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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采凝] [媚惑你的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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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7 09:13: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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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躲在項王府香榭園內的櫻木翩翩,手搖著絹扇,滿心不悅。
  這是什麼天氣呀!又悶又熱,再杵在這樣的環境裡,她都快變成烤人干了!還真是不得不佩服楚雲及諾安的本事,居然能像沒事人似的,在這裡與炎熱的陽光和平共處,甚至甘之如飴!
  為何就只有她熱得慌呢?
  「大嫂,你又在這裡乘涼了?」
  自從翩翩嫁給項諾安的大哥──項王爺楚雲後,最開心的莫過於她了,翩翩個性爽直又開朗,經常帶給整個王府意外的歡笑聲,只不過,諾安瞧得出來這些天翩翩似乎安靜了許多,不像從前那麼愛找人抬槓聊天,有時還會聽見她幽幽的歎息,究竟是啥事困擾著她呢?
  咦?該不會是她有了吧?倘若是真的,自己不就要當姑姑了嗎?
  喜悅之餘,諾安當然不忘找女主角求證一番囉!
  「嗯,我發覺這裡算是整個王府最涼快的地方了。」翩翩有些無精打采的回答,搖扇的手卻越搖越無力。
  「你很怕熱?」
  「不是怕,是討厭。」在她櫻木翩翩的字典裡可沒有「怕」這個字,而且印象中這是個非常遜的名詞。
  諾安以非常能理解的姿態點點頭,一抹笑突然漾在她唇角,「這也難怪了,孕婦都是非常怕熱的。」
  「孕婦?」翩翩蹙眉,似乎不太能消化諾安的話。她這是什麼意思?
  「是啊!我想大嫂是懷孕了吧?我記得廚房的喜娘懷孕時也是這個樣子,成天扇子搖個不停,滑稽得要命!」諾安掩嘴噗哧一笑。
  「你的意思是指我的樣子很滑稽囉?」翩翩瞧了瞧自己,這副模樣還真是有點兒怪異,可是她絕不是懷孕啦!
  只不過長年待在櫻花鄔的她,已習慣那裡的冷沁涼爽,所以,「寒冷」對她來說不足為奇,但「炎熱」可是會要人命了!
  偏偏這裡是屬較南的方向,日頭一照射下來幾乎可以曬掉一層皮,她怎受得了呢?她可不想當個黑美人。
  「我哪敢這麼說你,孕婦是享有特權的。」諾安似乎已認定她已經懷孕一般,動不動就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
  翩翩心想,若再不阻止,不用一個時辰,整座王府的人都會以為她有了呢!
  「諾安,你別在那兒幻想了,我沒懷孕。」她對空瞟了下白眼,有點兒受不了諾安的自以為是。
  「嗄!你不是……」像是兜頭淋了一盆冷水,諾安失望極了。
  「對,我不是懷孕,只是怕熱,真想回海拉山去避避暑。」翩翩一副神往的期待神情,讓任何人見了都會不捨。
  現在她滿腦子都是山上套蓊鬱郁的陰涼感受,以及貝爾湖畔清風吹柳的畫面,多愜意、多暢快呀!
  「你打算回櫻花鄔?」聽了翩翩那句呻吟,開心的倒是諾安。
  「是很想回去,但你哥他不會答應的。」
  還記得剛新婚時,她硬是在櫻花鄔待了三個月,結果害他荒廢了許多公事,還惹來一身耽溺於女色的惡名,她怎能再害他呢?
  「你這回不用他陪,咱們自個兒去玩嘛!」諾安不落痕跡地為自己辟了條路。但話中的語病又怎能逃過翩翩向來犀利的耳朵?
  「咱們?」
  在翩翩可愛的臉上起初是不解,最後卻是恍然大悟的扯開嘴大笑,「哎呀!我怎麼忘了你的事呢?」
  上回雖在櫻花鄔小住了三個月,由於是新婚,諾安不便作陪,也因此錯過了一樁好事,倘若不是這小妮子提及,她還真的差點兒給忘了呢!
  天哪!一定是她向來精明的腦袋被吉林的大太陽給熱壞了。
  「我……我有什麼事呀?」諾安佯裝不懂,然眸光中悄然流轉的卻是姑娘家對愛情的憧憬。
  「真的沒事嗎?那好吧!算我多心了。」
  翩翩不再熱絡。她倒要看看諾安能嘴硬到幾時?看來在這火辣辣的太陽底下,還是有新鮮事可以預期的。
  「翩翩……」諾安有點兒捺不住性子了。
  「叫我大嫂。」
  翩翩仰起小下巴,貪著過過當大嫂的乾癮,否則,哪天諾安嫁給了櫻木藍勳,她還得喚諾安一聲大嫂哩!
  看來這種關係可絕囉!
  「大嫂,你……你當真不管我了?」諾安始終放不下女性的矜持,這種話她該怎麼說呢?丟死人了。
  「我又沒說不管你,是你自己說沒事的嘛!」翩翩側著頸子,偷偷覷了眼諾安低垂的俏臉蛋。哇!滾燙的可以煎蛋了。
  「我……我想跟你一塊兒回櫻花鄔好不好?這次別讓大哥陪,我可以陪你。」
  有項楚雲這個老頑固跟在身邊,她還能耍出什麼花招呢?
  「你陪我?」翩翩悶笑在心底。
  「對呀!」諾安很認真的點頭。
  「我看不是吧!應該是陪櫻木藍勳才是。」櫻木翩翩終於忍不住地大笑出聲,灼燦的黑眸都笑出了淚來。
  諾安這丫頭想在她面前演戲,還嫌太嫩了些。
  「大嫂……」被戳破心事的諾安,臉紅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別害躁了!快告訴我,你是不是想死他了?」翩翩露出曖昧的笑臉,捱著諾安細細觀察著她的臉色。
  諾安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你和哥新婚那段時間,好幾次我都想去找你們,可是都強忍了下來。有什麼辦法呢?櫻花鄔又不是我想進去就能進去的。」
  否則,她早就去追情郎了。
  在諾安小小的心靈裡,一直刻劃著櫻木藍勳那張灑脫不羈、清逸磊落的臉龐,還有他那不拘小節、隨性隨意的瀟灑作風。
  她相信只要自己多努力些,他應該會記住她、喜歡她的。
  「好吧!既然你那麼坦白,那我幫定你了。」翩翩暗喜,她終於有理由回櫻花鄔看看她那些不成材的哥哥了。
  「真的?」諾安閃亮的眼神陡地又黯淡下來,「可是哥一定不會答應的,他那麼愛你,怎麼捨得讓你離開嘛!」
  唉!她終究還是非死心不可。
  「你別擔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嫁來項王府後我別的沒學會,撒嬌這門功夫可是學得淋漓盡致、出神入化,從前我怎麼不知道這功夫那麼好用,尤其是對男人?真是白白糟蹋了我撒嬌的天份。」
  瞧翩翩這副自得的模樣,諾安忍俊不住又是一笑,「是啊!大哥一定會軟化在你的柔情蜜語中,那一切都靠你囉!」
  「沒問題,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
  有了新鮮事可做之後,這種酷熱的感受對翩翩已經構不成威脅了,因為此刻她滿腦子全充塞著當紅娘的趣味。
          ☆          ☆          ☆
  「不,我不答應。」
  果然如諾安所猜測的,當項楚雲得知翩翩的計劃後,二話不說便一口回絕,連讓她「撒嬌」的機會都沒。
  「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理?」翩翩火冒三丈,早已忘了她的「懷柔政策」,只見她雙手扠腰直挺挺地站在項王爺面前,絲毫不退縮讓步。
  「我不講理?如果我不講理就不會陪你在櫻花鄔待上三個月之久,你回來也不過兩個月而已,又按捺不住寂寞了?你有沒有為我想想,我……」
  項楚雲突然煞住了口,這種話他一個大男人怎麼說得出口。
  「你怎麼樣?」翩翩好奇地向前邁一步。
  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嬌顏,楚雲再也忍不住地將她猛然拉進懷中,深深吻住了她,在她口中輕喃,「你可曾想過,我可是會想死你的?」
  「那你跟我一道去嘛!」翩翩也軟化在他柔情蜜語中。
  「我不能再荒廢公事了,這會遭人非議的。你就不能好好待在我身邊陪伴我嗎?再說,回去見他們一對對恩恩愛愛的,難保你不會想我!」
  項楚雲沒轍,只好採取漸進勸說的手段。
  「我當然會想你呀!要不我早就回去了,何必留在這兒受這種暑熱?」她窩在他懷裡,不安份的手玩弄著他的衣襟。
  「那就為我再忍耐一陣子,等我這裡忙得告一段落,一定帶你去廬山消暑。」他戀戀難捨的說。
  「真的?」翩翩眼神泛出喜悅的光芒,聽說廬山風景優美,氣候宜人,是她嚮往已久之避暑勝地。
  「你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見事有轉圜,楚雲也明顯地鬆了口氣。
  「可是……」她又是一陣躊躇。
  「又怎麼了?」他的心猛然一震。
  「可是我答應諾安要帶她去會心上人的,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反正說來說去,她還是要去。
  「諾安!她去會什麼心上人?」項楚雲陡一蹙眉,語氣也加重許多。他怎麼不知道向來深居淺出的諾安,會有個勞什子的心上人遠在東北?
  「你還真是健忘,忘了我三哥嗎?」翩翩一個跺腳,不知項楚雲是真愣還是裝傻?
  「你是指櫻木藍勳?」
  對呀!他怎麼給忘了,諾安已心儀藍勳好久了,當初她並未隱暪他。唉!八成是自己最近被一些瑣事搞昏頭了,才會忽略這檔事。
  「沒錯,就是他。」翩翩粲然一笑,顧盼間儘是風情與魅力。
  項楚雲險些又被她這股清妍的自然氣息給迷惑了。
  「你打算撮合他們,不管我了?」曾幾何時,堂堂項王爺竟然吃起酸醋來了?
  「你別這樣嘛!不如這麼辦吧,等我帶諾安回東北後,如果她與三哥一切都發展順利的話,我立刻回到你身邊。」
  瞧他面如槁灰,翩翩心底也閃過一絲猶豫,然而一思及諾安那副滿是希冀的神情,她又怎好潑她冷水呢?
  「這麼說,我是說不動你了?」項楚雲空歎了聲。
  「那麼說,我是說動你了?」翩翩卻表現出相對的喜悅。
  項楚雲苦笑著點頭,「答應我,別流連忘返。」
  「我答應你,只要我哥和諾安的事有點兒眉目了,我一定馬上回來。」她熱情地拉著他的手,遲來的撤嬌現在才展現出來。
  「翩翩,你準備拿什麼感謝我?」
  輕輕掬捧她鬢邊的髮絲,湊近鼻間親吻著,項楚雲唇角有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什麼也沒有,就只有人一個,你看著辦吧!」翩翩咬咬下唇,輕睨著他,透露出靈動的神采。
  「有你的人就夠了。」
  他魅惑地一笑,勾起翩翩的身子便急往臥房邁進,心忖:她這女人一回東北不知何時才會收心,他可是一點把握也沒。不如趁此時,讓她溫溫床、暖暖被,省得日後望冷床心歎。
          ☆          ☆          ☆
  櫻花鄔──
  才剛用完早膳,櫻木藍勳便打算出鄔,這是他這半年來固定不變的生活方式,也不是他在鄔裡待不下,實在是這裡一股股濃情蜜意的氣流令他不自在極了。他常想,他這個光棍是不是該搬出去住,省得在這兒礙人家的眼。
  但每每才跟大哥提個前言,就被硬生生給拒絕了。說什麼好好一個家不能弄得四分五裂,如果他看不下去,也可以找個女人成親算了。
  天哪!這是堂堂一家之主說出來的話嗎?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如果成親是件那麼簡單的事,他早就娶他一窩女人回來了。只可惜在女人與古董字畫相較下,他還是比較偏愛那些不會嘮叨吃醋的玩意兒,所以……這事還是先擱著吧!
  以往至少還有翩翩為伴,兩人互吐苦水,這下可好,連她那個不男不女的丫頭都被人搶去當王妃!他一個人還有什麼獨腳戲好唱的呢?
  「藍勳,你又要去哪兒了?」
  櫻木龍越出其不意的喊住他,那雙眼帶著某種戲謔。
  「去長白山看看『光豆』。」光豆是藍勳所飼養的一匹野狼,不但不殘暴,而且具有靈性。
  「光豆又不是姑娘家,你老去探望它幹嘛?該不會是你想娶它回櫻花鄔吧?」龍越不放過調侃他的機會。
  「它是匹母狼,有何不可?」櫻木藍勳隱隱一笑,對於二哥的調侃不以為奇,依然是一派神色自若、優雅風範。
  「什麼?你打算帶匹狼回鄔?」第一個發出震愕聲浪的是大嫂蘭薇,只見她已彈跳離坐位,以敬鬼神的眼光打量著櫻木藍勳,心忖:他是個什麼怪胎呀?
  櫻木凌澈霍大笑,起身摟著愛妻說:「別緊張,藍勳再怎麼沒眼光也不會看中一匹母狼的,這種飢不擇食的事大概只有龍越才會去做吧!」
  「喂,大哥,你怎麼把矛頭指到我身上了?把我比喻成『飢不擇食』,那大哥分明是『老少通吃』。」龍越可是一臉不服氣。
  在一旁的櫻木藍勳強憋住幾近出匣的笑意,看著兩位兄長已開始鬩牆了,真是快意!
  「你們慢慢聊吧!我走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呢?
  「等等。」凌澈的一句話阻絕了他的得意。
  「大哥還有事?」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凌澈嘴角突然流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這倒令藍勳心間籠上一股重重的不安。「你說吧!」他故作鎮靜。
  「我打算將穆伯伯的千金穆蓉兒接來咱們這兒玩個幾天,你有沒有意見?」北俠穆天行是櫻木的叔執輩,與他們的父親是莫逆;更是這數十年來唯一能自由進出櫻花鄔的外人。
  「大哥──」櫻木藍勳攢起兩道濃眉,心底有著強烈的不耐,「我一向尊敬你,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願。如果她來,我立刻就走!」
  「你這是何苦?蓉兒喜歡了你那麼多年,長得又不俗,還滿耐人尋味的,你為什麼不要她?」龍越倒是對他這個老弟越來越不瞭解了。
  「耐人尋味?那我讓賢好了。」
  藍勳為龍越的說詞感到啼笑皆非,他是沒嘗過被追被黏的滋味,所以才會以為這種想法有趣。
  「我已經有小憫了,可別讓我鬧家庭糾紛。」龍越睨了眼坐在一旁不動聲色的陶憫憫,卻發現她眼底有股山雨欲來之色。
  「那就對了。你們兩位做哥哥的請記住,誰要是活的不耐煩把穆蓉兒請來,我可是會卯足勁對上他的。」
  櫻木藍勳各給了他們一人一道謷惕的眼神,便轉身離開了這間充滿詭譎與變量的屋子,或許他真該離開一陣子才是上上之策。
  「大哥,你瞧他的火氣越來越大了。」龍越高聳兩道眉,對於藍勳的反應頗有微詞。
  「是咱們玩笑開大了。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他並不喜歡穆蓉兒,還故意拿她來氣他。」凌澈搖搖頭笑了。
  「穆蓉兒?她是誰?」蘭薇從剛才就滿心好奇,只因氣氛不對,所以一直隱忍到現在才問出口。
  「這還用說,一定是個很『耐人尋味』的女孩兒囉!」憫憫以非常曖昧的目光直盯著龍越瞧,害得他渾身不對勁兒。
  龍越自知剛才那個玩笑鬧大了,趕緊改弦易轍,「憫憫,你是怎麼了,我不過是說幾句逗藍勳的詞兒,你也當真了?再說,蓉兒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早就拿她當妹妹了,你還吃什麼味呀?」
  「我才懶得跟你這種人吃味呢!」她筷子一丟,突然站起身,「今天罰你洗碗,不准進屋睡覺,更不行抱咱們的兒子,懂了嗎?」
  「憫憫──」
  來不及了,她已頭也不回的走了!
  龍越歎囗氣,揉了揉太陽穴,「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反正藍勳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女人的醋勁兒還真大!大哥,你好自為之吧!」
  一回頭,他趕緊追上愛妻。洗碗,甭想吧!
  「凌澈,那你呢?是我比較好看還是那個叫蓉兒的?」蘭薇不甘示弱的也詢問起在一邊涼快的凌澈。
  他陡地瞠大眼,怎麼事端會扯到他身上!「薇兒,在你心裡我像是個花心的男人嗎?」
  「這倒不是。」蘭薇想了會兒。
  「那就對了,其實我們櫻木家的男人都很專情,龍越和憫憫也不過是乘機打情罵俏一番,沒什麼的。」
  「是嗎?那我們也來打情罵俏一番如何?」蘭薇露出鬼靈精的表情。
  「當然可以了。」凌澈正想吻上她的檀口,卻被她閃過。
  她扯著陽光似的笑臉說:「那麼這些碗就交給你囉!謝了。」說時遲、那時快,蘭薇已溜出了膳房。
  凌澈沒好氣的看著她俏麗的背影,不禁歎息:疼老婆也是一種錯誤嗎?
          ☆          ☆          ☆
  在翩翩堅決拒絕項楚雲大批人馬的保護下,她單槍匹馬地護衛著諾安來到東北海拉山腰上,其馬上英姿當真具備巾幗不讓鬚眉的氣勢,讓文弱的諾安羨慕與崇拜得五體投地。
  「諾安,到了。」翩翩深深吸了一口沁涼的空氣,唉!還是山上的空氣好。
  諾安輕撥馬車的轎簾,往外看了看,蒼鬱的山嶺、蓊綠的巔巒,還有那蟬鳴唧唧、溪谷淙淙的流水聲,都是一股清新的感覺,她怎麼也壓抑不下心中倏揚的激盪!
  哇,半年不見,她還真懷念這個地方。
  「真是好美,上次我還沒有盡情欣賞就被帶回去,這次絕對要好好看個夠。」
  她臉上的那抹怡然,也激起了翩翩的興奮之情。「沒問題,這次由我作陪,一定讓你玩得盡興!不過……如果你希望是我三哥陪伴的話,我可以退出。」
  翩翩曖昧的語調讓諾安的俏臉蛋又是一陣潮紅!
  「大嫂,你別逗人家了。」
  「好,不逗你了,咱們快走吧!」
  翩翩用力策馬,轉身橫越過海拉山,直奔貝商湖畔;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她倆已到達了櫻花林外。
  翩翩下馬,將駿馬先繫在樹頭上,「諾安,你可以先出來了。我們得用走的進去,馬車待會兒再請我二哥牽去馬廄。」
  諾安開心的下了馬車,眼眸中流轉著興奮與雀躍,眼前一叢叢的櫻花林,粉紅黛綠的宛如少女胭脂般誘人去親吻,滿地的櫻花瓣掩住腳面,每一步履像踩在雲端,而自己就彷若那仙子。
  「好熟悉!和我印象中一樣完全沒變。」諾安心中滿是浪漫的情調。
  「瞧你樂的,待會兒櫻花鄔裡的幾個人看見我們,鐵定會嚇一大跳,這滑稽的場面才是我期待的。」
  翩翩走近諾安,臉上掛著孩子氣的捉弄神情。
  「經你這麼一說,我也對他們的反應很好奇耶!」尤其是思及櫻木藍勳,諾安一顆芳心便張狂悸動!
  「那我們別遲疑了,趕快走吧!」
  拉住諾安的手,翩翩小心翼翼以極緩慢的速度踩著五行八卦既定的方位,帶領著她一步步向櫻花鄔邁進。
  而諾安的心情更是欣喜難平,每向前一步,她就發現離櫻木藍勳越來越近了,她發誓這次定要對他表明心意,不再讓緣份溜走。
          ☆          ☆          ☆
  才剛入鄔,翩翩她們便和正要出門的櫻木藍勳撞個正著!
  藍勳睜大眼,有點意外的驚喊道:「翩翩!」
  「別大吼大叫的行嗎?又不是遇見了鬼。」翩翩睨眼一笑,劈頭就口沒遮攔的。
  「他沒來?」藍勳指的當然是她老公──項楚雲了。
  「他這次不敢來了,上回陪了我三個月,皇上到處找不到人,都快罷黜了他的官職。」她掩口輕笑,對於楚雲的愛意可是銘記於心。
  「他捨得你?更重要的是你也捨得他嗎?」藍勳雙手環胸,趣意盎然的問道。卻忽略了躲在翩翩身後,一直以多情眼神凝視著他的項諾安。
  「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反正我也不會待太久。」翩翩一手支於腰際,漂亮的唇彎起了優美的弧型。
  「聽你這麼說,該不會有什麼目的吧?否則你不會千里迢迢由吉林趕來,只為了待上不是太久的時間。」藍勳饒舌的說著。
  「三哥,你並不笨嘛!我這次來是打算送你一份大禮的。」
  翩翩這一笑,可奸詐了。
  「什麼大禮?」他並不因翩翩詭譎的笑意而心慌,依然冷靜平淡地等著她即將變出的把戲。
  「就是她囉!項王府的安郡主,你應該沒忘記她吧?」翩翩一閃身,將身後的諾安拉到藍勳面前。
  諾安以開朗的笑容應對道:「藍勳大哥,好久不見。」
  只見藍勳一蹙眉,不解的轉首問翩翩:「你把她也帶來了?」
  聽說項楚雲一向關愛唯一的妹妺,往往保護過度,這回破天荒的將老婆和妹妹都往外送,這倒讓他吃驚。
  「不歡迎嗎?」翩翩試著旁敲側擊。
  「怎麼會呢?她既是項楚雲之妹,論關係也算是我妹妹,我當然歡迎之至。安郡主,你好。」
  藍勳非常簡單且生疏的一句問候,已瓦解了諾安為之悸動的心。她微低首,盯著自己的腳尖,卻也讓人瞧不清她的心情。在這種尷尬時刻,大概也只有翩翩能體會吧!
  她壓根不想當他的妹妹呀!
  翩翩怒瞪了他一眼,「你是裝不懂,還是假正經?」
  「怎麼兩個月不見,我突然聽不懂你的話了?別讓客人在這裡罰站,你快帶人家進屋吧!我有事得先離開一下。」藍勳越來越搞不懂翩翩了。
  「你要去哪裡?」翩翩猛地拉住他。
  「長白山。」
  「又要去找光豆了?」翩翩用膝蓋想也知道,長白山上唯一吸引他的就只有「光豆」那匹土狼了。
  「光豆?是那匹好可愛的狼嗎?」
  諾安突然的一句話吸引了藍勳的目光。可愛?可從來沒人這麼形容過它。
  「你見過它?」翩翩不禁訝異,這事她怎麼不知道?
  「記得上次逃離王府來到這裡,第一個遇上的就是光豆,它好有靈性,聽得懂人話耶!」想起那匹令人望而生畏的土狼,諾安的心情又是害怕又是雀躍。
  不知這次舊地重遊是否能再見到它?當然,想短時間與它親近是不可能的,但她可以嘗試著不再害怕。
  「那我三哥可以說是遇到伯樂了。」翩翩在一旁竊笑。
  藍勳卻因她的話立即拉回了遊蕩的神志,「我得走了。安郡主就在這裡多住些時候吧!有你們在,我那兩位嫂嫂一定會樂壞了。」
  說著,他不等諾安響應,已邁步離開;翩翩只好在他身後做著鬼臉,「你木頭呀!臭男人。」
  「大嫂,沒關係啦!像這種酷酷的男人我更喜歡,而且更具有挑戰性。」諾安抹去悲哀,一股希望重返她的臉上。
  「你喲!沒救了。來吧!我們趕緊進鄔去見見那堆閒人。」
  翩翩輕睨了她一眼,爽直地拉著她的手便往鄔裡跑;頓時腳底的櫻花瓣漫天飛舞,激起了一股神秘的色彩。
  而藍勳呢?他心底也確實被諾安激盪起了一絲漣漪,只是一直對情感木訥的他渾然未覺罷了,況且目前心事重重的他,根本無心於其它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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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7 09:14:03 |只看該作者
第02節

  幾乎每個人的反應都跟櫻木藍勳一樣,無不瞪大眼睛,以一種見了鬼的眼光緊盯著她直嚷:「翩翩,你怎麼又回來了?」
  這個「又」字的確傷人,好歹她也是長途跋涉而來,又不是住在他們對面,閒來無事每天串門子。
  「你們把大嘴都給我閉上,那模樣遜斃了!我又不是怪物,幹嘛看我看得連眼珠子都凸了出來。我知道我很美,不用你們提醒。」翩翩忍住笑,走到木桌前為自己倒了杯茶。
  這時蘭薇才突然瞄到一直站在門外的姑娘,那熟悉的臉孔……
  「你是安郡主!怎麼不進來呢?」蘭薇熱絡地衝到她面前,將她給硬帶進了屋子裡。
  諾安笑了笑,跨步進去,「想不到我人緣還不錯,各位還沒忘記我。」
  正從布簾後邁出的憫憫,見了她也為之歡欣道:「我們怎會忘了你!我還常想,為什麼翩翩和項王爺住在這裡的那段日子裡,你不來呢?」
  「我大哥怕我找他碴,壞了他新婚的情調,不准我當跟屁蟲。」諾安說來倒是一副委屈狀,惹笑了在場的每個人。
  「那真不好意思,這次換我當跟屁蟲了。」翩翩露齒一笑,看了眼諾安羞澀的面容。人家諾安是要來擄情郎的心,她卻不知是為了哪門子的事,只能說是來避暑囉!
  「你這句話我們就聽不懂了。」龍越道出大家的心聲。
  「以後你們就會明白了,只希望大家到時候能幫忙撮合撮合。對了,三哥怎麼了,我剛剛在外面遇見他,覺得他有點兒不一樣,似乎變得不太愛說話了。」她突然轉移了話題。
  「我們也不清楚,問他他也不吭聲,而且留在鄔內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凌澈臉上蒙上一層迷惘,對於藍勳的改變他當然察覺得出來,只是這傢伙越來越悶了,始終不肯正視話題。
  「我懂了,八成是你們表現得太恩愛,刺激了他。」
  「你這丫頭別胡說了,我們還問他要不要請蓉兒過來玩幾天,被他一口回絕了呢!」龍越四兩撥千斤地把罪過全撇清。
  「蓉兒?」諾安產生了疑問。
  「她是一位世伯的女兒,從很久以前就暗戀著藍勳,我們都希望他們能結為連理。」龍越並不清楚諾安的心事,理所當然的解釋道。
  「這怎麼可以,你們絕不能請她來,三哥的決定是對的。」翩翩聞言又是一驚。
  「翩翩,你今天究竟是怎麼了?有些奇怪耶!」
  蘭薇走向她,端詳了翩翩好一會兒。
  「我現在沒空跟你們解釋,等我回來再說吧!諾安,我們去找他。」翩翩眉頭輕輕一皺,內心起了不安的騷動,看樣子她得鼓勵諾安加快行動,否則,被她這幾個哥哥嫂嫂一攪和,鐵定不樂觀。
  「喂,你們上哪去?」凌澈喊住她倆。
  「去找三哥。」
  丟下這麼一句話,翩翩不再多言地勾住諾安的肩就往長白山而去。
  「我看她這次突然回來,一定不單純。」凌澈說出了感覺。
  「而且言行舉止間有種說不出的奇怪。」蘭薇也應和道。
  「還有,安郡主好像也不太對勁,當龍越提起蓉兒時,她一副眉頭深鎖的模樣。」心細的憫憫倒是有著和旁人不一樣的看法。
  「她們的怪異該不會是和藍勳有關吧?」向來粗枝大葉的龍越這回突然開竅了。
  「唉!別猜了。等晚膳時,大伙都在場,咱們在來個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就得了。」蘭薇的話終於獲得大家的認同,每個人均期待著夜晚的到來。
          ☆          ☆          ☆
  翩翩騎著快馬,沒多久光景,就將諾安送到了長白山,「我就送你到這兒了,你瞧,前面那個正在練功的就是我三哥,你去找他吧!」
  「那你呢?」諾安雖是興奮但也心慌。
  「我總不能老留在你身邊,那你們還能變出什麼把戲嗎?我走囉!等你的好消息。」不給諾安打退堂鼓的機會,翩翩輕躍上馬鞍,一拉韁繩,便馳向來時路。
  「大嫂……」諾安舉至一半的手,驀然垂下,看樣子感情的事只有靠自己了。
  她有些窘迫、有些羞澀的悄悄走近他,但也只敢遠遠地、偷偷地躲在樹叢後欣賞著自己心儀的男人。
  突然一道勁風迅速往她疾馳而來,諾安驚嚇住了,還來不及閃避,飛葉猛地插進她身旁的樹幹上!
  「是誰?」藍勳一個飛躍,倏地落在諾安面前,當他看清來者時,這才蹙緊眉梢,斂下充滿敵意的眼光。「你怎麼會到這?誰帶你來的?」
  「是大嫂。」諾安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那種慧黠的眼眸,似乎帶著某種魔力,令藍勳心旌為之一蕩。
  「翩翩!她人呢?」他往諾安身後瞧了一眼。
  「她走了。」
  「走了!這丫頭──你……有事嗎?」藍勳無法理解翩翩把她一個人丟給他,意欲為何?
  「我能不能待在這裡看你練功?」諾安兩頰生暈,希冀的問道。
  「看我練功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沒什麼好玩的。」藍勳性格的雙眉擰了下,對於諾安的要求覺得荒唐。
  「但我喜歡看嘛!」諾安喜歡和他在一塊兒的感覺,誰管它乏不乏味。
  「安郡主──」
  「別叫我安郡主,叫我諾安好不好?」她的笑燦若驕陽,宛似脫蛹而出的蝴蝶,靈逸純真。
  藍勳彷若被她那毫不矯情的模樣所感動,「好吧!諾安。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想留在山上,我知道你對功夫根本是門外漢,應該不是真的想看我練功吧?」
  「我喜歡跟你在一塊兒的感覺嘛!」既然藍勳問了,她也直言不諱。
  「跟我!為什麼?我們根本不熟呀!」
  藍勳噙著溫和的笑容,他一向就是如此,即使被逼急、跟煩了,也不會做出厭惡的表情,其忍耐的君子之風甚至比凌澈更甚之。
  事實上他的性情也是「櫻木花盜」中最好的,甚至有點兒孩子氣,偶爾還會在捉弄人中找樂子,只是自從前一陣子他發現了一個秘密後便不再快樂了,總是愁眉深鎖卻又不知如何啟口。
  「怎會不熟?你難道忘了你曾救過我?」諾安對他陌生的話語深感不能接受。
  「喔,那只是小事一件,忘了它吧!」這對藍勳來說,根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對你來說是小事,對我來說卻改變了我的一生,我永遠都忘不了的。」
  諾安非常認真的表示,並蹙眉地看著他,對他的不在意感到痛心。就因為那一次的事件,他在她腦海中足足盤旋了有半年之久,他怎能用這種毫不在意的口氣回復她呢?
  「你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嗎?」
  藍勳心想,他是不是太久沒和年輕的女孩兒溝通,已無法瞭解她們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見。
  「沒……沒有,你練你的功吧!別理我了。」她說得漫不經心,心裡卻有點不痛快。
  藍勳咧嘴一笑,知道她正在耍小孩子脾氣,逗小女孩開心是他的本事,他怎會錯過,「想不想去見見光豆,我正想去看它。如果不敢,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你要去見光豆?」諾安有絲躍躍欲試的衝動,卻又克服不了對土狼向來根深蒂固的畏懼感。
  「嗯,敢去嗎?」他重申了一遍,然而表情中並無等待的不耐。
  連藍勳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何他對她的糾纏並沒有那麼濃烈的厭煩,反倒覺得樂在其中,有股想照顧她的衝動!
  對,這大概是兄長對妹妹的愛護吧!諾安長相出色亮眼,最重要的是她仍脫不了一股稚氣,像極了鄰家的漂亮妹妹。
  「我當然敢去了。」諾安不想讓他小看自己,抬高小下巴,表現出執拗與堅持。
  他嘴角噙著訕笑,促狹地擠擠眼,「那就來吧!」他繼而伸出手,「如果不介意,可以把手交給我,山路崎嶇難行,你可以依靠我。」
  諾安癡迷地看著他,此時他真的就像一位和藹親切的大哥哥,坦蕩正直的深棕色眼眸裡,絲毫看不出他對她到底出自於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愛?
  不過,諾安還是將自己的手交給藍勳,讓他緊抓住自己的皓腕,往前直走。
  諾安能感受到從他手中所傳來的熱力與溫柔,她低著頭一直將臉蛋藏在陰影底下,不敢讓他瞧見她那張已燒得滾燙熟透的面容。
  「等一下!」櫻木藍勳倏然停步,並俐落地將她藏於身後。
  「怎麼了?」諾安似乎也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氛。
  「有山豬,得小心!」他本是不願讓她知道,免得她過度緊張,然而漸漸趨近的腳步聲讓他改了念頭。
  還是告訴她吧!省得她見到了龐大又噁心的山豬會無所適從,更嚴重的話可能會嚇暈了過去。
  「山……豬!」她雙腳已經不停使喚的發軟了。
  「別怕,我會保護你。」
  藍勳像一面銅牆鐵壁般,矗立在她身前,這時她才發現在他背後佩掛著一副弓及數支箭矢!
  霎時,他右手過肩勾起了弓及一支箭,拉緊弓弦,單眼閉上,矍爍的右眼緊盯著眼前樹叢裡窸窣的聲響與異動。
  諾安不敢吵他,只是閉上眼抓著他貼著背的布衫,以為保護。
  天哪!他的背脊還真結實,每一寸糾結的肌肉都堅硬得像石頭,彷若躲在他身後,就能獲得所有的保護。也不知為何,諾安已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
  「勳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藍勳撇唇一笑,「隨你了,不過現在不是探究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得專心,你暫時別再和我說話。」
  「喔!」諾安煞住了嘴,也跟著提高警覺。
  不久,樹叢內的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重重的腳步聲,的確令人膽戰心驚!諾安極力穩住自己慌亂的心跳,緊跟在藍勳身後。
  啊──出現了!
  藍勳慢慢後退,硬是將諾安直逼向身後的石洞裡,他稍稍側著臉輕聲說:「躲在石洞別出來,讓我安心對付它。」
  諾安真的只想跟著他,但又怕妨礙到他,於是假裝堅強的點點頭,倏地轉身跑進山洞裡。但她仍站在洞囗,不放心地瞧著藍勳對付山豬的情況。
  驀然,一個頗大的黑影掠過她眼前,一隻強壯結實的山豬蹣跚地走向藍勳!只見他全神貫注的拉起弓弦,倏然將箭射出,精準無誤地射中那只野豬的前腦,它掙扎了一會兒,終於平靜地倒下。
  「勳哥──」諾安奔向他,望著眼前那噁心的山豬,感到一陣反胃。
  「別怕,沒事了。」
  對於自動投懷送抱的溫柔嬌軀,藍勳實在無法拒絕,只能輕拍她的肩,耳語道:「它已經死了,不會傷害你的。」
  「那它的屍首呢?」她怯生生的瞄了眼倒地的山豬。
  「正好讓光豆當晚餐。」他收起弓箭,淡淡的笑意中充份表達出他磊落清朗的氣質。
  「天哪!」諾安實在無法想像這只山豬被生吞活剝的景象。
  「怎麼?害怕了?」藍勳剛稜有力的臉龐多了份灑脫和狂恣。
  「才不,我如果害怕就不會陪你走到這裡了。」她強迫自己不准怕,還不是為了能多一些和他在一塊的時間。
  「那好,勇敢的女孩兒。」
  主動拉著她的手,他帶著諾安進入光豆所居住的洞穴之中。諾安的心是狂熱的,那份知足的感覺已掩沒了心中漸起的駭意,她相信只要跟著他,她今生今世將永遠無懼。
          ☆          ☆          ☆
  接近傍晚時分,他倆才返回櫻花鄔,在鄔中與諾安暫別後,藍勳無視他人訝異的眼光,便一個人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拿起藏在案底櫃中的一封泛黃的信柬,抽出重新展讀,他的心緒隨之變得慷慨激昂,再也無法壓抑心底氾濫的苦痛。
  小瑕:
  
  近來可好?我真的非常思念你。
  勳兒近日已學會走路,變得更加搗蛋了,我想,你即便不想我,也該想念我們唯一的寶貝兒子吧?為什麼不來找我呢?
  思語將勳兒視如己出,照顧得極好,見他越來越健壯、調皮,我也欣慰不已。唯獨你,讓我總覺得生活裡少了些什麼。
  我自認愧對思語,但我更對你抱歉,你不顧他人鄙夷輕視的眼光,為我生下了兒子,卻又無故離開我倆歡聚一場的小屋,將自己藏匿起來,讓我怎麼也尋不著!
  你究竟在哪裡?這封信難道就該這麼被我永遠塵封在箱底嗎?
  我承認,一切都是我糊塗所致,求你原諒我的自私。你知道嗎?思語早已接納了你,常提醒我接你來同住,但她卻不明瞭,不是我不願,而是我根本找不到你。
  來找我吧!千萬別讓我等到眉發花白、齒牙搖晃時,依然不見你。

                      夫 櫻木伶軒
  
  闔上信紙,櫻木藍勳雙手支在額前,思緒在腦海裡翻攪著,久久不能自己。
  原來他和大哥、二哥、翩翩不是同母所生,然這個秘密卻只有他知道,這教他如何以對?
  還記得兩個月前,就在翩翩返回項王府之後沒幾天,他將父親留下的一幅已殘破不堪的「美女掬泉圖」重新裱褙時,一個不慎將之摔在地上,卷軸一分為二,中間出現了一封信柬。
  沒想到這封信柬卻將他的人生全顛覆了!
  事後他曾懷疑,畫中這位纖柔的女子,該不會就是他的生母吧?因而想見她一面的念頭越趨牢固,而他卻在如何進行間躊躇良久。
  還有,他該如何向大哥他們坦承呢?
  叩,叩──
  「誰?」他猛然抬首,順手將手中的信藏好。
  「是我,可以吃飯了。」蘭薇在門外說著,然心中卻起了些許納悶,她只不過敲個門罷了,卻從藍勳的聲音中聽見了惶恐。
  「我知道了,謝謝你,大嫂。」他顯然是鬆了口氣。
  「藍勳,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麼麻煩?說給我們大家聽聽嘛!」向來快人快語的蘭薇不喜歡拐彎抹角說話,明明大伙都對藍勳異常的舉止起了懷疑,還偏偏裝成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說什麼這是他的秘密,藍勳若願意說,自然會說了。
  如果他不願意說呢?那他們這些做兄嫂的豈不是要在一旁乾著急一輩子?
  藍勳表情一陣錯愕,從沒想過自己居然表現得如此明顯,看來他還真不會演戲。「怎麼會有事呢?你們太多心了。」他走向門邊將門打開,看著蘭薇隱約一笑,「肚子好餓,吃飯吧!」而後不再多言的掠過她眼前,走向膳房。
  蘭薇杵在他身後,不禁自問:是她多慮了嗎?
          ☆          ☆          ☆
  「諾安,你和他在山上待了那麼久,都幹些什麼事呀?」翩翩好奇且露骨地趨前問道,眸中還不時泛著晶亮的光芒。
  「哪有幹嘛!射山豬、喂光豆而已。」諾安羞澀的表示。雖然只有這麼一丁點兒進展,但她已經滿足了,況且他還牽了她的小手呢!
  「什麼?射山豬!那麼噁心的事他還在你面前表演呀?」翩翩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真是破壞情調嘛!
  以她從前泡女孩的經驗,她是絕不可能在她們面前幹這種會讓她們嚇破膽的事,免得嚇跑了她們。
  「沒辦法呀,要去看光豆的路上正好遇上山豬,勳哥他也是為了救我呀!」提起「勳哥」兩字,她臉都紅了!
  「咦,好像有進展喲?」翩翩試探地問。
  「唉!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他對我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表情,都很自然,那感覺很不對勁,就好像是兄對妹的一種愛護,那眼神我常從我哥的眼中看到,所以我一點兒自信也沒。」
  一思及此,諾安便又開始哀聲歎氣了。實際上,與藍勳相處了半天下來,她直覺他性情詭譎,難以捉摸,無論她如何傾心掏肺,在他眼中好像都是孩子氣的表現。
  難道她那張臉當真幼稚得看不出真情嗎?
  「不錯了啦!你記得晌午時咱們提的那個蓉兒嗎?藍勳連把他當妹妹的心情都沒,見了她就退避三舍。」一回憶起那畫面,翩翩就忍不住笑了。
  「為什麼?她很醜嗎?」
  「也不是,她長得不賴,但就是沒我三哥的緣吧!而且我覺得她很造作,看不出哪不對勁就是了。」
  翩翩一向對女人觀察入微,關於這點她深具信心。
  「那我是不是該更要有自信才是。」諾安自我安慰著。
  「對,反正聽我的沒錯,孤注一擲就是了。」她對諾安擠眉弄眼一番,逗得她咯咯笑個不停。
  她這抹燦爛的笑容正好被踏進膳房的藍勳看見了!他只感到胸中疾撞,猛然一陣緊縮。
  翩翩眼睛餘光瞄見了他,語帶挖苦,「三哥,你跑哪兒去了,要用晚膳了,還得勞駕大嫂去請你。」
  此時凌澈與龍越也連袂走了進來,凌澈玩笑道:「沒辦法,他現在是咱們家唯一最有價值的單身漢,當然得擺擺架子了。」
  「大哥愛說笑了,這我可不敢。有句話不是說,男人的魅力是要在婚後才會愈發彰顯嗎?看來我那兩位嫂嫂得多注意了。以後誰早出晚歸告訴我,我幫你們盯梢。」藍勳也不是省油的燈,不費吹灰之力的將他們的調侃擲回給他們。
  「那我不就慘了!看來我還是得早點兒回項王府的好。」
  翩翩這一想可不妙了,他居然把充滿魅力的楚雲一個人留在那麼遠的地方,那豈不順遂了許多仰慕他的女人嗎?天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嘿,算你有自知之明,表示憑你的長相,你的項楚雲還是有可能被搶走的。」藍勳不忘繼續興風作浪,使得翩翩臉上的神情更加慘白。
  諾安卻安慰著翩翩,「嫂嫂,你放心。我大哥不是那種人的,就算有女人對他投懷送抱,他也不屑一顧的。」
  「什麼?真的有女人覬覦你大哥?」
  不得了了!女人在吃醋的時候,是不能說錯一句話的,謹言慎行是非常重要的。
  「不是的,大嫂……」
  諾安話還沒解釋清楚,翩翩已怒氣騰騰地衝了出門,臨行前轉首對他們說:「我回去了,有空再來看你們。」
  「翩翩,別急嘛!吃了晚膳再走吧!如果真有女人,你今晚也趕不到呀!」藍勳使壞的大笑,氣得翩翩騰空一躍,倏地就不見了蹤跡。
  「藍勳,你這個玩笑開大了!」凌澈不忘警告他。
  「好久沒耍耍嘴皮子,真是過癮呀!」也對,這兩個月來他幾乎都將自己封閉在生母與父親的關係上,連開玩笑的興致都沒。
  「你是不是有企圖?」龍越噙著邪笑探問。
  「我有什麼企圖?」
  「把翩翩趕走,沒人在諾安背後進讒言,你想把人家會順利些。」龍越的笑意更濃了,連帶在場所有人都恣意大笑。
  項諾安沒想到自己會莫名其妙的變成靶心,臉蛋一紅,只敢低著頭瞪著眼前豐盛的菜餚,不敢說話了。
  但她眼尾卻不小心掃到藍勳為之不耐的面容,心情便倏地變得沉重。
  「我一直拿諾安當妹妹,你別亂點鴛鴦譜了。」藍勳斥其荒謬地來到餐桌前坐下,「飯可以多吃點兒,話可別亂說啊!」
  諾安卻按捺不下的說了句,「難道我在你心裡根本激不起一絲漣漪,你永遠只能當我是妹妹?」
  大伙都詫然的看向她,龍越更是驚訝,本來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中意藍勳!
  全部的人這也才意會到翩翩所隱藏的秘密是什麼,原來她是想撮合他們倆!事實上,他倆怎麼看都非常登對,只是藍勳的表現未免太奇怪了吧!
  藍勳不動如山地扒了口飯,嘴裡嚼著,口齒不清的說:「諾安,別把崇拜當成心儀,我是救了你沒錯,但我想在那種情況下,無論任何人都會出手相救的。」
  「不,你不懂,我對你不只是崇拜,更不只是心儀,你不能誤解我的意思,我是真心喜歡你呀!」諾安已不管有多少旁觀的眼,硬是不顧一切的表明心跡。
  當這激烈的話語脫而口出後,她才驀地驚醒,更錯愕於自己怎麼會說出那麼露骨示愛的話。
  只見凌澈他們杵在當場,待下去也不是,走也不是,尷尬的反倒是成了他們。這……這是什麼情況呀!
  藍勳看了眼他們那張口結舌的臉孔,眉緊蹙著,聲調平靜的有點冷,「諾安,你很可愛,我也很喜歡你。只是那種不是……不是……不是你所認為的男女之情呀!」
  「你……」
  面帶羞怯的她,在經過他明白的拒絕後,一張臉陡地顯得蒼白了,她節節後退到門口,「我不會放棄的,不會──」吼完後,她便當著所有人的面飛也似的跑掉了。
  「藍勳,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蘭薇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個女孩子已委曲求全到這種地步,這木頭還是無動於衷。再怎麼說人家也是郡主,連個面子也不給人家,過份!
  看來,她這輩子別指望男人會長進了!
  「你總不能讓我誤導她吧?」藍勳的神色顯然有絲疲憊,連吃飯的興致都沒了。
  「算了,你知道嗎?你這陣子已經變得面目可憎了!我去看看她。」蘭薇將飯菜盛在餐盤中,氣呼呼地端了出去。
  「藍勳,你這陣子很不對勁,不只是蘭薇這麼覺得,我也這麼認為。」很久以來凌澈便想問問藍勳,但他還是希望藍勳能主動說明,不過看樣子是不太可能了。
  「我也是這麼想,藍勳,你就別再暪我們了。」龍越也禁不住地開口。
  「你們……你們要我怎麼說嘛!」
  藍勳索性將筷子一扔,悶悶地走到窗邊。
  「你就坦白說,準沒錯。」龍越瞧他默然不語的,那種讓人捉摸不定的感覺真是他媽的難受。
  「我──我想我也無法再隱瞞下去了。」他揉揉眉心,驀地轉身凝視著他們;凌澈與龍越亦明顯地在他的瞳仁中看見了掙扎。
  「快說吧!瞧你,像天快塌下來似的。」龍越乾笑兩聲,試圖將氣氛弄得自然些,而凌澈只是不動聲色的看著藍勳,希望能從他的表情中探出點兒端倪。
  「其實……其實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說出來了,還真是種解脫。
  「你說什麼?」龍越差點兒咬到舌頭。
  「把真相說清楚,還有,你怎麼會這麼以為?」凌澈再也偽裝不了冷靜。
  藍勳歎了口氣,將他如何發現父親生前那封信,以及信中載述的內容鉅細靡遺的說明……
  「這怎麼可能!老爹居然也有花心的時候?」龍越拍額大歎。
  「你少耍寶了,藍勳擔憂的是他母親的下落。」凌澈數落了龍越兩句。
  「是的,我想知道她是生是死,但信中內容除了告訴找她是在鄉下外,什麼線索也沒,這教我從何找起?」藍勳挫敗不已地捶著桌面。
  「既知二娘名為『小瑕』,我們不妨將父親以往曾走過的地方做一次查訪。爹不是留給我們四本遊記嗎?」凌澈福至心靈地一想。
  「裡面的內容我早翻閱過了,其中除了他歷年足跡遍佈之地的風俗民情介紹外,並沒有寫出與我娘的那段。」藍勳立即解釋。
  「你向來夠聰明的,這回怎麼突然變傻了!只要有這些就行了,你今年正好二十五,咱們可以看看二十五年前爹曾到過哪些地方呀!」龍越睨了藍勳一眼。
  「對呀!我怎麼忘了!」藍勳猛一擊掌,氣自己的大意。
  「事不宜遲,用完餐後,我們就進行這項工作,現在快吃飯吧!」凌澈拍了拍藍勳的肩,那笑容有穩固人心的作用。
  「謝謝你們……」除了「謝」外,藍勳不知該說些什麼。
  「幾十年的兄弟還謝什麼!你多吃點吧!」龍越打了下他的腦袋,頓時屬於兄弟間那根深柢固的情誼,豁然迴盪在三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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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7 09:14:40 |只看該作者
第03節

  經過櫻木三兄弟窩在書房內徹夜的研究後,終於在天明之際,在父親所留下的厚厚四本遊記中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青海──喀爾穆」,就是這個地方!
  依照父親的習慣,通常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待上超過三個月的時間,然而他卻在藍勳出生的前一年,在柴達木盆地的喀爾穆足足待上一年之久,這到底意味著什麼?難道櫻木藍勳的生母「小瑕」就是住在那個地方?
  當然,不管是與不是,藍勳絕不會放棄這條線索。
  「看來,二娘當年大概就是在喀爾穆與父親相遇,繼而燃起愛情的火花。」龍越替大伙下了結論。
  「不過柴達木那地方太遠又太荒涼了些。」凌澈若有所思。
  「無論多艱難,我一定要去那地方找尋答案。」藍勳非常堅決,他知道如果不走這一遭,他一輩子都無法安心。
  「喂,你可別輕舉妄動,有什麼主意得先和我們兩位做哥哥的商量,知道嗎?」龍越擺出做二哥的威嚴,因為他從藍勳眼中看見了一抹從未有過的精湛光芒,他想,若不注意,這小子定會不告而別。
  藍勳只是看了他倆一眼,並沒允諾什麼。
  「藍勳,別把我們當外人,雖非同母所生,但我們一樣姓櫻木,這種血緣關係自始至終都改變不了,你何苦鑽牛角尖?」
  凌澈氣定神閒地看著藍勳臉上輕掠一絲難掩的落寞。
  「我知道你們永遠是我兄弟,只是母親生死未卜,我心中老有著憂鬱不安,好像她正在向我呼救。」
  是母子連心嗎?他一點兒把握也沒,只是隱約中他總覺得有種聲音在向他召喚。而今已知道她極可能的安身處,卻要他裝成無動於衷,這怎麼可能?
  等待可謂之世上最痛苦的一件事。
  「我陪你一塊去吧!那麼遠的路程多少得有個人照應。」凌澈率先開口。
  「要不,我陪他行。」龍越也極為熱心。
  「你們別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兒,憑我的功夫,難不成還怕我被綁架不成。」終於,藍勳揚起炭似的濃眉,被他倆激出了笑意。
  「我們擔心你會亂中有錯。」凌澈澄清。
  「省省吧!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不會魯莽行事。」
  從這到喀爾穆雖說有萬山阻隔,但對輕功一流、迅如捷豹的藍勳而言,實在不是難事。
  「那就好,我們不希望哪天一睜開眼卻見不著你了。」龍越認真的看著他,想從他眼神中看出其企圖,只可惜他的瞳底平靜無紋,表情又無動於衷,實難猜出藍勳的腦子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我出去散散心。」
  他不願再多說什麼,或向他們保證自己不會不告而別,只想暫時找一個隱密的空間靜一靜。
  這突然襲來的浪潮又凶又猛,雖經過兩個月的沉澱消化,他的心依然像是餘波蕩漾的海面,無法回到靜止的原點。
  「大哥,他……」龍越心思也跟著紊亂了,直想追上他。
  「讓他去吧!靜一靜對他有好處。」
  凌澈喚住了龍越,透過窗望著藍勳孤席般的步伐,他認為當一頭鷹在獨自舔舐傷口時,是忌諱別人打擾的。
          ☆          ☆          ☆
  「勳哥。」
  當藍勳走進櫻花林時,諾安便一直緊跟著他了,她以為藍勳不知道,事實上聽力敏銳如靈貓的他早已經知曉。
  「是你!」他猝然轉身。
  「我……我有話想對你說。」這時突然刮起一道晨風,吹亂了她的長髮,一縷青絲垂掛在耳邊,更是揉合了一股迷人的特質。
  藍勳走向她,忍不住伸出手捥去她耳邊的髮絲,「是我有話該對你說。」他頓了會兒又道:「我為昨晚的事向你道歉,害你在咱們櫻花鄔做客第一天就吃不飽。」
  「沒什麼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諾安不打算再和他陷於尷尬的迷霧中,這樣對她一點兒好處也沒,倒不如順他的意先做他的假妹妹,至少可以和他說說話呀!
  她相信憑她的魅力與真心,遲早會感動他的。
  「聽你這麼說,我更難堪了,想不到我櫻木藍勳比一個小女孩還不識大體。」
  受了諾安銀鈴般笑語的影響,他也豁然大笑。
  「我也不對呀!一個女孩子怎好死纏著男人呢?何況別人又不在意她。」
  諾安臉上雖依舊帶笑,然而怎麼也看得出她是強顏歡笑。
  「諾安……」他怔忡了。
  「別提這些討人厭的事了,我難得來這裡一趟,現在大嫂又突然打道回府了,一個人好無聊,總不能老黏著憫憫和蘭薇,我怕會遭到凌澈哥和龍越哥的白眼,所以……能不能請你帶我四處去看看。」
  她想,這個要求應該不為過吧!反正她就是喜歡和他在一塊兒的感覺,只要有機會,她都不願錯過。
  「你還是執迷不悟哦?」他眸中有著戲謔和玩笑。
  「什麼意思?」她假裝聽不懂。
  「好吧!那我就盡盡地主之誼,帶你四處走走。」他淡漠地說,實在不希望讓諾安對他持有任何幻想。
  他不討厭她,也滿喜歡和她在一塊兒的,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她要的情愛,連他都搞不清楚的東西,又怎能求她明白呢?
  所以在言行之間,他一直是避重就輕,就是不願意再讓她受傷害。
  「我猜你是不是已經有了喜歡的姑娘了?」諾安試問。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就退出吧!君子不奪人所好,不是嗎?
  「這很重要嗎?」他笑看她如履薄冰的表情,好似他一個說不對,她將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一般。
  這種害人害己的事,他還是別亂吭聲的好。
  「當然了,如果你有喜歡的姑娘,那我再追求你就沒什麼意思了。」她說得有氣無力的。
  「聽你這麼說,我是不是該說有了?」天,她說她追求他!
  這倒是有翩翩的作風,可能被她影響了吧!這種習慣要不得。
  「這麼說你真的有了?是不是那個叫穆蓉兒的青梅竹馬?」諾安或許不知道,她這副樣子真像是個將老公捉姦在床的老婆,醋意橫生、酸味四溢。
  她不禁心歎:自己還是遲了!
  「你也以為是她?」這倒是藍勳沒想到的,因為一開始大伙的調侃她不是全聽見了嗎?他並不喜歡穆蓉兒呀!
  「我想親口聽你說。」
  諾安覺得他越來越深沉難測了,現在的他讓她覺得好陌生。
  「你得寸進尺囉!小姑娘,別胡思亂想了,我帶你去看我養的另一種寶貝。」
  這些他的個人癖好,他向來不會與外人分享,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避諱她,或許是她的心無城府與天真讓他感動吧!
  「另一種寶貝?」諾安大吃一驚。上回是狼,這回是什麼?該不會是獅子或老虎吧?
  她驚悚的模樣,藍勳全看在眼底,他撇唇隱隱笑說:「這次不是獸類,而是不會動的植物。」
  「植物?」
  「看過無刺玫瑰嗎?」說著,他已往櫻花林的另一頭走去。
  諾安只好提起裙擺跟上去。繞過大半個櫻花林,他們一同來到了一處窪地,上面種滿了火紅的玫瑰,猶如火焰似地耀眼生輝。
  然而,仔細一看,它們真的都不帶刺也!好奇特的花朵。
  「玫瑰不是都有刺嗎?」
  她好奇的趨向前,卻被他一個快動作給阻止了,「別動它,難道你忘了,玫瑰雖美但多刺,它雖沒刺卻含有劇毒。」
  「毒!」她猛地縮回手。
  「不小心被劃破會受傷,傷口也會變得毫無知覺。」他眼神變得迷離,回憶起以前父親告訴他的一個小故事,「它叫情花,聽說需要以情灌溉才得以開花,此花一開,壽命便是二十五年。」
  「那麼它們已經開了幾年了?而且,該如何以情灌溉呢?」
  「應該是快到時候了吧!想想,我已二十五歲了,它應和我的年齡差不多才是。至於如何灌溉,就不得而知了。」這是實話,因為他父親生前並未言明。
  「這麼說,倘使年限一到,若沒有以情再次灌溉,它們就再也不會開花了?」好可惜呀!這不就代表著將成絕響了嗎?
  「是的。所以我非常珍愛它們,另方面也是因為它是我父親生前留下給我唯一的一樣東西。」
  提到這裡,藍勳又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母親;看來,該回顧的他全都巡禮過了,是該走了。
  「勳哥──」諾安覺得他很不對勁,又說不上是哪兒怪異。他好像有點兒感傷、有點兒堅持。感傷什麼?堅持什麼?她就不得而知了。
  「沒事了,回去吧!」他魅力十足的一笑,極力表現出一副處之泰然、氣定神閒的模樣。
  「呃,好吧!」
  她站起,卻被他猛然拉住,「諾安,翩翩不在,你可以常去找憫憫或蘭薇她們聊聊,一個人要學會獨立。」她不能再依賴他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諾安感覺他話中有玄機,突然間有股無法言喻的恐慌,悄然接住了她。
  「沒什麼,你只要記得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為你好。坦白說,你我相識不深,但我對你卻有股親切感,我不會害你的。」
  藍勳的話明裡似乎帶著熱情,但暗裡卻能意會出他對她劃分出的一條隱形界線;她對他最多也只能以「親切感」來形容。
  諾安洩氣的垮下肩膀,久久無法釋懷,「我懂,你不會害我,只是想撇清與我的關係。」
  藍勳斂緊眉心,「你再這樣自以為是的驟下斷語,我會不高興喔!」
  「反正我不管怎麼做你都不會高興的,對不對?難道你看不出我的委曲求全嗎?你不喜歡我老將情愛掛在嘴上,我也不再提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她懊惱極了,更恨自己的心在半年前被他救起的那一刻,就已遺落在他身上。為什麼他總是對自己無動於衷呢?
  再也禁不住他面無表情的凝睇,諾安拔腿便逃出了他冷漠無情的視線。
  而藍勳只能對空無聲長歎。他氣自己的無情,卻也只能告訴自己,只有這麼做對她才有好處。
          ☆          ☆          ☆
  沒有一聲道別,近晌午時刻,藍勳就這麼消失在櫻花鄔中。
  凌澈與龍越不說什麼,因為他們全知道藍勳是去哪裡,只是氣他走得太魯莽了!而諾安就不同了,當她發現藍勳不告而別時,只能感受到絲絲陰冷的空氣貫穿她所有的神經、細胞,頓覺自己像個浮游的靈魂,不知何去何從。
  翩翩又不在,她該怎麼辦?是不是她的話氣走了他?登時,她將一切罪過全攬上了身,心底只有她聽得見的痛苦呻吟。
  「藍勳留書出走了,你們怎麼還杵在這裡不去追人呢?」不知情的憫憫立在兩個大男人面前,數落著他倆的氣定神閒。
  「憫憫,你不懂就別亂開炮嘛!」龍越心思也正亂著。
  「你居然罵我不懂,那你懂,你說他去哪兒了?」憫憫亂委屈一把的。
  「藍勳他現在一定是在前往喀爾穆的路上。」凌澈開口為龍越解圍,他聰明的知道,就算不說,待會兒蘭薇也會和憫憫連成一氣來逼供,到時候倒霉的人就輪到他了!
  「喀爾穆!那是什麼鬼地方呀?」憫憫和蘭薇兩妯娌果真很有默契地異口同聲,卻遭來凌澈與龍越似笑非笑地睥睨著她們。
  諾安呢?她相信自己比她們百分之兩百更想知道他的去處,只可惜她自責地開不了口。
  「我就說嘛!沒知識也得有常識。」
  龍越還不知死活的耍帥,真快要把憫憫氣炸了!
  「櫻木龍越,今天你甭想吃我煮的飯,要吃自己動手吧!」憫憫向來毋需高聲嘶喊,只要拿出這招「禁飯令」,龍越便沒轍了!
  「可是我不會煮飯呀!」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吃飯吃了快三十年還不會煮飯,簡直是沒常識又沒知識。」
  帥呀!就這麼一句話,憫憫硬是將龍越堵得啞口無言。
  「是,是,我是沒常識又沒知識,但我娶了你,算是有見識吧?」龍越以迷死人不償命的姿態,帥性一笑,施展起他舌燦蓮花的功夫。
  憫憫受不了地對天一瞟,算服了他的本事。
  「小倆口鬧完了,你能不能快告訴我們那個叫喀什麼的到底在哪裡?」
  蘭薇偷覷了眼諾安悶不吭聲的沉重臉色,她想若她再不開口詢問,諾安鐵定會急哭了!只是她不理解的是,為何她今天的話特別少,是不是因為藍勳的不告而別呢?
  「是在青海。」龍越終於說了。
  「一個很遙遠的地方,而且其中萬屻阻隔,非常難行。」凌澈補充道。
  「那麼說很危險了?」諾安終於忍不住的開口。
  「這是對一般人而言,對藍勳來說根本構不上威脅。」凌澈笑了,他總算激起諾安的發問;其實一開始他就覺得她太沉悶,好像把自己退縮在一個硬殼中,所以他故意要讓她自動破繭而出。
  「我聽說過青海,好像在往西的方向,藍勳沒事去那兒幹嘛?」蘭薇曾憶及爹爹似乎曾為公事到過那個地方。
  「他去找尋他的身世之謎,其實他與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龍越低沉的聲音為大伙心頭帶來一股震撼。
  「同父異母!」在場的三位女性無不驚呼!
  「這也是我們前天才知道的,而藍勳卻早我們兩個月前得知。」龍越繼續將所有經過轉述了一遍。
  諾安聞言,驚駭得合不攏嘴,原來他的離去是早已預知的,難怪他會對她說些稀奇古怪的話。
  「老天,他就憑著這點線索要去找他母親?」蘭薇無法茍同。
  「我曾勸他,無論有什麼決定都得和我們商量,沒想到他壓根沒聽進去。」凌澈眉宇一攢,完全無法接受一向穩重懂事的藍勳,怎麼會變得如此莽撞!
  「那你們打算怎麼做?」憫憫問。
  「靜觀其變囉!與他以飛鴿保持聯繫。」凌澈相信這段路上藍勳還不至於會遇上什麼困難,只是在完全陌生的喀爾穆,是否有危機等待著他就不得而知了。
  諾安此時卻暗自在心底決定:她要去找他,她一定要去找他!她無法像他們一樣鎮定地在這裡等他的消息。
  所幸翩翩在離開之前,已告訴她進出櫻花鄔的步伐、方位,因此要離開這裡應該還不成問題。
  主意一定,她趁大伙在混亂之際,悄悄地遠離了喧鬧的聲音、雜亂的場面。
          ☆          ☆          ☆
  穆蓉兒率領著「北派」數名武藝精湛的手下,浩浩蕩蕩來到了貝爾湖畔。
  她心情愉悅、快活不已,因為爹爹終於答應讓她前來櫻花鄔。
  「小姐,前面就是櫻花鄔了。」她的保鏢許懿指著前方說道。
  「好,我看你們就留在海拉山上那間狩獵小屋吧!我一個人進去。」穆蓉兒下了命令。而她所謂的狩獵小屋即是以往她與父親前來遊玩時,在山上暫住的地方,這棟小屋看似簡單,實際上機關重重,當時為防野獸入侵,她父親曾在四周暗設了數個強悍的機關,因其未激活時便和普通時候一樣平常,所以,就連櫻木花盜四人也不清楚有這些機關存在。
  「小姐,這不太好吧!」許懿自認是蓉兒的保鏢,怎能與小姐分道揚鑣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櫻花鄔是不准外人進入的,當然除了我爹和我囉!」她非常自傲的說。
  「可是我不放心呀!」許懿不敢掉以輕心。
  「你不放心也沒辦法,如果我把你們帶進去準會惹我那勳哥哥生氣,而且這裡頭全是熟人,外人又進不去,你擔哪門子的心呀!」蓉兒笑許懿的緊張過度。
  事實上,許懿是穆天行特意安排隨蓉兒前來的,他負責保護她的安全,不得不慎。他在進入「北派」的第一天,就對蓉兒一見傾心,只因身份的關係,他一直未能言明,也因此他恨極了能博取她芳心的櫻木藍勳。
  「老爺近來身體不適,若小姐出了什麼差池,我怎麼對老爺交代。」他鍥而不捨地力求同行。
  「許懿,你多心了啦!」
  「小姐……」
  「別再說了,就這麼說定了。」
  正當她決定邁進櫻花鄔時,諾安也正好從裡面出來,兩人對個正著!雖她們均不認識對方是誰,但隱約中卻彼此懷有敵意。
  更讓穆蓉兒無法理解的是,「櫻花鄔」向來不都是外人的禁地嗎?眼前這位姑娘又是何以進入,看樣子她對這地方的路徑還滿熟的。
  「請問姑娘是?」穆蓉兒率先開口道。
  「我是誰不重要,那你呢?」諾安對外人保持著警戒之心,不敢坦白告之。
  「我?」蓉兒低首輕笑,「我是櫻木花盜的老三櫻木藍勳的未婚妻,怎麼樣?我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諾安怔忡不語,一顆心頓時結成了冰!
  「你怎麼了,瞧你臉色變得好蒼白。」蓉兒大感不對勁,身前這女子眼中有著明明白白的傷感,難道她也對……
  「你就是穆蓉兒?你來找勳哥了,可是他根本不愛你呀!」諾安發覺自己的心突然擱淺了!
  「你胡說什麼?他怎麼可能不愛我!還有你剛剛喊他什麼?勳哥──他容許你這麼叫他嗎?難道你也喜歡他?」穆蓉兒眼中的殺氣伴隨著不斷地問句節節揚升。
  諾安感到驚惶,但她仍毫不退縮的說:「沒錯,我是喜歡他,他也容許我這麼稱呼他。」
  「你這個賤女人!」
  猝不及防下,穆蓉兒摑了諾安一巴掌。
  諾安撫著疼痛發腫的右頰,「你憑什麼打我?我怎麼說也是櫻花鄔裡的客人。」
  「現在沒人看見,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去告我呀!」穆蓉兒在怒意勃發下,行為舉止都變得不可理喻。
  「我會把你的本性告訴勳哥的。」諾安怒瞪著她。
  「你以為我會給你這樣的機會?許懿,押下她,咱們暫時不進鄔,我要勳哥哥給我一個交代,當面求我。」
  穆蓉兒完全豁出去了,她的霸氣還真是令諾安感到喘不過氣;諾安也終於瞭解,勳哥對她避退三捨,果真是其來有自。
  被許懿箝住雙手的諾安,疼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她硬是將它逼了回去:她也不想告訴穆蓉兒藍勳不在鄔內的事實,既已在她手中就隨她去吧!
  「穆蓉兒,你這種行為是犯法的!」她只能這麼告訴穆蓉兒。
  「你以為我會在乎那種無意義的東西。」蓉兒自幼驕縱成性,總認為只要她喜歡,有什麼不可以?.
  「你居然藐視王法!」諾安森冷的目光注視著她。
  「我才管不了這麼多,我只想知道在勳哥哥的心目中,我和你誰比較重要?是你硬纏著他,還是他也喜歡你?」蓉兒微勾起狡獪的目光,直視於她。
  諾安嘴角泛著苦笑,心忖:他已經不在鄔裡了,誰會在乎她呢?即使在,她也不敢保證他會為了救她,而和青梅竹馬翻臉呀!
  「我只能勸你別莽撞行事。」
  如果大哥知道她被人綁架了,准饒不得穆蓉兒。
  「謝謝你的忠告,所有後果我自會負責。許懿,在櫻花鄔入口處放一張紙條,要藍勳單獨來見我。」
  只要看諾安一眼,蓉兒就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妒意從心底升揚;而後她便率領著一群人前往海拉山,等候著藍勳到來。
          ☆          ☆          ☆
  「大哥,大哥,諾安不見了!」
  憫憫在用餐時找不到諾安,以為她在房裡歇著,於是端了飯菜前去,不料卻撲了個空。
  「諾安不見了!你到處找過了沒?她是不可能出去的,如果迷失在鄔內,那就慘了。」櫻花鄔說大不大,說小亦不小,要找個人可不容易。
  「我擔心她已經離開這裡了。」
  「怎麼說?」凌澈淡淡揚起一道濃眉。
  「我曾聽諾安說過,翩翩已經將進出櫻花鄔的方位告訴她了,我想……她要進出這裡應該不難。」憫憫好整以暇地頓了頓,讓凌澈正視這整件事的嚴重性。
  「有這回事?翩翩做事從不經大腦,這下麻煩了!改天我得將五行陣式換一換才成。你去通知龍越在櫻花林內盡可能仔細找找,我到鄔外瞧瞧去。」凌澈當機立斷地起身邁向鄔外。
  當他一路尋至鄔外時,龍越也正好追上他,「大哥,你說安郡主不見了!我在鄔裡並沒看見她。」
  「看來,有點麻煩了!」凌澈無法想像,當項楚雲得知這消息時,會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大哥,你看!」龍越突然瞧見入口處石碑下的一封信。
  凌澈將它拾起一看,眉頭頓時打了十幾個死結;龍越捺不住搶了過去,閱信的眼漸漸蒙上了一層陰影,「該死的,怎麼會碰上這種事?」
  「看來這場情關得讓藍勳一人去闖了!」凌澈斷言道:「你快把藍勳的追蹤信鴿放出去,叫他回來吧!」
  「他會回來嗎?」藍勳可是好不容易下定主意去尋找生母的。
  「這不正好測試一下諾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究竟為何?當真只是普通的兄妹之情嗎?其實我老早就想試探他了,只不過穆蓉兒比我們早下手一步,且手段過份激狂了些。但願藍勳應付得了這種女人,所謂致命吸引力的可怕便是如此了。」凌澈促狹地豪爽一笑,原來他有這麼個差勁的想法。
  「媽的,我怎麼不知道藍勳曾幾何時命犯雙重桃花?瞧他對女人一向漫不經心的,還真應驗了『悶騷』這句詞。」
  「你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小心憫憫又罰你禁食。快去通知藍勳吧!關於穆蓉兒的妒意我們絕不能大意,諾安在她手中一日就多一分危險。」凌澈忖度。
  「以往我怎麼不知道她是這麼可怕的女人!」
  「那時沒有競爭對手,她當然自以為穩坐櫻木三夫人的寶座。」
  「天!那我去辦正事了。」
  一個迴旋,龍越已疾速揚身而起,晃眼間已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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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7 09:16:04 |只看該作者
第04節

  藍勳在半途收到了龍越捎來的信鴿,端視內容後,他臉色丕變,沒有半點躊躇的奔回櫻花鄔。
  一路上他心神不寧、憂心忡忡,短短的半天路程,他卻走來恍若隔世般遙遠,此刻他才知道,原來諾安在他心目中已達如此重要的份量。
  過去都是被他刻意忽略掉了。
  藍勳已經無法容忍穆蓉兒刁鑽的行徑,以往他看在穆天行的面子上不予計較,因此養成了她為所欲為的個性,誰能告訴他,他現在該怎麼做呢?
  與她翻臉嗎?可這又怎麼對在天的老父交代;但若置之不理,是不是意味著容許穆蓉兒繼績為所欲為?
  不,如果她傷了諾安一根寒毛,他鐵定饒不了她!
  到達櫻花鄔後,他不再遲疑地衝了進去。
  「藍勳,你動作不慢嘛!」龍越見了他後,低沉的話語帶著挪揄。
  「龍越,你的飛鴿傳書是真的,還是為了騙我回來耍的把戲?」藍勳氣得怒問道,對於龍越那副愜意樣感到疑竇叢生。如果諾安真被抓了,他還有時間在這裡閒磕牙找他抬槓嗎?
  「你怎麼可以直喚二哥的名諱,沒大沒小的。」龍越故意數落他的不是,沒將話題轉入重點。
  藍勳深吸了口氣,氣焰緩緩由口中噴出,被他挑得已經夠毛了,「我再問一次,諾安是不是真的被穆蓉兒抓走了?」
  「叫我二哥──」龍越硬是要酷。
  「龍越,夠了!你別再逗他了。」凌澈正從門外走了進來,沒好氣的瞪了過於悠哉的龍越一眼。
  龍越揚揚眉,也噤了口。
  「大哥……」藍勳見了凌澈好似見了救星。
  凌澈伸出右手阻止了他的發問,「我知道你的疑問,我們沒有劻你,諾安可能在得知你離開後,打算出外找你時,被穆蓉兒遇上了,只是我不懂蓉兒是怎麼得知諾安對你的情意呢?」
  「真是個居心叵測的女人!」龍越搖搖頭,想像不出以往在他們眼中的驕氣小姑娘竟然長成這副壞心腸。
  「她把諾安帶去哪了?」藍勳實在沒心情去猜測穆蓉兒的心思,當務之急是先救出諾安。
  「海拉山上咱們常去的狩獵小屋。」
  「好,我這就去。」藍勳不再多問,以狂野脫軌的姿態疾奔海拉山!
  當他到達目的地時,卻潛意識察覺到這裡與以往的不一樣,有種邪氣的味道浮在空氣中。
  詭譎.邪惡、陰森、蒼涼,是從前這裡所看不到的異樣現象。藍勳沉著地思考著,才猛然發現在這裡方圓五里內居然看不到飛禽走獸!動物的感應能力往往比人類敏銳,唯一會造成這種現象的便是這裡被人動過手腳,動物不敢靠近了。
  才剛跨向前一步,早已等候多時的穆蓉兒便從屋內走出,她眼中有著傾慕的光彩,「勳哥哥,你怎麼現在才來呢?我等了你好久了。」
  藍勳眉頭一攏,覺得反胃。奇怪,同樣是喊他「勳哥哥」,怎麼那種語調就差那麼多?諾安喊來自然舒服;她的聽來卻讓他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掃都掃不完。
  「蓉兒,為什麼這麼做?諾安是我們櫻花鄔的客人,你太失禮了。」他的聲音持平無波,整張臉卻藏在陰影處,看不清表情。
  「我不喜歡聽她喊你勳哥哥,這是我專有的。」
  穆蓉兒抬起高傲的下巴,一向矜貴的她霸道刁蠻,絲毫不懂得收斂。
  「就因為這樣你挾持了她?好吧!我已經來了,你放了她。」藍勳盡可能壓低嗓音,不讓自己的怒氣顯現出來。
  他一直以她是穆伯伯的女兒來克制住自己想揮拳相向的衝動。
  「如果你不來我倒想放了她,可是你來了……」她頓了頓,以表現出自己內心的不滿。
  「你這是什麼意思?」藍勳深邃的瞳眸在黑暗中閃爍。
  「很簡單,如果你不來赴約,表示你並不在意她,我留她也沒意思,但你來了,這表示你們……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曖昧之事。」穆蓉兒醋意橫生的臉上顯露出駭人的恨意。
  「這麼說你不打算放人了?」他懶得再與她虛與委蛇。
  「沒錯。」
  「行,那我自己動手。」
  話語方落,藍勳已向前拔開步伐,卻敏銳地感覺到地質特別鬆垮,他機伶地拔身輕揚,眼看腳下突成一個可淹沒一個人身的大窟窿,不禁心生疑悶。
  「這裡我全埋下機關,你救不了她的。」穆蓉兒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在他心目中根本微不足道,勃發的怒氣也霍然激昂。「別怪我心狠手辣,我穆蓉兒得不到的,也不會雙手奉送給那丫頭。」
  「咱們走著瞧!」
  原來,在藍勳向來淡漠的處事風格下,竟然也有漲滿怒潮的時候,那與生俱來的剛硬傲然卻讓穆蓉兒不知如何以對!
          ☆          ☆          ☆
  諾安被囚於此已經超過一天了,現在大概已是午後時分了吧!她看著窗隙外微量的光芒,心中的恐懼卻越來越濃厚,她只能緊緊瑟縮在角落,藉著陰影來保護自己。
  勳哥不知在哪兒?他知道她被關在這裡嗎?一陣陣的失落感裡住她全身,幾乎令她窒息。
  那個叫穆蓉兒的女人好可怕,居然為了醋意罔顧王法的將她囚禁於此,還不讓她吃喝,一天下來,她又餓又渴,擔心自己就快熬不下去了。
  虛弱的她驀然聽見門外似乎有打鬥的聲響,她立即打起精神站起,挪至窗邊藉著細縫想瞧出些端倪,她多麼期待是櫻木大哥他們來救她了。
  透過窗戶她隱約看到一個模糊又熟悉的身影,正無懼無畏地以剛猛狂狷的氣勢與數個看不清臉的對手周旋,四處狂沙飛舞,不時射來幾支箭簇,都讓他矯健地閃躲開了!
  「勳哥小心──」諾安隔窗激烈地嘶喊,聲音傳到數尺外藍勳的耳中。他把握機會,提起十分內力,勢如破竹般地幾個迴旋躲過眾人的追擊,而後疾衝向木屋破門而入,逮住諾安的手便往外奔馳!
  這時許懿現身,持刀與他對決。藍勳將諾安藏於身後,不與許懿正面交鋒,只是閃躲地找機會逃脫。
  只可惜不會武功的諾安本身就是個問題,再加上四面八方全暗藏著凶險難測的機關,藍勳在全力對付下已漸感乏力。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剎那,突然一道黑色的物體衝向他,當藍勳看清來者時驚訝的喊著:「光豆,你來的正是時候!」
  諾安根本沒時間畏懼,已被藍勳架上光豆的背脊,「帶她先逃,我隨後就至!」
  光豆會意的點點頭,翻身躍起,帶走了諾安。
  穆蓉兒與其它人看見這一幕簡直是傻了眼,櫻木藍勳居然……居然和一匹狼說話!藍勳趁他們失神的空檔,全力反擊,趁勢闖出了對方的陣式。
  「不,不能讓他逃走,快追呀!」穆蓉兒這才從震懾中凊醒,激狂地吶喊,那些手下便聽命地全數追擊而上。
  藍勳與諾安、光豆最後躲進一處洞內。只因到處都是陷阱,他不能帶著氣若游絲的諾安冒這個險。但,他實在想不通,這些殺人於無形的機關是何時被穆蓉兒裝設上的,過去他怎會渾然未覺呢?
  其實,也不能怪他的疏忽,北俠穆天行本是當今武林最擅於裝設機關暗器的高手,他那精湛且毫無破綻的手法至今世上無人能出其右,也難怪連櫻木花盜都被隱瞞其中。
  「勳……哥。」可能是飢餓,也或許是餘悸未消,諾安全身抖瑟得像快散掉的落葉一般,竟提不起勁兒話話。
  「告訴我,穆蓉兒是怎麼對付你的?」瞧諾安全身顫抖的厲害,那羸弱的模樣像冷箭般刺進他胸口,讓他心疼不已。
  他緊緊擁著她,將身上一股暖意輸進她體內。
  諾安只是更縮進他懷中低泣,只有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中,才能撫平她的害怕,這些事她壓根不想再去回憶。
  藍勳低首端詳著她的面容,那乾澀已至脫皮的唇瓣使得他原本深鎖的眉更是打了無數的死結,「她沒給你水喝?」
  諾安點點頭並抓緊他的衣襟,好似想起什麼駭人的一幕,顫巍巍的靠攏著他。
  「你也沒吃東西?」
  當得到這樣的答案後,他的心驀然緊抽,說不出心底的那陣心疼與抽搐是什麼原因。
  「跟你在一塊我就不覺得餓了。」她體貼的說,明瞭在這種情況下她不能再找他麻煩。他為了救她,也陷入這種進退維谷的處境中,諾安覺得滿心愧疚。
  藍勳根本不相信她這些自我安慰的話,對著窩在洞口的光豆說:「光豆,麻煩你去找些吃的東西來。」
  光豆聞言,懶散的搖一搖頸子,拖著慵懶的步伐晃了出去,和方纔那英勇的氣勢相去甚遠。
  「勳哥,它不是在長白山嗎?怎麼會在這裡出現?」諾安看著光豆的背影,發覺自己已不怎麼怕它了。
  「我說過它不是只普通的狼,我有了危險,它很早就感應到了。」也因此越過長白山奔馳來這裡救他。
  「如果我能有它這般靈性就好了。」她仰頭望著他稜角分明的五官,禁不住想伸手去撫觸他。
  她的手還未觸上他的臉頰便被他一把抓住,他笑問:「為什麼?」
  「如果我像它,就不會老給你惹麻煩。」她沉溺在他那份獨特的魅惑特質中,洞外出現黃昏的霞光,但願這份美不是短暫的。
  「什麼惹麻煩,再這麼說我就生氣囉!」他以大拇指摩挲著她乾澀的唇,真想吻上它,讓它獲得滋潤。
  不過,他還是壓抑下來了。
  驀地,諾安突然想起……「你不是已經啟程前往喀爾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又怎麼會來救我?」
  「我是接到大哥的飛鴿傳書,特地趕回來的,穆蓉兒指名要見我,我倒想問問她有什麼企圖?」
  「其實我是想去找你,才一出鄔就遇上了她。」把握機會,她打算對他說出心裡的話,也想知道他對她的感覺,她不要再聽他那些模稜兩可的敷衍借口。
  「你要去找我?你知道那地方有多遠嗎?」他的表情倏地森然的像座山!
  「聽凌澈大哥他們說好像在青海,雖然我不知道正確位置,但我一定要找到你。」她翹起紅唇,任性的模樣漸漸浮現。
  終歸是郡主身份,驕縱的天性是改不了的,但藍勳並不覺得反感,只是為她的魯莽深深駭住了。
  「你知不知道青海很遠,靠你一個姑娘家的腳力走上一年都到不了!」
  他莫名提升了怒氣,卻無法為自己這種失控的狀態做批注。該死的,他怎麼覺得心口差點兒停止跳動了呢?
  「除了上回蹺家外,我從沒出過遠門,哪知道嘛!」諾安被他陡升的憤怒嚇著,瑟縮在他懷中囁嚅著。
  他幹嘛那麼凶?難道他就這麼討厭她?跟他是她自願的,就算死在半路也是她自找的,絕不會影響他。諾安自艾自憐中越想越委屈,猛地掙扎出他的懷抱,往牆邊挪去。
  「怎麼了?」藍勳蹙起眉,以為這又是女人愛玩的「欲擒故縱」。
  「你走好了。」反正外面四處是陷阱,拖著她這個累贅逃也逃不了。她知道如果憑他一個人的功夫,要離開這兒是易如反掌,何苦要他陪她在這裡受罪。
  她恨自己,瞧光豆都能來去自如,她連它都不如!難怪他愛那些怪東西比她還多,這又能怨誰呢?
  「我不會放下你的。」他扳過她的身體,捕捉住她的眸光,這才發現裡面除了佔滿氤氳的水霧外,還有他看不懂的淒楚。
  「我只會連累你,你趁他們還沒找到這之前先離開吧!我不要成為你的累贅。」她揚起眉睫認真的看著他,其中所蘊含的深情,讓藍勳的呼吸越抽越緊,失控的想深吻滿是淚痕的她,藉由她體內的馨香緩和自己的壓力。
  就在只差毫釐的距離下,他煞住了行動,強捺住自己匪夷所思的情緒。
  諾安失望的閉上眼,原以為他會吻她,原來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只見她低垂小臉,滿是羞澀。
  這一刻,兩人都緘默不語,任淡淡的詭譎氣氛蔓延在彼此之間。
  「你放心,等天一黑,我們自有逃走的機會。」為避開諾安誘人的容顏,他轉首瞥向洞外;此刻正值黃昏,一圈夕陽罩在洞口,如果不是正在逃避追擊,外面的景致應該是非常的賞心悅目。
  「是嗎?你有把握?我看你還是快走吧!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我,穆蓉兒也不會對你開炮,我是罪魁禍首、始作俑者,該死的人是我──」剛才她已親眼目睹那些機關的可怕,她不要再讓他面臨另一次危險。
  「諾安,我不准你再胡說八道!」他揪住她的肩膀,黝黑熾烈的雙眸硬逼著她噤了口。
  她煞住了嘴,似水剔透的瑩瑩雙眸,夾帶著一股空靈飄逸的氣質直盯著他瞧,讓藍勳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可惡,「對不起,諾安。」
  諾安搖搖頭,「沒關係,你的冷漠我已經習以為常了。我怕我逃不出去了,所以,能不能求求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對我的感情始終無動於衷。」
  「你又說什麼鬼話?」
  「我是說,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討厭我,知道了原因後,即使死也了無遺憾了。」
  她抓著他的衣袖,失神無助的臉上出現了悲愴的笑意。
  「你為什麼要胡思亂想呢?我怎麼會討厭你,討厭你我又怎會來救你?拜託,你一定是餓壞了,滿腦子開始編著離譜的劇情。」他的手與她交握。
  在他心目中,她有著說不出的尊貴,而他只不過是個私生子,怎麼也湊不在一塊兒呀!
  敢情這一切全是他的自卑感作祟?
  正在這尷尬時刻,光豆拖著蹣跚的步履進來了,它嘴裡刁著一片香蕉葉,裡頭包裡著數種山上野果。
  藍勳趕緊將野果接過手,就著自己的衣衫擦拭了下才拿給諾安,「先吃點兒吧!未來還是未知數,一定得保持體力才行。」
  諾安猶豫的接過手,卻沒有吃它的意願。
  「別逼我強迫你!」
  看了眼藍勳凌厲的目光,及一臉的莫測高深,諾安總是居於下風。沒辦法,誰要他那副樣子好像想將她生吞活剝似的,如果她再不順他意吃下果子,反倒會被他給吃了。
  於是,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著手中的野果,而藍勳似乎不許她故意跟他打馬虎眼,盯著她吃東西的眼神未曾鬆懈;她無奈,只好乖乖地全吃入腹中。
  「離天黑還有一段時候,先睡會兒吧!」藍勳讓她捱近他,一雙長滿厚繭的大掌撫上她肩頭輕輕摩挲著,希望能鬆弛諾安的緊張情緒,好讓她容易入睡。
  閉上眼的諾安狀似睡去,卻因滿腦子都是他帶著麝香的男性味道而無法入眠,多希望時間能就此打住;而這種矛盾又帶點踟躕的感受,也令藍勳頓時不知所措了。
          ☆          ☆          ☆
  洞外傳來狼嗥聲,驚醒了沉睡中的諾安。
  她猛然想坐起,卻被身旁的藍勳壓住了肩頭,「怎麼了?作噩夢了?」
  「不,我好像聽見了狼嗥的聲音。」她語調中有著顫驚,心想不可能山上的每匹狼都是藍勳所飼養的吧!總有幾匹不是善類。
  「別怕,那是光豆的聲音。」
  他輕笑,為她撥去熨燙在頰上一綹汗濕的髮絲。
  「光豆!」
  「是的,它是在打暗號,告訴我們這附近沒有穆蓉兒的人手,我們可以趁這機會趕快離開這裡。」藍勳正經的說,並站起身到洞口巡視了一番。
  「那就快走吧!我也不想待在這裡了。」她也站起,走到他身後。要藍勳陪她窩在這個狹小的洞穴中,她實在於心不忍。
  既然他不願丟下她,她只好配合著逃了,即使是全身疲憊得使不出勁兒。
  「你可以嗎?要不要我背你?」
  瞧她步伐略為顛簸,藍勳一顆心又挑得老高。
  她搖搖頭,有種不好的預感泛上心頭,「勳哥,出了洞後,如果遇上什麼危險就別管我了,你一定要記住。」
  「你一定要惹我生氣嗎?」
  他不喜歡她老愛舊話重提,如果能放下她不管他就不叫櫻木藍勳了。
  「好,我不說了。但有句話我一定要說,我愛你,不管未來會有任何變化,也不管你對我到底有沒有心,我依然愛你。」
  諾安眼角的淚水潸潸而落,藍勳被她的告白粉碎了心智,像絲絲塵煙飄浮在空中;瞬間時空彷若陷於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濃情蜜語的星眸、粉嫩多情的紅唇就在咫尺,他只消微微趨前就能觸碰到。終於,他壓不住想要品嚐她的情潮,輕輕貼上了她的!
  雖是很輕很輕,但諾安已經滿足了。
  他霍然抽離,拉住她的手,「走吧!」
  「勳哥,如果我能逃得出去,一定不會讓你從我的生命中溜走!」她下定決心做了最後的告白。
  他頓了下步履,不再排斥道:「到時候再說。」
  他趁著黑夜加快腳步,帶著諾安準備闖出這重重陷阱中。四周樹影晃動,彷若惡魔虛張聲勢地向他倆張牙舞爪著,怵目驚心的飛禽展翅聲,從諾安頭頂飛掠,她只有盡量往藍勳的身上靠去,悶著頭跟著疾奔,只是不知終點是何處。
  眼前一顆大樹驀地傾倒,砰地一聲橫擋住他倆的去路。無計可施下,藍勳倏然抱起她,如大鵬展翅般飛越過障礙。而在這間不容髮之際,當頭又罩下密網,他立即空出一手擊出一道掌風,頓時網破絲裂,藍勳由縫隙中逃脫。
  「櫻木藍勳,你走不掉的。」
  許懿不知在什麼時候出現,他手拿一隻特製的竹管,正要對藍勳吹出裡頭密密麻麻的毒針。
  「許懿,住手!」穆蓉兒趕到立即喝止;殊不知這毒針乃北俠穆天行私下研究多年的產物,只消觸及皮膚,該處立即痲痺。她不准他對藍勳下這種毒手!
  「小姐,你這麼做會壞了大事,一切結果由我承擔,你別煩惱了。」
  許懿一心只想殺了藍勳,如此一來他才有機會得到穆蓉兒。於是他立即疾馳追去,吹出毒針。縮在藍勳懷中的諾安見此情狀況,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掙脫了藍勳的桎梏,反身往後抱住他!
  「諾安,你這是幹嘛?」
  藍勳為接住她下滑的身子,突然降身,因而躲過了毒針,但其中一根卻擊中諾安的小腿。「啊──好疼!」
  「諾安……」藍勳臉罩黑影,臉色如暴風來臨般陰霾無比。他將她交給狂奔而來的光豆,倏然衝向許懿,同他揮掌,許懿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招,手中竹管一不小心被踢飛至峽谷中,整個人倒地,奄奄一息。
  「住手,藍勳──」出聲的是凌澈,他不知何時也來了,手中已挾持住穆蓉兒。
  「大哥,他──」藍勳激狂難忍,這傢伙居然傷了諾安。
  「忍一忍,我們得押他們回櫻花鄔,否則諾安腿上的毒無法解。」
  「毒?」藍勳又是一次震怒!
  「沒錯,抱歉我們晚來了一步,諾安小腿已變了色,快帶她回去,我得先看看。」凌澈說完,立即左右各挾一人離開了海拉山。
  藍勳重啐了一聲,滿心的擔憂與煩躁填滿胸臆間,憂心忡忡的立即跟上。
          ☆          ☆          ☆
  藍勳的臥房裡充滿了陰鷙沉悶的氣氛。
  凌澈坐在床畔診斷著諾安的脈象,深鎖的眉宇一直沒解開過,藍勳焦急的站在床畔,敏感地意會到診察的結果。
  「很不樂觀,對吧?」
  「這是種少見的毒素,不是我所能解救的。」凌澈有點力不從心的挫折感。
  「那大嫂……」藍勳求助的看向蘭薇,他記得她也略懂歧黃之術。
  蘭薇無力的搖搖頭,「我也探不出個究竟,但至少諾安沒有生命危險,你大可放心,只是……」
  她的只是二字將藍勳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拎得老高,「只是什麼?」
  「只是她……她……」蘭薇實在說不下去,要她在藍勳面前坦誠事實還真是一件殘忍的事。因此,她將求助的眼光瞟向凌澈。
  「她的左腳可能得廢掉了。」長痛不如短痛,凌澈一咬牙還是說了。
  「你說什麼?」藍勳一個箭步衝向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你冷靜點兒。」龍越看不下去地反抓住藍勳,「造成安郡主受傷的又不是大哥,你發什麼瘋呀?」
  藍勳霍地放開凌澈,轉首看向依然躺在床榻上緊閉雙眸的諾安,「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答應過她會保護她,要她不要胡思亂想,結果……結果我帶給她什麼呢?一隻不能動的腳──」
  「藍勳……」龍越欲言又止,他明白在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是馬後炮,反而會起反效果。
  蘭薇更是難過得看不下去,她倏地衝出房間。
  最後龍越只能懊惱的說:「我已經把海拉山那些隱藏的機關全拆除,以後再也不能危害人了。我們也是被那些要命的機關阻隔在外,破解了半天才得以闖進去,否則,也不會……」後悔雖是件最不具建設性的事,但誰能不為這兩個字而痛苦呢!
  「機關!」藍勳赫然想起,「穆伯伯是什麼時候在海拉山設置那麼多機關陷阱?他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想對付的人究竟是誰?」
  「我查看過,那些機關不是一同時間裝置而成,而是經過四、五年的時間陸續完成,操縱的激活器是暗藏在狩獵小屋內桌腳上的一個旋轉鈕。依我看,他做這些陷阱不僅是要對付野獸,更是要對付我們。」
  龍越篤定的認為,因為誰會為了獸類大費周章,不僅挖地洞,還設天羅地網、飛箭暗器?再說,憑穆天行的武功,那些野獸根本無法越雷池一步,他何必故作緊張。
  「難怪當年父親要他們住在鄔內,都被他婉拒了,說什麼他喜歡山上的空氣和鳥鳴的聲音。」凌澈也驀然想起。
  「去他媽的狗臭屁,他才是只居心不良的野獸!」龍越粗魯的悶吼出,不屑地瞥向隔壁關著穆蓉兒的房間。
  虧他們過去把他們視為親人般尊敬和照顧,還真是用錯了對象。
  「但我始終想不透,穆天行為什麼要對付我們,看這情形好像已計劃多年了。」凌澈揮了揮紙扇,矛盾中夾雜著難以解釋的鬱悶。
  藍勳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諾安那張蒼白的臉,半瞇的深邃眼眸致命而危險;一陣窒人的沉默後,他終於開口了,「我會查出來的。」
  凌澈與龍越吃驚地看向他,實因他淡淡的聲調聽起來比咆哮還可怕。
  「你要怎麼查?」他倆同時問出。
  「我會從穆蓉兒口中撬出答案。」隨即,他面無表情、昂首闊步的走出了房間,直邁向鄰房。
  「看樣子藍勳受了太大的刺激了!」龍越自語。
  「一下子太多惱人的事件全湊在一塊兒,難怪他會受不了。」凌澈喟歎了一藍勳生母尚未尋獲,又碰上這樣的事,是任何人都會抓狂!
  而且諾安是為了救他,他卻一直不肯對她施予她所需要的情愛,這便是他痛地方,即便現在他想說,所有的感覺也不對了!
  藍勳害怕她不接受,也不相信。
  「諾安的腿當真無藥可醫了嗎?」龍越不僅為她叫屈,他無法想像當她清醒怎麼面對這個事實。
  「希望穆天行有解藥,我們只能這麼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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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7 09:16:43 |只看該作者
第05節

  藍勳踢開房門,目光陰鷙、表情冷然地直逼向穆蓉兒。
  就在三步之遙處他停了下來,直瞅著她,以生硬且不可反駁的語氣道﹕「把解藥拿出來。」
  「勳哥哥,我……」穆蓉兒刻意裝出一副小媳婦的模樣,梗著聲喚他。
  「住口──」
  他以蠻力捉住她的手腕,以鷲般的犀利眸光直射向她曈仁處,「你這個蛇蠍女,不准你再這麼叫我,我問你,解藥呢?交出來我就放你一命,否則我會毀了你兩條腿,加倍還給你。」
  「不,你不……可以這麼對我。我身……身上沒有解藥!」穆蓉兒嚇壞了,語無倫次的嚎哭著。
  「那麼解藥究竟在哪裡?快說──」虎口彎成爪形,他倏地掐住她的頸部。
  「咳……你可以去問我爹,你快……放手。」穆蓉兒用力抓住他的手,拚了命想扳開他凶狠的箝制。
  藍勳倏然鬆手,「你爹?」
  「那種毒針是他發明的,他應該有解藥。勳哥──」藍勳惡狠狠的一瞥,瞪回了她矯揉造作的暱謂,「藍勳,求求你原諒我,放過我好不好?看在我們從小一塊長大的份上,你不要和我計較嘛!再說,我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因為我已經愛你好久好久了──」
  「夠了!」
  藍勳猛地一聲怒吼,她這些話讓他想起了諾安在山洞裡對他每一句真情摯愛的表白,任何一點一滴的回憶都足以令他痛徹心肺。
  穆蓉兒駭於他這抹冷熾目光下的寒意,噤若寒蟬地縮著肩不敢再說話了。
  「我問你,你們為什麼要在海拉山安置那麼多置人於死地的殘忍陷阱,別告訴我這是要對付禽獸的,我不會相信。」藍勳回過身,突然轉移話題。
  「那也是我爹的主意。他說是以備不時之需,至於為什麼,我也問過他好幾次,他總是不願說清楚。」穆蓉兒戰戰兢兢的回答,發現自己在他面前無論如何展現狐媚之姿,他還是不動心。
  現在她什麼都不求,只求能盡快離開這裡。否則,她只要一想起剛被逮進鄔的那一刻,那眼睛會發綠光的狼不停在她身旁徘徊的景象,就全身發毛!
  天哪!她差點兒成了狼的腹中物了。
  藍勳也陷入沉思中,他不停揣測著穆天行所謂的不時之需,是代表著什麼意思,難道他這些機關壓根是要對付他們四兄妹的?
  疑竇叢生下,看來他不得不求證事實了。
  「穆天行現在人在哪裡?還在北派嗎?」不知為何,藍勳已無法承認穆天行便是那位慈祥可親、幽默風趣的穆伯伯了。
  「我在出發來這裡之前,他說要去青海一趟。」穆蓉兒頭越垂越低,一直不敢看他帶火的眼睛。
  「青海?」藍勳眼神突地睜亮,天底下真有那麼巧的事嗎?「他去那種偏遠之地幹嘛?」
  「爹是去找藥材的,他老人家的身體近年來越來越羞,每年這時候都要到那裡取藥服用,才能茍活下去。」穆蓉兒也僅知這些,這些年來她也曾好奇地向她爹詢問原委,往往都換來一頓罵,所以漸漸地也不多嘴了。
  藍勳揉了揉眉心,發現整件事更複雜了,既然她知道的也只不過這麼點兒,他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青海?這個神秘的地方到底藏了些什麼樣的秘密,他一定得去找尋答案。
  「我希望你說的是真話。」撂下這句話語,藍勳便打算返回諾安身邊。
  「你什麼時候放了我?」穆蓉兒急忙喚住他的腳步。
  「什麼時候諾安能走路了,我就放了你。順便告訴你,她不是別人,而是項王府的安郡主,你等著項王爺來找你索命吧!」
  他當真氣不過她的跋扈任性,與諾安所受的苦楚相較,她簡直就不該活在這世上!若不是還得靠她逼穆天行拿出解藥,他一定會破例宰了這個女人。
  他更篤定除了他之外,第二個饒不了她的便是項楚雲,當然,聞言後的穆蓉兒顫抖的更厲害了。
          ☆          ☆          ☆
  諾安昏睡了兩天兩夜後,終於在天際攏上晨霧的時刻轉醒了。一時間,她只覺得頭疼欲裂,猛揉著太陽穴,一抬首,卻看見藍勳浮著黑眼圈的大眼正挨著她瞧!
  「勳哥……」忽然,她想起了驚心動魄的那一夜。「你……你沒受傷吧?」
  藍勳心上一揪,心疼她在危難之際還把他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而他呢?為逃避她的善良與純情總是傷害她。
  「我沒事。」他面帶微笑的握住她的柔荑,將心中的苦澀強制壓抑下,不願讓她發現。
  諾安倒是突然往自己的臉頰上用力掐了一下,「啊,好痛!」
  「你這是幹嘛?」瞧她臉頰上紅紅的瘀痕,藍勳忍不住蹙緊眉。
  「勳哥,我不是在作夢,我沒死耶!以那時候的情況來看,我以為我活不了了,沒想到上天如此厚待我,不僅你毫髮無傷,我也沒事!」
  瞧她那股興奮的神采,宛若天使般的笑榕,他怎好潑她冷水。該死,他該怎麼向她提腳傷的事。
  諾安彷彿看出了他表情中那抹抑鬱不平之氣,輕輕喚了聲:「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沒什麼,我只是心疼你的腳受傷了。」他俊逸的勾起唇笑了,不願帶給她一股緊張的氣氛。
  「我的腳受傷了?」諾安動了動雙腿,這才發現她的左小腿完全沒了知覺!
  她以驚駭的眸光看向他,「我的腳……」
  「別緊張,沒事的。別忘了我大哥、大嫂有雙回春妙手,這點小傷難不倒他們的。」藍勳在這種節骨眼上只好瞎掰了,只要能暫時安撫她。
  「那要多久才能動呢?我不想一直躺在床上,好無聊喔!」
  她嘟著嘴有絲抱怨,但似乎已相信了藍勳的說詞,這使得他大大的鬆了口氣,至於以後……那再說吧!
  「我已經想好了,盡快幫你做好一架竹輪椅,我可以帶著你四處走走看看。」
  事實上,這事他正在著手進行當中,約莫再兩天就可大功告成了。他想,有了竹輪椅代步,她應該會舒服些。
  但他卻忽略了諾安的聯想力,「竹輪椅!我的傷得好久才會好是不是?否則為何要大費周章的為我做那玩意見?」
  「這……不是的,大哥說你這不是普通的腳傷,傷你的毒針中含有劇毒,毒性很頑強,得跟它耗段時間才能從體內完全去除,少說也得兩、三個月的時間。」
  頭一回,藍勳佩服自己那說謊不打草稿的功夫,希望諾安能相信他的話,別再鑽牛角尖了。
  他更計劃在這兩三個月內帶著她到青海向穆天行索取解藥,所以,能瞞則暪,他絕不忍心看見她得知後的苦澀。
  「要那麼久呀!真討厭。」聽了他的解釋後,諾安似乎已不怎麼在意自己的腿傷了,反倒是不喜歡被人當成殘廢般看待。
  「這段日子我都會陪著你。」炯炯黑眸鎖著她,他已漸漸開放心靈,不願再封閉自己的感情。
  「你陪我?」
  諾安感到受寵若驚,如果腿傷能換取他的溫柔,她寧願讓腳多疼一陣子。朦朧印象中,她似乎還記得剛剛他好像曾說:他「心疼」她受傷了!
  難道腳傷是她的轉機?那她是不是該好好膜拜她那條腿了?
  「對,看你想去哪裡,我都願意當你的腳。」他情真意切的說,那對多情的眼眸就像一望無垠的大海,快將諾安的少女心吞沒了!
  「你……你怎麼突然變了。」雖是欣喜於胸,但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還是讓她有絲不對勁的感覺。
  「不是我變了,是我從迷霧中清醒了,我不該再排斥你對我的愛,我想如果我當真放棄了你,將會後悔一輩子。」藍勳說出心中的話,早已不想再將心底那份蠢蠢欲動的感情壓抑住,他打算完全的釋放!
  愛一個人當真是沒有道理的。
  「勳哥……」諾安有絲錯愕,說出這麼一段感動人心話語的人會是他嗎?
  「別不相信我,我可是從沒對姑娘家說出這麼噁心的話過。」他擰了擰她已皺成一團的小鼻尖。
  「是不是你我大難不死,所以你想通了?」
  諾安嘴唇浮起一抹笑,天真如她,嬌容上充滿了誘惑的顏色,讓藍勳忍不住想一親芳澤的衝動。
  「沒錯,我是想通了。我不該放著如此清新可人的女孩兒不去採擷,現在後悔應該還來得及吧?」在諾安尚未意會出他話中的含意時,他已俯身含住她微張的唇瓣,將積壓已久的情絲細細貫注於其間。他想告訴她,從他看見她第一眼起便忘不了她,只是他一直誤以為這是對小妹妹的疼惜而已。
  直到她這回再次出現,他才發現一切的感覺原來早已變了質。然,固執的他依然不肯去相信,白白惹疼了她毫不隱瞞的心。
  而她的腿傷,只是激發他表達的因,絕非是歉意所致的果,他心裡非常明白。
  諾安卻完全因他的吻而僵住了身子,她沒想過他會以那麼露骨的方式表示情愛,更因生澀而不知該做何反應。
  藍勳似乎不願意放開她,他伸出濕潤的舌輕輕描繪著她的唇型,手指輕觸她纖弱的耳後,接二連三的刺激讓諾安禁不住吟歎了起來,血液裡激狂的跳動因子不停鼓動著她薄弱的血管,她幾乎已迷失了自己的心。
  不,應該說早在半年前,她已經整顆心交給了眼前這個謎樣的男人。
  「我永遠都等著你。」
  諾安矇矓的眼神像絲繩般扯住他的靈魂。
  「諾安,你願不願意陪我去青海?」藍勳粗嗄地問。青海這趟遠途他一定要走,但他著實放心不下她一人在這兒。
  「青海?」她因方纔的激情而淒然的臉蛋仍散發著紅暈。
  「我想你已經從我那兩個哥哥口中,得知我此去青海的目的,身世之謎我一定要追查清楚。」
  事實上,去找穆天行才是當務之急,但他不能讓諾安知道。
  「你願意帶我一塊兒去?」她的酒渦乍現,露出難以言喻的興奮。
  「現在你我是不分的了。」他笑得極富魅力、嗓音醉人。
  「啊──」諾安沒想到他會說出如此熱情的話,一張臉已像只熟透的蝦子,低垂螓首不敢看他。
  「還記得在山洞裡的那個晚上,你對我告白時都不會臉紅耶!這回是怎麼了?害羞成這副模樣。」藍勳已漸漸從逗弄她的情趣中瞭解她是個可愛的女人。
  「可是……我的腳傷,你可以等它好嗎?剛才你不是說得治上很久嗎?」她有些鬱悶的說。
  「這……」藍勳頓時煞住了口,他該怎麼告訴她?「沒關係,反正也不是馬上就出發,即便是,我也可以推著你走。」
  也只有先這麼安撫她了。以後的事再說吧!藍勳有點兒灰頭土臉。
  「好,希望它趕緊痊癒,不用讓你那麼辛苦的推著我!」
  她笑得燦僩如花,令藍勳極欲想掬飲她那份自然的朦朧之美,受挫的感覺他盡可能擺在心靈深處,讓她的笑語撼動自己原以為已禁閉的靈魂。
  「我會等,不管多久。」他緊緊將她鎖在懷裡,如果上天同意,他多希望拿自己的腳和她交換……只是……
          ☆          ☆          ☆
  已經將近十天了,諾安的腳傷始終沒有進步的跡象,她的左小腿依然仍只感覺到那股麻木。原本無所謂的她也開始有了心驚的感覺,照理說,那麼久了,即使沒痊癒也該有一些進展吧?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完全沒有知覺呢?
  一股不好的預感突然竄過她的心坎,使她冒了一身冷汗!看著置於床邊的那輛竹輪椅及木枴杖,該不會它們得陪她一輩子吧?
  不,她不要!
  「勳哥是不是騙我,如果只是普通的腳傷,應該用不著輪椅吧?」當初他說,因為中毒太深,所以要治療久一點兒。是真的嗎?
  倘若是真的,那照她這種進度,什麼時候才能走路呢?她不要再做無謂的等待了,非得去找勳哥問個清楚。
  諾安拄著枴杖,一步步跳出了房門,費盡所有的力氣拐出了屋外長廊。對面便是憫憫的房間了,她開心的想,好不容易撐來這裡,不如先找她聊聊天吧!這陣子她明顯的感覺到憫憫和蘭薇說話時眼神略帶躊躇,她們到底隱暪著她什麼呢?
  管他的,上回憫憫說要教她刺繡,她正好趁這機會請教她。慢慢挪近房門,敲門的手才舉至一半,她便聽見屋裡頭蘭薇說話的聲音──
  「憫憫,你說我該怎麼辦?每次看見諾安那張天真無邪的臉,我就說不出話來,害我去見她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尤其當她問到腳傷的問題,我都快崩潰了!」
  「你就盡量安慰她呀!千萬則讓她受刺激。」
  憫憫吟歎了聲,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尤其是日子一天天過去,謊言隨時都會拆穿,這教諾安情何以堪?
  「你總不能要我每天面對她睜眼說瞎話吧?」蘭薇暗自吐了口氣,雖說善意的欺騙是不得已的,但長久的隱瞞卻像是埋著看不見的地雷,不知何時踩到了,便會引發一陣更強烈﹑更劇猛的傷害!
  門外的諾安,拄著枴杖的手掌微微在顫抖,但她還是強迫自己隱忍下來,再待一陣子,或許她就能聽見實情了。
  「我也知道這不是長遠之計,但藍勳交代,能瞞多久算多久.他不忍心看見諾安絕望的神情。」她們當然也不希望呀!
  「你有沒有發覺,諾安這兩天好像有點起疑了,總是對我們問東問西的,害我連去看她的勇氣都沒有。」蘭薇不想讓諾安日後恨她一輩子。
  憫憫按一按眉心,苦惱不已,「我還不是,總而言之,就是要怪那個叫穆天行的,製成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毒針,害得諾安一個好好的女孩變成殘廢──」
  咚!諾安手中枴杖一鬆,直墜地面,發出撞擊的聲響。
  屋裡的兩人心裡大喊不妙,快速衝出了屋外,當她們看見諾安那雙含滿怨懟的眼神時,一時竟無言以對!
  「諾安……」
  「你們為什麼要欺瞞我?」驀然,她的美夢清醒了!侵噬她內心情潮的不是腳傷,也不是成為殘廢的事實,而是藍勳對她的感情。
  原來他對她突如其來的改變,完全來自於同情!
  她背抵著牆面,緊緊閉上眼,隱忍的淚不斷湧上臉龐,如梨花帶雨般。
  「蘭薇,你快去叫藍勳來,快呀!」憫憫被她的淚給嚇壞了。
  「不,不要──」諾安扶著牆壁站起身,急急喚住蘭薇的腳步。「你們老實說,我的腳是不是真的沒救了?」
  她的聲音梗在喉間,嘴角別著絕望的弧度,似苦笑又像極了自嘲。
  「只要有解藥……」蘭薇急於解釋。
  「意思就是說,如果沒解藥,那我注定一輩子當一個瘸子了?」諾安截斷蘭薇的話,自我下了定論。
  「諾安,你別這樣,事情沒你想像的那麼糟,只要找到穆天行就可以得到解藥的。」憫憫也上前為蘭薇解圍,更希望能化解諾安閉鎖的心理。
  「是嗎?那麼久了,為什麼還沒取到解藥,是不是根本找不到他?」諾安心底陡升一線希望,但繼而又洩氣的問道。
  「我們已經知道他在青海,藍勳打算帶你去找他。」憫憫繼續的解釋。
  一思及藍勳,諾安的心又沉了下去,「不用了,我可以試著當一個瘸子,也不要他的憐憫。」
  困難的拾起枴杖,諾安波瀾不興的臉上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她只是一步步跳著,往她的房間徐徐前進。
  她不哭不笑、不吵不鬧,反倒令人擔心不已。憫憫與蘭薇怔忡地看著她的背影,真不知該怎麼表示她們的關心。
  「我看不太對勁,諾安表現的太過平靜了。」憫憫自言自語著。
  「完了,她會不會想不開呀?」蘭薇驀然大喊。
  「不行,我看我們不能讓她就這麼自我消沉下去,還是去找藍勳來吧?」憫憫主意一定,立刻尋找藍勳去了。
          ☆          ☆          ☆
  此刻的藍勳已準備立即帶諾安前往青海,因而與凌澈、龍越在書房商議著此行的重要事宜,順便向他們辭行。
  當他聽見蘭薇的敘述之後,立即撇下手中的事,疾奔諾安的房間。只可惜門已上閂,無論他說破了嘴,諾安卻怎麼也不肯開口說句話,更不願開門讓他進來。
  「諾安,我再說一遍,快開門,要不然我可要撞門了!」
  藍勳濃眉糾結,色厲辭嚴,急促擂動的心跳頻率,不停提醒著他屋內的諾安有可能做傻事。老天,你千萬別想不開呀!
  最後他鼓起內力,往木門擊出一掌,頓時木屑齊揚,門板上多了個大窟窿。
  諾安驚愕地瞪著大門處,語意有著深切的不諒解,「你這是幹嘛?」
  「為什麼不出聲?為什麼不開門?」藍勳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稍亂的發說明了他剛才有多麼慌亂!
  她別過頭,不願看他。
  「別對我置之不理,說!為、什、麼?」她的冷漠更激起了藍勳內心高昂的氣悶與難忍。他已經夠煩了,為什麼她就不能體諒他?
  「藍勳,別這樣!」憫憫急切的拉住他。已深受刺激的話安是受不了他這種激憤的態度。
  「出去,你們全給我出去!」藍勳閉上眼,悶著氣喊。
  「走吧!解鈴還需繫鈴人,況且藍勳絕不會對諾安怎麼樣的,你放心吧!」龍越輕拍憫憫的肩,將她硬帶出了房門。
  待他們全都離開後,藍勳深吸了口氣,平緩體內不停竄起的浮躁因子,緩緩轉身對諾安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對你發脾氣,但……你知不知道剛才你一直不出聲,又不肯開門,我有多著急嗎?」
  「你也出去吧!」想不到諾安竟然回他這麼一句話。
  「拜託,你到底是怎麼了?老實告訴我。」他扳過她的身子,目光犀利又炯然,好似想將她蒙上一層濃霧的心看透,弄清楚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當他聽見蘭薇說出她異常冷冽及過於平靜的模樣時,他還無法相信,現在親眼目睹,他當真是嚇住了!
  「我已經死心了,你走!」她端凝著他,一臉決絕。
  「你說什麼?」藍勳目眥盡裂地瞪著諾安,下巴危險的一抽,挾著她雙肩的大手也禁不住加重了力道。
  諾安因雙肩傳來了疼痛,微一蹙眉,但她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呼聲,只是含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洩漏了她的心緒。
  藍勳猛地放開手,後退了一大步,害怕自己又在無意間傷害了她,「你說死心是什麼意思?你好歹也說句話呀!」
  諾安嚥下了淚,臉中有著落寞,「你要聽是不是?好,那我就說給你聽。」
  她跨前一步,站在藍勳面前不及一步之遙的地方,「不要再對我施捨你的感情,賣弄你的同情心了,我不要這種不屬於我的愛。我好傻,原本我還天真的以為你當真是喜歡上我,接受了我的愛,原來這所有的美好全是虛幻的,也可以說是我用這條腿換來的。哈……」
  「你在胡說些什麼」
  藍勳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有這種荒謬無稽的想法,她居然把他對她的真情當成那麼廉價的東西。
  「我不認為是自己胡說,你也不用再欲蓋彌彰了!」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拜託,你太抬舉我了。」藍勳一陣苦笑,那笑容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那我問你,你真的喜歡我嗎?」問出此話的同時,諾安心底明顯的抽痛著。
  藍勳再正經不過的黑眸漸漸變沉,「我想你應該瞭解的。」
  「我不瞭解──如果我的腿沒瘸,你還會正眼看我嗎?如果這不是不治之症,你會拿你終身的幸褔當賭注嗎?當我在山洞裡對你說明心意時,你根本不當一回事,卻在我受傷後才說你愛我,這種話我怎麼能相信!」
  她的話激起了時空一陣靜謐,彷若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聞……
  半晌,藍勳豪邁的狂笑聲突然瓢蕩在空氣中,「你是不能相信,連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坦誠對你的情意。你說的沒錯,如果你沒受傷,我也許會將這個秘密鎖在心底一輩子,永遠也不會讓你知道。」
  「瞧,連你也承認了,掰不下去了吧?」諾安冷冷一笑,表情苦澀。
  藍勳大歎了一聲,「看樣子,你還是沒聽懂我的話,不如這樣吧──」他毫無預警地將她拉近,重重貼上他溫熱的唇,在她粉唇上輾轉摩挲,更霸氣的將舌尖長驅直入,挑撥她齒間的芬芳,精準地將她的感官納入他的掌控之中。
  他狂洩不止的熱情宛如無形的催化劑,迷失了諾安假裝堅強的心,及原本就不聽使喚的意志力。
  禁不住地,她淌下了無奈的淚,為此情的坎坷而心傷。
  他的唇漸漸上移,吻去她的淚,「相信我,不要再猜忌我的心,好嗎?」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相信。」暗地動了動自己完全沒有感覺的左小腿,她心慌了。即使他是真心的,像她這種廢人還配得上他嗎?
  愛一個人不就是別帶給他負擔嗎?如果跟隨了他,這種麻煩不是三、兩天,也不是一、兩年,而是一輩子,他受得了嗎?
  算了吧!一個瘸子糾纏著一個英挺磊落的男人,何苦呢?
  「諾安……」他深情的眸摟住她的靈魂之窗,暗自傳遞著自己的情真。
  「算了。」她逸出聲。
  「算了?這是什麼意思?」他狂恣地大喊。
  諾安縮瑟著肩,張大眼盯著他盛怒的曈眸,久久,她深吸了一口氣,「到此為止吧!明天我就要求櫻木大哥送我回王府,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那段我倒追你的情節,你就當做一段可笑的回憶吧!」
  「項諾安,你說什麼?」很明顯地,藍勳的冷靜已瀕臨了臨界點,終至忍不住將心中鬱積的憤怒狂吼出來!
  「我說,我要回項王府。」
  「不准!你以為你這是幹嘛?把我當戲弄感情的對象嗎?千里迢迢的從吉林趕來這,攪亂了我心底的一池春水,而後說走就走,這就是你的目的?」
  「你別胡說八道!」諾安哽聲留著委屈的淚。
  「我不會放你回去的,就算是項楚雲來了也一樣。明天,我們就啟程前往青海,我就不信我救不回你的腳!」他定定的瞅著她,目光中有真情及愛意,唯獨她感受不出來。「想想我的話吧!希望你能體會出我的心意,我不擅辭令,但我的心是騙不了人的。」
  久久,他終於放開箝制她的手,旋身走出了房門;諾安透過破裂的洞隙,看著他頎長的身影,一抹感動劃過胸臆間,卻也因此更忐忑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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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7 09:17:45 |只看該作者
第06節

  「藍勳,你剛才的舉動太激烈了,哪個姑娘家受得了?況且她現在情緒正陷於不穩定的狀態中。」憫憫抱怨著。
  「對呀!她現在需要的是關心,不是你的怒意相向。」蘭薇為她們女性抱不平,這櫻木家族的男人似乎各個都是沙豬一隻,真讓人受不了。
  藍勳一現身,立即激起一片責難的聲浪,尤其以雌性居多。
  但他卻默然無語,只是踱到酒櫃中,拿出一瓶陳年烈酒,猛然灌入喉,那辛辣的苦澀正好彰顯出他此刻的心境。
  以往,他曾笑話兄長們陷如情愛浪潮中浮躁不安的態度,如今自己陷入其中,才瞭解身不由己的苦衷。
  「拜託,這種酒空腹不能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待會兒有你好受了。」
  龍越一手把它搶了過來,皺著眉數落他的不正常,但另方面也能體恤他的心情,畢竟這種情傷他也曾走過。
  唉!的確不好受。
  「大不了大吐一場,總比悶在心底要好多了。」藍勳苦笑著,雙手握緊成拳抵在額前,心底有著無法言喻的痛楚。
  諾安那不信任的眼神,就像是一根無形的毒鞭,凌遲著他的心,鞭笞著他好不容易勇於承認的愛意。
  「她需要時間的。」憫憫急急開口。
  「多久?如果她一輩子將自己囚於心的角落呢?」藍勳猛然站起,踱步至窗邊,藉著冷風吹醒他混沌的神智。
  「不會的,你應該要有信心呀!」憫憫又說。
  「我的信心是需要她給我的。」藍勳為之愁苦。
  「你再這樣下去是無濟於事的。」凌澈忍不住開口。
  「她這種表現分明是在自我放棄,完全排拒外在對她所有的關心,就連我的話她都抱著懷疑的態度,你教我如何是好?在她自我封閉的心底,我根本走不進去!」
  藍勳一籌莫展地發出一陣悶哼,臉上神情更形灰白。
  「這是一定的,哪個女孩子能接受自己原本健健康康的一雙腿變成這樣,如果是我……我也會害怕我的不方便會帶給我所愛的人麻煩及沉重的負擔,藍勳,你懂不懂?」蘭薇受不了藍勳的自暴自棄,不得已地在他耳邊咆哮著。
  「大嫂──」對於蘭薇的舉動他為之震驚。
  「藍勳,蘭薇說的對,諾安她需要的是愛,只因她對你的那份愛不夠真切,才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反應,也或許是她不想耽誤你、羈絆住你,才故意逃避你,你要搞清楚呀!」
  憫憫受不了藍勳的呆愣,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她也能瞭解此刻的藍勳已亂成一團了,沒有人敲敲他的死腦筋,他可能永遠蒙在迷障裡。
  這兩個女人的話果真像醍酣灌頂般,猛然激醒了藍勳。對,他該用愛去感動諾安,讓她瞭解他誠摯真切的愛意,不該只因一時的打擊而忘了諾安所要的不是他如此激烈的表達。
  「謝謝大嫂、二嫂,我懂了。」
  漾出了一抹難得的笑容,他急奔向諾安的房裡。
  「我怎麼不知道我老婆的口才原來是那麼好?」一直當旁觀者的凌澈,搭在蘭薇的肩上,饒富興味地說道。
  「我現在才知道,兩個才女也能勝過三個臭皮匠。」龍越說話可就又嗆又直,惹來憫憫一記大白眼。
  「你說話真不如大哥的好聽。」
  「甜言蜜語罷了,誰不會說呢?」龍越還嘻皮笑臉著。
  「可以,那你說說看呀!我洗耳恭聽。」憫憫扯著一臉的皮笑肉不笑。
  「這……咳……咱們晚上進屋裡,把房門關起來,你要聽多少我就說多少,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實在是……」
  「實在是什麼?」憫憫單手扠腰,蛾眉微攏。
  「薇兒,咱們出去吧!這間房就留給他們,愛怎麼關就怎麼關吧!否則,龍越今晚可不好受了。」凌澈撗住蘭薇,兩人輕笑地踱出了房門。
  「好了,現在沒人了,你可以說了嗎?」憫憫揚起彎彎的柳葉眉,靜待下文。
  「當然可以啦!不過這裡不夠情調,我抱你回房吧!」龍越露出奸計得逞的賊笑,一把抱起憫憫,越過凌澈二人回到房裡。
  憫憫以為他一個大男人會害躁嗎?鬼才相信,若不這麼假仙一番,又怎能讓愛妻投懷送抱呢?
  只見一路上,憫憫不停叫囂著:「去你的,放我下來──殺千刀……」
          ☆          ☆          ☆
  「嗨!諾安,我又來了。」
  一進屋裡,藍勳便將諾安抱至竹輪椅上,而後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笑看著她錯愕的俏臉。
  諾安蹙緊兩道柳眉,防備似的看著他,「你這是幹什麼?」
  「不幹什麼,只是想帶你出去走走,我也不記得有多久沒好好看看日落的景觀,所以想邀你一塊作陪。」他帥性地輕哂,露出屬於他的笑意。
  有一會兒工夫,諾安心思微蕩,彷彿又回到了半年前,她在長白山上遇見藍勳那一刻。
  他臉上本就不該覆上愁緒,一直以來,她總是喜歡他的笑容,只是這次來這他好像有一絲絲變了,變得……不開心。
  諾安這才發現,她雖心有所感,卻一直未去探究。對了,會是因為他母親的關係嗎?
  「你怎麼了?」不知不覺中,她發出了疑問。
  「我?」藍勳故意側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可能是開竅了,也可能是想通了,反正就是不再鑽牛角尖,所以,我希望我未來的另一半和我一樣,要有一顆豁達、快樂的心。」
  諾安聽出他話中的暗示,於是別過臉,「你自己去看日落,在我的生命裡只剩下黑夜,我討厭太陽。」
  「好吧!那這樣好不好?算我陪你去看日落,咱們一邊看一邊罵,把它給罵下山,不是正合你意?」他蹲下身,雙手各按住她扶把上的一隻柔荑,近在寸餘的距離下,以一張搞笑的模樣涎著臉看著她。
  諾安想抽回手,卻怎麼也不得其法,更無法理解眼前的男人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饒舌了?
  被他如豹的目光瞅著,好像她早已是他既定的獵物一般,怎麼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她幾乎要坐立難安了。
  一口氣梗在喉,她嚥不下也吐不出,「你走!硬糾纏著我幹嘛?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求求你──」
  「人家想纏著你嘛,你就那麼狠心嗎?」藍勳故意學她說話的口吻向她撒起嬌來,弄得諾安臉頰上頓時覆上兩片紅雲。
  「你無賴!」
  「我喜歡。」
  「藍勳……」諾安氣得兩頰鼓漲,卻嬌容可掬。
  「嗯?什麼事?」他挨近她,賴皮得可以。
  「你走,你離我還一點兒,少耍那種老萊子的笑臉給我看,我不是你娘,不會──」諾安突地煞住口,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她幹嘛?為什麼要硬扯上他的傷痛處?瞧他的臉色全變了!「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因為……」諾安急於解釋,卻又害怕言不及義,反倒更惹他傷心。
  藍勳歎了口氣,背轉過身,幽深的眼眸讓人看不清瞳仁的焦距。
  「勳哥……對不起。」處於震驚與自責中的諾安,忽略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狡黠之光。「我向你道歉,你別這樣嘛!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只要你別再不說話了。」
  此時此刻,她已完全忘記自己的悲哀,一心掛念在他的傷心上。
  這種出乎藍勳意料之外的關切,足以令他感動一輩子;但為了解開她的心結,他仍需繼續裝酷下去。
  「你別擔心,我沒事的。」他以平靜的表情淡然的帶過。
  「我不相信。」沒事的人會用這種死人口氣說話嗎?
  「反正我說話你也不肯聽,我還是離開,讓你靜一靜吧!」他站起身,在諾安聽得見的範圍輕歎了口氣,不露痕跡地表現出自己的感傷,也更加扣緊了諾安為之不安的心魂。
  諾安內心深處凝聚了一團難以解釋的混亂,最後只好屈服了,「好吧!你說什麼,我全都答應你。」
  「真的?」他微側過臉。
  「我這個瘸子說話怎麼敢騙你呢?」她突然又想到自己的缺陷,一下子又變得鬱鬱寡歡。
  他倏然轉身,兩手撐住輪椅扶手,將她錮於他的雙臂間,「別忘了,是你說的喔!第一、不准再說自己是瘸子什麼狗屁不通的話;第二、不准再自怨自艾,事情還沒到絕望的地步,在我還沒放棄之前,不准你放棄;第三、不准你再提起要回項王府,我說過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的;第四、這句話是最重要的,你得給我好好記在腦子裡,最好照三餐復誦一次。聽好,我、櫻木藍勳今生今世只愛項諾安這個女人,這是打從心底升起的愛意,絕無關於你的腳好或壞的命運,懂嗎?」
  他的話似乎達到立竿見影之效,很顯然諾安禁閉的心有著些微的動搖。不過,她還是決定問清楚,「那為什麼在我腳受傷以前你始終不願承認?」
  「那是因為我自認配不上你,你貴為郡主,而我不過走山野村夫,一名私生子。」說到這兒,他輪廓分明的五官攏皺成一團。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翩翩不就嫁給了我大哥嗎?再說,私生子也是人,更不是你的錯!」諾安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有這種偏激的想法。
  「這不一樣,男人本就該負起養家的責任,你哥有這個能力給翩翩幸褔,但跟著我就完全不同了,說穿了我是個官府通緝捉拿的盜匪,過的是粗茶淡飯的日子,我怕長年下來你會受不了。」
  他俊美的容顏為之一凝,狂傲的兩潭深泓蘊藏著些許無奈。
  「藍勳……」諾安沒想到原來在他的心裡頭,有這麼深的一道疙瘩!
  他再度輕笑,兩眼深深鎖住她的,表情中已無原有的苦澀,「別說話,我還沒說完。第五……那便是現在陪我去看日落──」
  說著,他已一個快步來到諾安身後,邊跑帶跳的將她推出了房門,「再磨蹭的話,可能只剩下月亮可以欣賞了。但想想,賞月似乎也不錯,這樣好了,我建議大嫂今天晚膳在櫻花林內用好了,不僅可以看日落,還可以賞月升之美。你說我這個主意棒不棒?」
  「我覺得你好像在戲弄我。」諾安皺著眉睨看他,眼中有前所未有的非難之意,更有種被騙的感覺。
  「有嗎?我戲弄你什麼來著?」他的唇抿成一個漂亮的弧度,亮眼又隨性。
  「你在我面前演戲,還演得跟真的一樣,害我在那兒向你道歉了半天,你真壞耶!」她目光狠狠的瞪著他。
  「你不就是喜歡我的壞嗎?」他重回她身後推著她漫步在櫻花瓣上,出其不意的俯下身,由身後偷了她唇上的一個吻。
  「你亂講,你才像一隻蒼蠅,趕都趕不走。」她噘起唇,露出屬於她纖柔可愛的模樣。
  「是,我是只超級大蒼蠅,而你是那甜美的蜜糖,捨你其誰?」
  他勾勒出一抹颯爽的笑意,雖語多促狹,但眼神中流露的愛意與關切,卻令諾安的心為之一顫!
  「你……你當真不嫌棄我?」她擱置在大腿上的雙手交擰著,顯露出她的緊張與矛盾。
  他的愛意讓她心動,但又怕自己會成為一個沉重的包袱,愛他是該放他自由,若特意牽絆住對方,不就等於加重他的負擔嗎?
  誰來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我不發誓,也不承諾,因為這些都會改變,但相信你自己的心,我會讓你的心慢慢地真切地去感受答案。」他用溫柔的話語撫慰著茫然失神的佳人,渾身上下充滿一連串無法遮掩的魅惑力。
  「我能感受得到嗎?」
  「當然,只要你願意,你一定可以懂我的心。」他一雙大掌包裡住她的,他相信眼前的那股迷障她遲早會解脫,也認為,如果一段愛情缺乏挫折的補強,那就不算完美了,他有的是信心與愛去融化她。
  粉嫩的櫻瓣不停飄落在兩人之間,好似為他倆賜予繽紛美麗的祝福。
          ☆          ☆          ☆
  在藍勳的極力勸說下,諾安終於拋開所有顧忌,答應與他一塊前往青海,兩人溝通之後已決定於第二天一早啟程。
  由於諾安行動不便,凌澈不放心藍勳在路上又得照顧諾安,又得押著穆蓉兒,因而決定一塊兒前往,由他負責監控穆蓉兒,並且暫時將櫻花鄔裡的事務交代給龍越,四人一起同行。
  「蓉兒,你告訴我,穆天行究竟有什麼企圖,為什麼要置我們於死地?」路上凌澈忍不住又問,雖然她死不承認,但他仍覺得其中有異。
  「我已經說了好幾次了,我不知道嘛!」穆蓉兒不耐煩極了,每每看見藍勳小心翼翼守護著諾安,她就滿肚子不是滋味,早知道她就在自己身上捅上幾針,此刻就輪不到那個丫頭在那兒耍威風了。
  「你那是什麼態度?害人的是你呀!」藍勳對於她那股囂張的氣焰實在無法忍受,立即將她的不馴回扔在她臉上!
  「你知道嗎?我情願被害的是我,瞧她一路上讓人服侍得好好的,有人推,又不用走,多愜意呀?」
  殊不知,她那自以為是的話語是多麼傷人,諾安聞言後,只能怒視於她,但雙肩的抖瑟卻顯露出她的脆弱。
  「穆蓉兒,我要你把這句話給吞回去!」藍勳一把扯住穆蓉兒的手,這等蠻力差點折斷她的手骨。
  「藍勳──」凌澈陡地拉住他,以防他用力過猛,畢竟找穆天行的事還得全靠穆蓉兒呢!若有個閃失,那就麻煩了。
  「蓉兒,看在咱們以往交情還算不錯的份上,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將你所知道的盡量說出來,免得你爹鑄成大錯。」凌澈倒是挺有耐心的對她好言勸說。
  「我真的不知道嘛!你們以為我沒問過我爹嗎?他不肯說,我又有什麼法子!」穆蓉兒當真是一問三不知,弄得凌澈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該知道穆天行在青海的落腳處是哪兒吧?」藍勳昋不下怒氣,又跨前一步問道。
  「我……」她還在想辦法矇混過關。
  「快說──」
  「我只去過一次。」她瞄了藍勳一眼,不敢再裝傻了。
  「在哪兒?」
  「好像是在什麼……喀爾穆。」蓉兒想了下地名。
  藍勳與凌澈二人互覷了眼,眸中含帶著難以理解的疑問。青海何其大,為何穆天行的居所與藍勳的母親同為一地?
  「好熟的地名,咦,你去找你母親的地方好像也叫這個名字耶!」一直沉靜的諾安首先發出疑問。
  「你沒記錯?」凌澈不禁要懷疑穆蓉兒話中的可信度。
  「應該沒錯,我爹每年都會去一次,都是去那個地方。」蓉兒略帶懼意地看著凌澈,向來櫻木花盜四人中,她最忌憚的便是他那股不形於色的冷然。
  也因而每每在他的厲眼逼視下,她不願招的也都會全招了。
  「我曾聽你說,穆天行近年來身體不適,常去喀爾穆找藥材,他得的是什麼病?」藍勳幡然覺悟,穆天行與他爹年齡相近,說不定同樣也認識他娘呀!如果娘還活著,那麼穆天行應該知道他娘在哪兒才是。
  「聽說他二十幾年前中了劇毒,以前身強體壯還可以抵抗,如今年紀大了,發作的次數便更頻繁了。」
  有關這點,穆蓉兒倒是沒說假話,穆天行中毒時的痛楚也只有她親眼目睹,是很悲慘難忍的。
  「中毒?」他們以前怎麼不曾耳聞呢?
  穆蓉兒點點頭,「但我不知道是什麼毒,好像和她中的毒一樣。」她偷瞟了諾安的左小腿一眼。
  「這麼說,這種毒是無藥可救了?」諾安臉色猝變,蒼白且纖弱。
  藍勳滿臉陰騭地逼視著穆蓉兒,「真的沒有解藥嗎?」
  「應該有吧!解藥不就在喀爾穆嗎?」她顫著聲回答,幾乎被藍勳那僨懣的氣焰所灼傷。
  「你的意思是也要諾安和你爹一樣,一年跑一趟喀爾穆?」這種長途跋涉之苦,對諾安來說,簡直就是殘忍的虐待。
  看來穆天行的心理已不正常,非把別人搞得跟他一樣才罷休。
  「藍勳你別急,一切情況都還不明瞭,暫時別庸人自擾,天色已暗,先找個地方歇會兒吧!」凌澈搭上他的肩,提議道。
  「也好。」藍勳看了看天色,推動著竹輪椅繼績向前走。
  諾安回眸對他一笑,單手擱在他的手背上,「別愁眉苦臉的,我不怕,就算真的無藥可醫,我也有你陪我。」
  「放心,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的。」
  藍勳親暱地揉揉她的小腦袋,只有在面對她時,他才能笑得自然。
          ☆          ☆          ☆
  到達最近的一家客棧時,已近亥時,這時店小二正要關上店門,卻被藍勳給攔了下來。「小二哥,等一等。」
  「你們要打尖還是住店?我們正要打烊。」小二揉了揉眼,好似等打烊這刻已等了許久似的。
  「住店。」藍勳客氣的回答,「還有房間嗎?」
  「你們幾個人呀?」店小二望了望他們。
  「兩男兩女。」
  「不,是兩男一女。」突然從門外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其中還夾帶著騰騰怒氣。藍勳一行人全回過頭,大伙眼神中除了震驚更有著意外。
  「哥……」諾安先發出了呼喚聲。
  項楚雲向前跨了幾步來到諾安面前,俯下身看她,「你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早知道我說什麼也不答應翩翩把你帶去櫻花鄔。」
  怒意勃發的眼直視著藍勳,他今天會趕來這裡,泰半也是衝著櫻木藍勳來的!這個男人是怎麼照顧他妹妹的?虧他當初還對他滿心的信任。
  「你別這麼說,這些全純屬意外。」她低著頭不敢瞧楚雲那雙犀利的眼,不過她還是想不通楚雲怎會趕來找他們,「哥,你……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我該感謝凌澈捎給我的快信,否則,我怎麼短道你在這裡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他看了眼凌澈,點頭示意。
  「大哥,你……」藍勳滿是不諒解的口吻。
  「你別怨我,我想諾安好歹也是位郡主,更是楚王爺的妹妹,在我們櫻花鄔發生這樣的事,若再隱瞞就太不近情理了。」凌澈好言解釋。
  藍勳啐了聲,無言以對。「你怪我吧!是我沒照顧好諾安。」他轉向項楚雲挺身說道。
  「算你還有種,沒有躲在諾安身後不敢吭聲。」項楚雲冷笑著,那抹神情彷若巴不得將藍勳挫骨揚灰!
  「項楚雲,別以為你身為王爺就能目中無人,就算我有虧欠,對象也是諾安,還輪不到你在這裡頤指氣使。」
  藍勳被他火辣的字眼撩起滿腔的怒焰,怒瞪著項楚雲的視線就快著了火!
  「原來你就是以這種蠻橫的態度對待我妹妹的,難怪她會平白無故傷了一條腿。」血液大量衝上了項楚雲的腦門,促使他的臉色變得潮紅。
  就在一觸即發的這一秒,諾安急著開了口,「哥、勳哥,你們別再為我的事爭吵好嗎?如果我現在這個樣子讓你們看了難過,那我離開好了。」
  她淚眼婆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追求愛情的過程會是這般坎坷,親情、愛情,她該如何抉擇?她真的不希望看見他倆反目成仇的樣子。
  如果真要做抉擇,她選擇自己離去。
  「對,你離開他,跟哥回去,我就算散盡家產,也要醫好你。」項楚雲搶過輪椅推把,打算帶她回吉林。
  「我不答應!你知不知道諾安的腳傷得去青海才有一線希望,你這麼做會害了她!」藍勳使出一個迴旋側踢,搶下諾安。
  「我不相信,我可以向聖上延請御醫至府中為諾安診治,天下何其大,難道非得到青海那蠻荒之地才行嗎?」項楚雲刷下了臉,冷淡不夾溫度的說著。
  「項楚雲──」
  「藍勳,別說了。」凌澈看情況似乎越來越火爆,他這個大哥再不上前打個圓場,恐怕會鬧翻天。況且,瞧杵在門口的店小二一臉怨氣,如果再不決定是否住宿,今晚八成得睡破廟了。「項王爺,容我說句話,現在天色已晚,諾安因趕路也累了一天,不如先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共商對策吧!」
  「也罷。」項楚雲雖同意凌澈的建議,但仍以鑠厲的目光迎向藍勳的挑戰,表示他絕不退卻。
          ☆          ☆          ☆
  月色如勾、晚風輕飄,諾安心緒不寧的在房內歎息。
  她沒想到哥會出現在這裡,更沒料到他與藍勳的關係會惡劣到這種地步,為什麼命運要這麼折磨她呢?
  問她願不願意跟哥回去,她的回答是不願意,因為她捨不得離開藍勳;但跟著他似乎當真造成了他不少困擾,唉,真無奈!
  「諾安,你睡了嗎?」門外陡然揚起藍勳的呼喚聲。
  「勳哥……」她有絲喜悅。
  「那我進去囉!」未等諾安響應,他已推門進入,而後上了閂。
  「你……有事嗎?」天哪!好「矬」的問句,她是怎麼搞的,一見了他就心神不寧的。
  「沒事就不能來看你嗎?」他柔情萬千的說。
  「哥他不知道吧?」諾安擔心方纔這兩個男人的交惡場面再度發生。
  「管他的,我來看我的女人,他管得著嗎?」霸氣的口吻強佔住她的頭頂上方,只消諾安一抬頭便可觸碰到他吐露著溫熱氣息的唇。
  「可是他很凶的。」只要一思及項楚雲那劍拔弩張的面孔,她就快窒息了。
  「我比他更凶。」他笑了,那抹清朗的笑意足以溫暖諾安的心,也除卻了她心中那股緊張情結。
  「但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
  「你說什麼?他有什麼道理來著?」藍勳不禁大聲反駁,把諾安到嘴的話給逼了回去。
  他真的害怕,就因這種莫名的懼意讓他睡不著,不來親眼看看她、摸摸她,他無法感覺到她的存在,他擔心眼睛一睜開她就消失了!
  「我正在想,如果我的傷得每年千里迢迢走這一趟,不是很麻煩嗎?不如就窩在王府,讓我哥養我一輩子。」
  「要養你的人是我,怎麼也輪不到他!」他衝口而出,好像一隻吃醋的黑豹,立刻豎起防禦的手準備還擊。
  「但我不要你養。」她要的是他的愛。
  「你認為我養不起你?」從前他會以此而自卑,但現在他反倒是生氣!
  「不是,我從翩翩口中知道你一向嚮往自由,不喜歡被拘束,被我這個殘廢牽絆住,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我相信我哥會照顧我一輩子的。」這是她考慮了許久所得到的答案,但那份不捨與愛意讓她下不了決定。
  「就因為這個原因,你要跟你哥回去?」
  他瞳孔一縮,瞳仁中的光束慢慢匯聚成一個點!
  她深吸了口氣,反正長痛不如短痛。「是的。我覺得你和穆蓉兒滿配的,她長得也不錯,又對你一往情深,我想她會這麼對我,也是因對你的愛意使然,所以,我並不怪她,你可以考慮選擇她。」
  「你就這樣把我當球似的踢給別人?」她的話再度撼動了藍勳,把所有僨張的情緒擺在臉上。
  「不是──」將他拱手讓人她已經很痛苦了,他怎能再說這種傷她心的話?諾安抽了抽氣,眼波中流轉著令人為之心動的愁思。
  「我想再聽你說一次愛我。」他低頭深深瞅著她,眼中散發著讓人不敢逼視的熠熠光芒。
  「我……」這個壞男人,在這種情況下教她怎麼說得出口。
  藍勳別具深意地看了她怔忡且若有所思的臉龐,「是不是變心了,已經不愛我了?你不怕我傷心?」
  「你又來了!」每回他只要使出「死皮賴臉」這招,她就沒轍!
  「別拿這四個字搪塞我。」他不疾不徐地撇撇唇,暗藏笑意。
  「我當然愛你啦!要不,我放下矜持遠赴東北找你是為了什麼?」她糾結眉心,神色飄忽地低歎了聲。
  「那就對了,抱持著當初那股勇氣繼續追求我啊!」在藍勳眼底不難察覺到的輕掠過一絲微妙的笑意。
  「你要我追求你?」諾安杏眸圓睜,怒視於他。
  「我允許你追我。」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撇撇嘴。
  「才不,你分明是在耍我嘛!戲弄我你覺得很開心是不是?不管,我明天一早就和我哥一塊回家。」諾安一臉瞋怒,珠淚紛墜。
  「天哪,你又哭了!」藍勳立即蹲下身與她平視,蹙眉看著她,並為她抹去如斷線珍珠般不斷滴落的淚珠。
  「穆蓉兒追你可勤快了,你去找她呀!她雙腳健全,又有自衛能力,可以陪你浪跡天涯,你去讓她愛、讓她追好了。」
  諾安的一顆芳心全被他時而冷峻、時而流氣的動作給攪亂了,她弄不清楚他對她的心是真或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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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7 09:18:06 |只看該作者
「如果你這是吃醋,我接受,但我說過我不當球。」藍勳突然拉住她的小手。輕附在他唇畔,「生死契約,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願意嗎?」
  諾安細細咀嚼著他的話,內心滾燙的熱情再度沸騰。
  「這麼好了,讓我追你怎麼樣?龍越曾說過,對待女人不能講理,有時候得蠻橫霸道點兒她才會聽話,我很想試試看……」
  不待諾安反應過來,他已抱起她安置於床上,他則坐在床側與她目光相扣;諾安嘴唇浮起一個O型,看不透他自唇邊泛起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是什麼意思。
  「勳哥,你……」
  「噓,別說話──」他低首輕咬著她的耳根,徐徐吐露出溫熱的話語。磁性的聲音像充滿魔力般的咒語旋繞在諾安耳邊,令她全身莫名顫動!
  這比上回的那個吻還讓人迷亂,想躲避卻又不捨,既喜歡也害怕,心頭漸升一股脫出控制的感覺使她不安!
  他瞇起眼看著她那無所適從的青澀模樣,「今晚我想要你。」
  「什麼?」諾安脫口而出,一陣震顫竄向她的脊柱,想抖落這份驚怵,卻在面對他那慵懶且令人屏息的笑容時,怎麼也堅定不了自己那顆已搖搖欲墜的心。
  「小聲點兒。」他微微抽離她身,然眼神須臾不離開她。「你可以拒絕我,但我只給你數到三的時間考慮,一──二──三……」
  隨著話語的漸落,那狂野的唇瓣也貼上她的。那溫柔的吻像冬日初陽般溫暖著諾安的心。
  藍勳愛她的心是顯而易見的,他動作非常輕柔,調請的功夫卻不容小覷,每一個吻的延伸都帶給諾安爆炸性的感受。
  當藍勳褪下她的雪白綾衫時,她簡直羞澀得無地自容,粉色香唇被吻得火紅,幾乎可以和她的俏臉相媲美了。
  隔著粉色肚兜,他輕咬住她堅挺的乳尖,舌像是賦予魔力的迷障,引導著她走向敏感的顛峰。她捺不住嬌吟、囈語……無意識表現出的動作更是令藍勳銷魂,且又放蕩誘惑地勾引著他。
  「我愛你,諾安……」分開她的腿,他腰部一挺,溫柔的進入了她,在遇到阻礙的瞬間他停頓了一下,吻住她的唇,繼續進攻,直到長軀直入地完全佔有了她……
  藍勳溫柔的撫觸化解了諾安的疼,當他感覺身下的她漸漸放軟了身子,他再也壓抑不住地節節逼近她,弓起身追尋著某種節奏;諾安指尖掐進了他的背脊,印出深深的指痕,當一陣陌生的感觸爬上了感官的最高峰,她終於享受到了被情慾支使的美妙,與藍勳一塊在體內深處產生一種最原始的和鳴……
  直至雲雨後的疲累襲上他倆,才雙雙進入夢鄉。








第07節

  天明月隱,薄日已浮上了東山。
  藍勳凝睇著懷裡沉睡的諾安,瞧她那酣睡的俏模樣,可想而知,昨晚他一定是把她累壞了!
  「我不會讓你離開的。」他輕聲呢喃。
  驀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諾安的門外停了下來,「諾安,開門,我是大哥。」
  藍勳立刻翻身而起,迅速套上衣物,將門開啟,他完全不給項楚雲消化他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在諾安房裡的時間,倏然開口道:「諾安不會跟你走的。」
  「櫻木藍勳──」似乎意會出什麼,項楚雲奮力扯住他的衣領。
  「小聲點兒,諾安還在睡。」藍勳並不反抗,清澄如水的眼眸只是定定地盯著他的臉。
  「你把諾安怎麼了?快說!」項楚雲的臉色凝肅深沉,帶著絲絲陰冷,彷若不將他碎屍萬段絕不罷休似的。
  藍勳寒光點點的緊瞅著他,「我並沒有傷害她,你大可放心。」沒錯,他只是愛她呀!
  「好,你不說,我進去問她。」
  項楚雲正要閃身進入,卻被藍勳一個箭步擋了下來,「雖然你是她哥哥,但現在還不能見她。」
  「為什麼?」他陡地瞠大眼,「難道你真的……」
  「沒錯。諾安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我會娶她為妻。」他毫不避諱的承認了,因為他根本沒打算否認。
  娶諾安的意念是早就根深柢固的,他不會因為項楚雲的反對而改變;藍勳希望項楚雲也要有這項認知,為了諾安他並不想跟他反目,只要項楚雲別把他逼急了,否則即便是以命相搏,他也會試上一試。
  「所以你怕我不答應,才用強的?」項楚雲掀起一眉,無笑的臉上現出詭譎、陰森的顏色。
  「我們是兩情相悅,不要用那個字眼來侮辱我。」藍勳極力反駁。
  兩個大男人各自獨霸一方,炯亮的眼眸四目相對,一個眉宇冷岸,一個膽識超群,互不妥協。
  「哥,你們別吵了,我想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不希望我跟你回去吧!難道你希望我終生生活在失望中嗎?」
  諾安不知何時被門外的聲響給吵醒了,雖說在這種場面現身得承認她與藍勳的關係是滿難為情的,但為了避免她最愛的兩個男人繼續為她爭吵,她非得出面不可!
  「諾安,你……」項楚雲看著她支著枴杖的模樣,疼惜她的傷。
  「你該知道勳哥的為人吧!以前你跟大嫂遇難時,他也曾經幫助過你呀!我的腳真的不關他的事,這一切全是命運使然。」她說得誠懇又真摯,令項楚雲一時無話可說。
  藍勳摟著她的肩,「項王爺,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辜負諾安的,相不相信由你,但我的心天地可表。」
  「你們……算了。櫻木藍勳,我會記得你這句話,最好別讓我抓到把柄。」
  項楚雲服了他倆,畢竟拆散有情人並不是他所願。
  「你慢慢等吧!」藍勳隱隱一笑,伸出手,「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你儘管等到天荒地老吧!如果你能活那麼久。」
  「天荒地老算什麼?我和翩翩還準備活到海枯石爛呢!」項楚雲撇唇反詰。
  就這樣,一股沉悶的氣氛頓時被打破,諾安欣喜地倚在藍勳懷中,深深感受到此刻的心是溫暖的。
          ☆          ☆          ☆
  「你什麼時候醒的?」
  「趕」走不情不願離開的項楚雲後,藍勳和諾安又回到溫暖的被窩裡;他輕撫她的發,讓那柔軟的觸感自指間滑過。
  「大哥喊門時我就醒了,當時我嚇壞了!」諾安縮進他的肩窩,回想起那一刻,她還餘悸猶存呢!
  她那時候根本不敢想像大哥會怎麼想她,是憤怒還是唾棄,認為她是個不知檢點的女孩兒?
  然,思慮過後,她決定坦承心思,即便得不到諒解,而愛得裡外不是人,她依舊無怨無悔的要告白她對藍勳的愛意。
  「有我在,他絕對帶不走你的。」他附在她耳畔細訴著。
  「但願我哥能瞭解我的心,瞧他剛才離開的模樣好像氣還未消。」
  諾安希望得到的是楚雲衷心的柷褔,而不是被迫般的氣憤填膺。
  「別在意他。倒是你,還好吧?」他突然轉移了話題。
  「我?」
  「還疼嗎?」
  諾安驀然懂了,她垂下螓首,想起昨晚狂野糾纏的一夜,不禁心又漏跳了半拍;昨晚他像只飢渴得瀕臨瘋狂的猛獸,逼得她無路可退、難以喘息。但可怕的是,她居然也樂在其中,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男歡女愛?
  她搖搖頭,專注、深情的看著他,「不會了,有你還有你的愛在身邊,疼痛根本不算什麼。」
  「諾安……」藍勳再度摟住她的芬芳,她的話的確觸動了他一顆遙不可及的孤獨之心,他一向將蒼勁的洗練藏在若有似無的笑意中,如今他已去除一切紛沓,雜亂的心思,一心迎接她的柔情。
  他輕喟了聲,雙唇巡行至那片渴望已久的凝膚玉脂,深怕她是個易碎的白瓷娃娃,他極輕柔的撫觸著她,兩指夾住她嵌在暈圈上的高峰,撩弄輕彈,帶給她另一種高潮的滋味。
  直到他感受到她的脈搏狂跳,一對明眸透著慾火,乳峰為他豊腴堅挺,雙頰泛變得火熱潮紅,每個觸摸都能引爆她體內的熱情,才滿意的收回手。
  「別離開我。」諾安狂亂中抓住他的手,已忘了女子該有的矜持與羞澀。
  他隱約輕笑,輕咬了下她的耳垂,「放心,我不會棄你於不顧的。」滾燙的唇又一次印上她柔軟又飽滿的胸部,唇舌劃過之處都令諾安的每寸肌膚灼熱欲融,彷若置身在熔岩中,讓灼灼烈火熨燙著她每一個細胞。
  綿蜜柔情,細細溫存,當他灑下一連串愛的種子時,諾安漂浮的衶智早已遊走到天涯海角……
  藍勳俯在她嬌軀上喘息著,汗珠自他額上緩緩滴下,落在她的胸,延著乳溝輕輕遊走,他低頭舔去她的汗珠,一併吞下了她的蓓蕾,每個吻,都是一個喘息。
  「不了!」諾安氣喘吁吁地。此刻的她禁不起任何的挑逗。
  藍勳欣賞著她在燭光閃耀下穠纖合度的曲線,勾勒出一筆曖昧的氛圍,「你讓我不可自拔。」
  他所吐露的濃情讓諾安不寒而慄,心稍稍一緊,胸中溢滿一連串氾濫不歇的情意。她嫵媚動人的笑著,「你貪得無厭!」
  「誰要你是那麼的可口甜美。」
  他手指如羽般輕柔地觸摸她的粉頸。
  諾安望向窗外,「已日上三竿了,快起床吧!」她逃避似的驀然坐起,卻不小心讓暖被自肩滑落,裸露出大半雪膚。
  「是你挑逗我的。」既已對她剖了心,藍勳定會為她傾注所有的熱情。他逮住她的柔荑,細細舔吻啃囓她的指尖。
  「哪有?」她的指尖被他搔弄得奇癢無比,忍不住咯咯笑出聲。
  藍勳將注意力移轉到她紅潤的嬌顏上,為之驚艷,更為之心動。他不禁懷疑,當初他是怎麼狠得下心拒絕這樣的小女人?
  「再一次?」
  「再不出門,我哥會氣得跳腳。」她的臉驀然像極了秋葵海棠,淡紅輕橘。
  「那就讓他跳吧!」
  他一個翻身覆上了她,瞅著她多情的烏眸與惹人愛憐的美顏,大掌在她不盈一握的纖腰上磨蹭,兩個身軀交融的瞬間,他們的心早已不是自己的了,有的只是雲雨交纏下的濃情蜜愛。
          ☆          ☆          ☆
  當藍勳與諾安現身時,已值午後。
  凌澈倒是好整以暇地待在座位上喝著香片、吃著小菜,茶香滿溢,菜色誘人,他完全沉溺於其中,一副事不關己的愜意樣。
  項楚雲可就不同了,他雙目像死海般陰沉的町著一臉得意的藍勳,不禁心底暗罵: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早膳、午膳都忘了用,不餓嗎?」項楚雲不忘出言攻擊。
  「連續用了三餐,早就飽了。」藍勳輕笑,要耍黃腔誰不會呀?
  諾安躲在他身後,表情羞澀尷尬;穆蓉兒的模樣則大異其趣,又陰、又黑、又沉、又悶!
  「小心,這種東西吃多了,後遺症是會讓你餓得更快。」凌澈放下茶杯,語出調侃。
  「還是大哥經驗老道,多謝提醒。」藍勳辛辣的頂回去。
  凌澈扯了個俊逸非凡的微笑,並不在乎他的回嘴,「喏,桌上還有一些點心,兩人趕緊去補充體力吧!」
  藍勳揚了一下眉,唇邊聚滿暢快的笑意,「那我就不客氣了。」無視於一直站在身旁那雙瞿爍的眼神,坐定後,他倒陡升起了一股挑釁的興致,「項王爺,要不要來用點兒?」
  「我吃飽了。」他沉聲頂了回去。
  「我餓了。」穆蓉兒不知哪來的瞻子,突然一聲嬌喊,勾去了所有人的目光。「怎麼,你們是打算虐待犯人?」她揚起下顎,目露微慍的神色。
  「你不是吃過了?」凌澈擱下箸,抬眼端凝她的臉,看她耍什麼花招。
  「我又餓了不行嗎?」被凌澈那雙瓜眸盯得有些懼意,穆蓉兒胸口熾烈狂跳了一下,眼不敢直挸,但仍逞口舌之快。
  「行,你去吃吧!」凌澈允諾。
  她暗自得意,而後連跑帶蹦的跑到藍勳身邊,「勳哥哥,我跟你坐好不好?你要吃什麼,我可以幫你去廚房拿,省得有人只能像尊菩薩待在原地,要讓人伺候。」
  諾安斂眼,知道穆蓉兒蓄意在她面前賣弄她那雙靈活的雙腿,好刺激她這個瘸子。
  眾人會意,猶以項楚雲最為氣憤,他信步走過去,像拎小雞似的抓起穆蓉兒,語氣冷淡卻暗藏火爆,「需不需要我打斷你一雙腿,好和諾安做伴?」
  他憤懣於穆蓉兒的不知悔改、驕縱任性,像她這種女子,鐵定沒吃過苦頭,該是嚇嚇她的時候了。
  「不,不要!」瞧項楚雲怒意橫生、劍眉倒豎,嘴角還噙著詭異的嗤冷怪笑,穆蓉兒不需與他過招,腳已先軟了。
  「跟安郡主道歉。」藍勳補上一句,跟著楚雲落井下石。
  「想都別……」她聰明的將話打住,因為藍勳的駭人目光讓人抖瑟。
  「勳哥,算了,我的腿廢都廢了,你再逼她也無濟於事,況且她說的沒錯,現在的我只是個需要別人服侍的廢人。」
  諾安站起身,一跛一跛的走到藍勳面前,看著穆蓉兒的眸光雖含恨帶怨,但光憑怨恨就能換回她的左腿嗎?
  「諾安,別難過,一切都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就算真要人伺候,我也要讓她服侍你一輩子。」
  藍勳擔心她又想不開了,現在的諾安脆弱得一掐即碎,如何鞏固她的心靈才是當務之急。
  「你別緊張,我不會為她想不開的。」諾安神色自若的說著,反倒讓人捉摸不定她的心思;藍勳緊握住她的手,一抹不安的情緒油然而生。
  「穆蓉兒,最好你爹有解藥,否則我會讓你好看。」諾安好不容易洋溢的歡顏又被這女子活生生的逼進了死角,項楚雲看在眼中,冷硬的臉色更加森然了。
  「我看該上路了,在天黑以前才趕得到下個村鎮。」
  凌澈及時出聲,省得大伙的心神全被穆蓉兒給攪亂了,反而讓穆天行有逃走的機會。
  「勳哥,大概還要多久才能到喀爾穆?」諾安的希望全寄托在那兒,她的腳得不得救,關鍵也在那兒。
  「照我判斷應該還有三天的路程,就快了。」藍勳將她抱進竹輪椅,溫暖的話語安撫著她不安的情緒。
  天可憐見,救救諾安吧!藍勳在心中祈願。
          ☆          ☆          ☆
  喀爾穆的阜伯溪谷邊,有幢木造平房。天方大白,它卻宛若一個孤立蕭索的浪人佇立一旁。
  穆天行臉色如蠟,四肢枯瘦,正在床榻上調息養氣,由其外觀看來他中毒甚深,幾乎已臻病入膏肓。
  床榻前有一方草蓆,席上擺有蕙爐,爐上香煙裊裊,一股玫瑰淡香隱含其中。穆天行沉穩地運氣,吸入不少玫瑰香,臉色因而漸漸有了轉變……一炷香過後,他驀地睜開眼,眼神濁然、黑白未明,模樣驚人!
  穆天行緩緩吐了口氣,專注著竹門外的動靜,似乎有陣腳步聲急促傳來,狀似驚慌與疲累。
  他霍地凌空一躍,踢門翻身越出小屋,腳尖正好在來者眼前落地。
  「小或?」穆天行白眉攙聚,沉聲問道。
  「師父!」名為小或的年輕人一抬頭,見了穆天行,忽地跪下。
  「你怎麼來了?」他心底陡升不妙的預感,八成是蓉兒出事了!
  「大小姐和大師兄……」小或大聲喘息,由其蓬頭垢面、勞頓疲憊看來,該是拚命趕路所致。
  「慢點說。」穆天行一蹙眉,轉身進屋,小或會意地跟上。「喝口水再說吧!」他翻身上床榻,又開始方纔的調息運氣。
  小或怯生生的為自己倒了杯茶,囫圇吞棗似的嚥了好幾口,拍拍胸、順順氣後才開口,「大小姐和大師兄都被抓了!」
  「什麼?」穆天行驀地瞠大眼起身走近小或,語氣勃怒,「誰?誰敢跟咱們『北派』作對?」
  「是櫻木花盜。」小或囁嚅著。
  「什麼?這怎麼可能!你別亂說話。」穆天行心火陡冒,昂揚頓挫的吼出聲。
  「小或怎麼敢騙師父,是因為大小姐挾持了櫻花鄔的客人,又激活了山上小屋的機關,還傷了項王府的安郡主,惹惱了櫻木花盜,才……才……」
  瞧著穆天行愈趨變黑的臉色,小惑嚇得膽戰心驚,語不成句。
  近年來由於穆天行的毒發情形愈發嚴重,所剩無幾的解藥已漸用罄之下,他只好減量使用,以致藥不抑毒,經年累月下來,原本昂藏的體魄漸枯萎消瘦,雙眼盡凸,臉色黃黑,狀似鬼魅。
  「蓉兒那丫頭是吃錯了藥嗎?怎麼那麼大意!」穆天行心頭一陣愾然,陡升的血壓無處宣洩,便自嘴角狂噴出口!
  那些機關是他耗費了多少心力與工夫才完成的,其隱密度連常年流連海拉山的櫻木花盜都瞧不出,正等著時機一到,大舉殲滅他們,這下……
  思及此,向來穩重的他頓時方寸大亂!
  「那現在的情況呢?」許懿也真是的,他就是看重他的穩重與機警,才將蓉兒交給他,他怎麼也跟著一塊兒起哄呢?
  「櫻木凌澈他們正朝您這方向來了,看來就這一、兩天就會到了,徒兒是日夜無休,共換了五匹快馬,才趕來這兒先行通知師父。」說著說著,膽小的小或居然邀起功來了。
  穆天行踱回榻上,雙眉攏皺,看來這件棘手之事得好好思量一番了。他們為何會來這呢?找他麻煩的嗎?
  「小或。」
  「啊?」剛將茶水喝進嘴裡的小或被穆天行一聲吆喝給嗆著了,「咳……咳」
  「你可知道他們來喀爾穆的目的?」此刻當是步步為營的時候了。
  「我不知道。我是趁山上亂成一團時躲起來,而後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這才發現他們是往喀爾穆前進……」
  小或越說越小聲,深怕被穆天行怪罪於「棄主於不顧」。他偷偷瞄了穆天行一眼,瞧他專注思考著,好像沒往這方面想吧?
  小或大大地鬆了口氣。
  「你去找個地方歇腿吧!」穆天行心中的疑惑與危機感悄悄擴大,打鐵要趁熱,他應該先行動了!
  櫻木花盜!本想讓你們再多活幾年的,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們早日送你們赴黃泉吧!邪詭的得意自他唇際擴大,笑出一抹冷然的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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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7 09:19:42 |只看該作者
第08節

  「累了吧?」
  一路上藍勳將諾安照顧得無微不至,看在任何人眼中都為之動容。項楚雲原本的不滿也漸漸被藍勳與諾安的真情感動而消逸,而今,他除了由衷的祝福外,再也無微詞了。
  「還好。」她接過藍勳遞過來的茶水,淺啜了口。
  這裡正是處茶棚,生意還算可以,再過去便是喀爾穆了!諾安此刻的心情是又喜悅又煩憂,喜於她的腿已有了生機,憂的是怕這只是一場泡影。
  驀地她一揚睫,對上大哥項楚雲鼓勵的眼神,還以一笑,「大哥,我一直想問你,大嫂這次怎麼沒跟著你呢?」
  諾安此話一出,果真引起了凌澈與藍勳的注意,這的確是千古難聞的一件大事,翩翩竟然放項楚雲一個人來這裡。
  項楚雲未料著她會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問,怔愣了會兒,而後呈現難得一見的常靦眺笑容,「她有了身孕,我不准她跟。」
  「天哪!翩翩懷孕了!」
  藍勳實在難以想像她一個小女人怎麼帶一個小嬰兒?小孩兒帶小孩兒,像話嗎?看樣子項楚雲今後這個保母難為了。
  「恭喜你們了。」凌澈倒是樂觀其成,心想:他和蘭薇是不是也該生產報國了?以往他總認為蘭薇還太孩子氣,希望能讓她多玩幾年,學著成長後再孕育下一代,不過在受了龍越與翩翩的雙重刺激後,他的想法似乎改變了。
  看來這事回去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那我不是要做姑姑了?」諾安開心極了,這倒是在意外後,難得聽見的一件喜事。
  「你做姑姑可以,可千萬別當娘,小孩子可皮的,你保護不了的。」被禁錮在另一桌的穆蓉兒蓄意說著,好似看見諾安傷心難過,便是她今生最大的得意。
  「我……」淚珠溢滿眼眶,諾安轉動竹椅離開了眾人的視線;藍勳瞪了穆蓉兒一眼後立即追上。
  項楚雲則是在凌澈的勸阻下,硬是抑住掐死穆蓉兒的衝動。
  「諾安──」藍勳追上,按住她不停撥轉竹輪的手腕。「你沒事吧!別聽她亂說話,更別將她的屁話放在心上。」
  「我想靜一靜,你別攔我。」她一揮手,格開他的手,轉動輪軸,朝另一個方向奔逃。
  「聽我說,不管別人怎麼講,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最完美的。」藍勳一個箭步追上,不放心讓她就這麼走了。
  「完美!什麼是完美?如果我這個瘸子是完美的話,世上就沒有『缺陷』這個字眼了。」她冷凝一笑,絕美的臉上蒙上一層哀戚。
  「你怎麼了?每每為別人一句話,你就一副像大夥兒都得罪你的面孔,這教我怎麼受得了!」藍勳一聲猛歎,在她背後大吼。
  他曈仁散發著陰晦的顏色,犀利的冷焰倏然襲上眉間,全身抖瑟得難以自持,他恨上天的安排,為何被毀的人不是他?
  如果可以,他寧願拿自己的所有與上天交換當初的安排。
  「是的,你可以不用受我的氣,你現在就可以走自己的路!」諾安震懾於他聲色俱厲的態度,抖著聲說。無意間,讓自己沉浸在一片淚海中,她血色盡褪、臉龐蒼白如紙。
  「項諾安,你醒醒吧!」她的一番話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心,看著她冰冷﹑孤寂的雙眸幾乎令他痛入骨髓。
  天哪!該死的。
  「我夠清醒了,勳哥,如果此行真的求不到解藥,我會識趣的離開你,到時你再另覓佳人。」她眸中含淚,斂眼看他。一道風飄過髮梢,她的心也隨著淒涼的風一起遠揚。
  「你把我當成什麼?上回是當球踢,這回呢?是個縱情玩樂的男人,玩一個、丟一個?」他清晰的咬牙吐語,聲音揚起半度,語氣透著不甘心!
  為什麼她始終不相信他是個可以與她相扶持、共度苦難的支柱,愛一個人不在於外表,而是心。
  「不是,是我配不上你,理當退出。」諾安立即將目光抽離他複雜深幽的瞳仁,怕自己把持不住決心。
  「你……」藍勳猛吸了兩口氣,強抑住沖上心間的苦痛,「還記得嗎?我曾說過我不會給你承諾,因為承諾是最善變的東西,決心要讓你用心去感受我的好、我對你的愛,是世上任何東西都無可替換的,但是我發現我失敗了,徹徹底底的失敗了!」
  他掬起她的下頷,以深情款款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你可以告訴我,我需要怎麼做,你才會體會出我那份深植在心底的愛意。」
  「勳,你夠好了,是我不配!穆蓉兒的話沒錯,我將來無法做個正常的母親,沒法子陪他遊戲、陪他學走路,甚至照顧他……」
  「去他媽的,這麼說天底下腿部不方便的女人都甭想做娘了!我這就去打斷她的一雙腿。」藍勳憤懣不平的想往茶棚殺過去!
  「不要──」轉得太猛,諾安險些弄翻了輪椅。
  藍勳驚見,胸口驀地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下,破口大吼,「小心!」
  還好,竹輪椅嚴重晃動了幾下,又歸於原位,諾安驚魂未定地按著胸口,一揚睫正好對上藍勳的怒氣盈然!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整個神經都擰得快心神交瘁!
  「我不要你去。」諾安柳眉緊蹙,輕聲細喃,垂著眼瞼,讓他完全看不清她的心緒波動。
  「你的滿懷悲憫是為誰呢?」那種女人不值得呀!他可是已經被穆蓉兒給挑得夠毛了!如果她非女流之輩,他鐵定將她大卸八塊,才能快慰人心。
  輕觸她微顫的紅唇,他猛地攫住她如風中飛絮的柔軟,在吸吮糾纏中,他的心早已被眼前這個小女人給霸住不留縫隙,為何她還要折磨他的心?
  沉迷中,武功底子純厚的藍勳霍地發現,在百公尺外似乎有陣飄如幽魂的身影,漸漸往他倆的方向逼近。
  他機伶地順勢附在諾安耳畔,「有人來了,看來不是朋友,小心點兒。」
  諾安全身一僵,附在他身上不敢動,「怎麼辦?」
  「靜觀其變了。」
  他將諾安移到他背後,以身護她。
  一道刺入骨髓的冷風劃過,一抹黑影驀然由天而降,佇立在他倆面前。藍勳逼視的瞳眸陡地緊瞇,「穆天行?」
  諾安聞言,從藍勳的肩上偷偷一睹,嚇!這男人就是穆蓉兒的父親嗎?怎麼幹枯成這副可怕的模樣?這種駭人的形態沖刷著諾安的五臟六腑,讓她差點吐了出來!
  「小子,你毫不避諱地對我呼名道姓,太沒禮貌了吧?」穆天行全身上下唯獨那雙冷峻陰森的眼眸還算有些人氣。
  「才三年餘不見,想不到你居然變成這樣!蓉兒說你身中奇毒,我沒想到會是這般嚴重。」藍勳道出心中的疑惑,提防的神情絲毫不敢鬆懈。
  「哈……這沒什麼,你的小女人中的毒跟我一樣,不必太久,她也會變成我這副怪模怪樣,我就有個伴兒了。」
  他的笑聲驟起驟落,入耳膜即沁入腦波,讓人難以承受。
  諾安聽聞後,只覺頭疼欲裂,滿心只有他的話。她很快也會變成像他那副樣子!天,這到底是夢是真?
  藍勳緊握住她的手,「你少在那兒危言聳聽了,若當真無解藥,你每年來到喀爾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幹嘛?」
  「沒錯,這裡本是有解藥,但已將用盡,否則我也不會原形畢露呀!」穆天行冷凝的撇撇嘴,像鬼魅般地齜牙狂喊!
  「沒有解藥了?」諾安一顆心像墜入谷底般,被砸成粉碎!
  「別太容易相信他的話,你別失望太早。」藍勳極力想喚住她流失的生命勇氣,看著諾安從臉上一點一滴消逝的顏色,他痛心疾首!
  「我沒必要騙你們,如果有解藥,我會讓自己變成這副鬼樣子嗎?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早失望,還有大部份的解藥在你們身上。」
  「你說什麼?」藍勳無法相信他的鬼話。
  「還記得『情花』嗎?它就是解藥。」穆天行沙啞地一字一字說著,龐然野心已表露在臉上。
  「情花?」藍勳怎麼也想不到,他養了二十年的寶貝,會是這種怪異之毒的解藥!情花有毒,難道是以毒攻毒?他霍地睜大謹慎的眼,「你要奪取它?」
  「聰明。」霍天行忽地從袖口中抽出一支針管,「還記得它嗎?」
  諾安一見,整個人僵硬如石,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大概就是指她目前這種心情吧!
  「勳哥,危險!」她滾動輪軸來到藍勳面前,頗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既然自己己身中奇毒,申一針和中兩針都已無所謂了!倒是藍勳,她不願讓他受傷。
  「諾安,別傻了,他要對付的人是我,你快回茶棚去!」
  「哈……你們都別傻了吧!別想去搬救兵,就算那夥人全到了我也不怕。櫻木藍勳,我早就不想讓你活命了,納命來!」
  藍勳見危機已到,顧不得一切的使勁往諾安的輪軸一踢,竹輪椅便朝既定的方向轉動,直趨一旁草叢內;諾安無法控制住輪軸,驚恐下,潛意識地喊叫聲逸出口,引來不遠處茶棚內的人的注意。
  「是諾安!」項楚雲聞聲疾奔而去!
  凌澈隨即押著穆蓉兒尾隨。
  藍勳見他們到來,立即扯著嗓門,「保護好諾安,她在草叢內,小心穆天行,他手上有毒針。」
  穆天行撇唇一笑,便朝項楚雲的方向吹出毒針,項楚雲一閃,他便一個飛轉來到諾安面前,「別過來,否則我的針管不長眼睛。」
  在場的三個大男人首嘗困窘難抉的場面,個個面面相覷。
  「難道你不管你女兒的性命?」凌澈錮住穆蓉兒的雙手,面無表情的說。
  「爹,救我!」穆蓉兒激喊。
  「爹會救你的,放心吧!不過我得先將他們一個個宰了。」忽地,他臉色一陣泛青,拉起諾安瞬間一飛,消失在他們面前。
  「好深奧的內力!」凌澈逸歎。
  「他是怎麼了?老天,他抓走了諾安。」項楚雲煩心不已,若不是那該死的毒針,他一定會和這變態狂魔決一死戰。
  「他可能毒發了。」藍勳沉吟,他霍然猛力抓住穆蓉兒的手肘,「快說,你爹藏身的蛇窟在哪兒?」他一定要在穆天行毒發的空檔救回諾安!
  「我……」穆蓉兒看她爹都不管她了。嚇得整個人已虛脫。
  「不管了,帶她跟上,硬逼我也要從她嘴裡逼出答案。」項楚雲建議,亦在藍勳他兩人的附和下,押著她往穆天行消逸的方向急起直追!
          ☆          ☆          ☆
  在穆蓉兒的帶領下,他們終於找到了穆天行療毒的小屋。
  初來乍到,但藍勳心中卻有股說不出的悸動,彷若對這個地方有種莫名的熟悉!但他確定,自己是首次來這裡。
  他不懂,為何自己對這裡的一草一木,充滿著感情與無法理解的傷痛。
  他霍地踢開木門,裡頭卻空無一人。
  「穆蓉兒,你誆我是不?」藍勳毫不憐借地揪住她的手,頓時僵凝低迷的氣氛叢生!
  「我……我怎麼敢騙你?」
  穆蓉兒用力扯回自己的手,一副震驚莫名狀。
  「那麼人呢?」不見諾安,不知她是否安全,藍勳怎麼都無法故作平靜。遠望著遍野黃沙,除了這棟小屋外,四面光禿,她會被藏匿在何處?
  這種驚怵令他五臟六腑都快移了位,空氣中彷似有種極欲淪陷的窒息氣流迵蕩在他四周,久久不散!
  「我怎麼知道,平時我本就很少來這裡,就算你逼死我,我也說不出答案。」穆蓉兒一時間驚懼交加,只好採取眼淚攻勢。
  「算了,藍勳,別浪費時間在她身上,我們不如四處找找看。」項楚雲倒認為沒必要再跟這女子多費唇舌,況且,以她所為,不像故弄玄虛,或許她當真不知道。
  「我同意楚雲的說法。」凌澈附和。
  「那我們這就分頭進行。」藍勳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是方寸大亂,以往他該有的冷靜呢?
  於是他們兵分三路,並約定於一個時辰後至原地集合。
  項楚雲往西南方向約莫走了一刻鐘,他發現前面有個突兀的石穴,穴外還站了個詭異的小子。
  楚雲邁步向前,小或見到來者,整個人驚跳彈起,只因項楚雲那抹凌厲駭人的氣勢與尊貴優雅的舉止步履。
  「你……是誰?」他被穆天行下令看守在此,只知師父在裡頭療傷,沒想到會有外人尋來此地,始終警戒地繃著身子。
  「你又是誰?」項楚雲不答反問,咧出深沉難懂的笑意。
  終於找到了,他有預感,諾安一定在裡面。
  「喂,你別進去!」眼見頂楚雲打算私闖洞穴,小或連忙以身攔阻。
  「算你有膽識。」這小子明明已嚇得屁滾尿流了,居然還敢攔他,害項楚雲想不為他鼓掌都難。
  他一個閃身,壓根不理會眼前的小小阻礙,便跨步向前,陡地,一聲爆破遽響!楚雲猛一彈跳,閃過了飛砂走石,卻也深陷機關中,進退兩難!
  尚在不遠處的凌澈與藍勳聞聲,立即十萬火急地飛速趕往,電光石火中已到達石穴外。
  「項楚雲──」藍勳大喊。
  「別進來,有機關!」項楚雲響應。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之下,藍勳無計可施;所幸凌澈一向對機關暗器有所研究,他連忙在藍勳身旁附耳說了幾句話。
  藍勳會意地點頭,雙雙一躍數丈,合力在穴頂劈下一道犀利掌風,頓時穴塚一分為二,機關破壞殆盡。
  「你們來得正好,這裡頭有個穴中穴,諾安八成被藏匿於此。」項楚雲見他倆平安,心中大石頓時落了地。
  三人相覷頷首,合力擊發,洞口瞬裂,卻已不見穆天行蹤影,只見諾安蜷曲在角落,似乎已被點了迷穴。
  「糟糕,穆蓉兒還在外頭,鐵定被救了。」凌澈擊掌大喊,恨自己的粗心與失誤頻頻出現。
  「算了,她根本沒什麼利用價值,充其量只是個累贅。先出去再說,不知這洞裡還有沒有暗樁。」
  藍勳不再逗留,抱起諾安,四人便疾衝向外。
  果真,才不過數秒,洞穴猛然爆破,其轟天巨響幾乎震驚了八荒九垓,撼動了四山五嶽!
  「真險!還好已救出了諾安。」藍勳自語,看著懷中緊閉星眸的佳人。
  「只可惜禍首逃了。」凌澈歎息。
  「他還會找上門的。」藍勳篤定的口吻讓凌澈與項楚雲兩人不能理解。「因為他需要解藥。」
  「解藥?」楚雲逸聲出口。
  「詳細情況等會兒再告訴你們吧!我得先將諾安的穴道解開才是,這制穴法用得極深,得運氣求解,你們為我把關。」諾安緊蹙的肩顯露了她的難受,這個發現令他苦不堪言。
  「沒問題,必須先找個歇腳的地方。」
  楚雲贊同,於是三人開始尋覓安身之地。
          ☆          ☆          ☆
  「諾安,好點沒?」
  藍勳在長達兩個時辰的運氣下,才將諾安身上的穴位敲散,此刻的她正發出喃喃囈語,瑟縮在藍勳的臂彎中。
  他摟緊她,額際滿是因長時間運氣所沁出的汗水,在來不及擦拭下滴在諾安的眼瞼上。她睜開矇矓的眼,瞳仁中映出他一張鷙猛焦急的臉孔。
  「勳哥……」氣若游絲的呼喚聲,擰住了他的心神。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他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臉部的剛冷逸去,換上柔情的線條。
  「他呢?穆天行。」之前的每一幕景像這才制上諾安的腦波,她一怔忡,驚懼的眼四處張望著。
  「別怕,他已經逃了。」藍勳輕輕揉捏她的細肩,給予她力量與勇氣。
  「逃了!是你救我的?」兩翦秋曈亮閃閃地看著他。
  「穆天行武功不弱,又擅長機關暗器,我一個人沒法子應付,還有你哥和我哥的幫忙。」
  她那如蜜似的紅唇,一張一合地挑逗著他,心口那永難饜足的渴望時時紛擾著藍勳清明的神智。
  「可是他逃了?」
  諾安倒是擔心起藍勳的安危,至於自己的,她早就認天知命了!
  「他為了解藥一定不會罷手,我打算讓我哥先帶你回櫻花鄔,采情花療傷,我留在這兒善後。」藍勳考慮過了,也唯有如此,諾安才能在一定時間內趕回鄔內,他擔心「情花」的壽命……
  「不!我要留下來陪你。」諾安說什麼也不答應捨他而去。
  「聽話,諾安。」他心意已決,容不得她反駁。
  「你不要勉強我。」
  「反正我主意已決,你不要也不行,休息一會兒,你們就啟程。」他的嗓音揉入撕裂的痛楚,他也不捨呀!
  只是「情花」生命力有限,既知它凋謝之日將至,又怎能放任她在這裡蹉跎時光。更重要的是,情花是父親的遺物,為何會和這整件事情牽連上?穆天行一定知道緣由,他必須問清楚!
  「你不能逼我。就算我腿好了,失去了你,我一樣不要活了!」
  一泓深情的清淚再度無聲淌下,不僅溢滿了她的頰,也灼傷了他的心。但藍勳自知他不能軟化,否則將害了她。
  「放心,你不會失去我的,我也不會被這種小逆境輕易打倒。」他輕笑,狂肆的氣息拂上她的唇。
  近距離下,諾安可以看見他眼中的掙扎與無奈。
  「如果我不肯走呢?」她不放棄地又問,希望藍勳念在她為愛固執的心意而讓她留下陪伴他。
  「我會強迫你哥哥帶你走,他為了你的安全必會採納我的意見。」他努力迎上她那盈盈雙曈,逼著自己說出絕決的話語。
  「那我以死相逼呢?」她顯然槓上他了!
  「諾安!」藍勳一愣,臉色被她的言詞嚇得一僵,血液頓時逆流!
  「橫豎是死,我選擇和你一塊兒,別扔下我,我愛你……」
  情話傾訴是這般撩人,一字一句都深深擊向藍勳的心坎,讓他彷惶無助、無所適從。
  「有了情花,你不會死的。」他真想吶喊!
  「如果它已謝了呢?」她反問。
  藍勳喉頭一陣梗塞,原來她沒忘記他曾告訴她的話,情花這陣子將會凋謝,永不復生,除非有情……
  只是如何注入感情,無人能知!
  「所以我要你立刻趕回去。」藍勳並不擔心穆天行會竄進鄔內,因為早在發現穆蓉兒居心不良時,大哥已將五行迷蹤換了方位。
  但前題是,諾安必須在情花凋零前趕至。
  「你一個人去對付穆天行,教我怎能放心?我不答應。」無論如何,諾安就是不肯輕言離開;悲情之淚再度翳上她雙曈,也益發凸顯了她羸弱中所隱藏的固執。
  或許,她會因而一輩子成為瘸子,也可能會如同穆天行所言,漸漸變成一個面目可憎的怪人,但只要能緊守他一分一秒,她都死而無怨!
  「諾安,別為難我。」她的每句堅持都刺向他浴血的心,一出糾纏不清的戲碼正悄悄地、毫無預警地上演著。
  「我懂了!」她輕搖頭。
  「你懂什麼?」
  「你是怕我礙著你。」她面容僵硬,無力的說道。
  對,她怎麼忘了自己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跟著他,只會造成他的顧慮和不便,更別說她現在連逃都成問題了。
  「不是的!」藍勳快發狂了!
  「但如果我不走,我大哥和凌澈大哥就可以留下幫你,勝算便大了很多。」她暗自思慮著,根本沒將藍勳的反應放在心上,「這樣好了,我躲起來,不牽絆你們,讓你全心全力去對付穆天行,好不好?」
  諾安扯開燦爛的笑容,睜著活潑靈動的大眼望著他,希望自己快樂無憂的模樣能讓他安心,放手去做他想做的事,只要別趕她走!
  「諾安,你別演戲了,你不是戲子,演來不像,反而讓我難受!」他霍然大吼,逼退了諾安的自言自語。
  藍勳吶吶的聲音和痛苦的表情畫上等號,沁涼的夜風無巧不巧地毚上他心田。
  她垮下肩膀,面如槁灰,無言以對。
  「別這樣,你的憂會讓我心痛。」
  藍勳低下頭,以額對額的暱視著她,深情的眼眸定定駐足在她臉上,伸手輕抹去她頰上的淚痕。
  豐潤的唇覆上她的柔蜜,氤氳的眸中有幾許無言的承諾;諾安的柳裙襦衫不知何時已褪至腰間,底下則覆著男性的粗獷。
  諾安閉上眼,享受著他的愛撫,在藍勳熟練的撩撥下,很快地沉入一陣迷惘且朦朧的情慾中,頓時心神縱逸、暢快淋漓……
  當這種接觸逐漸變得幾近折磨時,諾安禁不住輕逸出聲,氣若游絲、醺然迷醉。她雙手緊攀住床緣,微微弓起身尋求著某種節奏。藍勳因會意而呼吸急促,閉上眼,任由自己的感覺浮游。
  終於,他不再溫柔,以最野蠻狂肆的姿態攻進她體內。雙唇更像是賦予迷咒般,舔噬之下帶給她最原始的激動與甜美,恍若將她溶化在他的魔力之下。
  「你不會失去我的。」
  藍勳閉上眼吶喊,以狂野的姿勢蹂躋著她的柔軟;諾安則心口狂跳,從未有一個男人的觸碰使她覺得如此鮮活。
  或許是對命運的屈服,也或許是不願向上天認輸,他倆盡情在這兩性關係中尋覓一重又一重亢奮的高潮。
  就算被摒除在世人之外,她無怨無悔!藍勳更像只負傷的野獸,在沉入地獄之前,只想獵取他的珍愛的獵物。
  「對不起,諾安。」他趴在她的肩上,眼曈中有陰鬱的影子。
  「為什麼要說抱歉?我喜歡你這麼對我。」她不再羞澀,大瞻的看著他,並說出自己的感覺。
  「別恨我。」他為她蓋上薄被,起身著衣。
  諾安蹙眉,正想起身,猛然發覺有異,她……她居然動彈不得了,隨即如夢初醒般的驚覺過來!
  「勳哥──」她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這是他撇下她的計劃之─?
  他坐在床畔,親吻她的眼、鼻、唇,神情為之淒愴,「等會兒,我會要求項楚雲帶你回去。」
  「我不回去!」她寒光點點的瞅著他,言梗在喉,「你……為什麼要騙我?你耍詐。」
  「我說了,你別恨我。」藍勳閉上眼,歎了口氣,拾起地上的水綾長衫,為她穿上。
  諾安想反抗,但全身無法動彈,「你不准走,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
  「無妨。」他專注地為她穿衣,視線盡可能避開諾安因氣憤而起伏僨張的綿軟胸部,那是會使他陷入萬劫不復的禍首。
  「你!」諾安眼底閃爍著星芒,「如果我的腳傷好了,我不會再見你的,我……我會請我哥找個王孫貴族,可以匹配我的公子哥嫁了。」
  她顫抖無序的聲音早就洩漏了她的心情。
  藍勳癡迷地望著她嫣紅的臉蛋,無盡憐惜地伸手撫觸她的臉龐與小巧的鼻尖,羽扇般的長睫……
  「我說過,你不是塊演戲的料。」
  「我是說真的!」諾安見她的衣裳已穿著完畢,擔心他就這麼一走了之,衝動的驚喊。
  「那我會把你搶回來。」藍勳眼中含著滿溢的深情,再度低首吸吮著她柔美的唇。
  諾安一時噎凝無語,不知該如何留住他,「不要走。」
  「記著,我一定會去找你的。」最後,他將唇停留在她的額上,深情款款的凝睇著她一會兒,這一剎那時間彷若停止了轉動。
  「我走了,等我。」他深吸了口氣,不敢再做停留的踅往屋外。
  「勳哥……」
  諾安無聲的淚已闌珊,直至項楚雲趕至為她解開穴道後,她才俯在他肩頭,痛哭失聲,柔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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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7 09:20:17 |只看該作者
第09節

  藍勳單槍匹馬的再度回到小屋,屋裡頭依然是安靜寧謐,唯獨多了股詭魅的氛圍,不時繚繞在他四周。
  藍勳踢開木門跨步進入,映上眼簾的是少得可憐的擺設,一席床榻,一張矮桌,就連椅子也沒。席上燒著熏香,一種可撩人心神的味道漸龑鼻間,藍勳緩緩走近一瞧,爐裡還擱著數片殘枯的瓣葉,那不是……情花嗎?
  原來情花的療法是如此使用!
  「好小子,你終於來了!」
  在無聲無息中,穆天行已出聲在他背後,藍勳驀然轉身,正好迎上他一式凌厲毒掌!
  「穆天行,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怎麼會有情花?」藍勳一個矯捷閃身躲過一招,他向來是嫉惡如仇,尤其是像穆天行這般奸佞小人!
  「情花本就生長在這個地方,它是屬於小瑕的!哈……」
  追憶起過往,穆天行彷若頓失所有般的忽哭忽笑,原本就極度猙獰的表情變得越趨駭人。
  「你認識我娘?」藍勳為之怔然。「小瑕」這二字已嵌在他心中,怎麼也忘不了了。
  「你知道了?」穆天行瞇起圓凸的大眼,端詳著他。
  「這用不著你管,我想知道,你認識她嗎?」藍勳並不願正面告之,他也不配知道!
  「認識,我何止認識,我們還是青梅竹馬呢!」
  穆天行躍進屋內,腳步略為顛躓地走向床榻坐下,雖是如此,其雄厚的內力依然隱隱散發在舉手投足間,藍勳知道,這一切全是他身上所中的無名毒所致。
  「到底是怎麼回事?」藍勳滿臉儘是匪夷所思。
  「你娘是位美麗且多情的女子,溫柔婉約,行動間凌波征安、飄逸如風,足以令每個見到她的男人都為之驚艷,怦然心動……沒有人瞧得出,她竟是名聞遐邇的西域毒婆的孫女莫瑕……當年我和櫻木佟軒結拜,同行西域訪勝,巧遇小瑕,偏偏她把我對她的關懷視若無睹,而你爹──」說及此,穆天行瞠大圓目,怒視著藍勳。
  「我父親究竟怎麼了?」藍勳在穆天行眼底發現的是不堪一擊的脆弱。
  「你父親明知我愛她,不僅不幫我,反而橫刀奪愛,把我的小瑕搶走了!」穆天行的表情中出現了畢生少見的怒焰,「而且還生下了你這個孽種。」
  「請你把嘴巴放乾淨點兒!」
  藍勳冷不防的按住他頸肩穴,體內生猛的力量在沸騰;他一直在意旁人以有色眼光看他,想不到穆天行居然犯了他的忌諱。
  「算了吧!我如果不是身中劇毒,你不會是我的對手。」穆天行冷冷狂笑,聲音頻率詭譎的嚇人!
  「我娘呢?我猜這些年你一定是和我娘在一塊兒。」
  藍勳用力掐住他的要害,內心被起伏的激盪衝擊著,思念親人的念頭早就悄悄地盤踞在他心間。
  也或許,這裡就是娘居住的地方,要不,他不會一踏進這裡就有股說不出的情感,好似母親的眼睛正在某處看著他。
  「早死了。」穆天行的眼曈突然變得空洞無神。
  「什麼?你把她殺了!」
  「哈……哈……沒錯,是我殺了她,我愛她,沒辦法看著她天天思念著你爹!當年她生下了你,你爹想偕她一塊兒回櫻花鄔,但她念及他是個有家室的男人,不願同行。這正好,明裡我和你爹還是如同以往一般感情甚篤,暗裡我打算把小瑕搶回來,你爹帶著你走後,我則百般向她示好,她卻不為所動,就在我打算先下手為強時,她卻拿了毒婆留給她的防身毒針刺傷了我!」
  他淒厲狂笑,推開藍勳猛然站起,將桌上的熏爐撞翻,「我忍受著毒害,逼著她告訴我解藥在何處,她告訴我解藥是情花,但花苗她已托你爹帶回栽種,好睹物思人。好個睹物思人!」
  「然後,你就這麼殺了她?」
  藍勳簡直難以相信,由愛而生之恨竟是如此可怕!
  「對,殺了她後,我抹去心痛,去櫻花鄔找你爹,趁他不注意時竊了一些情花苗,說也奇怪,你爹種的茂密,而我卻怎麼也種不好,心想或許來到這裡它可以存活,沒想到還終於讓我猜對了,或許這裡有小瑕的魂魄,她幫我照顧那些花花草草。」瞧他那顛狂的模樣,藍勳心忖:他大概快瘋了!
  「而後你每年都來這裡一趟,是為了治毒?」
  「情花醫病需心中有情才得以根治,或許我殺了小瑕,一直抑不住毒性,只好每年來此克制毒性發作,不過……」不知是笑是哭,他臉色變得難看極了。
  「不過什麼?」藍勳戒慎地看著他。
  「只可惜情花壽命有限。現在只剩這些枯葉了,我本來還打算逼你交出情花,想不到昨夜它居然全枯死了!哈──所以……你也別打算回去醫病,因為櫻花鄔內情花的壽命,和它們是一樣的。」突然,他眼神變得犀利,「你們為什麼不死?我特意安排的那些機關為何殺不了你們,為什麼?」
  他撲向藍勳,卻因一個踉蹌,趴倒在地。
  「我懂了,你就是因為恨我爹,所以想把我們一併除去?」藍勳終於恍然大悟,也瞭解穆天行這場已設計了二十多年的陰謀有多殘忍。
  「你聰明,但是老天總算有眼,雖然害不著你們,卻傷了你最心愛的女人!哈……」穆天行一雙冷銳的目光如疾風般掃過藍勳全身上下,「坦白說,你身上有著你母親的影子,這也是為什麼當我知道蓉兒喜歡上你卻沒攔阻的原因,或許你成為我的女婿,我可以放你一馬。」
  他似乎仍不死心地要將藍勳和穆蓉兒送作堆。
  「多謝你的抬愛。我心裡除了諾安,再也沒有一絲角落放得下任何女人。」此刻的藍勳卓絕偉岸、孤傲出眾!冷冽的曈仁只有在思及諾安時,才會出現瞬間的暖意。
  「我佩服你,那麼你就受死吧!」
  此語一出,穆天行立即翻身一躍,拉住榻上一條垂落的紅線,在拉扯的同一時刻頂塌牆倒,登時亂石紛飛!
  原來他的週遭一切,無處不是機關!
          ☆          ☆          ☆
  「哥,我不走,你帶我去找勳哥。」
  在返回東北的路上,諾安牢騷滿腹,不停的叨念著,要她禁錮感情一個人去找尋自己的快樂,她怎麼也做不到!
  「你給我閉嘴!」項楚雲閉上眼,蟄伏在冷靜外表下的他也被她硬喚出了一股急躁,好似他不回去找藍勳便是罪該萬死似的!
  諾安抿著唇,斜睨了眼走在另一邊的凌澈,「凌澈大哥,要不你回去幫藍勳,他是你弟弟耶!難道你不怕他遇上危險嗎?」
  凌澈的臉色也變得凝肅深沉了,坦白說他的確擔心藍勳,只是……
  「諾安,我若回去,如果穆天行與穆蓉兒連袂來犯,我擔心項王爺為照顧你會應接不暇,所以──」
  「對,說來說去就因為我是個廢物,把你們全連累了。」諾安霍然大喊,她寧願他們棄之不顧的是她,也不要在這裡忍受這種不知藍勳死活的漫長煎熬!
  「安郡主──」凌澈一愣,不知如何答腔。
  「諾安,你太沒禮貌了!」在項楚雲淡褐的溫柔眸光中綻出了相對的冷硬,他不希望諾安變成一個自怨自艾的女人。
  現在他無法不對藍勳感到佩服,對於諾安,他是比他這個做大哥的擁有更多的關注與愛心。
  「大哥,我求你,既然凌澈大哥也不放心,那我們回去好不好?你可以把我先藏起來,見勳哥平安後再帶我去見他。」諾安眼神中充滿了希冀,讓人不忍拒絕。
  「可是藍勳說情花……」老天,這還真難抉擇!
  昨晚,藍勳突然至他房裡,告訴他這個事實,他也當著藍勳的面承諾,屆時一定將諾安送回櫻花鄔。
  但如今這一切似乎有了變量,看諾安絕決的態度、凌澈擔心的眼神,他不能再堅持一己之見了。
  「哥,如果藍勳沒回來,我也不願茍活了。你說是情花重要,還是他的命重要?」諾安的一句話,當真不廢吹灰之力地將項楚雲的心又攪亂成一番狂濤駭浪。
  項楚雲看了看凌澈,「好,我們回去。」
  「真的,哥!」感激的淚不由自主的滑下臉頰,她緊緊握住項楚雲的雙手。
  「要做個昧著良心的人談何容易,況且他是你的情人、我的小舅子,於情於理我都不該答應他什麼鬼要求。」因為連他也步履沉重。
  「楚雲,我擔心穆天行那老頭耍詐,我先走一步,你和諾安慢慢來。」
  驀然,一道不知名的氣流在凌澈的胸口上重重一撞,他意會到藍勳似乎遇上大難難題了。
  「好,我隨後跟上。」凌澈一頷首,倏地拔高身影直奔來時路。
  「哥,那我們也快點嘛!」諾安彷彿感染了凌澈那股緊張,急著想趕上一窺究竟。
  楚雲無奈一笑,單手架住輪軸,往上一提氣,在他以內力駕馭下,頓時輪如飛盤急促前進!
          ☆          ☆          ☆
  屋瓦齊飛、殘礫狂灁,藍勳憤恨地咒罵了聲,軒昂的身軀猛然揚升,躲過了不少尖銳足以置人於死的礪石。
  逆光的背影散發無與倫比的氣勢,精銳氣質天成,凌厲的動作恍若流星幻影,反擊中的每個招式都有著櫻木佟軒的影子。殺人的烈焰襲上他眉間,一改平日的清逸神采,換上狂霸的怒顏!
  赫然,兩道白影輕掠,凌澈、項楚雲倏然降身與他背抵著背,藍勳先是一陣錯愕,緊接著對他倆投以一抹感激的眼色,三人聯手接受穆天行的挑戰!藍勳的戾氣襯上凌澈的冷意,再加上項楚雲的狂放,讓穆天行不禁背脊發麻!
  「你們怎麼回來了?諾安呢?」藍勳附在他們耳旁輕問。
  「我把她安頓在某處,先解決你的事再說吧!」項楚雲示意。
  藍勳點點頭,將目光轉向穆天行,一步步趨近他,怒火沖天的問話,由齒縫中迸出。
  「穆天成,我一直念在你是我父執輩的份上想放你一馬,想不到你不僅害死了我娘,還準備趕盡殺絕,你良心何在?」
  凌澈眉頭一皺,其震愕之情不亞於項楚雲,「二娘被他殺了?」
  「她在二十幾年前就已遭了他的毒手!」藍勳驟怒的臉龐青白交錯,弒母之仇未報,他誓不為人。
  「你們一塊兒上吧!反正我已經活不久了,無所謂與你們同葬此地。」穆天行扯高唇角,聲色俱厲,黑曈中還有著詭異的光芒。
  藍勳三人無不提高謷覺,均未忽略掉他神情的猖狂,彷若有著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念頭。
  「爹,你看誰在我手上?」
  突如其來的,穆蓉兒的聲音由門外傳來,當藍勳看見她身後的小或手中押著的人時,心頭一陣發寒,那種震懾狠狠劃破他心頭,就連項楚雲及凌澈兩人也不例外!
  「該死的,你們究竟怎麼幫我照顧她的,你們答應我的!」藍勳嚴峻的臉上此刻更是覆上一層冷冽。
  項楚雲愣在當下,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明明將諾安藏在一個非常不引人注目的樹洞內,四周雜草叢生,任誰都想像不到裡頭躲了個人,穆蓉兒不可能發現她的!
  諾安似乎也看出了項楚雲的滿心疑惑,不由得開口,「哥,對不起,因為我不放心,再加上洞裡蚊子又多,所以我推著車出來……」
  項楚雲聽聞後緊閉上眼,突然後悔了自己的決定,在這種情況下,真不知該不該放手一搏。
  「蓉兒,你做的太好了,我今天要讓他們嘗嘗生離死別的痛苦。」
  穆天行狂聲大笑,能在死前看見櫻木佟軒的後代一個個死在他手上,豈不快活!
  「穆天行,你別太過份了!諾安已經被你所傷,別再和一個女孩子過不去,你這種行為讓人不齒!」
  藍勳氣得筋脈爆裂,幾乎忘了胸口陡升的熱氣所產生的窒悶,只想衝上前搶下小或手中禁錮住的諾安。倘若不是凌澈死命抓著他,他早已不顧一切的闖過去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我讓你們全都死在一塊兒,在地底下做對地府夫妻,算是恩同再造呀!」
  穆天行嘴角噙著訕笑,無視於藍勳噴竄而上的怒氣。
  「你當真是無藥可救了。」項楚雲咬著牙,劍戢森嚴的盯視著穆天行。
  「不用廢話,去死吧!」
  自知性命已將告罄,穆天行撳下最後一道機關的按鈕,登時,地面漸漸下沉,頂上羅網罩下,他有意將他們全部活埋在此。
  小或見狀,嚇得鬆了手,諾安則趁空檔顛簸地奔向他們,「不,不要!」
  凌澈三人極有默契地同時出掌,三道勁風灌穿密網。所幸這道臨時搭建的機關做來克難,並非無懈可擊。剎那間,網布四裂,三人一飛沖天,藍勳順勢勾走了諾安。
  倒是穆蓉兒與小或拔腿奔逃時,被倒榻的屋脊給砸昏了過去!
  煙塵迷漫,黃沙遍野,待一切平靜後,小屋已頹倒崩塌,斜倚大樹旁!
  藍勳這才發現樹根處暗藏了一個石碑,上面刻著:莫瑕之墓。
  「娘……」藍勳撫著碑文,心頭感慨萬千,價值萬金的男兒淚,此時再也隱忍不住的滴在頰上。
  「帶二娘回去吧!將她與爹葬在一塊兒。」凌澈突兀地開口,態度極度中肯。
  「大哥……」藍勳猛然回首看著凌澈。
  凌澈點點頭,已代表了一切。
  「呼,終於可以回家了。」項楚雲歎了口氣,方纔他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翩翩和尚未出生的孩子,這種玩命的遊戲以後還是少嘗試為妙。
  「諾安,你過來。」藍勳突然說,看著她的眼眷戀正深。
  她聽話的走了過去。
  「這是我娘,也是你娘,一定是她保佑著咱們。喊她一聲娘,她一定會很開心的。」藍勳執起她的手。
  「我……我不知道有沒有資格喊……」她擔心她的腳傷──
  「在我娘面前不准胡說八道,也不可以蒙我。」他哪會看不出這小妮子又在鑽牛角尖了。
  「我可以嗎?如果腳傷不好?」諾安深顰抿唇地看著他,以尋求慰藉。
  「當然可以。」
  藍勳摟緊她,對著母親的墓前低語,四周霧氣漸漸蒸融,也代表著他胸臆中的那顆心再也沒有比此刻清朗。
  他愛諾安,此生不變、至死不渝……
          ☆          ☆          ☆
  項楚雲以王爺之名,將穆蓉兒綁到府衙定罪後,四人便踏上回程之路。
  藍勳手中抱著母親莫瑕的骨灰,神情已斂去感傷,換上精神奕奕,他相信母親不會喜歡見他愁鎖重眉,況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得處理。
  「二娘的骨灰交給我吧!你陪諾安聊聊,我和楚雲先到前面找找看有沒有喝的。」凌澈能意會出在這種場合,他和項楚雲實在不適合杵在中間,還是識相的先走人才是正確決定。
  「是呀!我也渴了。」
  被凌澈暗示性地踢了兩腿,項楚雲摸摸後頸,乾笑了兩聲。
  藍勳扯開俊逸的笑容,遞給他倆一個感激的眼神,「如果找著了,就多喝兩杯,別急著回來。」
  「行,懂你的意思。」凌澈與項楚雲相視而笑,連袂離去。
  「勳哥,我也有點渴了。」
  現正值午後,但燥熱的悶氣尚未消逸,的確熱得難受!諾安忍不住拎著水袖,搧了搧臉龐,粉紅的舌不時做出舔唇的動作,惹得藍勳心猿意馬!
  「怎麼辦?我也渴了!」凝望著諾安顧盼間的柔媚,他顯然有些失神了,有種想一口吃了她的衝動!
  「那咱們趕緊跟上呀!」
  「不,我解渴的蜜津就在這兒。」走了礙眼的兩個人,藍勳再也隱忍不住地吮上她的唇,深如汪洋的黑曈閃爍著撩動人心的火苗,他的柔情傾注在彼此短短四目交接的剎那;諾安熱情的回吻,事實上她正在假裝堅強,讓自己完全沉浸在他愛的光環下,細膩品嚐。
  她甚至發現這一路上,藍勳似乎有話想說卻遲疑地說不出口,雖然依舊談笑風生,但卻不經意由緊鎖的肩中流露出幾絲悵意,可想而知,這該是件不怎麼好的消息。
  諾安不願逼問,只因早該有的預感已告訴了她答案。
  所以,她極力配合著他,扮演著一個無憂無慮小女人的角色,將和他在一塊的所有美麗回憶珍藏起來,好讓她在漸漸憔悴的日後慢慢重拾品味。
  她不會讓他知道自己的決定,不會的。
  「我們回去後,在海拉山重新建一棟小屋,我們可以在那兒賞日出、看日日落。」輕拂去她鬢邊髮絲,還好,他沒瞧見她悒鬱不安的模樣。
  「我可以為你生養一堆孩子,他們可以在山上陪光豆一塊玩。」
  諾安丰采耀人的笑容足以安慰他的心靈,也逐漸軟化了他的緊繃,至於未來的事,以後再說吧!
  「對,這不就是我們的計劃嗎?」
  藍勳斂眉淺笑,令人無法看穿他的苦痛;據凌澈的判斷,諾安的傷若無情花的醫治,大概只有兩個月的壽命,而且會日漸枯槁,天,哪一個姑娘能承受這樣的後果!
  思及此,他情緒為之激動,在乎她的心都揪緊在一塊兒,雙唇更是不容閃躲的覆上她的唇,右手掌固定住她的後腦勺,將自己的眷戀、愛意,綿綿密密地傳進她口中,顛覆了她所有的思維。
  諾安亦被他突如其來的激情給駭住,如遭雷殛地一頭栽進他所給予的狂吻中,拿出所有的真心去感受他的愛意。
  「無論未來如何,我永不後悔認識你。」諾安凝視著他深邃的眼,莫名地說道。然,這種暗喻的口氣怎能輕易讓藍勳忽略呢?難道她知道什麼了?
  「諾安,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鑿刻般的英俊面容閃過一絲錯愕,整個人籠罩在一股將要失去她的恐懼中。
  她淡然的笑了,「你怎麼了?瞧你都冒出了冷汗。」
  諾安伸出手,以絲絹輕拭他額上的汗珠。
  藍勳默然不語,他當真覺得她有點不一樣,只因她的笑含著太多悲哀。如果她和以前一般大聲哭喊咆哮,他反倒安心,現在的她冷靜的人不平常。
  此刻的她,就好像當她剛知道自己腳傷時的異常冷靜。
  他攫住她的手,「諾安,無論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記得,我都會在你身邊。」藍勳忙不迭地提醒她。
  「我知道。」藍勳的緊張無時無刻不揪著她的心,是的,他是愛她的,有了這項認知,她應該快樂才是。但為什麼她還是忍不住想哭呢?
  忍住淚,她看著項楚雲他們消逸的方向,「別讓他們等久了,我們快走吧!」雙手滾動著輪軸,她往前邁進。
  「諾安,你到底是怎麼了?」藍勳似乎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沒回答,只輕轉過頭嫣然一笑,「快點兒,我大哥在跟我們招手了。」
  藍勳快步跟上,推著她前進,然心中卻有個聲音不斷告訴自己,諾安有問題,她百分之百的有問題。
          ☆          ☆          ☆
  由於腳程加快,回到櫻花鄔的時間要比去時快了將近三天,當龍越見到他們時,不開心地道:「天哪!你們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快悶死了。」
  「是嗎?沒人吵你們,過過兩人世界的生活豈不羨煞人!」凌澈迫不及待的擁住奔進他懷中的嬌妻,對著龍越語出調侃。
  「天地可鑒,我和憫憫哪敢太過恩愛呀!這豈不刺激了大嫂。」
  龍越對凌澈眨眨眼,交會著男人才懂的眼神。
  「龍越,你要死了!耍嘴皮子居然耍到我頭上來了。」蘭薇噘起紅唇,縮在凌澈懷裡發起嬌嗔了!
  「是我不對,大嫂不好惹,那我找弟妹聊聊天總成吧!」
  龍越轉首,找尋諾安的身影,竟發現她仍坐在輪椅上!「怎麼搞的,你們這次去沒找到解藥嗎?」
  憫憫和蘭薇也才正視問題的嚴重性,異口同聲,「沒找到解藥?是真的嗎?」
  「難道沒找到穆天行?」龍越忍不住又問。
  「找是找到了,不過……」凌澈遲疑地看向悶不吭聲的藍勳。
  「不過什麼?你倒是說話呀!」蘭薇已捺不住性子地催促著。平日凌泓說話很少吞吞吐吐的,今天怎麼了?好像他們全都不對勁!
  「穆天行沒有解藥,所以我們只好回來了。」
  回答的是諾安,瞧她侃侃而談的輕鬆模樣,似乎受傷的人不是她,這也是令藍勳為之不安的原因!
  她的鎮定讓他害怕。
  「天哪!那怎麼辦呢?」憫憫驚呼!
  「我們回來找唯一的希望,我帶諾安先離開一會兒了。」對,情花是他倆全心寄托的主角,他不能再耗時間在寒暄上了。
  推著諾安,他來到鄔內靜謐的一角,情花就是生長在那。
  但遠遠望去,看見的卻是一株株垂頭喪氣的乾癟花兒,藍勳與諾安的心也重重的墜到谷底,他更不知該如何安撫諾安。
  「沒關係,這些是早就預知的不是嗎?」她沉沉的開口,想不到她的反應如此平靜。
  「你知道!」他為之錯愕。
  「我早就由你的左右為難的表情中窺見事實了。我想,既然穆天行的情花已謝,這裡的情花大概也脫不了一樣的命運,所以我早就想開了。」她回眸輕笑,在陽光的映照下,她彷若是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瑤池仙子!
  既是已不抱任何希望,他也應該不會摔得太重吧!諾安自問。
  「那麼你……」藍勳面對她的冷靜居然說不上話,他真怕她會厭世。
  「我不會想不開的,你大可以放心。我要親親密密的與你相守,即使時光短暫,也不放棄。」淚盈於睫,她將她的悲哀藏在心中。
  藍勳臉色稍霽,「記住,你答應和我相守一輩子,也別氣餒,情花傳聞有情即會開花,相信我們的愛一定能感動它的。」
  只要她別再自戕,不再有離去的念頭,給他時間,他相信真愛一定能感動天地,然而這段路艱難,他需要有她一塊奮鬥。
  諾安點點頭,撼動於他的說法,卻不敢再抱任何希望,「帶我四處走走看看好嗎?西域酷熱,來到這裡的涼沁讓人好舒服。」
  她天真的裊裊氣質,很自然地流露在舉手投足間,只見她張開雙臂深深吸了一口氣,便漾開了笑顏!
  藍勳也感染了她的輕鬆,對她扯出一抹魅惑的笑意,儷影雙雙漫步在這綿綿花海中,只是他不懂她的想法、她的強顏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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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4-7 09:21:06 |只看該作者
第10節

  一個半月的快樂時光已逝,諾安除了行動不便外,其餘與一般人並無不同,這也使得他二人暫時忘了一切煩人的心事,發自內心開心地過上了好一陣子!
  一早,藍勳便去貝爾湖釣魚,他說這時正值鱒魚活躍時期,據大哥說,鱒魚有利於肌肉再生,因此他決定好好釣上幾尾給諾安「進補」。
  凌澈大哥陪著蘭薇姊回娘家,龍越二哥又和憫憫姊去市集購物,大哥項楚雲也在三天前在諾安的軟硬兼施下趕回王府陪翩翩,如今無聊的她只能枯坐在銅鏡前打理著自己,心頭卻不禁哀歎:廢人終究是一無是處啊!
  整天坐在這裡混吃等死,這不是她要的生活呀!
  魚挭梳刷過髮絲,隨髮梳輕瀉而下的卻是一把掉落的烏絲!諾安心跳登時漏跳了一拍,她迅速挪近銅鏡,看著照映中的自己,額前微禿、眼角微陷,這是她嗎?
  驀地,閃過她腦海的,竟然是穆天行垂死掙扎前那其貌不揚的德行。
  難道自己即將成為第二個穆天行?
  不,她不要!
  她可以靜靜待在藍勳身旁死去,也可以承受永遠成為瘸子的事實,但她不要讓他瞧見醜陋的自己。
  怎麼辦?怎麼辦?即便死,她也要給他一個完美的印象,她不要像一個巫婆似的倒在他懷中。
  天哪!誰來救救她。
  離開嗎?但她捨不得藍勳;不走,她又沒辦法讓他瞧見自己如同怪魔似的面容。
  看了看這間滿是綺旖浪漫回憶的房間,她痛心疾首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猛一抬頭,她看見鏡中那日漸憔悴的身影,連自己都嫌惡的模樣,藍勳又怎受得了!
  走吧!能走多遠算多遠,反正別讓他找到她就是了。
  反正不就是快要死的人嗎?去哪兒死不都一樣!
  轉動輪軸,她出了房門。多虧藍勳細心,把這裡的階梯、門檻全剷平了,給予她一個無障礙空間,就連出鄔的路上,也怕她不方便,在櫻瓣上鋪了層滑面石,讓她毫不費力的可自由在櫻花林內漫遊。
  諾安一泓清淚滑落面頰,是的,這也方便了她的逃避與離去。
  出了鄔,她慢慢滑行到海拉山底,前面有斜坡,後面便是藍勳垂釣的貝爾湖,進退維谷之下,她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再不快走,又擔心被發現了,到時候不僅嚇著了他,也讓自己心碎。
  算了,試試吧!她用力轉動輪子,往斜坡上邁進,幾度都因為有碎石絆住差點翻車,倒滑下山。
  經過許久的努力,她漸漸度過了頭一個斜坡。諾安氣喘吁吁地往上看,前面那段陡坡卻更駭人,旁邊又是深崖狹谷,一不小心鐵定會墜入崖底!
  心一橫,她決定試試。
  霍然,她瞧見前方陰暗的樹影中有兩道微光輕閃,翠綠的光芒煞是好看。
  她記得它!「光豆?」
  光豆步出陰影,對她輕嚎了聲,像是打招呼。
  諾安笑了,「我變醜了,虧你還記得我。」
  光豆眨了眨眼,不再有任何動作。
  她驀地想起當初光豆救她的情景,它可以將她扛在背上逃逸。於是她問:「光豆,勳哥說你有靈性,我說的話你聽得懂吧?」
  很意外地,它居然會對她點點頭。
  諾安像抓到了一簇希望的微光,急急又問,「那你能不能帶我離開?我不能再回去了,求求你,光豆。」
  諾安淚盈於睫,似乎感動了光豆,只見它斜著頸子,好似正揣度著眼前這位柔弱女子心裡的想法。
  「還是我變醜了,連你也不想理我了?」她眼中漾起一抹愁思,勉強地擠出苦笑,「我真的不能回去。」
  見光豆始終保持著打量她的表情,沒有任何反應,諾安洩氣的垂下頭,「算了,你終究只是匹狼,我還巴望你能懂我的意思。」
  她打算,如果再想不出法子,她就跳進狹谷吧!
  現在想想,與藍勳生離的痛苦比起來,死別已經不足為懼了!
  然而在她打消一切希望時,光豆卻對空長嘯了聲,而後緩步走向她,將她拖下車安坐在自己的背上。諾安欣喜的抱住他毛絨絨的頸子,看著它拔開四肢往山頂上直奔而去!
  疾勁的風拂過臉龐,諾安已好久不曾感受到這種舒爽的感覺了,離情依依的淚斜飛於週遭的氣流中。
          ☆          ☆          ☆
  「諾安,你瞧,我帶回了什麼?」
  藍勳手拎著兩條魚,興高采烈的奔回櫻花鄔,卻在房裡撲了個空!
  一絲驚懼的感覺劃過心間,他甩下魚衝往大廳,正巧遇見剛由巿集回來的龍越與憫憫。
  「二哥、二嫂,你們看見諾安了嗎?」
  心急之下,藍勳的劍眉已不自覺地往上掀;此刻已近晌午,鄔外艷陽高照,她該不會跑出去了吧?
  「諾安!沒有啊,我和憫憫也才剛回來。怎麼?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好呀!別丟人了。」對於藍勳的焦慮,龍越彷若是視若無睹,還饒富興味地挪揄起他來了。
  「二哥,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我去找她。」
  藍勳濃眉深鎖,瞳中有股極欲淪陷的致命焦灼,丟下一句嗟歎後,他狂奔而出!
  「龍越,你瞧你這個玩笑開大了。」憫憫瞪了他一眼。
  「逗逗他而已嘛!我怎麼知道諾安真不見了!她最近一切都很正常呀!不至於說走就走吧!」
  龍越對憫憫使了個無辜的眼神,恨不得吞回自己剛才胡謅的話。
  「也對,昨晚我看她還有說有笑的。這樣吧!你跟去瞧瞧,多個人找會快些。」憫憫心忖,以後還真不能把諾安一個人放在鄔內。
  「好,我這就去瞧瞧。」龍越頷首,立即尾隨而去。
  藍勳和龍越幾乎找遍了整個鄔內依然找不到諾安的蹤跡,藍勳心緒亂飛、牽腸掛肚,整個人陷入一種窒人的緘默中。
  該死,她會去哪裡?
  他後悔了!他不該把整座櫻花鄔都改造成無障礙空間,原擔心行動不便會造成諾安的困擾,現在才知道他的體貼居然是活生生把她趕離了自己。
  為什麼毫無預警呢?
  思及昨夜,她還纏綿地棲在他懷中,聽他傾訴真愛,不過一夜之隔,她居然悶聲地走了!難道她就是這麼地不相信他?還是……還是她發現了身體上出現了某些異狀,因而不敢面對他而逃離?
  對,就這個可能性最大,那表示她的病情開始發作了!
  他擰起眉心,眼神中出現了一抹憂傷,氣急敗壞地往櫻花樹上猛捶數拳,致使櫻瓣如雪紛飛……
  「要不要出去找找看,依這情形,諾安很有可能出鄔了。」龍越手扠著腰,蹙眉凝望著四週一片雪景。
  他的話如同醍醐灌頂似的,澆醒了沉溺在悲傷中的藍勳,他眼瞳霍然右亮,「對,她架著輪椅一定出鄔去了,鐵定走不遠,我這就去。」
  話語未歇,藍勳已如一道勁風般,輕掠龍越身前,往鄔口處疾馳。
  龍越見狀搖搖頭,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藍勳幾乎找遍了整個貝爾湖四周,差點沒將湖面給倒灌過來,然依舊希望落空,諾安就像石沉大海般,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不──上天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
  陪他一塊兒團團轉了半天的龍越,不禁懷疑,「不可能,她不可能就這麼不見了!她的行動不便,這四處不是山巒就是水壑,怎麼可能說走就走!」
  「可是該找的地方我都找過了,該不會她遇上了什麼……該死的!」
  他的心臟忽地抽緊,向來冷靜的曈眸頭一次抹上失措。
  「別斷定的太早,這樣好了,我往東方去找,你往海拉山的方向去看看。」龍越建議,畢竟一個人不可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消逸無蹤。
  「海拉山!怎麼可能?」
  藍勳一開始就不相信諾安能上山,也因此完全將海拉山這個地點否決掉。
  「試試看吧!諾安外表雖柔弱,但內心卻是無比強韌,說不定她偏偏往你意想不到的地方跑。」
  「罷了,我就去找找看吧!」藍勳端著一張冷硬的臉孔,一咬牙直衝海拉山。
  剛跨上山巒,不遠處他就驚見諾安的輪椅!可是人呢?
  「諾安──項諾安──」雙手圍在唇際,他猛然狂吼,卻只聽見陣陣自己的回音!餘光瞥向一旁狹壑,谷深數十丈,難道她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諾安,你到底在哪兒,為什麼要離開我?」
  藍勳雙手緊緊扣在扶把,企圖想感受她的溫度,卻什麼都沒留下,垂首看向深不見底的深淵,眼角的淚終於潰堤,倘落谷中。
          ☆          ☆          ☆
  十天過去了。
  藍勳也整整當了十天的行屍走肉!
  自從發現諾安極可能掉落溪谷後,他便在谷中找了近三天三夜,直至沒有任何一絲蛛絲馬跡才返鄔。
  未見屍首,他絕不放棄!
  可是橫亙在眼中的那份悲愁與思念,卻無人能懂。此刻他正站在崖上,雙眼須臾不離開谷底波濤翻騰的景象,想像著諾安到底是去了哪兒?只是十天已過,她的病情是否更嚴重了?這抹憂心總是纏繞在他腦際,使他夜夜無法安睡。
  「回去吧!瞧你都瘦了一圈了。」
  聞訊趕回的凌澈終於在這兒找到了他,藍勳最近每每天未亮就出門,總是拖到三更半夜才回來,他真擔心再這麼搞下去,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的。
  「回去全是諾安的影子,我受不了!」他緊緊閉上眼,不讓淚水再度洩漏出力他的脆弱。
  每每回到鄔內,每一個角落都會浮現她的幻影,讓他害怕,他怕這是她回來找他的魂魄,他不要她死,不要!
  「那麼飯總得吃吧?我想諾安即便不在了,也不希望你……」
  「你給我住口!你憑什麼說她不在了?」
  首次,藍勳學會了對凌澈謾罵,向來他一向是最懂得兄友弟恭的,可惜悲哀已經蒙住了所有理智。
  「櫻木藍勳,你醒醒可不可以?」
  凌澈拽住他的肩猛力搖晃著,如果可能,他多希望能晃掉藍勳身上的脆弱與消極,如果可能,他多盼望藍勳能重新拾回往日的笑容。
  可惜,他像是沉淪於忘我的流沙中,只有越陷越深。
  「我醒或不醒全不關你們事,都別理我,省得浪費你們的同情心。」一時間,他將積壓在胸口的郁氣全都吼了出來!
  「你該冷靜!」凌澈嗟然。
  「我夠冷靜了,要不我早就離開這裡。」藍勳猛然轉首看他,眼中的光芒是認真的。倘若他不是對諾安的生死還抱有一線希望,他當真會就此離去。
  或許當個忘情的方外之人吧!
  「你──別忘了,你還有我們這些做哥哥的!」情殤雖苦,但親情的彌補難道就不能稍稍療養傷痕?
  藍勳痛苦地抱著腦袋呻吟,俊逸的臉上微微地抽搐著,「對不起,大哥。你就讓我靜一靜吧!我會回去的。」
  凌澈欲言又止,只好舉手搭上他的肩,重重的拍了兩下,而後旋踵離去。
  藍勳深吸了一口氣,也逐步走下山,來到櫻花林,每一個腳印都有著對諾安的思念和回憶,這一層層裡住自己的相思幾乎令他窒息。
  不經意地,他走到了種植「情花」的地方。
  藍勳對著花兒苦笑,「你不是有情即開花嗎?難道這一切只是傳說。」
  他陡然坐在地上,俯看一朵朵早已乾枯的花枝,「你知道我對諾安的感情嗎?我愛她,可以不計較她變成任何模樣,但是她不肯與我共度困境,也拒絕了我的愛。」
  沉浸在悲傷中的藍勳,渾然未覺向來無刺的情花,居然在枯萎後長出了尖銳的刺,密密叢生。
  「告訴我,怎麼樣你才能再開花?」
  他埋首在花叢枝枒內,不在乎被尖銳的刺弄得滿身是傷,只是喃喃念著:「哼!就算開花了又能如何呢?她已經不在了。」
  他鮮紅的血沿著花莖慢慢流進土裡,乾涸的泥土得到情血的滋潤漸呈鬆軟,枯萎的枝枒也略顯青翠,正慢慢的復甦當中。
  「該死的,她到底在哪裡?」他瞪著情花。「你別告訴我她死了,不准告訴我她死了,知道嗎?」
  藍勳定定望著手中物,發覺它好像有一點改變了,「奇怪了,諾安不在你該傷心呀!為什麼還會變了顏色?」
  瞬間,他手上的情花居然當著他的面,由枯黑的顏色慢慢轉變為嬌艷欲滴的大紅花瓣,已禿了的花蕾也漸漸添上了嫩白的花心!
  花蕾重生,花瓣齊揚!
  藍勳驚駭地猛然鬆開手,這才發現放眼望去全是一株株嬌美盛開的情花!
  「這是怎麼回事?」他赫然跳起,死盯著眼前的一切,深怕只是一閃而過的幻影罷了。
  難道情花是受了他的感動,所以……
  完了,他腦中的思考能力、邏輯組織全亂了!
  待他頭腦清晰了些,他才發現,沒錯,情花是受了他的感動驟然開花!可惜諾安呢?他該如何找回他的諾安?
  不,好不容易情花盛開,他不甘心諾安竟然就此消失,他非得找到她不可,否則絕不罷手。
  隨手拔了株情花,他又狂奔向海拉山,求天吧!
  藍勳相信,既能感動情花,必能感動天地,他不會讓諾安就此消失,他非得把她找出來!
          ☆          ☆          ☆
  躲在洞中的諾安神形憔悴,她不敢照鏡子,更不敢觸碰自己的臉,深怕那種毛骨悚然的觸感會令她害怕、嫌惡。
  也幸虧光豆的照顧,見她疼痛,它會去山上採些藥用青草為她敷傷,更會摘一些可口的果實讓她解饑。對一隻獸類來說,它的這種照顧已可謂是無微不至了!
  然而日復一日的過去,她的病情並未得到改善。
  「光豆,謝謝你,我可能不行了!」她氣息微薄,虛弱的抬手輕觸光豆的額,如和風般的笑容,輕掠過光豆的眼曈。
  光豆垂首低吟,嗥出傷感的音調。
  「你可以將我扔在湖底、埋在山頂,就是別讓勳哥看見我現在這個模樣,好嗎?」她強忍著悲痛說。
  光豆瞠大帶綠芒的眼,好似搖著頭,不同意她的說法。
  見它似乎不茍同,諾安著急地道:「求求你,光豆。」
  光豆長長一嗥,綠芒被霧氣所蒙,像是在哭泣。
  「你是在為我傷心嗎?謝謝……咳……」諾安說到這兒,突如其來的一陣劇咳,嘔出了大量鮮血。
  光豆見狀,吃驚地後退了一步!
  它還沒答應她剛才的要求呢!諾安想再多說些什麼,卻已力不從心,「求求你,不要……」
  諾安昏厥了!光豆躲在一旁粗喘,須臾,它拔腿旋身奔下山,不管諾安的請求,它必須找到救星。
  快到山底時,它與藍勳不期而遇!
  「光豆?」見了它,藍勳才恍然察覺自己為了尋找諾安,已許久沒上山見它了。平日它總是躲在深山中,這會兒怎會出現在這裡?
  光豆像是見了救星般長嘯一聲,用嘴銜住藍勳的衣袖往山頂比了比。
  「什麼意思?」藍勳仍是一頭霧水。
  光豆甩甩頭,不再猶豫,拔起四隻長腿疾速往海拉山頂跑;藍勳瞇起眼,瞪視著它矯捷的動作,感覺出它似乎要他去見什麼東西,於是騰起身尾隨追上。
  過了山腰,光豆帶著他來到它的洞穴中,藍勳帶著遲疑跨步進去,卻在洞口被眼前的人兒震懾住了!
  她頭髮稀疏、臉皮皺攏、眼角深陷、眉淡不清,宛如一個歷經滄桑的老者!但他仍看得出她不是別人,是他心愛的諾安。
  「諾安!」
  他衝向前,趕緊把她摟進懷中,急促的在她耳畔輕喚:「諾安,你醒醒,你別嚇我呀!」輕觸鼻息尚有餘溫,他微微放了心。
  「情花又開了!諾安,你知不知道?」他抱著她好緊好緊,幾乎將她揉進心裡,嵌在心上。
  老天,她為什麼不醒呢?
  突然,藍勳瞧見手中一直緊握的情花,對,他可以拿它來救她呀!
  猶記得當初見到穆天行點燃花莖,靠著煙霧支撐體力。藍勳在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便依樣書葫蘆的以蒸香治療她。
  不久,徐徐煙霧瀰漫整個洞內,諾安在吸取情花的香味後,攏聚的眉頭已漸漸散開,不再表現出痛楚的表情。只是她為何依然沒有轉醒的跡象?
  「不行,再這麼下去,諾安還是會有危險。」藍勳自言自語著。
  突然,光豆晃進洞內,吃起地上殘餘的果子,使他突然想起,何不讓諾安食用情花,說不定會有作用?
  如果情花能救人,應該不會有危險才是吧?
  罷了,試試吧!
  然而昏迷不醒的話安壓根沒辦法咬合或吞嚥任何東西,黔驢技窮的藍勳只好先將情花含在嘴裡咬碎,再哺啐給她。
  情花的劇毒早已敵不過他對她的愛,他當然已免疫了。
  試過幾次,諾安終於有反應了!睜開矇矓的眼,納入瞳仁裡的是藍勳那張焦慮不堪的面孔,此刻的她以為自己正在夢中,他來夢裡見她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
  不,她現在這個鬼樣子怎能見他!但她卻提不起勁兒推拒他不時傳進她口中的熱力,與香味四溢的東西。
  那是什麼?和著他的溫熱的情愛是如此的可口。
  藍勳發現他口下的絳唇似乎有了動作,他愕然地抬頭,眸底全是驚喜,「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諾安側著腦袋,看著他許久,禁不住伸出手撫觸他的臉,熱力傳至手心,逐漸發現這不是夢,他是真實的人體!
  「啊!」
  她躲至牆角,將整張臉埋在手心中,不願再抬頭。不斷抖瑟的肩,說明了她有著深切的恐懼。
  「怎麼了?諾安。」藍勳憂心忡忡的靠過去。
  「你別過來,你走!」她整個人縮在角落,始終不肯抬起頭。
  看著諾安一直掩著面,不願面對他,他心中已大抵知道她的顧慮,「你為什麼悶不吭聲的離開?為什麼不想想當我找不到你時,心裡會有多著急?你的容貌有了變化應該告訴我,而不是一味的逃避我!」
  「我現在只是個醜八怪,你別理我。」他的話完全開啟不了她此刻封閉的心靈,只使得她更畏縮。
  「我為什麼不能理你?你是我老婆呀!」藍勳眉頭輕輕一皺,憤而扣住她的雙肩,他的臉就在咫尺,重重的粗獷氣息吹拂在她臉上。
  「求求你,讓我保留一點自尊,就當我們緣盡於此,你別再糾纏我這個面目可憎的醜女。」
  諾安忍住嗆鼻的心酸,句句出自肺腑,卻也狠狠地啃噬著她的心。
  「你以為我是個膚淺得只重視外表的男人?」低沉的嗓音漸漸散發出不尋常的音律,毫不遮掩的闖入一顆無措的芳心。
  「連我都憎恨我自己,何況你。所以,你不要在意,此乃人之常情,我能接受,你就當我從未出現過,忘了我吧?」他依然是如此具有魅力,自慚形穢下,她怎能還賴著他。
  她相信自己終究學得會放下,只是過程是痛徹心扉的。
  藍勳聞言,猝然如箭離弦地衝向她,硬是扭下她的雙手,緊掐住她的下顎面對自己,「項諾安,看見沒?我現在已把你看透了,我有嚇著嗎?其實,早在剛才我已吻了你,如果你不復記憶,我可以再做一遍。」
  他的吻如狂風驟雨般灑在她臉上,吻遍眉、眼、鼻、唇;深摯的愛如同潮水般洗刷掉她封閉在外的硬殼,也抽離了梗在她心中的介蒂,使得諾安漸漸包容他所有的付出。
  她怎麼那麼殘忍,居然狠心的要他忘了她!
  「勳……」諾安被他吻得暈頭轉向,吶吶地吟不出聲。
  「說,你要我,不再討厭我。」藍勳定定地看著她,語氣是霸道的命令。
  「我怎麼會討厭……」天,他怎麼可以用這種眼光看著她,現在的她一定像個小老太婆,又醜陋又噁心。他還敢吻她,怎麼會這樣呢?
  他還說她討厭他,這句話應該是她問的才對吧!瞧他那一臉專注,是真心愛著她才會出現的溫柔眼神,諾安都快融化其中了。
  「你快說話呀!」他故作鎮定的面對她猶豫不決的臉色。
  受了感動,諾安挺直身,勇敢的面對他,不再掩掩遮遮,「我愛你,我要你,如果你不嫌棄我,那我決定一輩子跟著你,直到上天奪走了我的命,或是你捨棄我的那一天。」
  藍勳緊張的情緒頓時放鬆,他笑咧了嘴,緊緊摟住她,「你終於要我了!謝謝你的不捨棄。」
  看,他說的是什麼話?謝謝她不捨棄他!
  受不了他的嬉笑表情,諾安溢著淚笑道:「你就會逼我開心。」
  「我還有更讓人開心的事情要告訴你。」看見她率真的笑容,如同擁有稀世珍寶般可貴。
  「什麼?」
  「你瞧,這是什麼?」他由身後拿出尚剩餘幾朵瓣葉的情花,臉上的笑意與暢快是掩不住的。
  「這是……」情花嗎?喔,她不敢想。
  「沒錯,它就是我們夢寐以求的情花,諾安,你有救了!剛才要不是有它,我還真不知該如何喚醒你。」藍勳控制不了陡升的思緒,吶出的聲音顯得高亢。
  「真是情花!」諾安以乾枯的手接住它,喜極而泣,「我真的不敢想像,它會再度開花!勳哥,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
  諾安心想,他一定是吃了不少苦,瞧他人也瘦了,深邃迷人的眼睛四周地出現了暗暈,是憔悴了許多。
  「當然是被我的深情、被我對你的愛感動的,現在你相信我不是個只懂得重視外表的俗氣男人了吧?跟我回去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在情花的治療下,回復原有容貌。」他低沉沙啞的嗓音會揪緊人心,迷惑人心的黑曈霸道且不留餘地的凝視著她,令她不忍拂逆。
  「好,既已跟定你,只要有醫好自己的機會,什麼我都願意一試。」
  「太好了。」
  事不宜遲,也為了爭取醫治良機,藍勳迫不及待的抱起她,返回櫻花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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