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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在赫蘭泰心目中的份量,顯然並不如她所想的那麼重要。
「如果我死了,你會感到難過嗎?」還是依然故我地活下去,找另一個女人頂替她的位置。她垂著頭自言自語,兩眼迷濛。
「吃你的飯。」他根本不甩瓔珞愚蠢的問題,動手用膳。
他不回答,他甚至向來很少正面回答過她的問題,任由他忐忑不安的心懸在半空中,飄飄蕩蕩。
她要把自己的一切奉獻到什麼樣的地步,他才肯打開心門接納她?
「你在乎我嗎?你曾經在乎我嗎?」她喃喃自語,一邊問,心一邊慢慢破碎。
她不需要答案,因為她知道他什麼也不會說,可是她停不了一陣又一陣的難過。他為何絲毫感應不到她糾結難安的焦慮?為何不體貼地給她一句回應?只要施捨她一句溫柔的話語,她就滿足了。
雖然他坐在瓔珞身旁逕自用膳,不曾把視線移到她身上,可是他一直敏銳地感覺到她的一舉一動。
他知道瓔珞暗處落淚。
女人為何一定要得到口頭上的保證才肯放心?他對她的在乎還不夠多嗎?他對她的呵護還不夠多嗎?他對她表露的一切,難道還不夠資格稱作溫柔?就算他在言語上的確太強悍,但他哪一次不是把她當作寶貝般地捧在手心上,深怕她受一點傷害?他已經給她許多特別待遇,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她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為什麼還要硬逼他吐出甜言蜜語,或回答一些毫無意義的問題?
那些就能代表他真的很在乎他嗎?
「你還記得你右肩受傷的經過嗎?」她的話語裡有微微的鼻音,先把一切感傷撇下吧,他的安危才是當務之急。
他停下進食的動作,她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你是為了救一名小女孩逃避熊掌攻擊,肩上才挨了那一記,對不對?」她抬起淚眼對上他的視線。「事情發生在一個月前,我想你的印象應該比我清晰,你是在聽到小女孩的家人在不遠處呼喚,已經沿路找來,才決定可以離開了,對吧?」
赫蘭泰手上的杯子滾落地毯上,驚異的雙眼牢牢盯著她不放。
她怎麼會知道這些根本不會有人知道的細節?事發當時,在場的只有他和那名小女孩,以及地上躺著的死熊,除非——
「你認識那個小女孩?」
瓔珞搖頭。「你再仔細想想,那些來搜尋小女孩的人,口中都在嚷叫著什麼。」
他皺起眉頭,那些人當然是在呼叫那名小女孩,如果他記得沒錯,他當時依稀聽得出他們嚷叫著「格格」的稱謂。
「是你族裡的其他格格?」
她再次搖頭,「你應該想得起她叫什麼名字?」
她在搞什麼?赫蘭泰不知道她在玩什麼把戲,可是她淒美迷濛的神情令他心悸,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話開始回憶。
他怎麼可能想起一個陌生小女孩的名字?他根本不認識對方,只是正巧路過時看見她遭大熊襲擊就直覺地衝上去救人。而後女孩的家人沿途搜尋而來,他也就離開,怎麼會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你知道的,你甚至還開口向她確認過。」她深切地望進他疑慮的眼底。
是,他好像是確認過小女孩的名字,但她為什麼會知道?
他愕然盯著眼前淒美的容顏,彷彿中邪,被她懾人心魄的美奪去了魂魄,明明是張絕色少女的面孔,卻漸漸有張甜美可人的孩童影像與之重疊。
「瓔珞……」他不自覺地喃喃,不敢相信腦中此刻所想的。他突然發覺一個月前救起的小女孩竟與瓔珞極為神似。一樣的雪膚、一樣的細緻五官、一樣的晶瑩大眼,宛如清澈碧藍的湖泊,美麗而幽遠。
「瓔珞!那個小女孩也叫瓔珞。」他不可置信地蹙眉凝視她。「你和她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兩人有許多相似之處,甚至外人不可能知道的現場細節她都瞭若指掌。
「我就是那個瓔珞,當時你救的是六歲的我。」
赫蘭泰愣了一會兒,她在說什麼?一時之間,他無法反應過來。甚至可以說,了大概明白瓔珞的意思,但腦子自動否定這種事存在的可能性。
「這兩顆熊牙……」她由衣襟內拉出暗藏的熊牙項鏈。「就是由你殺死的那頭熊身上取下,做為我的護身符,是我曾死裡逃生的證物。」
他一動也不動地僵坐著,睜著大眼盯著那對熊牙,「你到底想說什麼?」
「一個月前的你,和六歲時的我穿越時空,同在東北的狩獵圍場相逢,你就是在那時救了我。」她不斷地對他搖著頸上的鏈子。
「你的熊牙是十年前的東西,而我救人是上個月的事,兩者毫無關係。」
「有關!我就是那個小女孩啊,不然我為何說得出當時的一切細節?」她愈說愈激動,額上急汗涔涔。
他不相信瓔珞的話,只是擔憂她的腦子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現在坐在這裡和你談話的,不應是十六歲活生生的少女,而是早在六歲時就已死在熊掌下的小女孩。」
「你到底說什麼?」他一掌憤怒的擊在矮桌上,渾身怒火。
「你還不明白嗎?是我啊,被你拯救的小女孩就是我啊!」為什麼沒有人聽得懂她的話?為什麼一件再明顯不過的事卻沒人肯相信?
「不許哭!」他一看到也哀艷萬分的淚顏就會亂了分寸。「不准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是的,你也知道這是事實,為什麼要否認?」
「不要跟我裝瘋賣傻!」赫蘭泰的狂吼連帳外守衛的士兵都嚇到,他們一身冷汗地堅守崗位,卻不知帳內嬌弱的瓔珞下場會如何。
「我沒有。」她硬是忍下了痛哭的聲勢,一定要在他遠行前把話說清楚。「就像大家為了消除你的凶兆,替你娶妻改運一樣,我也是因為擔心你的安危才……」
「不要再跟我提什麼凶兆,惡運的事!」他向來不信那些怪力亂神的事。一個人的生死安危全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求助或聽信子虛烏有的謬論。「是不是費英東和思麟又在跟你胡扯什麼?」
他非剝了那兩個人的皮不可!
「和他們無關,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問題!」她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你危難當前,我不能讓你這樣離開。」
「人在沙場,本來就隨時都有危險。」她簡直過分大驚小怪。
「不是的,你為什麼聽不進我的話?」老天啊,她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赫蘭泰相信她?「你身上帶有死亡的凶兆,如果不想辦法化解,我恐怕再也看不見你活著回來。」
「住口!」他憤然起身,不小心揮倒了拉著他的瓔珞。他咬緊牙根,氣自己總是無法在怒火之下控制力道。
「赫蘭泰……」
「你閉嘴!我明天就要動身起程,今天特地早點回營不是為了聽你這些瘋言瘋語。」
「我不管你是從哪兒探聽我救了那名小女孩的事,那些全都與你無關!」他鐵了心指著淚眼婆娑的瓔珞大罵。「再讓我聽到你提一句這些狗屁不通的話,你就滾出我的營帳,再也別讓我看見你這瘋婆子。」
瘋婆子,她的一切苦口婆心全粉碎在他這三個字上。
她睜著空洞的大眼,淚水像斷線珍珠般一顆顆落下。她愣愣地趴坐在地上,傻傻地看著他憤然離去的身影。
她瘋了嗎?她好希望自己真的是瘋了,那樣她所說的一切就不會是預言,而不不可能成真的瘋話。
如果可以,請老天真的讓我瘋了吧!
「赫蘭泰,杭愛山傳來宣德大人的消息,駐守狀況十分平和,准噶爾族也毫無動靜。」費英東爬上碉樓,向正往遠處瞭望的赫蘭泰報備。
「今天依舊平安交班,換第一軍守備。」思麟一邊報告,也一邊爬上來看夕照景觀。「你又在遙望塔密爾河畔的佳人倩影啦,赫蘭泰?」
赫蘭泰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自在地踱向另一個方向。
來本博圖山駐守近一個月,他總會不自覺地望向塔密爾。明知天地遼闊,根本看不見遊牧地的景象,但望著那個方向,彷彿能更親近他思念的人。
「你實在不該在遠行前一天對著瓔珞大吼大叫。」費英東歎息地朝著塔密爾的方向發呆。
「對啊,瓔珞隔天送行時眼睛都哭腫了,好可憐。」思麟向來憐香惜玉,就算瓔珞不是他的女人,他也會心疼。
「你們沒事都躲在我帳外偷聽嗎?」赫蘭泰瞇起殺人似的眼光。
「什麼偷聽?你那天罵得那麼凶悍,帳外五里都感覺得到你咆哮的威力。」費英東一想到瓔珞就疼惜萬分。「你何必對她那麼凶呢?我知道你對愈親近的人愈控制不了脾氣,可是她是嬌弱的女孩,不能任你這樣罵的。」
「誰教她一直跟我扯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枉費他七早八早地提前回營,想和她徹夜纏綿,溫存耳語的美夢全毀在他的怒火下。
「我想她是不是太脆弱了?」思麟擔憂地沉下臉。「我們這些出入沙場的人,與家人相處本來就是聚少離多,但瓔珞似乎不太能承受分離的痛苦。」
「她必須要適應,而不是編一大堆鬼話企圖挽留我。」與她分離,赫蘭泰又何嘗不痛苦,他不也是照樣得捱過來。
「要不是瓔珞編的故事太離譜,我想我很可能會受她影響,替她勸你留下。」費英東想來也很無奈。
「你們覺得她是在編故事嗎?」思麟冷靜地望向他們。「或許我們三個都覺得她在扯謊,但她卻非常堅信她的絕對是事實。」
「自我欺騙!」赫蘭泰本想不屑地一哼,但那一哼卻更像是疼惜的歎息。「她只能騙自己,騙不了別人。」
「我看那不叫『騙』,而是她認為自己的幻想是真實的,是確實發生過的。」思麟說道。
「該不會……」費英東的臉色十分難看。「她腦子有問題?」
赫蘭泰蹙眉不語,沉默地望著在夕照下盤旋飛舞的雲雀。
「所以我說她太脆弱,受不了分離的打擊。」思麟一臉歉疚。「抱歉,赫蘭泰,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替你選個個性剛強點的女孩。」
「我只要瓔珞。」赫蘭泰的語氣再堅定不過。
「可是萬一她的腦子不太……」
「我只要這一個女人。不管她是瘋了還是病了,她就是我的。」赫蘭泰的話讓另外兩人愣得說不出話。
就某個角度來看,赫蘭泰十分冷酷無情,事實上他用情之深,更甚那些滿嘴甜言蜜語的溫柔男人。如果當初自己所愛的絕色美女,今日赫然發現原來是個頭腦不正常的瘋婆子,還有幾個人能像赫蘭泰這樣愛她如昔?費英東和思麟無法回答,如果真面臨這種狀況,他們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感情絕不會動搖,依然投注所有的心力去疼惜一個瘋子。
「有個摯愛的人真好。」思麟伸個大懶腰,語氣中滿是羨慕。「我想這次駐防行動完畢後,也該回北京老家,準備討個媳婦了。」單身的日子雖然逍遙,但也寂寞。
「對呀,思麟,你大阿哥不久前不也討了房媳婦了,現在該輪到你啦!」費英東實在好奇他那個花心大蘿蔔會討什麼樣的媳婦。「你該不會討個和你雙生大阿哥類似的妻子吧?」聽說雙胞胎連興趣和品味都很像。
「拜託!」思麟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大阿哥娶的女人不用看也猜得出會是什麼德行。破鍋總有爛蓋配,他的『燜蓋妻子』哪能和我的品味相比?」
「喂,你這句話裡有話只污辱你大阿哥,也污辱了你尚未謀面的大嫂啊!」費英東連忙伸張正義:「講話最好留點口德,小心以後會遭報應……」
「情況不對!」
赫蘭泰話一出口,另外兩人立刻收起輕鬆態度,嚴陣以待。
「怎麼了,有狀況嗎?」費英東和思麟再怎麼張望,也沒看到敵軍的動靜。
赫蘭泰也沒看到任何敵軍蹤影,但他心頭有極為不祥的預感。沉重的壓迫感逼上梁山得他心跳大亂,彷彿有什麼惡兆正一步步逼近。
「這些雲雀是不是瘋了,怎麼越來越多,愈叫愈淒厲?」思麟看著夕照下狂亂飛舞的雲雀,詭異地的氣氛格外駭人。
「赫蘭泰,這些雲雀怎麼淨衝著咱們繞?」費英東突然聯想到某個類似的景象。「雲雀……該不支是瓔珞的關係吧?」
「瓔珞?」他們雖然聽費英東轉述過,他護衛瓔珞來塔密爾的途中看到雲雀奇景,可是誰也沒認真放在心上。此時此刻一大片黑亂的飛影卻教人心驚膽戰,逐漸淒厲的鳴叫更添不安氣氛。
「是不是瓔珞……」
「將軍,有軍情急報!」碉樓下洪亮而慌亂的呼喝穿透雲雀的嘈雜聲傳上來。
「發生什麼事?」赫蘭泰下來聽取軍情的同時,費英東與思麟迅速調度軍力,整裝備武,隨時等候將軍下令。
「將軍,准噶爾族發動突擊,洗劫塔密爾河畔遊牧區!」軍情信差喘著氣急急稟報。
他們竟然攻擊他的遊牧地!
為了防止准噶爾族的入侵,赫蘭泰現率大軍防禦本博圖山,為預防萬一,還與順承郡王協議,由宣德大人駐守杭愛山,以防敵軍取道山南入侵,誰也沒料想到,准噶爾族會趁赫蘭泰率軍遠戍的時候,洗劫他毫無防備的遊牧地。
「將軍,准噶爾的人馬不僅突擊塔密爾遊牧地,搶走了所有的牲畜,連格格們也未能倖免,被他們一併劫走了。」
「來人!」赫蘭泰狂暴的怒喝聲震撼著整片守備區。「召集本部人馬,立刻跟我追回塔密爾。」
「遵命!」一整隊氣勢凌厲的清兵應聲而至。
「費英東、思麟!」赫蘭泰氣紅的雙眼充滿血絲,整個人像頭燃燒的猛獸。「派人通知宣德大人備戰,其餘人馬嚴守鄂爾坤河北岸,我要殺他個片甲不留。」
他的怒吼直衝雲霄,所有士兵的驚人應喝轟然響起。
夕照艷紅如血,燒遍整片天。
第九章
准噶爾族的大批突擊隊伍日夜兼程,廿多天以來馬不停蹄,以防赫蘭泰得知消息後率軍回防,後果不堪設想。
「將軍夫人,用膳吧。」准噶爾軍隊中一名貴族副將領札德命士兵們送午膳,擱在草地上。
「統統拿走,我不吃你們的東西!」雪格格高傲地斥退士兵們,端坐在地上。
札德一笑。「沒想到夫人竟和赫蘭泰將軍一樣強悍不屈,但這豈不是連帶害慘了將軍的小妾們?」他特別專注於另外擄來的兩姐妹中格外嬌小清艷的那一個。
「我們不接受你們的任何施捨,拿下去!」玲兒房間把姐姐藏在身後,不讓札德窺見。
當初他們劫走人質後,逕自認定雪格格就是傳言中赫蘭泰將軍最重要的女人,另外兩個衣著沒她華麗,氣勢沒她高傲的女子,應該就是他的小妾。
「你們再這樣挨餓下去,小心死在半途,會被棄屍山野喔!」札德半開玩笑半脅迫地笑著離開這群女人,留下食物擱在原地。
「雪格格……」瓔珞自玲兒身後探出頭。
「噓!」雪格格狠狠回瞪她,等到札德走遠了才低聲開罵:「你非要掀了大家的底嗎?說好不准叫我雪格格的,你竟還刻意搗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瓔珞也為自己的魯莽感到歉疚。「可是我們為何每次都要凶悍地斥退人家?」而且罵走人家以後還偷偷藏起一、兩塊麵餅,留著一大盤食物,假裝根本不屑吃他們的東西。
「你有點骨氣行不行?」雪格格不悅地低吼著。「要不是不吃東西會沒力氣逃走,打死我也不願接受他們的施捨。」
「喔。」瓔珞德行接過雪格格分給她們姐妹倆的麵餅。
瓔珞倒覺得那位副將領並不笨,他明知道她們是強撐著面子故作蠻悍,可是從不戳破這點,也算是替她們留點尊嚴吧。
「雪格格,謝謝你一路上一直替我頂著『將軍夫人』的名號。」瓔珞知道在這種非常時期,第一個會有危險的人質就是地位高的人。
「免了。」雪格格不領她的情。「我只是回報你沒以背上的傷在赫蘭泰面前告我一狀。」
「而且還可以過過『將軍夫人』的乾癮。」玲兒老實不客氣地諷刺她。
「玲兒!」瓔珞慌張地扯著妹妹的袖子,「對不起,雪格格,你別介意,玲兒畢竟年紀小,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我怎麼會不知道!」玲兒惱火地壓低音量。「我們是被抓來做為威脅赫蘭泰將軍的籌碼。如果真要說危險,會是我們兩個,不是頂著『將軍夫人』名號的女人!」
「玲兒!」瓔珞真會被玲兒尖酸刻薄的嘴巴逼死,連日來的兼程奔波已經耗盡她的體力,外加不安與恐懼,她實在沒力氣夾在玲兒和雪格格之間當炮灰。
「我們究竟會被帶到多遠的地方?」任雪格格再怎麼堅強,也不可能不怕。
「聲音!」瓔珞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
「你說什麼?」玲兒和雪格格都不知道她在回答什麼。
「你們聽不見嗎?」瓔珞極力側耳確認。「有一種……由地上來的共鳴,嗡嗡作響的從那邊傳過來。」
大家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片了無人跡的山谷,沒有動靜。
雪格格非常不高興地轉頭瞪瓔珞,感覺自己好像被她耍了。
「姐,我知道你希望清軍趕快來救我們,但是請你堅強一點。與其妄聽幻想,不如思考一下我們該如何逃跑。」玲兒對瓔珞的妄想症狀也有點無奈。
「啊,呃……對不起。」瓔珞沮喪的垂下頭啃麵餅,為自己其實也不太確定的直覺感到羞愧。她的確有期待,非常非常的期待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有時想到連做夢或現實都不分,抓著床邊的人就叫著心裡惦記著的名字:赫蘭泰。
「將軍夫人,準備啟程了。」
准噶爾族士兵這一催促,她們又得騎上馬開始沒命地趕路。
雪格格和她的侍女共騎一匹馬,瓔珞則坐在玲兒身後共騎另一匹,她們的馬韁均由札德牢牢牽引著,難以逃脫。
「副將,狀況有異,大將請您快速前往右翼,有緊急軍情商議。」
一下子整支隊伍的氣氛凝重起來,馬匹奔走的步伐帶著不安的躁動。
「這是怎麼回事?」玲兒差點被身下腳步混亂的馬兒摔下草地。「姐姐,你抱緊點,別摔下去。」否則會被馬兒亂腳踩死。
「玲兒,真的有聲音,而且就在很近的地方。」雖然瓔珞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但她直覺認為那就是令人准噶爾族人馬不安的原因。
「是清軍!我們中埋伏了,快退!快!」前方准噶爾族將領第一個看清狀況,立即高聲下令。
「西側也是清軍,我們被包圍了!」一時之間,准噶爾族士兵隊形大亂,慌張失措。
「往北,渡河退避!」前方將領的明確指示,將所有重心調往同一個方向,快速撤離。清軍的襲擊來得太突然,氣勢哪暴風驟雨,准噶爾軍在毫無警訊的狀況下根本備戰不及,只能先撤退以穩住陣勢,再做反擊。
「等一等!你要帶我們去哪裡?」雪格格頑強地抵抗牽引著韁繩的士兵。「清軍已經到了,休想我們會乖乖地跟你走。」
「雪格格,我不是准噶爾兵,我是赫蘭泰大人的手下。」剛才接替札德牽引馬韁的士兵連忙公佈身份。「屬下是奉命牽引你們避開戰場的。」
「你沒憑沒據,要我們怎麼……」
雪格格還沒吼完,逃避不及的敵軍與衝鋒陷陣的清軍立刻殺成一片,呼聲震天,場面一片混亂,處處刀光劍影。
「格格,請你們快跟著我避開!」無奈不論士兵如何牽引,雪格格硬是寧死不屈。
「跟他走!他是赫蘭泰手下的親信,快跟他走!」玲兒在戰火熾烈的喧鬧聲扯著嗓門大吼。再不快走,她們恐怕真會死在兵荒馬亂之下。
「玲兒,你……」她怎麼會知道那是赫蘭泰的親信?可是瓔珞被四周混亂的場面及刀光劍影嚇得縮頭縮腦,深怕遭到波及,根本無法詢問。
「快!格格快點!」那名士兵騎在馬上拚命拉著她們的坐騎前進。
「快!格格快點……」雪格格一邊急急控制馬韁,一邊努力穩住身子。「馬被嚇壞了,根本不聽我使喚呀!」
「把馬頭蒙起來!快脫下你的外褂把馬頭蒙起來!馬兒看不見戰火就會乖乖地跟你走,快!」玲兒大聲叫喊。
「玲兒……」瓔珞抱著玲兒的身子嗆咳著。她是她們這一行人中最末尾的一個,被戰火熏得七葷八素。
瓔珞在一陣陣劇烈的咳嗽之後,猛然抬眼就看到左側一名中箭士兵連人帶馬地向她們倒來。
「玲兒,小心!」瓔珞在她身後驚慌尖叫。
玲兒身手俐落,掉開馬頭就避了個方向,瓔珞卻在她身後重心不穩,整個人摔下馬。
「姐姐!」玲兒發現地上插著一把斷箭,正對瓔珞的背後中心。
她什麼也不敢看,緊緊閉起了眼睛。
聽見玲兒那樣淒厲的叫喊,瓔珞知道自己完了。她不敢想像自己的死狀有多慘烈,心中只有一個遺憾:她見不到赫蘭泰最後一面。
「赫蘭泰……」這是她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句呼喊。
她昏厥過去,聽不見喧嘩震天,看不見戰火連綿,也不知道自己在被地上斷箭刺穿背部之前,就被一隻大手猛然拉進懷裡。
她的意識一片空白,身子也像羽毛般飄逸輕盈。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感覺到強而有力的暖流包圍著她,緊緊地擁著她。有張熾熱的唇貼在她臉頰邊,不斷喃喃喚著她的名字。隨著緊密的親近,她聞到熟悉的男性氣息——混合著馬革、草原以及粗獷豪邁的迷人氣息。她還來不及想起曾在何時何地聞過這氣息,就墜入了更深、更遠的夢境。
西北戰役,清軍告捷。
這次與准噶爾族的征戰歷時三個多月,行軍千里,一路上大小戰役十餘場,終於在赫蘭泰的佈陣與圍剿之下大獲全勝。准噶爾軍隊損失慘重,主帥及將領們僅率數百騎兵倉皇逃走。
歷經數十個擔驚受怕的日子,瓔珞終於等到他凱旋歸來。
她只知道在清軍攻打敵軍,而她不慎落馬之際,是赫蘭泰殺出重圍趕來救她。清醒時她已返回塔密爾的途中,而赫蘭泰卻早往西北方向繼續追擊准噶爾軍。
她當時甚至沒機會見他一面,就再度分離三個多月。
清軍凱旋返回塔密爾當日,瓔珞足足在草原上等了一整天,任誰拚命地勸,她也不肯回營。等到清軍的隊伍出現在遠方時,她再也按捺不住眼淚,發了狂似的奔進隊伍中,搜尋赫蘭泰的身影。
「赫蘭泰!」她流著眼淚拚命喊著、找尋著,像個迷路的小孩。「赫蘭泰!」
「瓔珞格格,將軍在中間部隊。」士兵們紛紛為瓔珞指點赫蘭泰所在的方向。
「赫蘭泰!」她一路喊,一路跑著掉淚。淚水任她再怎麼抹也抹不盡,總在眼眶中打轉,摸她的視線。
「瓔珞!」費英東按住她的肩頭。「你怎麼跑到這裡來?我們只差一點路程就回營,你這樣闖進行軍隊伍中很危險的。」
「赫蘭泰呢?赫蘭泰在哪裡?」她抓著費英東的衣袖詢問時,嗓子已經哽咽得變了聲。
「他很安全啦,你別瞎操心了。」思麟站在另一側直搖頭,打個手勢命令隊伍繼續行進,別慢下速度。「我們馬上就回營了,你急什麼嘛!」
「費英東,你放手!」他一直壓著她肩頭,不准她闖進其他隊伍中。「我要赫蘭泰!我要見他,你不要抓著我!」
「瓔珞,你這樣胡鬧了,赫蘭泰知道了會生氣的。」費英東擋住她,死命勸著。
「我只是要見他!我要赫蘭泰!」
「你先回營,等會兒就見到了,幹嘛在這裡胡鬧?」思麟不高興地罵著。赫蘭泰的軍紀是出了名的嚴苛,他不想再因為她的緣故而莫名被罰做卑賤的勞役。
「赫蘭泰!」她還是不死心的拚命哭叫著。
「他沒事的,瓔珞,他很平安。」任費英東再怎麼著苦口婆心都沒用,她還是照哭照喊。
「沒有什麼死亡惡兆啦,他還是活得好好的。」思麟真服了她,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如此狂亂的態度有多丟人現眼。
「我只是想見他……」她心碎而無力地蹲下身埋頭痛哭。她再也沒有力氣對抗這些阻攔,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她的意志力已經完全枯竭了。
她要見赫蘭泰的這份急切與死亡惡兆無關,也與戰勝的喜悅無關,她只量想念他、想見他,想到幾近崩潰的地步。
為什麼大家都不懂?為什麼還要阻攔她?她畢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可以擺脫一再分離的痛苦?
「赫蘭泰……」她想見他,好想見他。
「瓔珞……」費英東看好蹲在地上痛哭抽噎的模樣,心都揪成一團。「思麟,怎麼辦?」
思麟也被她打敗了,重歎一口氣。「好了,起來吧,我帶你去找赫蘭泰。」他豁出去了,會被除數赫蘭泰處罰就任他罰吧,總比看著瓔珞傷心成這樣來得痛快。
思麟要伸手拉起瓔珞的大掌還來不及碰到她,就被莫名其妙的力道突然拍開,他在毫無防備的狀況下被打得整條手臂發麻。
「赫蘭泰?」思麟和費英東這一怪叫,瓔珞立刻抬起錯愕的淚顏。
「再讓我看到你碰我的女人,斷了手腳別怪我心狠手辣!」赫蘭泰站在瓔珞身前,狠狠瞪著思麟,一旁的費英東心中大歎阿彌陀佛,還好他剛才沒伸手扶起瓔珞。
「赫蘭泰!」瓔珞倏地起身衝進他懷裡,無視週遭驚愕的眼光,緊緊抱著他放聲痛哭。
連赫蘭泰也愣住了,他不是不想瓔珞,他同樣的也快被相思折磨到發狂的地步。他也想緊緊地摟抱著瓔珞,感受到緊擁她纖弱嬌柔軀的熟悉觸感,可是理智告訴他不可因為個人情感而失掉大將之風。
「你跑來這裡做什麼?」他這一怒吼,連思麟和費英東也嚇到了。
「我終於見到你了……」嬌小的她在他懷裡抬起一片迷濛的淚眼。「真的是你,赫蘭泰。這終於不是夢,你終於不會再消失了……」她再度埋首,抱著他,無法自制地哀切痛哭。
每夜她都夢到與他重逢,但清醒後的現實不斷打擊著她,每天醒來的剎那總要承受乍然分離的劇烈心痛。
「別在這兒妨礙士兵回營,給我回去!」可是赫蘭泰無法推開她,不知為何,他居然下不了手。
「赫蘭泰,你別凶瓔珞,她只不過是……」
思麟拉住費英東,示意他少囉嗦。他拖著一臉莫名其妙的費英東歸隊,率領各部人馬繼續行進。
「思麟,你這是……」費英東忍不住嘀咕。
「人家小倆口談情說愛,你杵在中間插什麼花嘛!」他和費英東各自翻上馬背領軍,放著身後站在原地的兩人不管。
「什麼談情說愛!你沒看到赫蘭泰那傢伙對瓔珞……」費英東邊騎馬邊指責,一回頭,差點愣得摔下馬去。
赫蘭泰無視身旁大批朝營區行進的士兵,緊緊擁著身前的小人兒。兩人像是石像一般,一動也不動地擁抱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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