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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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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蘭京] [燦夢琉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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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8 09:48:48 |只看該作者
「七十年。」
  「呃?」元夢冷硬的俐落回答,反而令北斗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剛才到底問了什麼。
  「夠了,元夢。你的身子還未復原。躺下休息好嗎?元夢。」琉璃擔憂的輕喚讓他眉間微有抽動,渙散的瞳孔逐漸聚焦,彷彿靈魂正緩緩回歸肉體。
  「等一下,先別叫他!」北斗緊張的瞪著元夢,整室沉寂得連他艱困嚥下口水的聲音都聽見得。「元夢,咱們大清是不是會千秋萬代,直到永久?」
  「不會。」
  「北斗,你這是在幹什麼?」嚇得琉璃和地上跪的僕役們全沒了血色。他怎麼可以問元夢這種殺頭問題!
  「這還會持續幾年?亡於什麼人之手?」
  「兩百年。興亡二後,孝莊慈禧。」
  「求求你別鬧了!元夢是個病人,別再這樣逼他胡言亂語!」但她弱小的氣推不開北斗,只能擋住元夢身前護著他,阻攔北斗忘情的逼近。
  「他不是在胡言亂語,他是在預言天下!」曠古絕今的奇事,竟活生生的呈現眼前。「讓我再問問他,否則機會不再……」
  「別這樣!元夢不是怪物,他只是個人,和你同是血肉之軀的普通人!今天如果是你重傷躺在床上,你會願意任人好奇的打量逼問嗎?」
  「我問的是正經事,又不是在閒扯淡!」
  「你可以等他復原後再問,不要趁他最虛弱的時候來折磨他。」她憤然哭喊著。她怕元夢這種反常的突發異狀令她分外害怕。他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會就此撇下她天人永隔?
  「那你何不直接問問是什麼人在背地裡害他的!是什麼人這麼無聊的要害他背上一大堆妖魔鬼怪的惡名!暗中害人卻讓元夢去被人誤解、受盡污蔑!」
  「我不要答案。我只要他好好休息。我要他好好活著!」
  「難道我這樣問會問死他嗎?我只是問問在他背後搞鬼的是誰就會要他的命嗎?」
  「夠了,北斗……」
  「魑魅魍魎,盤鎮四方。琴瑟琵琶,合鳴天下。」
  「什麼?」元夢的答覆似乎比他問的問題還難懂。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琉璃緊緊抱住元夢的頭入懷,阻止他的靈魂再受任何迫害。「我不想知道未來,也不想查是什麼人暗中陷害。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你活下來!」
  她抱著元夢失聲痛哭,再也壓抑不住。她確確實實的感覺到了,元夢會走,這可能就是他們此生的最後一面!
  「琉璃……」元夢飄散的意識慢慢聚集。
  「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無論他說什麼,都會成為臨終遺言。她寧可元夢永遠不說,她要他活下去。
  「元夢?」北斗蹙眉仔細觀測他的狀況,他似乎不再像剛才那樣神情僵硬。「你醒過來了嗎,元夢?」
  一雙冰冷的大掌虛軟地捧起琉璃的臉龐。她努力眨掉眼中的水意,不讓它們模糊了視線,她要將元夢看個仔細,把他的身影深深啟進心底。
  千言萬語,都變成無言的寂靜。元夢迷茫的看著眼前飄忽的影像。不知為何,愈想看清楚,眼皮就愈沉重。
  「琉璃,是你嗎?」這不是在作夢吧。微弱的聲音夾雜逐漸加快的喘息。「我有話……想告訴你……」
  「元夢!元夢,你醒過來了?」敬謹福晉焦急地和四貝勒一跨進廳內,立刻變了臉色。「琉璃格格?你怎麼……」
  退婚之後的兩個家族勢同水火,尤其雙方怒氣正鬧在興頭上,恨不得抓住對方的把柄病快報復一場。琉璃卻不要命的偷偷潛入清波苑來!
  琉璃只無奈的看了他們一眼,回頭對望元夢又將昏迷的模糊視線。
  「好好休息,元夢。我會再來看你的。」
  他迷離的眨了好幾次眼,身體沉重得宛如大山巨石,連雙手都無法抬起地緊抓住她。意識縹緲,無法確定自己是真的醒了,還是夢見他醒了。
  「躺下吧,別再硬撐著。」溫柔的細語像輕緩的催眠曲,將他推回夢鏡。
  他是不是夢到自己見著琉璃了?他想見她,想告訴她前些天在惠大人府上就想對她說的話。還有……
  「二貝勒這些天就是這樣睡睡醒醒的,情況愈來愈糟。但是從沒有像剛才那樣反常過,居然坐起身子說……」僕役的稟報被北斗狠眼射來的警告打斷。
  「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身邊,病情當然會大有起色。」北斗笑著將琉璃拉開床邊。
  「那麼……謝謝你來探望元夢了,北斗。他傷勢情況不太好,恕我不能留你太久。」敬謹福晉就當沒看見琉璃,將這事淡化處理。
  好歹人家也差點成了元夢的媳婦,急於探望也是人之常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
  「那我不多打擾了,告辭!」北斗笑咪咪的拱手行禮,帶著男僕打扮的琉璃就此離去,省得親王回府瞧見了,又是一場麻煩。
  琉璃一面流淚,一面回頭。不行,她不能讓元夢就這樣走了。他這輩子受了十多年的孤寂折磨,什麼溫情都沒享受過,怎能這樣就離開人世?
  「我不懂,什麼叫『興亡二後,孝莊慈禧』?」北斗沿途不住思索。「我知道咱們開國之母是孝莊皇后,難道將來亡國的也會是位皇后?」
  「別再說了。這些話要是不快點忘掉,遲早會惹來有之禍。」她一把抹淨臉上的淚珠。
  「我曾經聽元夢的二媽聊過,元夢小時候有過人的天賦,能在夢中看見未來的事。不過,後來不知怎麼著,這力量突然消失。」
  「你會相信這種事嗎?」
  「本來不信,只當二媽年紀大了,說些荒謬故事解悶。可是剛才元夢的反應,代表二媽說的很可能……」
  「可能什麼?」她不解地抬頭看向突然呆望左方的北斗。
  「你……看過十二月開蓮花嗎?」
  「你在胡說什麼?」但當她順著北斗的視線看向庭院左方時,震驚得說不出話。
  清波苑前的蓮花池,竟在白雪紛飛的冬日破冰而出,在破裂的地面薄冰上盛開著朵朵青蓮,宛如盛夏光景。
  「我跑遍大江南北,還沒見過這種奇景。」
  琉璃可沒北斗那麼驚奇,而是驚恐。「北斗,你……看不見嗎?」
  「看不見什麼?」
  「那些蓮花中央……你看不見嗎?」一個婦人的身軀正仰浮在碎冰池面,面容與蓮花叢同樣青白。
  「蓮花中央除了花朵就是冰,你到底要我看什麼?」
  北斗看不見?!琉璃本能性的躲在他手臂後方有一眼、沒一眼的偷瞧著,冷汗已然滲出額際。為什麼只有她看得見?池上貴婦眼角的痕跡是淚,還是池裡濺上的水?
  「元夢這兒還真是無奇不有。」他笑著轉身離去。「夏月蓮花冬月開。去年來訪時,看這池里長的明明是白蓮,現在居然搖身一變,全成青蓮。」哈,奇也怪哉。
  這裡原本長的是白蓮?
  當她霍然明瞭的轉回頭時,池中不再有任何身影,只有蓮花朵朵,冷冷的立於水間。
  一股觸電般的涼意猛然竄上她的背脊,幽暗的力量進駐她的軀體。
          ☆          ☆          ☆
  細風飛雪中,一個嬌小的身軀策馬狂奔,濺起雪花片片。
  錦繡今早的吶喊,此刻依舊迴盪在琉璃耳邊。
  「你還管元夢的死活幹嘛!他們一家人如此羞辱你、破壞你的名譽,你何必再替他的安危擔心!」
  她放不下元夢,撇開一切的恩怨情仇不說,她只要元夢能脫離險境就好,不在乎他要如何對她的名聲負責。就算她這輩子會身敗名裂也罷,她要元夢活著!
  「駕!」她踢打著馬腹,加快速度,奔往元夢曾經帶她馳過的路。
  「琉璃,你為什麼那麼笨!你難道還看不出男人根本沒一個是好東西嗎?他們全都自私、愚蠢又傷人,你為什麼還要傻傻的付出感情?」錦繡的痛斥在她腦中盤旋。「跟我去江南吧,琉璃。我們離開這座繁華京城,到鄉下隱居去。那裡沒有人會以流言傷害你,也沒有什麼怪咒和打殺。我們可以平淡的過一輩子。」
  這的確是件美麗的夢想,但她還是婉拒了錦繡的好意,掙脫了她的擁抱,硬要往雪中奔去,尋找拯救元夢的方法。
  她對自己的感情堅持到底,對自己的抉擇也緊持到底,根本沒有心思去顧慮慮其它事情。為了元夢,要她去跟惡魔拚命她都願意!
  當她駕馬抵達深山雪林中的小民舍前,她就知道對方算準她今天會來,否則她哪有可能找得到這棟隨時隱形於結界中的小屋。
  「恭候多時了,琉璃格格。」屋內桌邊坐著的人,早已備好兩杯熱茶在等著。
  「打擾了,優缽羅。」她的口中急喘著一團團的熱氣,屋裡的寒意更甚屋外的冰天雪地。「我來此只為兩件事,不多久留。」
  「我明白。」優缽羅淡然的語氣清靈飄逸。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元夢?他不是從小和你一塊長大的同門師兄弟嗎?」她這輩子從未如此憤怒過。
  「我不懂你的意思。」
  「是你在背後搞鬼,讓接近元夢的人一個個遭到不幸!」
  「無憑無據,你如何指控我?」
  琉璃一把扯下大瞥,解開頸際領扣。「你敢說這不是你的傑作?」
  空白的細頸上仍留有淡淡的掐痕。可見得那一掐,力道幾乎要掐斷她的頸子。
  「我記得我差點遭你勒斃的那一晚作了什麼夢。一盆像鏡面一般明亮的清水,一直出現在我夢中。這種類似的法陣,我在你和元夢替我妹破解大限的時候見過。你還能否認嗎?」
  他就是用這種方法透過水面掐殺她,一如元夢和他相隔兩地卻能透過水面同時破咒救人。
  「你為什麼要這樣孤立元夢?」一想到元夢被他操控了十多年,她氣得眼眶潮紅。
  優缽羅緩緩合上眼,靜得宛如一座栩栩如生的佛像,安然自在。
  「當元夢帶你來我這兒時,我就知道他犯了忌,對你動情。」
  「為什麼你不准他動情?」
  「我必須孤立他,才能封住他不該有的力量。」
  「你是指元夢預知未來的能力?」
  「你知道?」優缽羅柔和的雙眼射出兩道冷光,那種雙膝無力的感覺又重回琉璃身上。她只能倚門而立,力圖鎮定。
  「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有什麼不好,何苦如此孤立他,讓他冷僻的過了這麼長的日子?」
  「那種能力不屬於人,不應被凡人所擁有、自由掌握。否則未來天下大事全被他說透,時局將會一片混亂,歷史異變。若是有心人士加以利用奪權,整個世界豈不都由他左右了?」
  的確,元夢連大清的年數都能想也不想的說出口,誰敢保證他不會一個不小心又說了什麼殺頭話題。
  「就算這份神力不是凡人能有,你又為什麼要用這麼殘酷的方式去控制他?」讓元夢不敢去愛,沒人敢愛,渴望被愛,卻始終得不到愛。
  優缽羅抬眼望進她悲傷的雙眸。他明白琉璃眼中蕩漾的波光,也明白她心中的慈悲與摯愛。當他第一眼看到她時,就知道他對元夢的感情封鎖會被她的癡情擊破。
  「人的感情很微妙。對元夢來說,他的感情愈豐富,他的神力就會愈強。為了避免他的能力繼續擴張,我不得不如此做。」
  「所以你讓親近元夢的人全遭到不測?你讓他去承受被人視為怪物的眼光?」她的悲切低語像強烈的良心譴責,深深刺入優缽羅腦海裡。
  「我別無選擇。」
  「你的確別無選擇,因為元夢已經快不行了。你為了控制他的神力,害慘了多少在他身邊的人,現在報應卻回到他身上,要他抵命。這公平嗎?」該抵命的不應是元夢。
  「這是兩回事,你別擅自混為一談。」就算同門師弟瀕臨死亡,他的反應依舊平淡。「你來找我究竟有何目的?」
  「我要你救回元夢!」
  肅殺的寂靜充塞屋內,屋外驟然一陣冷風,刮進滿室飛雪。
  「你該找的是大夫。」
  「沒有用,就算天下第一的神醫也救不了。」她只能來求助神秘的力量。
  「要我救他,你可付得起代價?」
  「我願意。」當初為了換得拯救妹妹的方法,元夢毫不猶豫的就替她付出無名代價。「只要能讓元夢平安無事,你連我的命都可以拿去!」
  柔弱的臉孔有著豁出生死的魄力,浮著水光的大眼堅決的顯示她的決心。她要救回元夢!
  「我取的代價不是命。」
  琉璃微蹙眉心。不是錢、不是人命,他索取的代價還會是什麼?
  「我替人做事,只取一樣東西。就是奪人所愛。」
  「奪人所愛?」她忽然明白了元夢最珍愛的寵物為何一間之間會全離奇暴斃,那就是優缽羅取走的代價!「可是我的最愛就是元夢,你既要救他,又怎能拿他當代價?」
  「我只負責完成你的請托,無法解答你的疑惑。」
  「你……你確定能救活元夢,讓他脫離險境?」
  「能。」
  琉璃冷下了慌亂的心,無力的靠在門上。她終於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就算優缽羅只是騙她的,好歹也給了她一線希望。
  「能救他就好,你要什麼代價都儘管拿去吧。」她最愛的不一定是元夢,很可能是容貌、財富、幸福的家庭、健康、或是她自己。但是只有元夢可以讓她連命都不要!
  「我希望這次元夢脫離險境後,你能從此放過他。讓他可以去愛,也被人所愛,過正常人的生活。」琉璃輕聲說道。
  「你何不自己站出來說話?」
  「什麼?」琉璃不懂優缽羅的意思。
  「你從一開始就跟著琉璃到這兒來,不是嗎,四福晉。」
  琉璃聽得一頭霧水。優缽羅對著她叫「四福晉」做什麼?等她不知所措的東張西望,才赫然發現身側一個青白的隱約身影,嚇得她踉蹌卻步,靠著窗邊不停顫抖。
  元夢母親的亡魂是什麼時候依附在她身上、跟到此處的?
  「放過元夢吧。」無聲的言語,輕柔哀怨的滲入琉璃和優缽羅腦中。「人非草木,焉能無情?更何況元夢是個重感情的孩子,你這樣壓制他對感情的渴慕,對他是多大的痛苦,你知道嗎?」
  「我的使命就是壓抑住他的神力。其餘的,我無力顧及。」
  絕艷的幽魂深切地看著他,卻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慈悲。
  「當年是你讓我命喪蓮花池。你欠我的這條命,難道還不夠給元夢一些自由嗎?」
  優缽羅空茫的視線飄忽在門外的雪林門。許久許久,不曾開口。
  「抱歉,我必須完成我的使命。」永遠壓制住元夢的預知力。
  「是嗎?」絕望的幽魂收起了滄茫,開始冷硬。「那就由我來封鎖元夢的神力吧。」
  「你?」優缽羅微瞇雙眸,幽魂的靈氣愈來愈濃烈。
  「你口口聲聲要阻斷元夢的神力,用的手法卻如此冷酷而不近人情。與其讓你折磨元夢,不如我來封鎖住他不該有的預知天賦,這樣你可滿意?」
  琉璃不安的抓著窗框,整間屋子似乎在和四福晉的怨念共鳴,微微震盪著。
  「你行嗎?」優缽羅完全不為所動。
  「元夢是我懷胎九月生的,他不該帶來人世的靈力,理當由我帶走!」
  「優缽羅,放了元夢吧。」琉璃忍不住懇求。「如果四福晉成功的封鎖住元夢的神力,你就放了他,讓他過平凡的生活吧。」琉璃懇切地凝視著他。「你對元夢多少也有感情吧,優缽羅?不然你大可殺了元夢,徹底封死這項神力。既然你仍有這份慈悲,何不乾脆放手到底,別讓元夢孤寂的痛苦下去!」
  他合上雙眸,不予響應。
  「你的使命,不就只是封鎖他的神力而已嗎?既然四福晉能替你辦到這點,你何不念在同門師兄弟的份上,讓元夢的感情自由?」
  他悠遠地凝視著琉璃,良久後終於垂眸。
  「當你一見到我,就說穿我是『佛的眼眸』時,我就知道元夢遲早會被你帶走。」
  他只是個無心無情無物無我的個體,而琉璃卻是至情至性至真至誠的凡身。在他眼裡,她才是真正的蓮花。而他,則是地獄邪魔的道具。
  「你們回去吧。我會負責完成你的請托,琉璃格格。至於元夢,他的預知力若從此消失,我也就沒必要再替他封鎖或壓抑什麼。」
  這一句話,讓她差點感動得被淚水淹沒。元夢得以自由了,從今而後,他再也不必孤單一個人的守在院落裡,不必疏離他的兄弟姊妹,不必逃避感情。
  最重要的是,他鬼門關揀回了性命。
  當天她就快馬返回城裡,隔日便拜託北斗再次幫她入府見元夢。雖然優缽羅已經答應她會救回元夢,但不親眼看照他,她放心不下。
  「情況不妙,貝勒爺又開始高燒不退。」平日冷清的清波苑裡擠滿了親人。
  琉璃一直躲在高大的北斗身後,假裝侍從。
  「這已經是第三次發高燒,這樣下去怎麼得了!」親王急得坐立難安。
  「阿瑪、額娘還是先回房裡休息吧。大家已經在這兒守了一整天,總不能二哥傷還沒好,我們就全先累倒。」
  「是啊,阿瑪。這兒由我們幾個兄弟姊妹看照著,狀況一有變化,咱們馬上派人通知您。」
  家人的一片低聲勸告,大夫的緊急處置,都無法進入元夢的意識裡。他已經許多年都無法作夢,早忘了作夢的感覺,但眼前的景象如此朦朧而熟悉,像是夢,又像是多年以前的回憶。
  「元夢,你要記牢額娘的吩咐,一輩子也不能忘。好嗎?」翩然傳入他腦中的熟悉低語,彷彿是多年以前過世的母親的枕邊叮嚀。
  「什麼吩咐?」他好累、好困,很想沉沉的就此睡去。永遠沒有煩憂,自在而喜歡。
  「元夢,別睡,額娘在跟你說重要的事。」
  可是他很累,累得什麼都不想管了。讓他睡吧,就這麼安詳寧靜的走吧。他這輩子已經夠疲憊,想要找個知心的人分擔寂寞也不行,想和兄弟姊妹親近又總有層顧忌。
  不行,不能靠近任何人,否則他會傷了他們。可是他好累,沉重孤獨的心靈再也撐不下去,就讓他睡一下吧,他好想休息。
  「元夢,是我啊,我來看你了。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誰?好細好柔的聲音,為什麼要哭泣?
  「元夢,不要走好嗎?」
  兩隻柔軟細嫩的小手緊緊握著他的右掌,貼在一張淚濕的小臉旁。是誰?纖細的小手柔弱無骨,嬌弱的嗓音無助得令人想好好保護。是誰在他身邊?
  「想和她在一起的話,你就得一輩子牢記我的吩咐。」
  額娘?先別跟他說什麼吩咐,他只想知道握著他的手不斷柔聲呼喚的人是誰。別拿什麼吩咐打斷他的思緒!
  「不要。請你們再讓我多留在元夢身旁一會兒,我不會打擾元夢的,請讓我再陪他一下!」
  不,別走!別拉開這女孩的手!他想要剛才被她包握住手掌的溫暖感覺,他想再聽聽她的聲音。別急著拉她走!
  「元夢!元夢!」一聲聲逐漸遠離的哭泣聲,教他聽了心痛如絞。
  別讓她離開,拜託……他需要她的溫暖,想聽她的呼喚。
  「只要你聽額娘的話,你就能擁有她,元夢。」額娘的話語將他的心由失望與沮喪中救起。「只要你願意,你可以一輩子守著她,一輩子感受她的溫暖,讓她全心全意的愛你,不再分離。」
  願意,他願意!只要能永遠握著那雙小手,永遠聽著她一聲聲的細語,教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那就封起不該屬於你的神力吧。做個平平凡凡的人,過著幸福恬淡的日子。留有預知的力量,只會為你帶來災難,將它封閉起來吧。」
  只要這麼做,就能擁有她嗎?
  「是的。把你的力量封鎖起來,額娘會帶著它一同沉入蓮花池裡,永遠守護著你們。」
  好,拿去吧,他根本不需要任何超凡絕俗的神力,他只渴望一份感情,只渴望有個對象能寄托他的心。他想要剛才被迫拉離他的那個女孩,他要她!
  「那麼,聽額娘的話,睜開你的眼睛吧。」
  這是他最後一次聽見額娘的聲音。
  「貝勒爺醒了!醒了醒了!」
  「二哥!」
  清波苑內突然爆出意外的驚喜。
  「先給大夫看看,二哥到底是真的有起色了還是迴光返照!」
  「這簡直不可思議!」大夫按著元夢強而有力的脈博。「怎麼一下子燒就退了,連脈象也恢復正常?」一點之前重傷不起的症狀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吵死了,幹嘛一屋子人又叫又跳!元夢不耐煩的揉著眼睛坐起身子,像是大睡一覺才剛醒來的模樣。
  「別起身,你背上有箭傷,小心拉到傷口!」他的三弟連忙出聲制止。
  「我背上有傷?」元夢還刻意動動筋骨。「嗯,是有點疼,不過好像沒啥大礙。」
  「奇跡,這簡直是奇跡!」大夫瞠大雙眼翻看他衣內的傷。「原本幾乎穿透胸膛的嚴重箭傷,竟然癒合為淺層的傷口。」原本在鬼門關前的小命,一下子被生龍活虎的拉回人間。
  「你怎麼也在這裡,北斗?」元夢挑釁的邪邪一笑。
  「我的老天爺,難不成你是九命怪貓?居然一箭穿心還死不了!」他惡毒的上前拉元夢的衣裳。「衣服脫下來給我瞧瞧,你的傷口到底跑哪去了?」
  「哎呀,不要!」待在元夢房裡的幾個姊妹被他倆嚇得花容失色。
  「你有沒有發覺二哥好像變了,他以前個性有這麼開朗嗎,大哥?」該不會是大難不死之死之後的人格蛻變吧。
  「應該說……是變回了早先的性子吧。我記得元夢小時候本來就很開朗外向,是自他母親死以後才變得陰沉孤僻。」
  「元夢,你真的沒事了?」一直被排在熱鬧人群之外的琉璃,終於興奮的擠到他跟前。「你的傷口已經不礙事了嗎?」
  「瞧你,元夢,為了你這個箭傷,人家可辛苦得要命。成天等在府外希望有人能帶她進來見你,每回一探望你就急急趴在床邊又哭又喚的。」北斗以手肘頂頂元夢。「真好命哪,你這傢伙!」
  元夢表情怪異的瞄了琉璃一眼,調回視線朝北斗調侃:「這是誰?你新請的僕役嗎?」長得還真脂粉味!
  「元夢?」琉璃頓時僵在原地,連北斗也愣住了。
  「你裝什麼傻呀!你會不認得她?」北斗還以為他在搞怪。
  「我為什麼會認得他?」一個小男僕罷了。
  「二哥,乾脆咱們令晚開宴慶祝吧。咱們替您焦急了這麼多天,沒想到這一刻居然奇跡出現!你覺得怎麼樣?」
  「沒問題!叫膳房立刻準備,不喝到兩眼昏花絕不罷休!」
  一陣震喜與爽朗的歡呼聲將黃昏後的清波苑吵得熱鬧烘烘,王爺和福晉還趕在半路上,就已聽見這方的慶賀。
  「元夢,你看看我!你為什麼會不認得我?」琉璃硬從興奮交談的人群中拉過元夢。
  「放尊重點!」元夢不悅的抽回手,瞪向北斗。「老兄,你找的僕役也未免太不懂規矩,真該好好重新訓練一番。」
  「你是怎麼了?」北斗這才覺得真的不對勁。但室內眾多兄弟姊妹各自談笑聲熱鬧滾滾,氣勢壓過他們這一小撮人的錯愕。
  「元夢,我是琉璃啊。為什麼你要裝作不認識我?」她哽咽而焦急的抓著他的衣袖。
  「你是女的?」怎麼穿著一身男僕裝扮?「為什麼你的僕役要女扮男裝?」他不可思議的笑問北斗。
  「你不認得她了嗎?惠大人府的琉璃格格啊,之前還差點和你完婚的新娘。」
  「我去你的,跟我開這種無聊玩笑!」元夢笑著一掌揮掃北斗後腦,被北斗閃過之後,一手勾住他頸際,肩靠肩的宛如哥倆好。「今兒個留在我這拚酒吧,來個不醉不歸!」旋即,拉著北斗加入兄弟姊妹的串門子陣容,將琉璃的身影完全拋在腦後。
  元夢忘了她,甚至連一點印象也沒有。他不記得他們共處的時光,不記得共同經歷的一切,不記得彼此曾有的衝突、傷害,以及激情的糾纏。他甚至忘了她的模樣,忘了她的名,忘了她的情。
  在他腦海中,有關她的一切都被全然抹去,不留痕跡。
  她靜靜的站在角落裡,靜靜的哭泣,靜靜的看著他和手足間驟然改變的親密關係,而後,靜靜的離去。
  只要他活著就好。是的,只要他幸福,她什麼不在意。
  優缽羅確實完成了救元夢的諾言,也取走了他所要求的代價:她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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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8 09:49:17 |只看該作者
終曲

  春日將盡的恭王府花園,桃紅李白、碧波粼粼。白髮雍容的老福晉由一群特地為她祝施的女眷簇擁者,老手牽著琉璃繼續遊說。
  「我說琉璃,你就嫁進我這兒來,當我的孫媳婦吧。瞧你姑姑,嫁到咱們恭王府之後養得更圓潤漂亮了,生活愜意得不得了。」
  「是啊,你年紀也差不多該出閣了,就嫁來這和姑姑作伴吧。」
  「不了,我……」
  「你難道還介意著前些月敬謹親王府的退婚鬧局?」恭王老福晉想來就氣。「都是兆蘭那孩子的錯,也是親王不懂你好處的錯,不是你的錯!」
  「是啊,外界傳聞難聽又怎樣?下層的人生活無聊才會盡在那兒亂嚼舌造謠,你在大伙的心目中還是乖巧的好格格。」姑姑不斷順著老福晉的心意勸哄琉璃。
  「你就在我孫子裡挑個你中意的來嫁,怎麼樣?」老福晉就是喜歡琉璃。論談吐性情、修養禮儀,樣樣都令她滿意。「還是……你比較中意平郡王家提的那門親?」
  想跟老福晉搶媳婦的可不只一家。
  「你們誤會了。不是我中意誰不中意誰,而是我已經不想論及婚姻。」
  「怎麼,才發生這麼點退婚醜聞你就想出家?」老福晉堅決反對。
  「沒有,我沒有要出家。」琉璃忍不住一笑。「我知道你們都很疼我,也謝謝你們都在為我的將來著想,但是我已經斷了嫁人的念頭。」
  「胡來,十七歲都不到的姑娘哪能說這種老氣橫秋的話!你還沒見過我孫子,不知道他們的好,等你們認識了,說不定比我這個老太婆還急著要成親!」
  眾人聞言笑成一團。
  琉璃只是笑,看得老福晉不得不長歎。
  「琉璃,你幾乎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你的心思我怎麼會不懂。你心裡苦,嘴上什麼也不說,難過也不肯哭,裝作沒事似的就可以了嗎?你該為自己的生活重新起個頭才對。」
  她只是靜靜聽著,神思縹緲。
  「我說你這孩子,外表嬌弱,性子卻硬得不得了!何必這麼死腦筋的……」
  「啟稟老福晉,宮中貴妃差人來給您送禮拜壽,正在廳裡等著。」僕役的傳喚打斷了她的訓辭。
  整群女眷熱鬧烘烘的跟去,留下僥倖逃過一劫的琉璃獨自的在桃花林裡漫步。
  她這輩子不需要其它男人或戀情,來為人生添加色彩。她心裡已經有個人
  也有了一段完全的記憶,夠她回味一生。
  「為什麼不想嫁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打斷她的思緒。
  「元夢……貝勒。」她竭力由剎那間的激切轉為理性的疏離。「你也來給老福晉拜壽了?」勉強壓抑的客套,讓她的笑容微有顫抖。
  「她是我姨婆,我當然會來。」他淺淺笑著,深深瞅著眼前侷促不安的小人兒。
  「喔。」面對全新的元夢,她幾乎沒什麼話可說,只能看看周圍的花林,看看奇石,卻不敢看他。「老福晉和大伙回正廳裡去了,你可以去那裡瞧瞧……」
  「不急。」他想待在這裡——一個有她的地方。「你還沒回答我,為何對自己的終身大事這麼冷漠?」
  她側過身,假裝專心賞花。一旦看他,恐怕思念與情感的狂潮會翻湧而上,在對她毫無印象的元夢面前鬧笑語。
  「我想,跟我們之間發生的許多事脫不了關係吧。」
  「元夢,你……」他們之間發生的許多事?他想起來了?他終究還是無法忘懷他倆的感情!
  「已經有不少人向我轉述我們差點完婚的事。不過可能是大難不死的後遺症吧,我對此一點印象也沒有。」他無奈的聳肩一笑。
  琉璃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與難過沒能逃過他的雙眸。
  「平安就好,那些想不起來的事,忘掉也無所謂。」是啊,只要元夢平安就好。可是面對一個曾經彼此深愛的男人如此陌生的注視,她的創痛快逼碎若無其事的偽裝。「我想先進廳裡去,不陪你了,告辭。」
  還未來得及轉身逃逸,一隻大掌就握住了她的雪白柔荑。
  「你為什麼老在躲我?」
  「我沒有躲你。」她偏著頭逃避元夢專注的視線。「宮中貴妃差人給老福晉送禮來了,我想去看看到底送了些什麼。」
  「說謊。」兩個字的音律與她心臟的悸動同步震盪。「你已經不止一次在刻意躲我。」
  她沉默的微縮肩頭,本能性地想抽回被他緊握的小手。
  「我上門找過你、托人帶口信給你、私底下約見你,你不是躲在家人的包庇後面,就是藉故逃脫。」要不是他這次趁著老福晉壽宴臨時突襲,恐怕她一聽到他會來訪的風聲就已趕緊溜之大吉。
  「我們素昧平生,沒有必要聯繫過甚,惹人誤會。」
  「我們真的素昧平生嗎?」他深瞅著琉璃側面的細微神色變化,揉擰著掌中熟悉的細嫩柔荑。「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何你每次都像受傷的小動物似的閃避我?」彷彿看到他就是種徹骨的創痛。
  「這是你與女人搭訕的伎倆嗎?」她轉回頭,以一種差勁的偽裝堅強地與他對望。「我已經聽說傷癒後的元夢貝勒變得有多迷人開朗,令女人傾心,看來傳聞果真不假。」
  「那你呢?為我傾心了嗎?」
  「當然,我已經被你迷得暈頭轉向。」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如果你滿意了,能不能放開我的手?我想進廳裡去陪老福晉。」
  「你不必像刺蝟似的對待我。你之所以一輩子再也不想嫁人,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
  震驚、激動、期盼、傷痛的情緒一擁而上,交融在她的眼眶中。
  元夢就是她寧願孤獨一生的原因。雖然曾經與她刻骨相戀的元夢已經完全消逝,她卻仍深愛著記憶中清晰依舊的身影。
  「我知道我們之前的退婚事件對你一個女孩子來說,是極大的傷害。」不僅使她顏面盡失,也使待嫁女兒的美夢破滅。「但是我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我並不非有意傷害你。」
  不是,不是這個原因。突然湧出的淚水與哽咽打斷了她的聲音,讓她說不出真正的傷害是來自他陌生的態度、陌生的眼眸,彷彿他們從不曾愛過。
  「別哭。噓……」他愛憐的將她擁進懷裡,一種自他傷癒清醒後始終存在的空虛感剎那消散,宛如她正是他心靈渴望的寄托。
  在他剛才握住她小手的瞬間就已領悟到,這就是那雙反覆出現在他夢中的手,他一直急切找尋的溫柔。
  是她嗎?在他夢裡不斷深情呼喚的人也是她嗎?
  他傷重昏迷卻突然甦醒那日,和家人歡騰慶賀的興奮情緒令他忘了注意角落裡的小人兒。等他回神想要問清她女扮男裝的原因和來歷,她已不見蹤影。
  為何僅是當日匆匆一瞥的身影,會在夢裡反覆流連,會在心裡渴望相見?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傷害你。」退婚事件之後的流言,將她譏嘲為極度不堪的女人,連他都略有所聞。
  琉璃埋首在他結實的擁抱中搖頭。元夢的確傷了她,但不是他認為的原因,而在於他完全失去了愛她的記憶。在他眼裡,她只是個陌生人,一個愛他直到心碎的陌生人。
  元夢捧起她淚流不止的小臉,輕輕吻啄、細細低吟。
  「委屈你了,琉璃。」
  雖然明知他指的是退婚與流言的事,但這句呢喃依舊深深陷入她破碎的靈魂裡,化為牽情的撫慰。
  「北斗說我們以前還曾經把你拐騙到清波苑裡,窩藏了好幾天。」他輕吻著她的額頭一笑。「我雖然不記得這件事,但我大概能瞭解當初那麼做的原因了。」因為他現在就湧起了類似的衝動。
  「那陣子我正離家出走,沒地方去,你怕我有危險才收留我。」
  他笑著緊緊將她捲回懷中。
  「我不必恢復記憶也可以肯定,絕不是你說的理由。」她實在把男人的心思想得太浪漫無邪了。「我發誓我絕對沒你想像中那麼聖潔。」但他喜歡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喜歡極了。
  「那你為什麼收留我?」
  他沒有回答,而是癡迷的垂頭凝望這張完全信賴他的小臉,陷溺在波光瀲灩的翦水雙瞳中。「我好像有種奇怪的嗜好,喜歡搜集琉璃。除了房裡原本的搜集品之外,最近仍會不自覺的拚命採買。」彷彿總是少了什麼——心裡最重要、最渴望的什麼。
  「我不是任何人搜集的東西。」輕風淡淡帶起她柔細的髮絲。
  「我也不是想搜集你,而是……覺得這麼做好像可以得到某種滿足感。可能是一個笑容、一個擁抱之類的回饋。」奇怪的心態,連他都認為有點荒謬。
  琉璃霎時感動的神情卻讓他靜悸。忽然間,他有種想一輩子如此荒謬下去的衝動,只為換得她這樣的癡情凝望與笑顏。
  整片桃花林在春風的乍起乍歇中,瀰漫粉瓣飛絮,猶似夢境。
  「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琉璃?」
  一句再熟悉不過的低語,一個她以為此生再也沒有機會響應的問題,讓她震驚得分不出此刻是夢還是真,是事實或是回憶。
  「我雖然不記得過去,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就當做你不認識我、我沒見過你,由此時此刻開始,我們彼此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她夢囈似的失神注視他,任春風將花瓣拂過她臉龐。
  「好吧,就算我對你來說還不夠魅力到可以一見鍾情,但你多少也有點心悸吧。」他自嘲的笑容在輕暖的微風中化為醉人的凝眸。「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就已對你一見鍾情。」只是當時狂歡的情緒沖淡了這份細膩的感覺。
  不,她比他再更早以前,就失落了未曾悸動的芳心。
  「願意嗎,琉璃?」縱使重返最初兩人毫不相識的狀況,他仍舊再一次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
  她淺淺漾開帶淚的笑靨,珍藏在心中已久的答案,以為這輩子再也無法向他傾訴的答案,與漫天旋舞的飛花雪瓣,融為一片瑰麗夢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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