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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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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南儀]誘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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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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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1 21:39: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偌大的會議廳裏坐著幾個西裝筆挺的男子,沉悶的談話已經進行了好一段時間。范洛亭靠著椅背,注視著坐在對面的周克誠。

這不是他第一次和周克誠面對面談判,而由前幾次的交談之中,他已經知道了周克誠是多麼的狡猾和精明。叢皓料得果然沒錯,這傢伙絕不是省油的燈,要對付他絕不能硬搏,只能智取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巨擘集團的北美區總裁麥可,率先打破沉靜。“你的公司老早就是個空殼子,我們給予你的條件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優渥,我不認為還有必要給予額外的補助。”

“賣掉J&M是其他股東的意思,並不是我的;我從來就不讚成他們這種不戰而敗的懦弱行徑。”周克誠冷哼道:“若不是你們挾著所有的競爭優勢窮追猛打,我的公司又怎會落到這步田地?”

”商場上本是如此!既然你無法讓它起死回生,放棄對你反而是種好處。”

他臉色瞬間垮了下來。“你們出的價格,還不夠我償還所有債務的十分之一!巨擘集團占盡了所有好處,卻連額外的一點誠意都拿不出來?”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和我們無關;我們給予你的條件已經遠超過它存在的價值。”

“我可不這麼認為。”周克誠斜睨了眼眾人。“叢皓呢?你們何不叫他出來和我談?他和我是交手過數回的老朋友了,我相信他不會拒絕我提出的條件!”

空氣一下子沉寂了下來,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

范洛亨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你是個十分聰明的生意人,周先生。”

“我只是懂得把握機會罷了。”他聳聳肩膀,目光有幾分得意。

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你怎麼還會三番兩次敗在叢皓手上,讓他有機會搞垮你?”

周克誠臉色一變,眼看就要發作,范洛亨已經站起身。

“周先生看來也是聰明人,我就不和你拐彎抹角了。”他說道,目光銳利地注視著他。“我們知道叢皓在你手上。”

“我不懂范先生的意思。”周克誠目光閃爍地道:“莫非我最近聽到的傳聞無誤,叢皓先生的確是失蹤了?這個消息如果是真的,貴公司想必損失不小?!”

“周先生知道這個內幕消息,或許是因為你知道他人在何處?”范洛亭聲音十分沉穩。

他聳聳肩膀,神態依舊十分悠閑。“你們似乎很肯定他在我手上?”

“若不是,你也不會如此肆無忌憚,敢來和巨擘集團談條件了。”范洛亨的聲音簡潔有力。“想必你已經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否則你也不會出此下策、鋌而走險了。你要什麼何不明說,省得浪費時間?”

“看樣子,該是我們開誠布公的時候了。”半晌之後,周克誠才攤廠攤手,大膽地道:“我要五千萬美金,外加巨擘集團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空氣再度靜寂了—下來,沉默更甚。

“你很不客氣,周先生。”麥可緩緩地道:“你不怕我們報警逮捕你?”

“如果怕的話,我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裏和你們談條件了。”他獰笑一聲。“你們可以殺了我,但你們就永遠見不到叢皓!只要我被逮捕的消息一傳出去,我的人會立刻轟掉叢皓的腦袋,如果你們不在乎他的命,盡管報警!”

見所有人靜默不語,一絲勝利的神色閃過周克誠眼底。

“用叢皓的命換巨擘集團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嗯?”他慢條斯理地道:“你們放心,只要我拿到人股巨擘集團的簽署文件,我保証叢皓會毫發無傷;反之,我就不能保証他的安全了。”

“你似乎很有自信,周先生。”一直不語的道格說道:“想人股巨擘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百分之十五的股權非同小可,我們除了得審慎評估之外,還要經過全體董監事的同意。”

“只要你們這幾個首腦人物毫無異議,那根本不是問題。”

“如果我們決定放棄叢皓呢?”

“那只能怪我太高估叢皓的價值了!原來到了緊要關頭,你們還是以利益為優先,即使犧牲掉一位資深合夥人的命也在所不惜。”周克誠諷刺地道,然後聳了聳肩。“無所謂,用我的命換叢皓的,我也不算吃虧了。”

見所有人不再吭聲,他懶洋洋地站了起來。

“下個禮拜一之前,我要在我的戶頭見到五千萬美金。你們什麼時候完成讓我人股巨擘集團的手續,我就什麼時候放人;如果你們決定碰碰運氣報警處理,那就等著見叢皓的屍體!”他撂下狠話之後,轉身離開了會議廳。

“該死!”一等會議廳的門合上,范洛亨立刻咒罵了一句臟話。天殺的,這傢伙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吃定了只要叢皓在他手上一天,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

“這位朋友,似乎不怎麼客氣,嗯?”麥可若有所思地道,望向范洛亨。“要不要通知亞力他們跟上去?”

范洛亨眉峰微攏,還來不及開口,門已經再度被推開,寧尚萱走了進來。

“我看見那個傢伙走了。怎麼樣,有叢皓進一步的消息了嗎?”她劈頭就問。

電話在此刻嗶嗶地響了起來,范洛亨向眾人做了個手勢,接起電話。

“喂?”

半晌之後,他的眉峰舒展了,原本繃緊的唇角開始放鬆。

“我知道了。”他放下電話,轉向屏住氣息的眾人,臉上甚至出現笑意。

“情況如何?”麥可問道。

他沒有回答,徑自拿起電話開始撥號。“亞力?我是洛亭。冠軍母牛已經尋獲,通知夥伴們準備行動。”

***

繆令襄微微翻身,身旁的冷清令她微微睜開眼睛,瞧見叢皓背對著她坐在床邊。他聽到聲響回過頭來,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對不起吵醒你。再睡一會,我去游泳。”他在她唇畔輕吻了一下,然後起身,輕巧地拉開門出去了。

她睜開眼睛,注視著天花板上的精緻吊飾,回味著他在她唇邊的甜蜜。她已經習慣了有他在身邊的日子。這些天來,他們的足跡遍佈了整個島上,他帶她認識了哪些植物的果實可以食用、以及如何遠離可能帶來危險的小動物們。

她喜歡和他分享一切,和他一起共度晨昏的時光。他和她暢談著他曾經拜訪過的國家和島嶼,以及他在學生時代參加登山和野營時所遇到的冒險紀事。她為他栩栩如生的敘述深深著迷,更崇拜他不怕挫折、為夢想而努力的精神。:

唯一提醒他們自己仍是在被監視情況之下的,是那些仍然持續運送補給品來的僕人。雖然表面上看來似乎毫無動靜,但她知道叢皓並未失去警覺心,這是他面臨危機時本能的戰鬥態度,只是她從來不明白他打算怎麼做。

紛亂的思緒令繆令襄再也無法入睡。她起身走到窗邊去,夜仍深沉,一抹圓月懸掛在靛藍的天空中,一片朦朧淡紫籠罩沙灘,低垂的棕櫚形成暗影搖動。叢皓顯然已經遊完泳上岸,正背對著她站在沙灘上;他身上只穿著一條短褲,赤裸著肌肉強健的臂膀肌肉,月光在他潮濕結實的身材上泛起一層金光,令那高大的翦影看來更形懾人。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有了幻想,幻想著她和心愛的男人遠離塵囂,隱居在這個恍如隔世的天堂。她希望這件事盡快結束,然而那又意味著他們將會再度分開;而這一次,她有預感她的心將會碎成片片,再也沒有癒合的一天。

這個念頭令她升起一抹急切的渴望,渴望再一次感覺他的懷抱。她沖動地披上外衣,推開門沖下沙灘,直直地撞進他張開的手臂。

“嘿。”叢皓抱著她往後倒在乾爽的沙灘上,然後順勢一滾將她壓在身下。“怎麼啦?”他挑著眉問。

她往上凝望著他。他微笑著,一口白牙在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他看起來好年輕,垂落在他額上的黑髮令他看來更添幾分稚氣,一點也不像是個叱吒商場、呼風喚雨的企業家。

“你不在,我睡不著。”繆令襄輕輕地說。

他先是定定地凝視著她,雙手在她的肩上固定,而後俯下頭吻她,那細膩的親吻令她的背脊竄過一絲輕顫。她環住他的頸項,將臉埋在他潮濕的肩上,感覺他結實的肌肉起伏。

她對他的感情比愛還多,比欲望更濃烈,她並不奢望他會給予相同的回報。她是他-的,她連人帶心都屬於他,她甚至不敢想像當他再次離開之後,她的世界將會是多麼空洞貧乏。

她甩甩頭,將這不受歡迎的思緒趕出腦海。她不要想以後,重要的是現在,他在她身邊,他是她一個人的,這就夠了。

“告訴我你的事,叢皓。”頭髮搔得她臉發癢,她便往他肩上磨。

“你想知道什麼?”

“都好,比如——你為什麼想從事網絡科技這一行?”

她感覺他在她的頭頂微笑。“我只是做我擅長的事,並且盡我所能將它做到最好。”他淡淡地道。

接下來,他和她聊到他的成長過程。他在十歲那年隨著家人移民美國,並在念高中時立下志向,在進入研究所之後決定化夢想為行動,和其他五位志同道合的好友共同建立屬於他們的雄霸事業。

繆令襄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聽著他醇厚悅耳的嗓音敘述他遇過的種種困難、他和夥伴們共同患難的革命情感,如何在經歷無數次的失敗之後,化阻力為助力,將巨擘集團推上世界頂尖的地位。

他在許多方面都很堅決,這些是她早就知道的。他勇敢、果斷,靠著過人的機智和靈活的手腕打造他的理想;然而他不是聖人,當然也做過錯誤的決策,但他總能用最佳的解決方法,將損失減至最低的程度。

當他說話時,她注視著他的側臉。他的唇飽滿而性感,可以冷漠,也可以微笑,可以輕易便撩起她身軀的火焰。她記得五年前的他,驕傲自負,目空一切,那抹仿佛將全世界踩在腳下的霸氣;當他全心投入、細心溫柔地嬌寵著一個女人時,根本不可能有女人逃得過他布下的陷阱。

然而,一陣顫悸竄過她的身體,他並不屬於她。等這一切結束之後,他就會回到他的世界去,那兒有等待他的企業王國和美艷可人的未婚妻,他就不會再需要她了。

察覺到她的沉默,叢皓挪開身體,垂—下眼來看她。“想什麼廠

“想你。”她輕聲低喃。“想你是否會怪我,畢竟是我害你困在這座島上。”

他的手環抱住她,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洛亨老早就要我度個假,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同。”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她內心的不安卻未退去。她沒忘記周克誠的警告,也清楚他們的生命仍然掌控在他手中。在這座孤島上,他們手無寸鐵,要如何和周克誠對抗?

“你的合夥人,會不顧—切代價前來找你嗎?”她的聲音有些不穩,包含有遲疑和猶豫在裏面。

“我相信他們會!”他微微聳肩。“不過這也很難講。如果周克誠的要求太過分,我的合夥人自然會審慎考慮值不值得為了我這麼做;如果他們認為不值得,那放棄我也不令人意外,畢竟利益當前,放棄損失比較小的一方會是最好的作法。”

意思是,巨擘集團很可能決定犧牲叢皓、不管他的死活?繆令襄注視著他泰然自若的表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眼前周克誠雖然尚未展開行動,但是天知道他會在哪一天突然出現?如果巨擘集團和他並未達成協議,他又會如何對付他們?

她隱隱有個預感,這一天不遠了。這個認知令她開始顫抖起來。

叢皓顯然也察覺到她的顫悸,手臂更加環緊了她。“冷?”

她搖頭,更深地偎進他懷裏。她多希望時間就此停住,沒有這麼多紛紛擾擾;她不想改變任何事,也不想干涉任何事,只要能這樣和他長相廝守。

“周克誠最近很平靜,嗯?”半晌後,他開口問道:“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這句問話令她從編織的夢幻中回到現實,她坐起身。

“我不知道。”繆令襄沒有轉向他,聲音十分平淡。“他這陣子並沒有和我聯絡,也沒有告訴我他打算怎麼對付你。我在想,或許他還在和你的合夥人周旋。”

“如果他想阻止他的公司被巨擘集團買下,或者挾持我向我的合夥人談條件,那早在幾天前就會有結果。”他冷靜地分析道:“依常理判斷,他沒有理由等這麼久而不行動,因為時間再拖下去,對他只有百害而無一利。如果我沒料錯的話,他大概在這幾天裏就會展開行動。”

他起身往岸上走去,也帶走了他的溫暖。

“你想做什麼?”

“我想賭上一賭。”他在一叢灌木下找出一截枯掉的樹幹,手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小瑞士刀。“明天是運送補給品的日子,我需要你的幫忙。”

當她看見他手上的武器時,頓時身軀繃緊。“你怎麼會有?!”

“這把刀?”叢皓瞥了她一眼,繼續手上的動作。“我在島後的叢林裏找到的,應該是島主人為了防止小動物近身的隨身武器,卻掉在叢林裏忘了帶走。”

繆令襄輕吸了口氣,沒有料到他竟會如此仔細搜尋,不忽略這麼一個小東西。“你要我怎麼幫你?”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他該不會是要……殺了他們吧?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禁不住胃裏一陣翻攪。

“你放心,我這輩子還沒殺過人,當然也不希望必須被迫殺人。但如果情況危急到我們的生命,我也顧不了許多了。”

想到叢皓和那些人搏鬥的模樣,她的心一陣緊縮。“周克誠答應過我,只要你不試圖反抗,他絕不會傷害你!”她軟弱地道,連自己都覺得這句話毫無可信度。

他先是凝視著她,然後調轉目光望向海面。

“你知道嗎,如果周克誠要殺我們,那簡直輕而易舉。”他一手搓著有些胡碴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他只需要停止運送補給品,任我們在這個島上自生自滅,那麼根本不需要動刀殺人,也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在這兒。”

見她臉色發白,他對她咧嘴一笑。“不過這個情況不太可能發生,周克誠不是那麼沉得住氣的人。”

見她依然不發一語,他低嘆了一口氣,擁她入懷。

“令襄。”他呢喃地輕喚她的名字。“和我跳舞。”他突然說道。

她訝然地注視他,然而他已經起身朝她伸出手,黑眸晶亮而淘氣。

她柔順地起身,將手交到他手中,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感覺他的手在她的後背摩挲。黑暗沉靜地圍繞著他們,她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呼吸著他身上乾淨而溫熱的氣息,隨著他嫻熟的舞步移動。似乎在不久之前,他們才有過這樣的月下獨舞。

“你似乎從未提起過你的大嫂。”叢皓摩挲著她的背脊,手指滑過她柔美纖細的曲線。“她難道無法照顧繆桀?”

她搖搖頭,輕聲答道:“司權和她並沒有結婚。她是個舞臺劇的小演員,一心想在好萊塢闖出一番名號;當她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原本想拿掉孩子,卻在司權的堅持下留了下來。繆桀出生之後她就走了,一直沒有再回來。司權過世之前,我答應過他一定會好好照顧繆桀,讓他受最好的教育、撫養他長大成人。他是我的寶貝,也是除了我母親之外,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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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1 21:39:59 |只看該作者
他靜默了半晌,而後低聲嘆息。“你這麼愛孩子。”他喃喃地道,大手遊移至她的小腹。“告訴我,令襄;如果當時你知道自己懷孕了,你會告訴我嗎?”

繆令襄慶幸黑暗令他看不見她臉頰的暈紅。“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告訴我。”他溫柔地道,聲音卻沙啞得奇怪。“懷我的孩子會令你難以忍受嗎?”

她咬住嘴唇,不知該如何回答。懷他的孩子?他當然不會是說真的!可是……擁有一個他們的孩子!這個念頭令她的身軀發燙,全身竄過無法控制的熱潮。

“你很喜歡孩子?”她低聲問道。

“當然,孩子是上天賜予的禮物。”

她微笑著,小手在他裸露的背脊滑動,感覺他的身軀倏然繃緊。她更加大膽了起來,纖纖玉指調皮地遊移過他的腰間,而後下滑至他的臀部。

“那麼,”她在他唇邊吐氣,邪惡地呢喃,“愛我,讓我擁有你的一部分。”

他的眼色變深了,胸膛因她的挑逗而開始沉重起伏。

“你是個女巫。”他咕噥道。

當他攔腰抱起她往屋裏走去時,她沒有抗拒。為什麼要抗拒他?如果他終究會離她而去,那她也要竭盡所能地留住這一切。如果他能給她一個孩子,或許就能陪伴她度過將來的漫漫長夜,在沒有他相伴的日子裏。

他必定意識到了她的急切,因為他的吻更深,反應和她一樣急切,仿佛沒有明天的歡愛。在繾綣的高潮裏,繆令襄聽到他在耳邊一再地呢喃:我愛你,愛你……但是她抓不住那些聲浪。在時間的洪流中,他們遺忘了過去,擁有的只有現在,還有仿佛永不會降臨的明天。

風暴止息,心跳和喘息逐漸平復了下來。她微笑著,把頭棲在他的肩頭上,感覺他全身肌肉放鬆地貼靠著她,她則慵懶無力地偎在他懷裏,感覺前所未有的寧靜安詳,就像尋著了港灣的船一般心安。

直到她沉沉睡去,叢皓仍然不睡地凝視著那張細致姣美的臉龐。她如雲的髮絲披散在枕上,兩排濃密的睫毛如扇子般地棲在臉頰,小巧的唇瓣在睡夢中微分,就像個沉睡的嬰兒般甜美。

他用手指輕劃過那柔嫩的粉頰,心疼那樣的無邪和單純。想著她這些年來經歷的風浪,一絲莫名的情緒漲滿了他的心。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介於憐惜和困惑之間;憐惜著她這些年來經歷的風風雨雨,困惑於自己那份強烈如火的佔有欲。

她是他的!

他不能適應這種感覺。一直以來,女人在他生活中都是無足輕重。他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無論是在商場上,抑或是隨著名利而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他以為自己早已忘了她,卻發現她一直深植在他的靈魂深處,從未淡忘過。

他想保有她,不止現在,而是未來,一輩子,永永遠遠。然而她呢?等他將心交給她之後,她是否會再度離他而去,就像她曾經做過的那樣?

在她額上印下輕輕的一吻,他輕巧地翻身下床。他沒有穿上襯衫,只簡單地套上短褲,赤著腳走出房間。深夜的海水很靜,海面上的銀色倒影將沙灘上的椰子樹映出搖晃的影子,他將雙手環抱在胸前,深思地凝視著月光在海面上拖曳出一條長長的光影。

他就這麼靜靜地佇立在沙灘上,直到天色微微發白。

***

繆令襄不知道是什麼驚醒了她。當她醒了過來時,天色早巳大亮,但叢皓卻已不在她身邊。

她坐起身,環視四周,所有的物品擺設沒什麼不同,但她卻覺得心頭沉甸甸的,有股揮之不去的不祥之兆。她抓起擱在一旁的外袍披上,走到起居室去張望,發現叢皓不在屋裏。

他又去游泳了嗎?這個念頭才剛閃過她的腦海,一個模糊的聲音鑽進了她的耳朵裏。她打開門一眼便瞧見叢皓正站在沙灘上,雙眼眺望著海面;她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當她瞧見那艘由遠而近駛來的快艇時,她的身軀霎時凍住。

他們來了!恐懼緊緊抓住了她。她飛快地沖下沙灘奔至叢皓身邊,抓住他的手。“叢皓,他們?”

他握住她的手,表情十分冷靜。“回屋裏去,令襄!”

“不!”繆令襄拼命搖頭。“你不能待在這兒,叢皓。他們很可能會殺了你!”

“在周克誠還沒達到他的目的之前,他不會殺我。”他聲音沉著地道:“回屋裏去!周克誠要對付的是我,和你無關。”

繆令襄還來不及開口,那艘快艇已經在淺灘處停下,當瞧見那幾個彪形大漢紛紛跳下快艇時,她感到血液霎時凝結。

那些人身上全帶著槍!

周克誠最後一個跳下快艇,朝他們走來。“好久不見,叢總裁。”

“是好久不見!”叢皓的聲音鎮靜,沒有多大的表情變化。“你早該出現了,是什麼耽誤你這麼久?”

“如果不是你的合夥人一直拖拖拉拉,我也不用浪費這麼多時間。我決定親自來找你,或許你會乾脆—點。”他斜睨了繆令襄一眼。“你好嗎,令襄?”

“你答應過不傷他的,克誠。”她力持鎮定地道。

“那得看看叢總裁的誠意了。”周克誠再度瞥向叢皓。“我千里迢迢來這兒找你做筆生意,不知叢總裁捧不捧場?”

“來找我做筆生意還帶這麼多人來,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叢皓微微一笑,雙眼掃視過他身後那七、八名彪形大漢,姿態依然十分輕鬆。

周克誠聳聳肩膀。“這些兄弟帶傢伙習慣了,還望叢總裁不要見怪。”

“你要什麼?”叢皓單刀直入。

他挑起一眉,而後輕吹了聲口哨。“叢總不愧是生意人,完全不浪費時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氣了。”他盯緊他,開門見山地道:“我要你在巨擘集團所有的股權。”

“不!”繆令襄驚叫出聲。她不知道周克誠的野心居然大到如此地步;他居然妄想要取代叢皓入股巨擘集團。這等於要叢皓放棄他辛苦創立的一切!

叢皓的反應只是挑起一眉。“全部?我以為你對敝公司並無好感。什麼原因讓你改變想法?”

“能成為巨擘集團的大股東,每年坐享上千萬美金的股利分紅,誰不眼紅?我不會傻得和錢過不去!”

“我相信你已經和我的合夥人談過了。”他依舊不動聲色。“他們怎麼說?”

“媽的,你的合夥人根本不管你的死活,推三阻四不乾不脆,我可沒耐性再陪他們耗。”周克誠往地上啐了一口,原本斯文的臉變得猙獰可怖。“如何,你怎麼說?”

“既然他們不同意,表示他們有他們的考量,我當然得尊重他們的意思!”他若有所思地道,注視著周克誠。“我有多久的時間可以考慮?”

“你沒有任何時間考慮,我現在就要答案。”他冷笑著,朝手下使了個眼色,兩名彪形大漢立刻向前;叢皓正想出手,一名大漢手上的槍已經抵住了他的背。

“別輕舉妄動,否則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叢總。”周克誠悠閑地道:“先別殺了他,我還得留著他的命好簽下他的遺囑呢。”

叢皓勉力按壓住怒氣,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他看見周克誠滿意地點頭,然後朝另一個黝黑的男人使了個眼色;那個男人立刻粗魯地拖過繆令襄,一手揪住她的頭髮,她痛得驚叫出聲。

“我安排你在島上看著他一整個月,你對我的安排還滿意嗎?”周克誠湊向她的頰邊,柔聲問道:“有你這位嬌滴滴的美人兒相伴,他也算是死而無憾了,你說是不是啊,令襄?”

“讓他走,克誠。”繆令襄咬著牙道:“你知道殺了他的後果,你不可能逃得過法律的制裁!”

“心疼了,嗯?看樣子你對他還是未能忘情。”他慢條斯理地道:“你放心,這兒多得是專業的殺手,絕對能讓他一槍斃命、死得毫無痛苦。只要他簽下將所有,的股份轉讓給我的合約書,自然會有人替我料理他,用不著我親自動手。”

繆令襄臉色刷白。她掙紮著,身後的男人卻更緊地將槍頂在她的頭上。

“放了她,周克誠。”叢皓狠狠咬牙,極力克制地道:“這是你我的事,別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

“你放心,我不打算殺了這個嬌滴滴的小女人,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妹妹呢。”周克誠冷笑一聲,面色陰沉。“我們的交易還沒談妥,叢總裁。如果你夠乾脆,我會考慮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叢皓握緊拳頭,身軀繃得死緊。冷靜?天殺的,他必須冷靜;然而看著那把亮晃晃的槍抵在繆令襄的太陽穴上,他怎麼也無法冷靜下來。

“把合約書給我。”他啞聲說道。

“這才像話。”周克誠眉毛一揚,露出勝利的微笑。他將手上的合約書丟到他腳下去。“我要的都寫在裏面,這兒有現成的律師和見証人,証明你是在神智清楚的情況下立下遺囑,你只要簽個名就好。”

身後那兩名彪形大漢放開了叢皓,讓他蹲下身去撿起那份合約書。他沒有起身,目光仔細而緩慢地瀏覽過整份文件,文件上載明他願意無條件將手頭上的所有股份轉讓給周克誠,並且在醫生及律師的見証下生效。

他抬起頭望向周克誠。“非常聰明。”

“過獎。”他嘲弄道,轉向站在身旁的繆令襄,一手肆無忌憚地撫過她的嬌軀;她掙動著,但她的手腳都被緊緊束縛住,根本無法掙脫。

“你似乎不怎麼高興,令襄。”周克誠端詳了她良久,有些惋惜地道:“我以為你會很讚同我這麼做。一旦能入股巨擘,就能還清司權和我所有的負債,連你父親留下的那一屁股爛賬也不是問題;只要你跟了我,我可以保你衣食無虞的。”

“你休想!”繆令襄冷冷地道:“用這種手段得來的財富,你不覺得可恥嗎?”

“話別說的太快,或許等一下你就會求我了。”他不以為意地一聳肩,轉頭瞥向叢皓。“這個小女人還夠取悅你嗎,叢總?和你身邊那些美艷的女郎相比起來如何?你還滿意嗎?”

“挾持女人當作威脅,會不會太無恥了?”叢皓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和被你搞垮無數企業的手段相比,我這還算是仁慈了呢。”周克誠嗤了一聲。“只要你夠乾脆,我可能還會考慮放你一條生路!你簽不簽?”

“不要,叢皓。”繆令襄沙啞地道:“別上了他的當!就算簽了,他也不會放過你。”

“閉嘴,你這個吃裏扒外的賤人。”周克誠一個巴掌打在她臉上。她的頭偏向一邊,一絲鮮血沿著她的嘴角淌下。

“周克誠!”叢皓低吼,幾乎要沖向前去,但是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地架著他。他猛然轉身,手上的瑞士小刀往後揮出,站在他身後的大漢痛苦地捂住胸口大叫,顯然沒有料到他手上有武器。

“叢皓。”繆令襄尖叫一聲,看著他矯健地閃開撲上去的另兩名大漢,然而更多的人一擁而上,他的手臂馬上被劃出一道深長的口子,鮮血湧出,他身上的襯衫立刻染紅成一片。

“夠了,別開槍,我還想留他的命。”周克誠低吼著,所有的手下紛紛退開。

“別做無謂的掙紮,叢皓。我這些兄弟很難惹的。”他看著跪在地上喘氣的叢皓,手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柄亮晃晃的刀。“聽著,你多延一分鐘,我就在她臉上割劃一道,讓這張美麗的臉變成大花臉。別以為我只是說著玩的!”

叢皓霎時凍住,看著周克誠獰笑著,手上的刀慢慢地移上了繆令襄的脖子,然後貼住她的臉頰;他瞬時感到熱浪沖上頭頂,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剎那間凝結了。

“就算你殺了我,他也不會簽的,你死了這條心吧。”繆令襄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周克誠,從牙縫裏進出聲,“別忘了叢皓恨我,我對他根本沒有任何重要性,他不可能為了我而放棄他的企業王國。你想利用我威脅他,根本是白費力氣。”

“既然如此,我就先殺了你,再一槍轟掉他的腦袋,讓你們兩個曝屍在這個荒島上,和那些野獸禿鷹為伴。”見她臉色慘白,周克誠轉頭望向叢皓。“怎麼樣?你要我先殺了她,還是簽下合約?”

繆令襄閉上眼睛,感覺冰冷的刀鋒抵在她的臉頰上,但是她不在乎。她的感官早巳麻木,知覺到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絕望。

“好,我簽!”叢皓突然出聲,嗓音粗嘎,“只要你別傷害她,我簽。”

她睜開跟睛,驚愕地張大了口。他答應了?她瞪視著他平靜的表情。為了她,他居然願意放棄一切?她閉上眼睛,淚水溢出她緊閉的睫毛。是她,都是她將他們帶進如此險惡的情勢,讓他失去了一切;都是她害了他。從沒有一刻;她如此痛恨自己。

她看著叢皓在合約書上簽下了字,而後朝前遞出。“好了。”他平靜地道。

周克誠瞥了他一眼,朝繆令襄努努下巴。“去拿過來。”他命令道,目光仍舊緊盯著叢皓。“如果讓我知道你耍詐,這個女人沒命了。”

抵在身後的槍催促著她,繆令襄一步一步地向前,顫抖地從叢皓手上接過合約書。她不敢看他,即使她知道他一直緊盯著她。她轉過身朝周克誠的方向走去,看著他臉上得意的笑……

她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將手上的合約書撕成兩半。

她聽見叢皓在她身後倒抽了一口氣,但她沒有回頭,而是對周克誠綻開一個燦爛的微笑。他的笑容先是僵在臉上,而後是致命的狂怒。

“媽的,你居然敢背叛我!”他暴怒地吼道,一把抽出腰間的槍瞄準了叢皓。

“不!”繆令襄低喊一聲,不假思索地轉身撲向叢皓,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他;幾乎就在同時,槍聲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她只模糊地感覺右肩胛上一陣燒灼,整個人立刻往前撲倒。

“令襄?”

朦朧中,她聽見叢皓焦急的聲音傳來,有力的手臂撐住了她癱軟的身軀。似乎有更多人來了,然後是更多的槍聲響起,她只模糊地聽見一陣轟隆的巨響在頭頂盤旋,強烈的颶風卷起來片風沙,似乎連地面都為之震動。

她張開眼睛,瞧見叢皓的臉在她上方。

“叢皓?”

她聽見另—個男人的聲音焦急地響起,不是周克誠的聲音。她不知道那是誰,也不在乎,所有的聲音在她腦裏匯成一股嘈雜的聲浪,然百她捕捉不到那些聲音,眼前凝住的只有叢皓的臉。“你沒事吧,叢皓?”她喃喃地道,努力想看清他的臉。他的額頭冒出冷汗,臉色發白;好奇怪,她從未見過叢皓失去控制的模樣,即使是周克誠用槍指著他,他也未曾失去他的冷靜。她想抬起手碰觸他,終究是無力地垂下。

“該死!”叢皓有力的手臂將她抱起,開始爆出一連串咒罵,他回過頭去狂亂地吼著,“直升機呢?有醫生嗎?天殺的,馬上送她到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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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繆令襄從混沌的意識中悠然醒轉,映入眼裏的是滿室溫煦的陽光。

她眨了眨眼,瞪視著雪白天花板上那盞精緻的吊燈,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這裏是哪里?她微微轉動頭部,在恍惚和清醒之間飄浮著,試著想把散亂的心思聚攏、理出一條頭緒。

她掙紮著想起身,然而右肩上傳來的悶痛令她畏縮了一下。

“你醒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而後是一雙女性的手按住了她。“別起來,你的傷口正要癒合呢,乖乖躺著。”

繆令襄躺回枕上,看著這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美麗女子。不知怎的,她覺得這個女人似乎有些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慢慢來。”女子溫和地道,朝她漾起一個微笑。“你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

發生了什麼事?她迷迷糊糊地想著。逐漸的,她的意識清明了起來,她憶起了她和叢皓在那個小島上,周克誠對著他們開槍,她也記起自己轉身護住叢皓……

“你是誰?”她沙啞地出聲。

“我姓寧,寧尚萱,是叢皓的朋友。”

寧尚萱?繆令襄微微蹙眉。她記起來了,寧尚萱,某大名門的千金小姐,也是傳聞中叢皓的未婚妻。她曾經在雜志上看過她和叢皓合照的照片,難怪她一直覺得眼熟……

“你知道嗎,你把我們大家都嚇壞了。”寧尚萱在床邊坐下,神情嚴肅地道:“你傷得不輕!子彈打中了你的右肩,流了很多血,你還因此發高燒昏迷了好幾天,不過醫生說你已經沒事了。你現在覺得怎樣?”

“我……很好。”她垂下睫毛,有些遲疑地問道:“他沒事吧?”

“淮?”她揚起一道秀眉。“叢皓?他沒事。你這些天一直高燒不退,他寸步不離地守在你床邊,要不是醫生再三跟他保証你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他恐怕還不肯回去休息呢。”

噢!繆令襄輕籲了一口氣。“他沒事就好。”她喃喃地道,全身仿佛虛脫了般。直到這時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擔心,想到他的襯衫被鮮血染紅的模樣……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原來你就是繆令襄。”寧尚萱若有所思地道,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

“你認識我?”

“就算原先不認識,現在也認識了。我原本以為你是個心機深沉、應付男人的手腕十分高明的交際花,才會把叢皓要得團團轉之後一走了之。不過你似乎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她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你比我想像中要漂亮多了,也難怪他一直對你念念不忘。”

她毫不掩飾的讚美令繆令襄有些不自在。漂亮?說是狼狽還不多。她不知道自己在寧尚萱眼中看來是什麼樣子的,但她卻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模樣:頭髮散亂、神情憔悴,再加上覆在肩膀上的層層紗布,看來一定慘不忍睹。

“我不是有意那樣做。”她輕聲說道。

“我知道,否則你也不會奮不顧身,去幫他擋那顆要命的子彈了,是不是?”

繆令襄話還未出口,門上傳來一聲輕叩。

“我可以進忙嗎?”范洛亨探頭進來。

寧尚萱皺起眉。“醫生說她不能有訪客。”

“那你怎麼還在這裏打擾人家?”他睨了她一眼。

“你……”

“放心,我剛剛去問過醫生了,醫生說沒什麼問題。”范洛亨合上門走了進來,將一大束粉紅色的玫瑰花送到繆令襄面前。“送你的,祝你早日康復!”

“謝謝。”她接了過來,感到有些局促。她想不止是寧尚萱,大概連范洛亭也都知道她和叢皓五年前所有的事了。

“沒想到我們居然會在這個情況下再度見面,嗯?”范洛亨朝她咧嘴—笑。

繆令襄勉強一笑,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讓令襄尷尬了,真沒禮貌。”寧尚萱適時替她解了圍。“叢皓呢?”

“他有些事要處理,暫時走不開身。”

“喔。”寧尚萱挑挑眉毛,睨了繆令襄手上的花束一眼。“這種人的花可以不用收了,我幫你把花丟出去外面,你說怎樣?”

“喂!”范洛亨皺起眉頭。

寧尚萱咯咯笑了起來,朝繆令襄眨眨眼;她不禁也被他們逗笑了起來,原有的一絲不安也退去了。

“我想你會想知道周克誠現在的情形。”玩笑過後,范洛亭正色說道:“他和他的手下已經被警方逮捕,目前已被押解回美國接受調查,以綁架勒贖和謀殺的罪名接受審判;一旦判刑確定,他永遠都不可能再有機會威脅你了。”

繆令襄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抱著花束。她並不惋惜周克誠會有這樣的下場,只是隱隱為他感到心痛。如果不是他執迷不悟、一錯再錯,或許情況不會落到如此地步;這都是他罪有應得,又怨得了誰呢?

范洛亨打量了她半晌,才緩緩問道:“你記得你中槍之後的事嗎?”

她頓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我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周克誠開槍之後,我們的人正好及時趕到;如果再慢個兩秒鐘,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范洛亨在病房裏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微微蹙眉。“可是你們怎麼會知道……”

“知道你們在那座島上?”范洛亨介面,然後一聳肩。“這得歸功於叢皓了!要不是他未雨綢繆,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恐怕我們也救不了你們!不過事情總算是過去了。”

他斜睨了她一眼。“這兩個月來,你的確讓我們忙壞了,繆小姐。”

她在范洛亨眼裏看見的是笑意嗎?“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一開始是的!”他坐正身子,神情變得嚴肅。“我和叢皓是從高中時代認識至今的拜把兄弟,對他可以說是再瞭解不過。他在女人群中一向優游自在慣了,我猜他一直沒碰到一個令他想安定下來的對象,直到你出現為止。但你卻狠狠地打擊了他,讓他連你的名字都不願意提起。”

他頓了一下,才緩緩介面,“我認識他這麼久了,從來沒見他像那陣子那麼消沉過。你傷得他很深!”

她知道。繆令襄閉了閉眼睛。“我知道他恨我廠她低語。

“曾經,是的。愛和恨只是一線之隔,或許這也是他一直忘不了你的原因!”見她臉頰微微泛紅,他咧嘴一笑,“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你把他變成一個只要工作不要休假的工作狂,或許我們的事業不會如此成功,周克誠也不會對巨擘集團這麼有興趣了。”

她知道范路亨只想讓她輕鬆一點,但是她並沒有微笑。“你們早知道我和周克誠計劃綁架他?”

“不算很早,只是叢皓對你的再次出現覺得疑惑,要我去查了一下你的背景,我們才知道有周克誠的存在;又很碰巧我對這個人還有一些印象。叢皓和周克誠之前有些生意上的磨擦,在知道你和周克誠的關係之後,叢皓便做了大膽的假設。當時我認為他是庸人自擾,但後來証實他是對的!”

“你們怎麼知道那一天……”

“周克誠會在那一天下手?”范洛亨揚起一眉,沉聲解釋道:“不,我們並沒有料到周克誠會在那一天展開行動,而是之後叢皓聯絡上我們。”

“他帶了消息出去?”她微微一愣。在那段時間內,她和叢皓幾乎都在一起,如果他這麼做,她不可能會不知道……

“這你得去問他了。”范洛亨咧嘴一笑,然後起身。“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尚萱,你還打算繼續在這兒打擾人家嗎?”他朝寧尚萱使了個眼色。

“我還有話想跟令襄聊耶。”她噘著嘴巴。“人家她又沒有趕我。”

“等她康復之後,你多的是時間跟她聊。別把人家的不好意思當成是默許你厚臉皮的表示。”

他把一臉不情願的寧尚萱拉向門口,臨出門前又側過頭來,“還有,我要謝謝你救了叢皓——救了我最重要的朋友。若不是你,那一槍打中的可能是他的心臟,我們現在也看不到他了。”

繆令襄淺淺一笑,沒有注意到那兩個人悄悄地退出房門。有那麼片刻,她就這麼靜靜地望著窗外漾滿餘暉的天際,陷入了恍惚的思緒之中。

而病房外——

“她並不像我想的那樣,是個對叢皓虛情假意的女人。”寧尚萱若有所思地說道:“依我看,她對叢皓也不是全無感情,否則她也不會願意為他犧牲生命了。”

“你能瞭解最好。”范洛亨睨了她一眼。“就算沒有繆令襄,叢皓也看不上你的,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她睨了他一眼,思索地側著頭道:“既然如此,我有個提議…”

“什麼?”

當繆令襄再次從睡夢中飄回現實的時候,窗外的天色早已漆黑一片,病房內卻是滿室昏黃柔和的燈光。叢皓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握著她的手。

她溫柔地一笑,抬起手輕撫他頰邊的胡碴。“你來多久了?”她的聲音仍然微弱,但已經比稍早醒來時好多了。

“幾乎一整個晚上。”他將她的手握至唇邊,吻吻她的指尖。“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叫醫生來?”

她搖搖頭,不放心地伸手撫過他的脖子、寬肩,而後是他手臂上的繃帶。看到紗布上隱隱滲出的血跡,她忍不住咬緊下唇,淚水威脅著奪眶而出。“一定很痛,對不對?”

“不會比你挨的那一槍更痛!”他一手輕觸她肩上的紗布。他不知道這幾天自己是怎麼過的,想起她了無生氣地躺在他懷裏的那一幕,他擔憂得幾乎快要發狂。那只是一個禮拜之前的事嗎?感覺像是一整年。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計劃綁架你的?”她低聲問道。

“我並不知道,只是我認為你的目的絕不單純,所以和洛亨討論過這件事,也對周克誠做了詳細的調查;但是我並沒有料到他居然會利用你來綁架我、將我偷渡到一個無人島上去。”他淡淡地微笑。“他的確成功了。”

她垂下睫毛,手指無意識地畫著床單的邊緣。“洛亨告訴我,你從島上帶消息出去給他們。”她悄聲問道:“你怎麼做到的?為什麼我不知道?”

“每三天送一次補給品來的那兩個傢伙,記得嗎?有一次我聽見他們交談的話裏摻雜著西班牙文,我就走過去和他們聊聊。原先我只想試試看,沒想到他們居然很驚訝我會使用他們的語言,所以就和我聊了起來。”

見她訝異的表情,他輕描淡寫地聳肩,“你可能不知道,幾年前我曾經在西班牙待過一陣子。”

繆令襄沉默著,聽著他沉穩的聲音繼續說了下去——

“雇用他們的人顯然只警告他們不準送我們離開島亡,並不知道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事。我告訴他們,我的朋友只是和我開個玩笑,但我決定反悔了,所以想請他們幫我傳個訊息給對方,他們也欣然同意。”

他舉起左手,手腕上價值不菲的金表已然不在了。“我猜想,既然周克誠不認為我們和他們能夠溝通,自然也就疏於防範了。“待聯絡上洛亨他們後,他們立即趕到我們附近的海域,也才能在周克誠來找我們時及時出現。”

“既然你隨時可以離開那座小島,你為什麼不走?”她低聲問著。

“如果我就那麼離開了,事情也不會結束,周克誠仍然逍遙法外,天知道他下次會用什麼方法對付我?”叢皓靜靜地道,目光注視著她。

她低垂著頭,默然不語。原來他早在暗地裏和范洛亨傳遞訊息,並且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們在那貝島上並不是完全孤立的,而她卻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你為什麼要救我?”他啞聲問道,大手輕柔地撫過她肩上的繃帶。

繆令襄別開頭去。說什麼?說因為她愛他,她願意為了他放棄生命,只要他能平安無恙?

“那是本能反應。”她淡淡地道,聲音冷靜克制。“我只想賭一下,因為我料定周克誠不會開槍,再怎麼說我總是他的朋友;但你不同,既然是我將你拉進這一團混亂當中,這一切理應由我來承擔。”

他沒有說話,黑眸梭巡著她的眼睛,似乎想從她眼中看出這句話是真是假。盡管洛亨曾經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她的舉動只是歉疚罷了,並不包含任何感情在裏面,但他並不願相信。

就算是如此,他也要聽她親口証實,即使那個答案令他喉間苦澀,心中的空虛幾乎無法忍受。

“你說謊!”他嗓音粗嘎地道;“在那座小島上,你曾經說過你愛我。你說的是真的嗎?或是你為了安撫我而做出的違心之論?”

他覺得自己十分卑鄙,居然利用她最脆弱、毫無防備之際逼她承認;可是……天哪,他必須確定,他承受不起再次失去她的痛楚!

她垂下目光,多希望他不要用那種眼光看著她,那會令她勉強築起的防禦更顯脆弱。她想別開視線,但他卻扳住了下巴,要她直視著他的眼睛。

“告訴我,令襄。”叢皓柔聲堅持道。

“是的。”她喃喃地道,聲音微微發顫。“我愛你。”

然而他沒有同樣的回應。他的眼睛仍然緊鎖住她,目光深沉而難懂,卻沒有說出她最渴望的那三個字。她的心霎時跌人穀底。“現在你回到你的世界了,回到你的企業王國、你的未婚妻身邊。”繆令襄勉強擠出微笑,故作輕快地道:“你一定很高興。”

“我是很高興,但那卻不及你的平安無事來得令我開心。”他沙啞地道。

她正想問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已經俯身吻住她的嘴唇。那個吻是如此輕柔和甜蜜,令她心神恍惚、不知神游何處;等她幾乎喘不過氣之後,他才鬆開了她。

“我該讓你休息了。”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似乎正在極力克制自己。“還有,繆桀現在很安全,我已經送他到加拿大和你的母親在一起。我告訴你母親你另有要事走不開身,免得她擔心。”

見她鬆懈的表情,他微笑了起來,一手順過她耳後的髮絲。“睡吧,一切都過去了。趕快好起來,嗯?我不許你再這麼又瘦又蒼白的。”他在她耳邊低喃道。

她柔順地點頭,一手仍然緊環住他。“別走,叢皓。”她喃喃道。

“我不走,我會在這兒陪著你。”他溫柔地保証。

她安心地笑了,沉沉地墜入夢鄉。最後一個意識是,他的唇輕印在她的額頭上,他的喃喃低語飄進她耳際,“你安全了,令襄,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放你走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繆令襄的傷口已經大致復原,叢皓也在她的催促下返回工作崗位。雖然她知道他始終還是掛念著她的傷勢,但她不想因為自己而耽誤了他的公事。

在醫院靜養的這段期間內,寧尚萱一直陪伴著她,范洛亨也時常來看她,他們倆說些笑話讓她解悶,讓她的心情開朗不少。她有些驚訝外表看來十分沉穩的范洛亨,在寧尚萱面前居然也有如此活潑的一面,和他的外在形象大不相同。

這些天來,她已經和寧尚萱建立起一份如姐妹般的感情;如果不去想她是叢皓的未婚妻,她們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她喜歡尚萱的善良體貼,卻也因此而更加蕭索落寞。如果叢皓和寧尚萱已經是公開的一對,她又怎能去介入他們?

她心神不寧地胡思亂想,眼睛老是不由自主地飄向門口;寧尚萱大概也看出了她的意圖,嘴角露出神祕的笑容。

“叢皓可能會晚一點到,他有個會議走不開身。”她說。

繆令襄回過神來,不由得臉紅了。她的心思真的那麼明顯嗎?

“我們相處了這一段期間,你應該知道我很喜歡你,令襄。”寧尚萱忽然說道:“就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有些話我非說不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她嚴肅的表情令她的笑容微微隱去了。她點點頭,“你說。”

“你愛叢皓嗎?”她單刀直人地問。,

見繆令襄的臉由紅轉白,寧尚萱握住她的手,表情認真地道:“別欺騙自己,令襄。如果你愛他,就應該好好把握住,但如果你不愛他,就別讓他心裏一直牽絆著你,他禁不起你再一次傷害。你必須作個決定!”

她的喉嚨微微哽住。“我以為你愛叢皓。”她勉強出聲。

“我當然愛他,他可是我這輩子除了我爸之外、最崇拜的男人哪。”她誇張地做了個手勢。“你不覺得叢皓很棒嗎?他年輕英俊、事業有成,又有責任感,任何女人都會為這樣的男人神魂顛倒;如果我再對他有任何挑剔,別人一定會認為我腦袋有問題,你說是吧?”

見她靜默不語,寧尚萱笑嘻嘻地介面道:“我父母就更別提了,他們對這個未來的乘龍快婿可是滿意得不得了,巴不得我快點拐到這個黃金單身漢呢;他也是我目前唯一看得上眼的男人,所以我也不排斥嫁給他嘍。”

“那……那很好。”繆令襄低喃著,看著寧尚萱發亮的眼神,她幾乎發不出聲音。

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她一再告訴自己。寧尚萱和叢皓是珠聯璧合的—對,他們才是應該在一起的;再說寧尚萱知道她和叢皓五年前曾有過一段情之後,非但不計前嫌、不排斥她,還肯細心體貼地照料她的傷勢,這樣一個心思細膩如髮的女子,她怎能忍心去傷害她?

“如果我和叢皓結婚了,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鳴,令襄?”寧尚萱問。

“我……”繆令襄想說聲恭喜,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強顏歡笑。

“哎呀,現在說這個還太早,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呢。”她拍拍自己的額頭,親熱地拉著她的手。“我到櫃檯去幫你辦理出院手續。你自己在這兒沒問題吧?”

她眨回淚水,故作開朗地一笑。“麻煩你了。”

“哪兒的話,還跟我客氣什麼。”再朝她嫣然——笑,寧尚萱輕快地推門出去了。

望著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繆令襄閉上眼睛,想著叢皓將會和寧尚萱一起生活……她不認為自己能大方地參加他們的婚禮。叢皓的未來沒有她!她曾經有機會擁有他,而她卻放棄了;而現在,他早已不再屬於她了。

即使她早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她仍止不往心酸的淚水一直滾落。或許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而這一次,將會比上次難上千萬倍!

當叢皓在稍後趕到醫院時,只瞧見寧尚萱和范洛亨坐在病房的沙發上交談著。見他一進來,兩個人都噤了聲。

“怎麼了?”他見到空蕩蕩的病床時微皺起眉,旋即轉身面對兩人。“令襄呢?”他劈頭就問。,

“她走了,叢皓。”范洛亨清了清喉嚨,神情嚴肅地介面。

“走了?”叢皓微微一愣。“她去哪兒了?她的傷才剛好……”

“我也不知道。她本來還好好的在和我聊天,我只不過是出去幫她辦出院手續,回來時她人就不見了,護士小姐也說沒看到她。”寧尚萱緊絞著雙手,嘴唇顫抖地道:“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才會讓令襄不說一聲就離開?她的傷又還沒痊癒,能去哪兒……”

她話還沒有說完,叢皓已經以搶銀行的速度奪門而出。

一等到門砰然合上,范洛亨才回過頭來睨著她。“演技不錯。”

“謝謝。”寧尚萱擦擦眼角用力擠出來的淚水,對他露齒一笑。“怎麼樣,我的表現夠格去當演員吧?”

“唔,”他將雙手環在胸前,從鼻子裏哼著,“我倒還沒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是很喜歡叢皓嗎?”

“我當然喜歡他啦,可是他一直把我當成長不大的小妹妹,我也只好把他當成大哥嘍;再說人家愛的又不是我。”她眨了眨眼。“不使出這招撒手鐧,恐怕叢皓那只呆頭鵝還不會行動呢,你說是吧?”

“恐怕呆頭鵝還不止叢皓一個呢。”他咕噥著。

“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說,你紅娘也當了,接下來沒咱們的事了。你是否願意接受我的邀約,來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呢?”

寧尚萱先是看著他,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發什麼神經啊?范洛亨,和你去燭光晚餐?你又不是要追求我。”

“如果我是呢?”范洛亨的表情很正經,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味。“你願意接受我的追求嗎,寧小姐?或許你會發現我的優點並不比叢皓少,而且——我是認真的,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

寧尚萱先是一愣,待看出那對熾熱的目光裏所隱藏的含意時,她的心臟開始加速跳動。生平第一次,她臉紅了。

“嗯,我的確沒發現到。”她輕咳了一聲。見他皺起眉頭,她噗哧一笑,將手交到他手中,正經八百地道:“不過,我十分樂意進一步發掘你的優點,范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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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1 21:40:31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繆令襄提起行李箱,最後一次環顧這個溫馨小巧的客廳。她已經向蕭董事長夫婦辭過行,兩位老人家對周克誠的事十分驚訝,也心疼於她的遭遇。

“你爸爸和我是老朋友了,你也就等於是我的女兒一樣,有空就多回來瞧瞧,這間房子永遠為你留著,啊?”臨走前,蕭董事長還不舍地叮嚀著她。

而現在,她站在客廳中央,對整間房子做最後的巡禮。雖然她只在這兒短短待了幾個月,但這兒卻有她和叢皓的另一個回憶。而這一走,她甚至有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大門被猛烈推開的聲音傳來,她回過頭去,待見到那個闖進門口的黑影時,她手上的行李箱砰然落地。

“打算再來一次不告而別嗎,繆小姐?”叢皓緊盯著她的眼睛,表情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

她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大步走了過來,一把將她擁進懷裏。

“不許你再離開我!”他在她唇邊重復地、霸道地低喃,“不許你,你聽到沒有?我絕不允許你再次從我身邊逃開,這輩子休想!”

“我以為你和尚萱……”繆令襄沒有機會說完,因為他已經用唇堵住了她的呢喃。當他的雙唇再次封緘住她時,她已經遏止不住淚水。他吻得那麼深而濃烈,猛烈地吸吮她的唇舌,似乎想將她吸進他的身體裏去。

“你的傷勢還沒痊癒,居然還想到處亂跑,我真該狠狠打你一頓屁股!”他嗓音粗啞地道。

“我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要我。”她低語著,仍止不住成串的淚珠滾落。“尚萱告訴我,你和她的好事近了,我以為你要我離開。”

“尚萱告訴你?”叢皓先是蹙眉,而後想起方才在醫院裏,寧尚萱和范洛亨那古怪的表情。他低吟一聲,雙手捧住她的小臉,用大拇指拂去她頰上的淚珠。“你這個小笨蛋!我愛的是你,只有你,你怎麼能懷疑這一點?”

她微微屏住氣息。“你從來沒說過。”她低語,覺得在歡愛時的表白不算數。

“我以為我已經用行動表達得很明顯了。”見她臉頰泛上紅暈,他微笑了起來,然後表情轉為認真嚴肅。“在那貝島上的時候,你說了一句話:你對我沒有任何重要性!我要告訴你,你錯了,你對我非常重要。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失去了你這五年來,我的生命根本毫無快樂可言。如果你以為我會讓你再次溜走,那你簡直是大錯特錯了。”

“但……是我將你帶進這個復雜的情勢之中,甚至害你差點送命。”

“如果不是你,周克誠也會派其他人對付我,情況可能更糟上一百倍!”他低聲嘆道:“你會為周克誠被捕入獄而怪我嗎?”

“不,這是他罪有應得。”她輕聲說道:“但另一方面,我卻由衷的感謝他,因為是他給了我一個理由,讓我有勇氣回來見你。”

她深吸了一口氣,眸光溫柔地直視著他。“你曾經問過我,如果我當時懷孕了,我會不會回來找你?我的答案是:會!不論你會不會原諒我,你都有權知道你已經當父親了。”他的呼吸屏住,目光遊移至她的小腹,“你懷孕了?”

“我以為你會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我是想。洛亭告訴我,我任何時候都可以開始休長假,直到我想回來工作崗位為止。”他朝她溫柔地微笑。“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最想到希臘愛琴海去流浪,也許我們該找個不受人打擾的小島去度個假,嗯?”

“這個嘛,我要考慮一下。”她垂下睫毛,故作嚴肅地思索著,“你知道,我才剛從一個鳥不生蛋的小島上回來,和一個既霸道又頤指氣使威脅我的男人相處一個月,我不確定我想要再來一次……”

繆令襄沒有說完,因為那個偷去她心的惡霸已經不由分說地俯下頭來,以一個狂野至極的吻奪走了她的呼吸,也鎮住了她的靈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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