孤寂。他這些年是怎麽走過來的?
  
  在不自覺中,她的雙手憐惜的撫上他粗糙的臉頰,為他心疼的淚水潸潸落下。
  
  “別哭了。”雷雋熙彎下身將她抱起,讓她坐在床邊。
  
  “你為什麽要出現?如果你就待在北方,現在不就相安無事了嗎?”
  
  “這怎麽行?這些年我為了尋找你,不知派出了多少眼線,只要我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就會瘋狂的搜尋你和雋宇,七年了,原本我就要放棄了,但老天還是眷顧我的,讓我在這裡找到了你。”
  
  “那又如何?破鏡已難圓。”她輕語,道出心裡那只敢想而不敢當真的渴望。
  
  “是因為雋宇?你愛上他了?”他沉痛的閉上眼,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去恨任何人。
  
  她垂下眼不願開口,他的話太傷人了。
  
  難道他真的以為她會愛上雋宇?她怎麽做得出這種事?難道他還是認為當初她會離開是為了雋宇,而不是他的傷害?
  
  “告訴我,青青,如果想要斷絕我的心,就把事實告訴我。”她的話將是他絕望的起點,卻也是讓他解脫的開始,如果她真能斬斷這一切糾葛,對他、對她、對雋宇都好吧!
  
  他不想放手,但是她已經是雋宇的人了,他又怎麽可能再把她奪回來?就算他撕了休書又如何?覆水難收啊……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再忽略她的感受,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我……不再愛你,我的心已經在另一個人身上了。”青青困難地低語,知道自己的話會傷了他的心,但若不如此她的下半生會被他緊緊糾纏。
  
  就算不明了他全部的想法,起碼她懂得他的固執,七年來他不就為了賭一口氣而不斷尋找她和雋宇嗎?
  
  她的話猶如判了他的死罪。雷雋熙沉痛的閉上眼。
  
  “等見過雋宇之後,我知道該怎麽做。”他一定要聽見雋宇答應好好照顧她,否則像今天這樣,若他沒有出現,青青不就急死了?
  
  “為什麽要見他?我說了還不能算數嗎?”青青慌得睜大眼,她知道雋宇會幫她許多事,但他絕不可能替她圓這個謊,只因他仍將她當作嫂嫂。
  
  雷雋熙因為她的驚慌而眯起雙眼,他的雙臂收緊她,不讓她逃走。
  
  “抬起臉看著我,告訴我實話。”
  
  “不要!”她扭動著身子,“放開我,我們不該這麽親近。”她居然放任自己如此曖昧的坐在他腿上,羞死人了!
  
  “別動,除非你想讓我侵犯你。”雷雋熙更加用力地抓著她,氣息粗喘,他靠在她耳邊低語:“別挑逗一個禁欲多年的男人,這樣很危險,小心惹火上身。”
  
  “你放開我啦……”她輕喊。
  
  “抬眼看著我,再告訴我你的男人是誰?”事實似乎不如他當初想像的那麽簡單,她有些話沒告訴他。
  
  “別逼我!”她埋首在他胸前痛苦低吟。
  
  “我尋了你七年,難道不能得到一個答案?我應該得到答案的。”
  
  “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天哪!她不願意騙人,也以為他不會發現,沒想到她太低估他了。若是從前他絕對不會起疑,她終於明白不能再以七年前的他來看待他了。
  
  “我要你親口說出來。”雷雋熙揚聲怒喝。
  
  “我……我……”她搖頭,卻還是開不了口,因為她瞭解他,只要讓他知道這七年裡她沒有男人,他一定會佔有她的。
  
  她搖頭,然後仰首望著他寒冽的臉,不爭氣的淚水落得更凶。她真討厭自己,為什麽就是無法開口騙他?
  
  “說啊!”雷雋熙拚命地搖著她,氣急交加的逼問她。
  
  “有些事,不要說出比較好。”她用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喃,然後在他錯愕之時仰首封住他的嘴,沉默的告訴他事實。
  
  雷雋熙瞪著她閉上的眼仍不斷墜下一滴滴的淚珠,心頭一緊,猜出她的話。
  
  她甚至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他恍然明白,她根本就只要他。
  
  七年了,他的心裡除了她沒有其他女人,而她,不也一樣?
  
  “青青,你可知我多後悔曾經那樣對待你?如果還有機會,我要愛你,讓你知道我雷雋熙也懂得愛人,也能回應你的心,但是你得給我機會啊……”
  
  “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她的淚掉得更凶,為她自己感到傷心,就算對他的愛已將自己弄得傷痕累累,她還是愛他。
  
  “永遠都不會,只要你還要我,只要你點頭。”他急切的摟抱著她,熱烈的回吻她,好想永遠都這樣抱著她,補回這七年的分離。
  
  “我不能這麽做,你別難為我了。”她試著推開他。
  
  “我不管!”他蠻橫的將她拽在懷中,瘋狂渴求的吻她,雙手在她身上揉探。
  
  “別這樣,我們不該如此……”她扭動著身子卻讓雷雋熙順勢倒在床上,他的身子壓著她的,抵在她腿間的灼熱說明了他的渴望。
  
  “誰說的?”雷雋熙氣她的抵抗,壓下身體將她完全覆蓋,讓她無力掙扎,“你是我的妻子,就算我休了你又如何?你還欠我一回洞房,大不了我……再娶你回門!”
  
  “沒有這回事的。”
  
  “誰說的?我要做誰敢有意見?”他火燙的唇再次霸佔她的唇,雙手趁空解開了她的衣服,大掌罩住她的豐盈,揉撚著上頭的紅色蓓蕾,引起她一聲聲嬌吟。
  
  “雷雋熙,你別欺負我,我……”她咬著下唇說不出她未曾和男人親密過,但說了恐怕他只會更生氣。一定得阻止他啊!
  
  “怎樣?”他早迷醉在她雪白身軀中,兩眼恍惚地將眼前美景覽盡。他失去的何其多?
  
  七年前他竟會忽略她的美,全因他自視過高。
  
  如果他能早些明瞭自己對她的愛,這些年大家又怎會受苦?
  
  “放開我!”她抬起雙手掄槌著他的胸膛和肩膀,結果疼的是她的小手。
  
  “噓,我渴求著想要你,如果你再這麽刺激我,小心我不顧你的感受直接佔有你。”他突然低頭含住她的蓓蕾,帶給她前所未有的感觸。
  
  青青錯愕的拱起上身,雙手顫抖著推拒著他的肩。
  
  “呃!你你你,別亂來!”
  
  “既然我們是夫妻,做這種事最自然也不過了,別抗拒我。”他抬起頭,嘶啞的在她耳邊低喃,性感的聲音挑逗著她,讓她的身上不由得泛起輕顫。
  
  “我們不是夫妻……”她用殘存的理智抵抗他,卻無法顧及他的雙手在她身上燃起的火花。
  
  這就是欲火焚身的感覺嗎?天哪!她如何能夠逃離這一切?
  
  “如果不是,我何苦找你七年?在我心裡,你是我雷雋熙唯一的妻子,誰也無法讓我改變這一點!”
  
  “混帳!我不是妓女!你想要發洩欲望去找妓女啊!我不是可以讓你隨意侵佔的女人!
  
  ”他終究還是不僅如何對待人,還是這麽霸道啊……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裡為何會有一股失落,難道她還在期待著他的柔情?
  
  雷雋熙苦澀輕笑,“如果妓女能解決這一切,我也就不會為你守身七年了,除了你,我誰也不想要。”
  
  他知道自己的粗暴嚇著了她,他並非故意如此,只是想要她的欲望太強烈,他幾乎壓抑不住啊!
  
  此刻他甚至願意用生命換得與她纏綿一回,就算牡丹花下死他也心甘情願。
  
  青青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
  
  他說……這七年裡沒有任何女人?
  
  “你是說真的?”她的手輕撫著他因為強忍而僵硬的臉頰,埋怨的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改變了。
  
  “我怎敢欺騙你?你已經夠根我了。”他苦笑,低頭點吻她的唇。
  
  “誰教你曾經那樣對我?恨你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我以為自己已不恨你、早忘了你,誰知你一出現就把我這七年來平靜的心全打翻了,我才知道我根本忘不了你……”
  
  “青青,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這次找到了你,我怎麽能再忍受沒有你的日子?”他熱切的用雙手撫摸著她纖細的嬌軀,訝異她這七年來身材似乎未曾多一分肉,她孩子是生假的嗎?
  
  “別再說了,你別讓我難受。”她嚶嚀著隨著他的手擺動身軀,雙頰早因他的挑逗而豔紅。
  
  “願意給我嗎?”他低聲問。
  
  “我……”她遲疑許久,“別逼我。”
  
  “你是我的妻子,我要你,這七年來,我唯一想要的女人,是你!”
  
  他不會對她說謊,但也不會告訴她,除了她之外,沒有其他女人可以讓他有“想要”的欲望。
  
  他覺得自己太傻了,但身體就是這麽誠實,他怎麽也騙不了自己。
  
  “可你卻那樣重重地傷害我,你休了我啊……”青青難掩憤怒的吼著。
  
  “那時我真的太衝動了,再看見雋宇抱著你進房,你還要我怎麽想?就是因為在乎你,我才會有那樣瘋子般的行徑!”
  
  他眼一沉,“今天我要你的身子,不管你是心甘情願,或是被我強迫,經過了七年,我不會再讓你逃走!”
  
  “你別……”她驚恐地望著壓在她身上的男人,他眼中的堅定說明了今天過後,一切將會不同。
  
  她以為自己再也與他無緣,因為當時心以死,但是現在,他這樣的強悍,她擔心自己擋不住他的掠奪。
  
  雷雋熙凝望著她無助的模樣,就算過了七年,她已為人母,卻還是如此稚嫩誘人。
  
  他扯掉身上所有衣物,把無處可逃的她擁在懷中。
  
  “你,是我的!”他顧不得她和自己的親弟弟有什麽牽扯,他就是要她!
  
  “啊!你不能這樣,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你不能……”她無力的望著自己的衣物在他手中一一褪去。“你能不能放我一馬?”
  
  “你欠了我一個洞房花燭夜,過了七年,我要連本帶利的,一併討回來!”雷雋熙垂眼看著她赤裸的嬌軀,灼熱的眼神再也離不開。
  
  如果七年前他知道自己娶的是這樣的絕色,他怎會不動心?只怪自己當年對她視而不見,不但苦了她,也讓自己陷入困境。
  
  “你你你……說什麽啊!明明就是你一直不肯碰我的!”想起這件事她就有氣,青青掄起粉拳,往他胸口猛槌。
  
  她的力道對雷雋熙而言根本微不足道,他低吼一聲,用身體把她壓在床上,阻止她的動作,粗重的氣息噴拂在她頰上,“你對我,究竟還有幾分情感?”
  
  “沒有!”被困死的青青咬牙怒吼。
  
  “真是這樣嗎?”他輕笑著,眼底卻滿是哀愁,“這麽說……我也不需要再有什麼顧忌了,不是嗎?”
  
  他不相信她說的話,否則她不會再次為他哭得心碎,她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你……想用強的嗎?告訴你,你不會得到什麽快感的!”她用絕望的淚眼瞅他,縱然曾經被他傷害過,她還是……無法恨他。
  
  雷雋熙的煩躁被她一句話敲醒。
  
  是啊!他差點就要粗魯的傷害她了,她如此嬌弱,又怎可再受他傷害?
  
  “哦?那麽你就太小看我了。”他嘴角緩緩牽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讓青青感到一陣不安。
  
  “你還想做什麽?”
  
  他的笑容更讓她害怕。她對這個男人的瞭解還不夠深,從前只顧著怕他,從沒有思索過自己為何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這一切,都只是因他想逃避他不願的婚姻罷了。
  
  原本就不是他真心想娶的女人,她卻傻得不懂他的排拒,只怪自己太天真了啊……
  
  “這麽柔細的皮膚,有多少男人碰過,嗯?”他的手緩緩在她細緻的肌膚上滑動,他訝異的發現她依舊害羞,不只漲紅了整張臉,身子也覆上一層薄薄的緋紅。
  
  好迷人啊!
  
  “與你無關!反正我在你眼裡,只是一個蕩婦!”她撇開眼,不願意看著他的臉。
  
  “我可不曾這麽想……”他壓低身子,在她唇邊微吐誘人的氣息,就在青青以為他要親自己時,他突然下移,張口合住她的蓓蕾。
  
  “啊!”青青的身子一顫,連忙抬手推他,“別碰我!嗯……”可那一陣陣麻癢的感覺……太怪異了,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是怎麽做到的?
  
  “不是那麽討人厭的,對吧?”雷雋熙低笑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又激起她體內一股壓抑不住的酥麻。
  
  “你還想怎麽羞辱我?”她咬著唇低吟。
  
  “我不是要羞辱你,是要還給你你應得的。”他抬眼望著她抗拒的模樣,更堅持的舔吮她兩朵紅梅,舌尖更是故意地壓在堅挺頂端,煽情的揉動……
  
  “啊!雷雋熙……”青青捧著他的頭,上半身在他逗弄下,無法克制的挺起。
  
  “叫我夫君。”雷雋熙把她含的更深,又用牙齒嚼咬著她誘人的頂峰。
  
  他低吼著摟緊她的身子。她的滋味如此香甜,就像是處子般的清香,引誘出他最深沉的欲望。
  
  “你休了我,我們再也無干係了!”青青大叫著,卻不由自主的弓起身子,原本緊闔的雙腿微微敞開,無法抗拒他。
  
  “是嗎?我可不這麽想。”
  
  他眼中有著她從未發現的野蠻,同時她感覺到他分開了她的膝蓋,他的手竟壓上了她腿間羞人的私處。
  
  “不行!走開!”她開始扭動身子,卻只讓他的手更向下滑動,霸住了她整個濕熱的花穀。
  
  她已經濕了。雷雋熙手指有力的翻攪著她微腫的花瓣,尋找到那甜蜜的花核,他小心地用手指呵護著,輕輕揉捏,想要誘出她更深沉的欲望。
  
  “你還會害羞嗎?我以為……雋宇把你調教的很好。”
  
  他的動作讓青青心慌不已,可她怎麽也逃不開他的手,身子越來越熱,腿間在他的撥弄下,似乎有股濕意流淌,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可所有東西都比不上他放肆的手指更令她害怕。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
  
  他真的以為她還能屬於另一個男人嗎?聽他這麼說,她的心又碎了一回。
  
  “我說錯了嗎?難道你心也是屬於我的?怎麽可能?我曾經那樣殘忍的對待你,你恨怨我都是應該的。”他的手指懲罰的捏緊她敏感的小核。
  
  青青弓起身,“啊!那你還不趕快離開!”她雙手的指甲深陷他臂上堅實肌肉中,恨與欲深深交纏著,怎麽也分不開。
  
  “可是我沒辦法……”雷雋熙調整位置,把早已經迫不及待的男性推向她腿間。
  
  “我算什麽?你發洩欲望的工具?”她害怕他的舉動,真的要圓房了嗎?可圓什麽房?
  
  他們根本就不是夫妻了啊!
  
  他苦笑,“我向你發誓,你對我而言,絕對不僅止於此。”否則他何需如此千辛萬苦的尋找她?
  
  她想反駁他的話,可是她沒辦法。
  
  “還是不願意要我嗎?懲罰我七年還不夠,難道我真的沒辦法爭取一個機會,可以讓你再看我一眼?你曾經是愛我的,不是嗎?”
  
  “我不……”想反駁他,她卻欺瞞不了自己的心。
  
  她含淚閉上雙眼,用雙手環住他的腰將他拉低,在沉默中接受了他。
  
  就沉淪了吧!她從來就把自己當作是他的妻子,也只有他才能佔有她的心和身子。
  
  “青青……”再一聲歎息,雷雋熙挺身穿透她的身子,在激情迷霧中他聽見她疼痛的驚呼聲,他錯愕地瞪著她。
  
  “青青你……”她居然還是處子!那她之前的話根本就是在騙他,她和雋宇之間根本什麼都沒有。
  
  “痛……”沒想到他的入侵會帶給她這麽強烈的疼痛,青青幾乎痛哭失聲。
  
  就算再深的錯愕,他的原始需求已經發了狂似的催促著他佔有她。
  
  他開始一遍又一遍的撞擊她的花心深處,在狂猛之中又不減溫柔,手指輕抹著她抽搐的蜜核。
  
  處子的落紅從兩人契合處緩緩流出,證實了她已經完全屬於雷雋熙。
  
  雷雋熙低吼著加快速度,粗挺的男性被她緊窒的內壁肌肉包裡著,他感受肉體摩擦的快感,卻強忍著不急於發洩。
  
  他要她得到應得的。
  
  青青的身子隨著他的抽動而款擺,許久之後痛楚漸漸轉為陌生的歡愉,她發出細碎的吟哦聲,伴隨著他的低吼,兩人的身子緊緊密合,狂野的心跳合而為一。
  
  雷雋熙加快腰臀擺動,撥弄她的動作也隨之加速,在青青尖叫著繃緊身子時,他才狂吼一聲,將他的男性精華送進她體內。
  
  至此,她才完全的屬於他,從此之後,他再也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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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房裡充斥著歡愛之後的甜蜜氣息,許久後雷雋熙才緩緩開口:
  
  “你騙我。”
  
  “騙?”青青睜開眼,嗓音因為長久的沉默而沙啞,“這麽說太污辱我了,充其量我只不過給了你錯誤的方向。”
  
  他翻身壓住她沁著薄汗的身子,“你居然讓我以為你和雋宇……”他一拳擊在床板上,“那孩子又是誰的?”
  
  “是雋宇和村裡一位姑娘生的,那位姑娘為雋字生孩子,卻賠了性命,雋宇一天到晚在海上,孩子只好讓我照顧,我才成了小煜的娘,他叫得順口,我也聽得開心,就讓他叫了。”
  
  她把事情全都告知,事已至今,沒什麽好隱瞞的了,就告訴他吧!免得他心裡還不開懷。
  
  “你打算守一輩子活寡?”他捧著她的臉,不可思議的狂吼。
  
  好好的一個人居然這麽想,真是枉費了她的美好可人!不過……若不是她這麽想,現在他又怎能這樣抱著她?
  
  “有何不可?”她閃躲著他如炬的目光。她知道他心裡會怎麽想,但是她早已心灰意冷,實在無心再去愛男人了。
  
  更何況,除了他,她誰也不愛,她不願委屈自己屈就其他男人,在她眼裡沒有男人比得上雷雋熙。
  
  “傻瓜!”他既感動又難過的低叱,“現在我來了,你可別再躲了。”
  
  “我不知道,我的日子過得很好……”太困難了,她要怎麽說服自己再當他的女人?她怕傷害會一再一再的發生,而她現在更脆弱了,禁不起他再一次的傷害。
  
  “躲在小漁村虛度光陰,然後孤獨終老一生?天哪!”雷雋熙被她氣壞了,無力的翻身倒回她身旁躺著,“原本我打算放手,因為我以為你已經是雋宇的人了,結果你根本還是小姑獨處,我不可能置你於不顧!”
  
  若不是他疼她、愛她,他早就開扁了,這麽頑固難纏的女人。
  
  “你別這麽冥頑不靈嘛,難道你就不能找別的女人來愛?天底下比我好的女人多得是,你……別再纏著我啦!”被逼急了,青青口不擇言,反正她不要他!現在不要、永遠都不要!
  
  雷雋熙為之氣結。哪有讓自己心愛的男人再去找別的女人的笨女人?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她才想得到。
  
  “怎麽可能!這輩子我只記得你一個女人的名字,難道你還要我再去記第二個?告訴你,我、不、要!”
  
  她居然敢說這種話?她把他當成什麽了?只要情欲的男人?
  
  青青也動怒了,她坐起來抬手槌打他的胸膛,不過疼的還是她的手,“你別蠻橫不講理!”他總是這麽惱人!
  
  “我偏要,怎樣?”他雙眸一眯,“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把你關在這裡,讓你一輩子都待在我身邊!”
  
  “你這麽做是得不回我的心的。”她冷然應道。
  
  “那麽你告訴我要怎麽做?”他抓著她撲跌在他赤裸胸膛上,衷心問她,只要她願意,就算要他飛天摘星他都願意。
  
  “我……根本不想要你,七年來的日子我過得很平靜,我怕多了你,我的日子又要難過了。”她怎麽可能再信任他?就算他後悔過去,那又如何?改變不了她受過的傷,也改變不了七年歲月的流逝。
  
  而且她又怎麽知道他不會再重蹈覆轍?不能怪她膽小,她的心已經太脆弱,禁不起再一回的傷害了。
  
  雷雋熙傻眼了,他胸口的怒火幾乎要衝口而出,延燒至她身上,“多了我?我對你來說是多餘的?”
  
  好哇!她剛才明明一臉憐惜,心疼他的樣子,結果兩人圓了房之後,她又翻臉不認人,這算什麽?他只是她開苞的工具?
  
  他明知道青青不是這意思,他卻忍不住怒火勃發,他快被她活活氣死了!
  
  這個女人越來越精,懂得得寸進尺了。
  
  “你說吧!你到底要怎麽折磨我?”他怒瞪著她,氣紅了眼。
  
  “折磨?不,我只要你離我遠遠的。”青青凝視著他,用冷靜和無情將他的熱情全都推回去。
  
  “這樣還不算是折磨?七年相思,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該知道這感覺有多麽讓人痛苦,你寧可傷害我也不要我?”
  
  “你別逼我嘛!你也該替我想想,我怎麽能夠馬上接受你?”她胡亂的找著藉口,心兒因為他的話而怦怦直跳,他的話說中了她的心思,她寧可他受傷,也不要自己再為他哭得死去活來。
  
  她再也不要受這種苦了。
  
  “你根本在逃避!”雷雋熙怒吼著拋下她起身著衣,“你要我離你遠遠的?好,只要孩子沒事你就馬上離開,我不想再看見你,這樣只會讓我更痛心!”
  
  “熙……”青青想喚他,可是他已經甩門離去。
  
  他說的沒錯,她的確是在逃避,但她又何嘗願意如此?只是她太害怕了啊……
  
  他真的生氣了,她松了口氣卻又有點不舍。他期待了這麽多年,得到的卻是她的抵死不從。
  
  現在好像一切都反過來了,他是那個一心愛她的男人,而她正努力將從前的傷痛全還給他。
  
  她無意這麽做,但在不經意中,她卻毀了他的一切期待……
  
****
  
  被雷雋熙送回來已經過了一個月,整整一個月他都未曾再出現,像是她不曾和他圓過房、像是他不曾出現過。
  
  小煜很快就康復了,現在又活蹦亂跳,皮得讓人頭疼。
  
  好在有小魚兒替她照顧小煜,否則以現在她的心情,恐怕無法平心靜氣的照顧小煜。
  
  一個碗在她手中松脫落地,她歎口氣彎腰拾起破碗,仍怔仲地呆立原地。
  
  她是怎麽了?為何會不斷地想起他?就算他們圓了房那又如何?她早就被他休了啊!他們之間有過的,大概只是一份恩怨,還有她的傾心和他的傷害。
  
  這麽說雖有些不公平,可是她除了不斷用這些事來提醒自己之外,她實在想不出別的方法阻止自己去找他。
  
  但是現在她連逃避都可免了,因為他根本不會出現。
  
  他放棄了嗎?如果真是這樣,她該鬆口氣了才對,可是她為什麽又時時刻刻想著他,像是犯了相思?
  
  “唉唷!你別再跟著我了,很煩耶!”
  
  小魚兒清亮的聲音由遠而近,朝她這裡而來,她收拾起地上的碎片,免得小煜被割傷,然後等著小魚兒帶著小煜和他的跟班出現。
  
  所謂的跟班就是谷離愁,不知他是受命來監視他們以防他們通知雋宇,或是代替雷雋熙來關心她,總之他每日天尚未亮就來了,總得和小魚兒磨一陣子才肯離開。
  
  小魚兒帶著小煜步了進來,一臉不悅,“青青姊姊,能不能要他別再來了?”他指著身後的谷離愁。
  
  “如果你答應帶我去見雷雋字我就不煩你。” 谷離愁猶如入了自家門,自動的找張椅子坐下。
  
  小魚兒皺緊眉頭坐在他對面,“你上回已經要我發誓,如果我要找大哥,一定得找你去,這樣你還不滿意?我問你,你這個嘴上無毛的傢伙,你逼瘋過多少人?”
  
  “很多。” 谷離愁一本正經的回答。
  
  青青微笑著遞上茶,她覺得這開朗而率性的年輕人很親切,比起雷雋熙他好相處多了,也或許是因為她對這個年輕人沒有那麽深切的愛意吧!
  
  “那就好啦!我不會偷跑的啦!你不用整天盯著我,很煩耶!”
  
  “我怕你說話不算話啊!”谷離愁逗他逗上了癮,一天沒見他氣嘟嘴、猛翻白眼的模樣就渾身不自在。
  
  “嘖!這種事本少爺才不會做呢!本少爺的家訓就是一諾千金,誰像你這個小人啊!”
  
  小魚兒老氣橫秋的說。
  
  “你是孤兒,哪來的家訓啊?少唬人了。” 谷離愁壓根不信他的話。
  
  “你你你,少狗眼看人低,我啊……”小魚兒愣了愣,突然改變話題,“青青姊姊,你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把他攆出門啦!”
  
  “他會功夫呢!我攆不動。”青青淺笑說著,她望著谷離愁,“他……好吧?”不知從何日起她就擔心起雷雋熙,怕他被她傷了。
  
  谷離愁溫文的翻著白眼。“唉,你們兩個每天都得問我這句,很煩呢!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這句話我也問過主子,他只賞了我幾拳,我這下人也做得太窩囊了,要不是情非得已,我才不受這委屈呢!”
  
  “是啦!你這個娘娘腔受不起一點折騰,我看你還是到城裡那些酒樓去賣藝吧!看有沒有哪位爺看上你,把你‘娶’回家疼。”小魚兒一連串的嘲弄說得既毒又辣。
  
  “小魚兒!”青青又好氣又好笑。
  
  “那你說嘛!你告訴青青姊姊那個大塊頭的情況,我就不逗你了。”小魚兒一副沒得討價的模樣。
  
  “是。”谷離愁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直勾勾地望著青青,“他不好,被你傷透了心,丟心喪志,原本要清除海盜的事壓根沒做半分。”
  
  青青歎息,“他這是何苦?”
  
  “你這樣待他太嚴苛了,他想你卻又無法見你,太苦了。”連谷離愁都替雷雋熙抱屈。
  
  “我……當時是太過分了些,現在想想,或許當初不該把話說得這麽絕,當時是因怕他,現在是因不知如何面對他……你說我要怎麽辦才好?”
  
  “照我說,直接沖到將軍府,把他拖上床狂愛幾回,就算你捅了他幾刀,他都不介意的。” 谷離愁一本正經地說著,眼底卻泛著笑意。
  
  “如果光是這樣就可以解決我們之間的事,我早做了,可是沒這麽簡單。”
  
  “你愛他?” 谷離愁受夠了這對有情人,明明愛著對方,卻一個躲得不見人影、一個趕人後又想見人,矛盾得緊。
  
  青青無言的點點頭。
  
  “他也愛你。” 谷離愁不顧她緋紅的臉挑明瞭說,“這樣不就成了,起碼你們比起因煤妁之言而綁在一起一輩子,卻從未正眼看過對方的夫妻來得好,起碼你們之間還有著除了婚約之外更深的牽連,不是嗎?”
  
  “你倒是瞭解。”青青乾笑著,沒想到她和雷雋熙的事還讓人傳頌開了。
  
  “或許該說是旁觀者清吧!”
  
  “沒想到你這張狗嘴還吐得出人話。”小魚兒忍不住插嘴嘲弄他。
  
  谷離愁眼一瞪,接著身形一閃就來到他面前,提著他把他丟出門外。
  
  “吃沙去!把嘴給我清一清,真是的,誰教你這些的?”
  
  他發現小魚兒的口頭禪根深蒂固,怎麽也改不了,就算在他的壓迫下改了,沒兩天粗語還是照常出口,髒了他的耳朵。
  
  “唉唷!青青姊姊,你看他欺負我啦……”小魚兒趴在地上哀聲哭著,不過哭聲有點假。
  
  青青莞爾一笑,“這樣很好哇!你可以跟谷公子學點禮儀。”
  
  “青青姊姊胳臂向外彎……”小魚兒氣得哇哇大叫。
  
  “姊姊,如果你想見我家主子,現在谷某就可以帶你去將軍府,如果能夠解了主子的煩憂,我也就功成身退了。”他的話裡有著難辨的解脫。
  
  青青睨了他一眼。“難得雷雋熙有你這樣忠心的忠僕。”
  
  “忠僕?”他嘴唇苦澀一扭,“忠僕……”誰又瞭解他有多苦?
  
  “我說錯話了嗎?”看見他的反應,青青遲疑了。
  
  “沒有。”谷離愁恢復笑臉,“怎麽樣?願不願走一趟?”
  
  “嗯。”她還是不忍心讓雷雋熙苦苦忍受,她為了保護自己,卻讓他陷入痛苦深淵,是太殘忍了。
  
  谷離愁和青青相偕走出戶外,將小煜交給正坐在樹蔭下的小魚兒。
  
  “青青姊姊,你要跟這娘兒們去哪?”小魚兒精明的掃看他們,不放心青青跟這男人離開。在他看來,這些男人只會為難青青姊姊。
  
  “進城。”青青簡短的說,她猜小魚兒會瞭解。
  
  小魚兒點點頭,讓谷離愁詫異極了,他未多言,反倒像是贊成青青的決定。
  
  “這孩子也懂點事理。”他半開玩笑的揉揉小魚兒的發頂。
  
  “別碰我,臭娘兒們。”小魚兒拍開他的手,討厭死了他的碰觸,要不是之前這娘兒們硬纏著他,他早就找到大哥了。
  
  “小鬼,別這麽不信任人。” 谷離愁淡淡笑道,話落,便帶著青青離開。
  
  “信任人?哼!我當初就是太信任人才會流落到這裡的,現在除了大哥和青青姊姊,我誰也不信。”小魚兒望著湛藍海洋,臉上有著超脫年齡的成熟。
  
*****
  
  如果七年等待的結果就是她的絕情與拒絕,他這一切為的又是什麽?
  
  他真的不瞭解,難道他真的一無是處?難道她的愛無法超越她的恨,還是無法原諒他?
  
  不,他相信還是有方法,只要她仍在,他就不會放棄,只是谷離愁這些日子以來帶回來的消息讓他失望,青青對他心冷依舊。
  
  怕帶給她困擾,他才會忍著想見她的渴望,但他不知道他還能忍多久?
  
  他想念她的一顰一笑,想念耳鬢廝磨時她身上的馨香,她的影像如影隨形,的出現,快將他逼瘋了。
  
  青青,這個他從不想沾惹的女子,卻讓他從輕視她、注意她到最後愛上了她,一點選擇都沒有,在無意之中就這麽愛上了她,卻又在最後傷害她,逼走了她,這一切都是他自己惹來的,怨不得誰。
  
  這樣的女人,緊緊糾纏他的心七年,結果她卻不要他了,那他算什麼?他的心一點都不值錢嗎?
  
  她說過愛他的,卻又矛盾的拒絕他,為什麽?只因為他曾經做過的蠢事?
  
  他承認過去他太狂妄不羈,不懂體諒人心,甚至可說是狠心絕情,但七年的時間給了他許多時間反省,青青給他的折磨早已將他的跋扈徹底摧毀,他現在只是個渴求妻子回心轉意的普通男人。
  
  如果她想要懲罰他,他甘心受罪,但是她要他再等七年嗎?人生稍縱即逝,他不願再這麽磋跎下去。
  
  只要青青點個頭,他會馬上飛奔到她身邊。
  
  耳邊聽見微輕的腳步聲,望著海圖的雷雋熙微微皺眉。
  
  是谷離愁回來了,今天他早了些,出事了嗎?
  
  “主子,有個人想見你。”谷離愁用一如往常的低沉聲音對背著自己的雷雋熙說話,但表情卻是得意洋洋。
  
  嘿嘿,這次他立了大功,主子該賞他個好臉色看了吧?
  
  說起來,跟著主子好幾年了,他一直都只看見主子愁眉不展的模樣,他還以為那是天生的,結果竟是為了青青,現在他是否可以看見主子笑了?
  
  這男人笑起來能看嗎?一天到晚繃著臉,一副天底下人都負了他的委屈模樣,笑了恐怕也不能見人吧?
  
  “不見。”雷雋熙頭也沒回地直接拒絕。
  
  “可是這個人你非見不可!”穀離愁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
  
  “我說了不見就是不見,難道你要我發脾氣?”雷雋熙咬牙切齒,真想把這不識相的手下狠狠修理一頓。
  
  “你連我也不想見?”
  
  青青含笑的聲音滑入他耳裡,他的身子竄過一絲輕顫。
  
  是她?怎麽可能?
  
  “青青……”他轉過身就看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子,正站在不遠處含笑望著他。
  
  谷離愁見自己任務已了,含笑地退出書房,讓這對需要時間相處的夫妻深談。
  
  如果可能,或許不用多久將軍府就要辦喜事了,那他也可以算是媒人吧?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
  
*****
  
  兩人沉默相對,誰也不願做那率先打破沉靜的人,就像是在賭氣,他們誰也不肯先低頭。
  
  過了錯愕之後,雷雋熙收回視線,轉身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牆上的海圖上。
  
  他不知道她為何而來,但是他不願先開口,這回該她說話了,他該說的早就已經說了,她明白他要的是什麽。
  
  身後傳來幽幽歎息聲,他甚至沒發覺青青何時來到他身後。
  
  “你看我一眼又如何?就算氣我,現在氣也該消了吧?”
  
  “我壓根沒氣你。”雷雋熙淡淡的說,他的身體卻在聞到她的幽香時緊繃。
  
  這個女人真懂得怎麽招惹他,難道她以為他的忍耐真的是無窮無盡?
  
  她不明白嗎?只要有關於她,他就會失了陣腳,因為他愛她啊!
  
  “真的?可是剛才你氣呼呼的把我趕走,還說不要再見到我,難道這些都是假的?”青青睨著他,有些好笑,現在的他就像個鬧脾氣的孩子,怎麽就是不肯低頭認錯。
  
  “是。”他簡短的回答。他怕自己再開口會把心裡的一切都脫口說出,他怕嚇壞了她啊!
  
  她是如此纖弱,他怕一個不小心就傷了她。
  
  一雙軟若無骨的小手撫在他緊繃的背上,他深吸一口氣,抗拒回身抱住她的渴望,如果他這麽做,事情就大大不同了。
  
  他會再也無法放手,無論她再怎麽反抗,這一回他都不會放開她了。
  
  “脾氣還是這麽倔,你再讓我一次又如何?這樣像個木頭似的,怎麽能讓女人愛上你嘛……可我就是笨哪,明明知道你只會不斷傷我的心,我還是忍不住的想你、愛你……告訴我該怎麽辦才好?”青青用臉貼在他僵挺的背上,雙手環住他的腰,呢喃低語。
  
  “你說句話啊!我都拉下臉來找你,難道你還不滿意?你真是太討厭了。”等不到他回應,青青氣得張口咬他背後的肌肉,反正他不怕疼,就讓她發洩發洩又如何。
  
  “你不再要我去找其他女人了?”雷雋熙在她的低聲求饒之後再也無法對她不聞不問。
  
  “不了。”她鬆開咬著他的嘴搖頭。
  
  “不再說那些不負責任的話了?”他的嘴角漸漸揚起,眼神放柔了。
  
  她是來談和的。
  
  是谷離愁說服她的?還是她已經不氣他了?
  
  “這我得再考慮考慮。”她歪著頭認真考慮。
  
  “不許!”他猛地轉身抱住她,狠狠蹂躪她的唇。“你可別再折磨我了。”
  
  “你不也一直在折磨我?”她埋在他胸前低聲抱怨。
  
  “是啊,我們浪費太多日子在思念、埋怨了,今後不會再有了吧?”他再也不願受相思之苦,那太辛苦了。
  
  他的妻子終於回到他身邊了嗎?他們將會擁有自己的孩子,一輩子相守在一起,夫唱婦隨……
  
  他隨即皺眉,這點令他存疑。
  
  或許是雋宇教壞了她,她現在會和他頂嘴、會反抗他,她不再好欺負了。
  
  “誰知道。”她咕噥。
  
  “什麽?”雷雋熙收緊雙手,疼得她慘叫一聲,他嚇得連聲道歉,“弄疼你了?對不起,誰叫你這樣欺負我。”
  
  “誰欺負誰啊?是誰憑著力氣大就把人掐得死去活來,痛死我了。”青青垂淚瞪他,忍不住抱怨他的粗手粗腳。
  
  青青的淚讓他擔憂不已。“人總有缺點的,你也得體諒我一些……青青,你會不會因為我不像雋宇那樣細心就不喜歡我?還是因為我不像谷離愁那樣文質彬彬而看不起我?”
  
  他雖然允文允武,但總是功夫占了上風,他對纖瘦的青青而言太壯碩、太粗魯了,她比較適合斯文的男人。
  
  這個念頭嚇壞了他,他怕在這些年裡她又變了卦,她是該配更好的男人,但是要他放手他怎麽可能辦到?
  
  這個傻男人怎麽還不懂,她的愛豈是七年歲月可以消磨的?她就是要愛他,誰阻止得了?
  
  看著他不安的表情,青青破涕失笑,“怎麽會?你可是我的大將軍呢!你啊!我若是喜歡雋宇那樣的人,當初又怎會傻到不顧一切地嫁給你?誰喜歡像雋宇那模樣?我帶著小煜已經夠頭大了,我可不想再多一個孩子,至於谷離愁,就算他真的很讓人著迷,不過我對比我年幼的男子沒興趣,我喜歡的是有男子氣概的男人,就像你這樣……”
  
  “可是在你面前,我卻成了莽夫。”他難得的感到自卑。
  
  也只有她才會讓他對自己感到不安,只有她……誰叫他愛著她呢?
  
  “你這傻男人!我以為我愛上你已經夠傻了,誰知道你……唉,你再懷疑我的心,我可要生氣了。”才說著,青青的嘴兒就嘟了起來。
  
  雷雋熙頓時慌了手腳,在她身邊繞啊繞的,急得額頭都覆上了一層薄汗。
  
  “別哭,你知道我最怕你哭。”
  
  “我不知道。”青青白他一眼,“從前你根本難得看我一眼,你啊,太目中無人了。”
  
  如果讓他知道這些年裡她有多少個夜都是含淚入睡,會不會害他心疼死?
  
  她不懷疑他的愛,在七年後再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瞭解,她只懊悔為何兩人在當時都沒發覺。
  
  “這件事我罵過自己不下千百次,你可以省點唇舌了。”他自嘲的笑道。
  
  這七年來他很寂寞,除了谷離愁偶爾逗逗他,讓他冒火之外,他的心思全在戰場上,其餘的精力就用來尋找她,回想一切的一切,期待著與她相見,現在終於讓他盼到了,他不會再讓她離開他了,絕不!
  
  “還有件事我一定要問清楚,告訴我你會娶我。”她不得不厚顏開口要他承諾,否則她永遠都無法安心。
  
  “你原本就是我妻子。”他的表情似乎認為她的話可笑至極。
  
  “你寫了休書,就算撕了也不代表什麽。”青青一想起那份休書就氣憤難忍,他居然敢休了她,這件事她會記上一輩子。
  
  雷雋熙痛楚的低吟,他就知道她不會輕易放過他。
  
  “我一定娶你,我會用八人大橋把你抬進將軍府,就算要我娶你千百次我都答應!”
  
  “誰要你娶我千百次啊!你這傻瓜!”這男人,娶她千百次?意思是要休她千百次?他實在太……唉,可是她就是愛他。
  
  她雙頰紅暈,讓雷雋熙看傻了眼。
  
  他抱著她坐在大椅子裡,瘋狂的吻落在她臉上,他想要她!
  
  “青青,別住在漁村了,我聽說最近海盜越來越倡狂,聽我的,住到府裡來。”
  
  “可是萬一雋宇回來找我怎麼辦?”她也得把小煜帶來,小魚兒不知道願不願意跟她一起住到這裡?
  
  “別管他了。”他的無情得來青青的一記重拳,“本來就是,他現在是海盜,而我是朝廷派來圍捕他的官兵,你要我怎麽做?”
  
  “可是他根本沒有傷害一個好人,他要不是為了漁村的人,何必要挺而走險?他是專搶海盜的‘黑海盜’耶!”
  
  “那他更壞!”明知道自己的弟弟專會做這種事,雷雋熙還是忍不住想罵人。他們雷家的人何時落魄到當起強盜了?無論是什麼理由都不該!
  
  可是……如果他見死不救,雷雋宇就不是雷雋宇了。
  
  “你明知道他的用意,幫幫他嘛!只要那些為非作歹的海盜在沿海消失,他就可以金盆洗手啦!”
  
  “你說的倒容易,你沒忘了我是朝廷命官吧?”雷雋熙輕點她的鼻尖,有些惱她的予取予求,可是除了順她的意思之外,他還能怎麽辦?“我不會特意去找他,但是如果讓我遇上了,他只能自求多福。”
  
  “你若是敢傷害他,我會再讓你找上七年!”她眯眼警告他。
  
  雷雋熙氣得扳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見他的認真。“你若是敢逃跑,一旦讓我抓到你,我就先把你打得無力逃跑,然後再狠狠蹂躪你,讓你下不了床,你要嗎?從今天起我會看緊你,七年前的事我絕對不會讓它再發生了!”
  
  他威脅她?噢,她真會被他氣死。“你……討厭啦!你就不會說句好聽的?”她掄起粉拳槌打她,一副撒嬌的羞態。
  
  “說什麽?”他瞪著她,有點要冒冷汗了。女人果然還是難纏得緊,過去七年裡就算他日子再怎麼難熬,起碼不會為了女人的腦袋裡在想什麽而擔心。
  
  他根本捉不住她的想法,現在他反悔了,若要收回接她來住的提議不知來不來得及?
  
  “說甜言蜜語嘛!你這蠢蛋!”她咬著下唇,一臉薄嗔。
  
  “我就是這意思啊!”他以為自己說得很明白了。
  
  青青翻了個白眼,“可是你明明就是在威脅我,我哪禁得起你一陣打?你會要了我的小命的。”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他粗聲應道,已經急得臉紅脖子粗。
  
  他從未和她這般親昵的談話,雖然心頭甜甜暖暖的,可是怪不自在的。
  
  “唉,我早該告訴自己別對你抱太多的信心,本以為你多少會改變,結果你還不是這樣硬梆梆的?”她的螓首靠在他胸前,靜靜聆聽著他尚未平息的心跳。
  
  她能夠讓他慌張,呵,這感覺真好。
  
  她愛的男人也能愛著自己,這樣心心相印的真感情卻是用七年青春換來,但,這絕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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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5 21:43: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青青姊姊。”小魚兒開懷的笑聲從身後傳來,青青緩緩回身,看見他就站在不遠處,不過身上還是那一套邋遢的服裝。
  
  “我還怕你不來呢!”她開心的迎上前去,牽起他的手往她房間走去,“我給你做了套衣服,待會就換上。”
  
  小魚兒很奇怪,她搬進將軍府時邀他一起搬來,他死都不肯,說什麽他命賤,只能住漁村那種地方,她差谷離愁送些衣物去也讓他全退了回來,說什麽他皮粗肉厚穿不得高貴的東西,但是她親手做的他又願意穿。
  
  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或許是因為他受了許多苦吧!
  
  “嗯,謝謝青青姊姊。”小魚兒開心的隨她離開,一大一小開心的聊著,把尾隨在後的兩個男人拋在腦後。
  
  “青青姊姊,他們沒有欺負你吧?如果他們對你有一絲不好,小魚兒我非得把他們修理一頓不可!”他認真的握緊拳頭說著。
  
  青青嫣然一笑。“你別擔心我了,我在這裡有吃有住的,每個人都待我好極了,倒是你一個人在漁村,我反而替你擔心。”
  
  “沒事的,我可是大哥的愛將,誰敢欺負我,對不?”
  
  “是,你說的都對。”他們相偕離去,壓根忘了後頭的兩個男人。
  
  “這小子鬼點子雖不少,卻沒壞心,每天都要問我他的青青姊姊如何,那個大漢有沒有欺負她……好在他年紀輕,否則你又多了一個情敵了。” 谷離愁還是三天兩頭的糗他。
  
  雷雋熙賞他一記白眼,“我說你,該去辦點有意義的事吧,叫你去查的海盜有沒有下落了?”
  
  “沒有。”他回答得也乾脆俐落。
  
  “再拖下去,在京城等著看我笑話的人就要革我的職了。”
  
  這件事早該開始進行,是青青的溫柔讓他丟心喪志,女人果然還是碰不得,不過既然他已經碰上了,就不用躲了。
  
  “唷,原來你除了和你的下堂妻卿卿我我之外,還有在想別的事呢!”穀離愁還是忍不住譏笑他。
  
  “找到黑海盜了嗎?”將軍府裡耳目眾多,為了不讓他人知道大名鼎鼎的黑海盜就是雷雋宇,他們只好捨棄本名。
  
  “沒有,不過我聽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和黑海盜有關。”穀離愁難得收斂尖銳,語帶保留。
  
  “說。”雷雋熙的臉漸漸沉凝,猜想得到不是好消息。
  
  “黑海盜最近開始搶劫一般商船和官船,下手之狠毒難得一見,希望不是‘他’才好,否則事情恐怕會變得更加棘手。”
  
  谷離愁雖然沒見過雷雋宇,卻對雷雋熙的兄弟信心滿滿,青青跟著雷雋宇這麼些年也沒見她出一丁點事,可見他還是個正人君子,再加上小魚兒對他的崇拜,這男人應該不差才是。
  
  雷雋熙驕傲的揚揚唇,“我對自己的兄弟有信心,不會是他,應該是有人冒他的名胡作非為……他知道嗎?否則他應該不會視而不見。”
  
  “如果兩個黑海盜相爭,我們便找得到人了。你上不了船,我也不能帶兵,如果雋宇能替你出力,掃除海盜的事就輕鬆多了。”
  
  “那還得他願意。”這小子倒是把一切都打算好了。
  
  雷雋熙想去看青青,可是她正和小魚兒忙著,他只得忍下衝動了。
  
  “擔心他還不認你?”
  
  雷雋熙沒出聲,等於是默認了。
  
  誰知道雋宇這些年是怎麽看他的,或許會為青青抱不平而氣他吧!
  
  七年前的賭氣讓他失去了妻子和手足,現在他贏回了妻子,想要唯一的兄弟也回到他身邊。
  
  雋宇不是小心眼的人,他應該會寬心。
  
  不過前提是得找到他。
  
 *****
  
  青青一直靜靜聽著雷雋熙解釋為何要出兵,她表面看來平靜無波,心裡早已經氣壞了。
  
  “不行。”等他說完後她簡短的說。
  
  “我知道你的反應,可是我們不能一直躲避下去!”雷雋熙有些無奈,他就知道這件事吃力不討好,就連一向好管閒事的穀離愁都不願意碰,他只得硬著頭皮自己來了。
  
  “我不希望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而讓雋宇的身分曝露,這可是殺頭重罪啊!而且這件事得由你出面來執行,你明白嗎?”青青替這兩兄弟擔心不已,她嘴邊不說,心裡早就猜想總有一天雋宇會闖出禍來,現在她更不願意見他們相互殘殺。
  
  “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
  
  “你想怎麼做?我都搬進來住一個多月了,你根本按兵不動,你要我怎麽相信你?”她幾次想問都忍下了,因為她相信他,但是現在看來,他像是個閑著沒事只會和她賞花賞月的普通男人。
  
  她喜歡他的陪伴,她要和他做一世的伴侶,只是小魚兒說他幾次出海都沒找到雋宇,而最近漁村附近的海盜越來越多,現在連朝廷也加入干預,這麽多的事堆在一塊,她真的開始擔心了。
  
  “你不懂……”他歎口氣,“我原本不願說,但是現在再不說就要讓你誤會了,我根本無法上船,你懂嗎?一路上我坐船來差點沒病死在船上,更別提作戰了,你是要我死在海上,然後當寡婦嗎?”
  
  她驚呼著掩住他的唇。“別說這種話,我會怕!”
  
  他伸手將她拽進懷裡,惡狠狠的對她吼叫:“那就別生我的氣,我不會死的。”
  
  她怒瞪著他,“這是兩碼子事,我只是不希望失去你們兄弟倆任何一人。”
  
  “不會的,我會有辦法解決雋宇的事。”他明白雋宇對她的意義,除了叔嫂之情外,雋宇當年拋下一切帶她離開,這份情她不會忘記。
  
  “那麽告訴我你打算怎麽做?”她掙脫他的懷抱站離他好幾步,免得又被他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擒住。只要他這麽做,她這纖纖女子就沒輒了。
  
  “別為難我。”他一臉責怪的瞪著她,有些氣她不像從前那樣唯命是從,而且開始懂得如何折磨他。
  
  她為什麽要這麽聰明?她為什麽總是能夠讓他難堪?
  
  一失一得之間,他也不知道何者為重了。
  
  他不擅水戰,來此根本英雄無用武之地,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讓他找到了青青。
  
  他願意花所有心血換得青青的心,他本來以為他已經得到了,今日她的驚恐才讓他明白他太粉飾太平了。
  
  青青根本不相信他,她怕在刹那間一切幸福就會毀滅,所以她一直不肯嫁他,還說要找到雋宇才願意。
  
  她的心根本還沒確定!
  
  “青青,你到底有沒有打算永遠待在我身邊?還是只要風頭一不對勁,你隨時準備調頭逃跑?”
  
  青青愣住了,她怔仲望著他,“你……怎麽會這麽問?”
  
  “很難回答嗎?”他下顎抽緊,心更痛。她的閃避更證明了他的猜測,然而他卻一直忽略了這點。
  
  “我……很想待在你身邊,你知道的,我是這麽愛你,可是總有那麽一點不對勁讓我感到害怕。你的愛源源不絕,可是我就是無法完全接受……你瞭解嗎?”
  
  她想向他說,他想的都錯了,可是她怎麽也說不出口,因為他的話一點都沒錯,是她太小心眼了。
  
  “七年的等待,結果還是喚不回你的心……是我太急了嗎?”他苦笑,發現自己全盤皆輸。
  
  “別這麽說,你一點都沒做錯,再給我一段日子,等事情平定後,我會給你一個全部的我。”
  
  “那得等多久?”他逼問她,決定不再讓她拖拖拉拉,他不是一個虎頭蛇尾的人,要就是一輩子,不要……他寧可孤獨一生。
  
  就算他的心會被她帶走,他寧可讓她過她想要的生活,而非為了他委屈自己。
  
  “別逼我!”青青唇兒一癟,淚水被他逼了出來。
  
  這個臭男人,怎麽還不懂得說點甜言蜜語?她的心需要他的撫慰啊!他為什麽就不明白女人膚淺的虛榮?只要他一句話,她願意跟著他一輩子啊!
  
  她只要他說“我愛你”。
  
  她只想要這三個字啊……
  
  “青青,你愛了我七年,也恨了我七年,現在那份感覺還在嗎?”他不也需要她更多的保證和呵護?就算他想強裝堅強,在她面前他還不是和天下男人一樣,是個為愛而手足無錯的蠢男人。
  
  “愛恨交織嗎?我以為現在是愛比較多了。”不過他再這樣不解風情下去,很快的就會顛倒過來了。
  
  現在想想,他從來沒說過愛她,只用種很朦朧的方式在告訴她,她以為這樣自己就滿足了,可是不然,她想要聽他明白地說出來!
  
  “還恨我嗎?”他輕語,一臉擔憂。
  
  他真討厭自己,明明知道她可能會說出什麽樣的答案,偏偏不死心的想聽她說。或許這就是不見黃河心不死吧!
  
  但又能怎麽辦?誰教他如此深愛著她?為了她像個初犯相思的小毛頭……這麽說也沒錯,他這輩子只記得一個女人的名字,他也只要一個女人,就是他懷裡的青青!
  
  “你再不懂我,我就要哭啦!”她輕喊著撲進他懷裡。
  
  怎麽回事?她怎麽一會生氣一會又撒嬌?他們不是為了雋宇的事而在爭吵嗎?她現在又是在說哪樁?
  
  “那你到底讓不讓我出兵?”他很認真的問。
  
  她,會被他活活氣死!
  
  現在都什麼情況了,他還在想那件事,他心裡到底有沒有她嘛!
  
  雷雋熙望著她哭得淅瀝嘩啦的臉,這回真的傻眼了。“你別哭了,把我的心都哭痛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住進來這一個多月來都沒掉過淚——起碼在他面前沒有,可是她現在有點怪怪的,他好像怎麽做都無法讓她滿意,可是她又不說她要什麽,他不是神仙,甚至有點拙於男女之間的相處,她這樣驚嚇他會不會太過分了?
  
  可是青青仍只是哭。
  
  “還是你要見雋宇?這點我沒辦法馬上答應你,你不也說了,就連小魚兒都找不到他,你不能怪我這個一上船就暈得七葷八素的人吧?”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不停的哭,她到底要什麽?
  
  他現在能不能去找穀離愁幫忙?
  
  他無助的望著門,可是衣襟被她揪得緊緊的,他要走也走不成,而且他在此時落荒而逃一定會更激怒她。
  
  天哪!這個女人太難懂了。
  
  “別哭了。”他忙著替她拭淚,那一滴滴淚水從他的手灼燒他的手指、蔓延至他全身。
  
  “我要你說……說……”
  
  “說什麽?”他專注的盯著她,等她公佈謎底。
  
  青青好不容易才收起淚水,但在抬臉看見他的一臉無辜之後,又忍不住心裡的委屈而放聲大哭。
  
  她怎麽會愛上一個完全不懂女人的臭男人?他太混帳了!從七年前到現在他這方面一點進展都沒有。
  
  她推開他。“雷雋熙,你若是不再想出來要對我說什麽,你一輩子都不要來見我了!”
  
  她要馬上離開他,不然她可能會讓自己成為寡婦——她會親手殺了他!
  
  雷雋熙傻傻地看著她收拾行囊,心裡又好氣又好笑。“你說過不離開我的,結果這下你卻走得莫名其妙。”
  
  他可以留住她,無論用軟用硬都成,可是整天看著她的淚和她嘔氣?算了,等過兩天再去接她回來,或許到時他會明白她到底要什麽。
  
  他也該認真地想想要怎麼去面對海上那些無視王法的狂徒——包括雋宇。
  
  他蟄伏太久了,讓那些原本風聞他名聲而躲起來的海盜看輕了,不久之後他會改變這些人的想法,讓他們知道他雷雋熙不是一無是處的世襲大將軍。
  
  “我改變主意了!”臨走前,她還不忘踹他一腳。
  
  哼!看看這一腳能不能讓他靈光點,不然她也跟著雋宇到海上漂泊算了,因為這男人上不了海,要逃離他太容易了!
  
  如果他沒一點進步,她就再逃個七年,讓他急死、氣死!
  
***** 
  
唉……輕輕一歎被海風吹散,她心裡的憂間卻不是海風可以帶走的。
  
  幾天不見,她已經犯相思了。真不知道之前七年的歲月是如何熬過的。
  
  她是太衝動了,明明是在討論有關雋宇的正經事,怎麽一轉眼又成了她的撒嬌?也難怪雷雋熙會一臉無辜了,他怎麼知道她在鬧什麽脾氣嘛!
  
  這下好了,她怎麽拉得下臉回去呢?
  
  可是……
  
  她氣得咬緊下唇。那男人也太過分了,怎麽可以當真不理她了?他就不會來接她嗎?就算他生氣,也可以派谷離愁來嘛……
  
  說起來也怪了,最近她的脾氣好像越來越大,而且身體也不太對勁……
  
  她屏息,掐指算算日子,結果臉蛋越顯蒼白。
  
  她搬進將軍府後雷雋熙沒有再碰她,應該不會是……天哪!難道是上一回他們“圓房”
  
  時?或是第二回?天哪!只有兩次啊,怎麽這麽巧?
  
  萬一他現在不要她了,那孩子怎麽辦?
  
  決定了!不管他們之間的情感是否穩固,她得先替孩子找到父親,他若是不認帳她就…
  
  …她不信他不認帳。
  
  反正現在他不知道要怎麽討好她的芳心,沒關係,將來還有幾十年的日子可以讓她好好教導他。
  
  “小魚兒,我們進城。”她精神飽滿地喚著不遠處的小魚兒。
  
  “噢,總算想通啦。”抱著小煜的小魚兒一點也不驚訝。
  
  當他前幾天看見青青哭哭啼啼的跑回來時,還以為是雷雋熙欺負她,結果居然是她在耍脾氣,他只是搖搖頭,連數落人的工夫都省下了。
  
  “反正他就是他,我又怎麼能期待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就讓他改變?是我太急了。”
  
  那時她真的氣壞了嘛!誰教他居然滿腦子只想著找雋宇的事……可是他就是因為怕她生氣才這麽擔憂的嘛!他的腦子根本不會轉彎,她只好牽著他走羅!
  
  “知道就好,你啊!大概是太久沒有男人了,才會這樣三三八八的,我說那雷雋熙也真可憐,得讓你這樣欺負……啊!?那些是什麽!”小魚兒指著外海的大船,身子微顫,數艘海盜船正朝漁村的方向駛來。
  
  “難道終於有人不顧黑海盜的名聲要來搶劫?小魚兒,快走,帶著小煜到城裡去求救。
  
  ”青青來不及害怕,她只想著要救人。
  
  “那你呢?”小魚兒抱起小煜,稚嫩的臉上滿是憂心。他們都怕海盜,因為這些人不像雷雋字,不會傷害老弱婦孺,這些人只知道濫殺無辜。
  
  “我要去通知其他人,希望能救許多人離開。”
  
  已經近得可以看見船上的人,他們個個帶著刀,而且已經乘小船來了,小魚兒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青青姊姊跟我們一起走,他們最喜歡女人了。”
  
  小魚兒知道青青如果落在他們手上一定沒好下場,就算他去城裡找人來救援也是太晚了,這些海盜劫掠的速度就和蝗蟲一樣快,而且搶完後就失去蹤影怎麽也找不到人。
  
  “你快走!你還記得自己對我說過什麽吧?如果你真的認為欠我一條命,就聽我的,趕快帶著小煜離開!”
  
  “我知道了,我會儘快讓雷雋熙回來救你,你小心!”說完,小魚兒便帶著小煜騎馬狂奔而去。
  
  他知道青青姊姊是要他保護小煜,他一定會替青青姊姊和大哥辦好這一件事,他欠他們倆的又何止替他們辦妥這一件事可以償還?
  
  青青望著他離去,這才松了口氣。
  
  已經可以聽見海盜們的吆喝聲,她神色一緊,迅速在漁村奔走。
  
  這裡都是些老弱婦孺,他們要搶東西就隨他們去吧!只要別殺害人就好了,青青帶著一群人躲至從前躲海盜的隱密之處,期望這些事能早點結束。
  
  漁村很快就被海盜佔據,他們除了劫掠之外,似乎在搜尋著誰。
  
  “黑海盜的女人,我知道你在這裡,馬上出來,否則我殺了手中這些人!”
  
  青青嚇白了臉,他們竟是為找她而來。
  
  難道是雋宇在海上闖了什麽禍,惹怒了這些海盜?不,雋宇一向專找海盜,這種事她早就該預想到了。
  
  出去嗎?還是躲在這裡按兵不動,等小魚兒搬救兵來?來得及嗎?
  
  她知道雷雋熙一定會拚死趕來,但這裡離將軍府的距離不算短,來去可要花不少時間。
  
  “還不出來嗎?把他們全殺了!”海盜的刀霍霍劃向那些被抓到的人。
  
  “我得去,他們是無辜的。”再不出去阻止就來不及了。
  
  “青青不能去!”其他人拚命阻止她。
  
  她搖頭。“青青已經受各位太多照顧了,這回該我回報了,說什麽都不能讓村裡的人受罪。”
  
  “明明就是我們受你和雷二爺的照顧,你不能出去啊!”
  
  “顧不得了。”青青咬著牙沖出去,“住手!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她該後悔當初鬧脾氣離開他嗎?或許這就是命吧?該來的,怎麼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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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7-31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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