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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連清] [尋愛,穿梭一千年][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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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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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

  公元一九一一年——
  「小弟弟,要不要緊?」
  沐南扉眼明手快地扶起被人群擠倒在地上的小男孩,退到街道轉角處,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替他包紮受了傷的膝蓋,輕聲關懷地詢問著他:
  「疼不疼?」
  「不疼!」小男孩勇敢地搖搖頭。
  「不疼就好。」沐南扉摸摸他的頭,微微笑道:「快回家去,別在街上閒逛,很危險的。」
  「謝謝!」小男孩囁嚅地輕聲道謝,一張小臉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位救他的大哥哥。他長得好英俊、好有英雄氣概喲,尤其手掌心上的紅色硃砂痣,更令他顯得與眾不同。」
  「快回家去喔!」沐南扉再次向一臉崇拜表情的小男孩叮嚀後,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小男孩仍不捨地追尋他的背影。
          ☆          ☆          ☆
  公元一九四一年——
  當年的小男孩已年屆四十,致力研究醫學的他,已是一位小有名氣的醫生,「康霖」這個名字在天津一帶可是人人知曉。
  一日,康霖突然喜出望外地在路口攔住一位年約二十七歲左右的小伙子,一開口立即對他要求道:「年輕人,能不能請你帶我去拜會你父親?」
  「我父親?」
  「是的,我很想見見他。」康霖誠摯地請求著。
  他可不是半路認親戚,而是這位年輕人與三十年前在街上扶他一把,又幫他包紮傷口的大哥哥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容與氣度。以此推斷,想必這個年輕人和當年的大哥哥應該有血緣上的關係。
  「我想,你大概認錯人了。」年輕人定定地看著他,「我沒有父親,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沒有了……」
  「是……是嗎?」康霖懷疑,莫非他真的認錯人了?可是長得真的很像。他伸出了手,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
  「沒關係!」年輕人不以為意地伸手與他交握,待他抽回手掌時,康霖卻見到他的掌心竟有顆紅色硃砂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          ☆          ☆
  公元一九八二年——
  從第二次見到他之後算起,康霖又整整跟蹤了他二十年,一刻都不曾放鬆過;甚至不惜遠從大陸跟著他到台灣來。
  「他太可怕,也太不可思議了!我發現他的外型竟然未曾改變過!前後加起來將近有六十年的時光,但不論長相、體型,他居然一直保持著年輕人的模樣,甚至連一條皺紋都沒有?文勳,無論如何你都得想個法子研究出這秘密來,為什麼他能違反自然法則,竟能不衰老,甚至不死亡?文勳,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研究出來……一定要……」康霖說完這些話後,嚥下最後一口氣。
  當然,父親臨終前的交代,康文勳可是一直謹記於心上,不曾稍有懈怠;再則,他也巴望能夠盡快捉到此人,等他分析出能夠保持長生不老的秘密之後,就可以製造讓人長生不老的藥。到那時,他康文勳不只會名留青史,財富也會隨之滾滾而來……
  想到此,康文勳不禁貪婪地嚥了嚥口水,專心注視小木屋裡面人影的一舉一動,小心翼翼地不讓屋裡的人發覺。他在等最佳的捉人時機,在中斷三年線索之後,好不容易才又重新掌握到他的行蹤,這一次一定要逮住他。而他花錢請來綁架他的黑道人物,此刻也埋伏在小木屋四周等待他的指示。
  「走!進去捉人!」
  康文勳一喝,十名大漢凶神惡煞般地衝破木門。
  待進了屋,放眼望去一一哪來的人影?只有一件襯衫掛在半掩的窗戶前來回晃蕩,製造了人在屋內的假象
  又被騙了!康文勳拳頭緊握,額上青筋暴突。
  每次都是如此。數十年來,他總是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失敗的次數多得令他沒有勇氣去計算了。
  「這個傢伙……這個可惡的傢伙!」他咬牙切齒地怒罵,為了他,他現在不僅僅身無分文,可以說是一無所有了。
  利慾熏心的康文勳再也受不住這種刺激,血壓突地一升,竟直挺挺地向後仰去,摔倒在地板上。他花錢請來的黑道人物,只好抬他出屋送醫院急救。
  多諷刺啊!隱身站在大樹後的沐南扉看著這一幕,唱歎地道:「何苦緊追不放呢?長生不老並不如想像中那麼愉快的……」
  仰首蒼天,他對無垠的藍天輕輕一歎!有人知道他的苦嗎?若不是為了尋找他最摯愛的情人——孟關玉,他絕對不會讓這個身體、這個腦子活得那麼的久……足足活了一千年。
          ☆          ☆          ☆
  一九九五年——
  「什麼鬼天氣?沒事下什麼雨?」季慕蓉低聲地詛咒著。
  一下大雨,整個台北市就變成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到處是積水與泥濘,更可怕的是,大街小巷塞滿了各式車子,十字路口打結行不通,本該流動的馬路瞬時成了臨時停車場,全部動彈不得。
  抬手看表,快七點了。老天!她可是五點半就下班的人,竟然活生生卡在馬路當中一個半鐘頭!若在平常,這一個半小時已足夠讓她從台北上高速公路直殺至台中了。可是現在的她只能關在車子裡,無能為力地抱怨,祈禱車流趕快動一動。
  拜託!她得趕上七點鐘和沐南扉的約會,身為他最得力的女秘書,是不能遲到的。
  上蒼有眼,太棒了!她的殷切祈禱終於應驗,原本如龜爬的車行速度終於可以稍稍開快點兒。
  季慕蓉油門一踩,不管它了,就算因為蛇行被人按喇叭、被人臭罵,她都無所謂了。總而言之,她絕對不能遲到,這可是會破壞沐南扉對她的印象的。
  就在她急切地要擺脫擁塞的車陣,不顧一切地猛踩油門往前衝駛時,左側巷子裡突然冒出一輛黑色跑車來。在雨天路滑又加上視線不良的情況下,雖然雙方都急踩煞車,依然閃避不及,兩輛車無可避免地黏在一塊了。
  老天!季慕蓉簡直快崩潰了!什麼時候不來撞,偏偏選在她最趕時間的時候撞上她的車。透過車窗,她看見黑色跑車的駕駛者已經下車檢查他車子的損傷,這下她可不能不下車打聲招呼。
  「喂!你曉不曉得轉彎車應該讓直行車先行?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考上駕照?會不會開車啊?如果不會,就別在台北市亂闖、亂撞,想買人命啊?」季慕蓉怒火中燒,下車後先來個破口大罵,誰叫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耽誤了她寶貴的時間。
  厲害!誰對誰錯都還是未知數呢,她倒先仗著嗓門大來決定誰是誰非了。
  李世擎將目光從車子移到她臉上。精彩!果然是一位標緻的俏女郎,難怪脾氣那麼大。
  「我的車身已經繞過巷口一半,是你自己不長眼睛撞上我的車,你還怪我?」
  李世擎用他最瀟灑的姿勢斜倚在車門旁,不慌不忙地回答,一對晶亮的黑眸仔仔細細地凝睇著她。雖然是夜晚,天空也還下著濛濛細雨,但車燈的亮度已足夠讓他把她的容貌與身材盡收眼底。
  這個男人長得不賴,英俊到夠格當電影明星了,只不過噙在嘴角的那抹笑意使她渾身不自在,那對打量的目光更讓她沒來由地心上一慌。
  「算了!不跟你囉嗦。」逃難似的,季慕蓉急欲上車。
  「等等!不交代一聲掉頭就走,畏罪潛逃嗎?」他眉毛一揚,朝她開口。
  「我畏罪潛逃?」季慕蓉霍地轉身,美麗的大眼狠狠地直瞅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錯又不在我,是你自己不對,你竟敢說我畏罪潛逃?」
  李世擎掛在嘴角的笑意擴得更大了,雙手交叉置於胸前,閒閒說道:「錯誤在誰並不難辨,等交通警察來了之後,自然會有合理的答案,只不過在是非未明之前,你別想逃得那麼快。」
  老天!那傢伙竟讓她有殺人的衝動!她氣得握緊拳頭,那雪白的肌膚上隱約有青筋浮現。
  這個老掛著得意笑容的笑面虎,可真不是普通的過分和普通的麻煩!她長到這麼大,還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惹得她如此失控,這下倒好,總算讓她碰上了。不過,這口氣她得先忍下,她沒有時間跟這種人窮蘑菇,對付這種無賴光生氣是沒用的。
  「你的車子並沒有受到多大損傷,了不起只是幾條刮痕而已,這種小事不必勞煩交通警察。這樣好了,我們雙方各讓一步,車子的損傷各人自行負責。」她已經讓步到「雙方有錯」的程度,這個人最好識相一點兒。
  「你好像在趕時間……」他聳聳肩,「好吧!那就不耽誤你了,只要你賠我五千塊,我可以不再跟你計較。」李世擎笑瞇瞇地說道,彷彿他施下多麼大的恩澤一般。
  他既然有經濟能力開這種高級進口跑車,豈會在乎那些修理費?他故意咄咄逼人,只為看她面紅耳赤的俏模樣,真是美麗極了。
  「五千塊?」季慕蓉咬牙切齒地重複一遍。這個得寸進尺的傢伙,竟然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是可忍,孰不可忍」,非給他點兒顏色瞧瞧。她不慌不忙地說:「你要求我賠償?」
  「時間就是金錢,五千塊並不貴。」
  「是啊!不貴。」她陰沉地道,「你看我是女人,認定我好欺負是不是?」
  「我從來不覺得母老虎好欺負。」他還真大膽地說出口。
  母老虎!她的俏臉霎時從面紅耳赤轉為一片青白。
  「好!沒關係,要我賠是嗎?行!」連老天都在助她,竟讓她瞥見路燈旁橫躺著一根大木棍。她飛快地跑去撿來木棍,然後無情地、狠狠地、重重地往他車子的玻璃窗敲去,再從皮包裡頭拿出五千塊現金,毫不客氣地丟給他:「賠你。」
  不待他做出反應前,季慕蓉已經跳上自己的車,揚長而去。
  李世擎哭笑不得地看著愛車被砸後的狼狽不堪樣,他的玩笑開得太過分了嗎?台灣女孩不是以溫柔婉約聞名嗎?怎麼這位小姐的行為舉止跟他想像中的完全相反?看來他待在國外的時間真是太久了,久得不知這項傳統早已失傳許久。
  儘管如此,這個女孩倒挺特別——白色BMW,車號XL-6655。
  他揚起嘴角愉快地笑了,他會找到她的。
          ☆          ☆          ☆
  這是她的習慣——每當站在沐南扉面前時,她總顯得特別心慌、特別無措,模樣就像是個什麼都不懂,正在虛心求教的小孩般,與剛才在路上那股凶悍潑辣及平時的精明幹練比較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在十歲的那一年,頭一次從父親口中聽到沐南扉與孟關玉之間纏綿排惻的愛情故事時,她為他們的遭遇落淚。爾後,她一天一天長大,卻驚訝地發現沐南扉的外貌似乎不曾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改變,他竟然一直保持著年輕模樣。這才知道為了找到益關玉,為了重續那段天人永隔的未了情,他竟苦苦地找尋了一千年。
  真是不可思議!當時的她望著點頭承認的沐南扉,整個人嚇呆了!父親在沐家幫傭至今已超過了三十年,如今自己的父親已是白髮蒼蒼,然而他的容顏卻依然未變。在有人證和物證之下,叫季慕蓉不得不將原先認定他駐顏有術的想法,轉變為確有奇事。
  她相信了發生在他身上那奇異的境遇,卻也同時愛上他,即使明知她這普通人不可能與他地久天長,但只要在她有生之年裡得到他的垂愛,哪怕只能相處十年。二十年,甚至更短,她都無怨無憾,她都格外珍惜……
  「用過飯了役?」沐南扉的詢問打斷冥想中的她。
  「用過了。」她臉一紅,幸好書房內的燈光昏暗,才掩飾了她說謊的表情。嚥了嚥口水,她又吶吶地道:「對不起,我遲到了二十分鐘。」
  「沒關係。」他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坐下來談,跟大哥說話沒有必要拘束。」
  大哥?多麼令她心傷的稱謂。她跟他的關係只從十五年前的「叔侄」,進展到現在的「兄妹」,接下來什麼也沒有了……
  她下意識地咬了咬唇,即使明知困難重重,但她並不打算放棄,只要繼續在他面前扮演完美無瑕的角色,遲早他會為她動容的。
  「大哥找我有事?」她坐了下來。
  沐南扉從抽屜裡拿出一份資料袋遞交給她:「世界集團的投標,我決定不出面,還是全權交給你來負責。」
  「大哥不出面好嗎?這份合約的金額相當龐大,據我所知,至少已有三十家以上的廠商決定參加競標,若我們『環宇』能爭取到這份合約,對公司往後整體發展而言,助益頗大。」
  「就因為我知道它的嚴重性,所以才交給你。」
  「但是…」
  「慕蓉;我沒有那種心情。」沐南扉沉重地喟歎,此時的他真的無心去參與這種商場上的競爭。
  他的失落感愈來愈強烈;千年以來,他的足跡踏遍這個世界的每一處角落,然而茫茫人海中,他去哪裡找尋胸前有塊雙心胎記的女子呢?儘管那名賜予他長生不老靈丹的奇人,信誓旦旦地說他們情緣未了,只要他傾盡心力去找,一定會有相逢的那一日。但即便他再如何地有耐心,也會被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給打擊掉信心。
  尤其這幾年,他的情緒降到了最低點,他感激季家父女對他的關心,以為開了家公司,將精神注人公司的業務發展上,就能拋卻那分濃厚的失落感。但他們能明白嗎?他願意維持這樣的生命形態,純粹只為一個信念——他要找到千年之前的愛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接手,我會盡力辦妥這件事。」季慕蓉不再繼續勉強他。這樣也好,他少公開露面一次,就能減掉一分被人洞悉發生在他身上的奇異怪事的可能;愛他,就是要替他設想。
  季慕蓉強迫自己別去深究他沒心情處理這件事的真正原因,只因為——那會讓她心痛如絞。
  望著她,沐南扉感激地道:「我只能拜託你,同樣地,我也相信你的能力。只是你也別太苛求自己,盡力就好。若對方要求過分或者競爭對手太過厲害,放棄這份合約也無妨。」他心疼她總是不顧一切地全力以赴。
  「我不可能放棄,我會成功的。」季慕蓉自信地說道。
  「別給自己太多壓力,不然我會過意不去。」此言出自他的肺腑。這三十多年來,若沒有季氏父女的陪伴和關懷,向來不在同一處居住超過二十年的他、不敢結交朋友的他,將會多麼孤獨寂寞。
  季慕蓉笑了,他畢竟也是關心她的,只要他心裡有她的名字,她就有信心。
  「我為大哥所做的一切全是心甘情願的,所以你不必過意不去,只管安心,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沐南扉凝望著她那對綻放希望光芒的眼眸,暗自歎息:「傻慕蓉,你這又是何苦呢?」
          ☆          ☆          ☆
  「這算什麼?是恨我?還是懲罰我?為什麼?為什麼不等我回來?不等我回來……」沐南扉嘶吼地問著懷中美絕驚人,卻已面無血色的孟關玉。
  她溢出血絲的唇悲哀地笑了,緩緩說著:「一具被玷污過的身子再也配不上你……配不上你……」
  「傻瓜!你怎能這麼說、這麼做,你把我當做是什麼人?你怎能如此看輕我,看輕你自己?」他好恨!若能早一步接獲消息,他會不惜放下毫無意義的內戰,不惜捨棄「威遠大將軍」的頭銜,更不惜惹怒當今受寵的趙三王爺;他會不顧一切帶她走,也就不會讓她受侮辱,不會讓她以死明志,不會讓她受苦……是他對不起她!
  「別為我掉淚,不值得……不值得……」她心疼地想抬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淚,可惜力不從心,愈來愈濁散的視線讓她更貪婪地凝視他的容顏。她也不捨啊!就因為知道他偉岸卓絕、剛烈孤傲,是如此的超凡脫俗,所以她更自慚形穢;一個殘花敗柳的女子,怎有福分去獨佔那顆專情的心房呢?
  「南扉……能見你最後一面……我已心滿意足……快離開這裡吧……禁衛軍很快會趕到王爺府……遲了……就走不了……」她想掙離環抱住她的那一雙大手,她不能再害他了。
  「我不會走的,我決定永遠陪伴你,哪怕跟你上天人地都無所謂,錯一次已經夠了,我怎麼都不會再放開你。」他緊緊擁著她,篤定的口吻已讓慧質蘭心的孟關玉瞭解他下一步想幹什麼。
  擁有這分心,夠了!得此真情,她了無遺憾。她卑微的生命死不足情,卻不能讓他年輕的生命就此枉斷神魂。
  「不許你……做傻事聽到沒有?上天……天山找我兄長,他……他或許有方法能讓我們重聚,好好留住……你的生命,答……應我……」她這麼說只是想替他製造一分希望,她實不願他追隨她而去。
  「你兄長?」沐南扉仿被醍醐灌頂,一片渾噩的思緒終於再現清明。是啊!他怎麼忘了,那位隱居在天山的奇人,或許能夠幫關玉重現生機,「走!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他一定有辦法治癒你身上的奇毒。」
  沐南扉抱起她,直往王爺府外沖,那個被嚇得躲在一旁直打哆嗦的趙三王爺和一班侍衛竟無人敢攔他,衝著沐大將軍的威名,誰敢捋其虎鬚,他們老早就被他身上那股熊熊怒火驚呆了。
  奄奄一息的孟關玉,渾身乏力地癱在他懷抱裡,像是呢喃的聲音卻又說得字字分明:「記住!你絕對不能去尋死,你要留著性命來找我。我答應你,將再現身人間與你相聚,南扉……我愛你。」說完最後心願,她緩緩合上眼眸,一代紅顏,香消玉殞。
  沐南扉傻愣愣地站在王府大門口,癡望著臂彎裡那再無氣息的至愛。她胸前的雙心胎記怪異地出現叫人怵目驚心的艷紅,與那沒生命的雪白肌膚形成強烈對比。
  「關玉——」他傾盡所有力量狂吼。
          ☆          ☆          ☆
  沐南扉驀地從床上驚醒,胸口不住地起伏著,他半坐起來,雙掌痛苦地捂著臉,這才發現臉上早已冷汗涔涔。
  又作夢了,不!那不是一場夢,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雖說距今有千年之遙,記憶依然鮮明得仿如昨日。
  望向落地窗外,天已漸濛濛亮。走下床,他自酒櫃裡拿出最濃、最烈的酒,倒上滿滿一杯,一仰而盡,卻依然化不去這段刻骨銘心的相思愁。再一杯,敬自己這根本沒有價值的漫漫人生。
  在酒精的催化下,在似醒非醒的恍惚裡,他突地狂笑了——
  他多傻、多笨,竟然相信關玉和她兄長的安慰之詞,早在當日,他就該馬上自刎,追隨關玉而去,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他倆都不會分離,也不至於落到如今天人永隔的絕境。他再狂飲一杯,想到他自己竟癡愚到今日才豁然開朗,真是太可笑了!
  別以為他服用了長生不老靈丹就不會死亡,只要他的肉體受到致命傷害,同樣回天乏術;這也是他千年以來,一直處處小心保護這副臭皮囊的原因。或者,他該服用掉另一顆同樣保存了千年的藥丸,讓被抑制住成長的身體機能回復正常,一如普通常人隨著歲月的流轉走完這趟人生路。
  他該吃下它的,別再執著下去了,沒有用的。
  「少爺,別再喝了。」突然闖進他房裡的季言,一手奪下他欲再注滿液體的酒杯,「喝酒於事無補,只會愁上加愁。」
  沐南扉苦澀地凝望這位陪在自己身邊三十年,從青年步入壯年的好朋友兼夥伴,他倍覺挫敗地道:「你知道嗎?我到今天才明白自己是多無知、多愚蠢。我早該放棄了,早該找個窮鄉僻壤的小地方度此殘生,我……」
  「千萬別放棄希望,她肯定會再重生,你會找到孟小姐的,若你到此刻喪失了信心,那千年的找尋不就成了白忙一場,你叫再現人世的孟小姐情何以堪?」熟悉他過往一切的季言適時地鼓勵著他。
  沐南扉拍拍他的肩,露出苦澀一笑:「謝謝你。」
  外邊天色已大亮,陽光明亮耀人。
  「別老把自己困在枷鎖裡,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心情會好過些。」季言看看屋外的好天氣,建議道。
  「嗯!」他點了點頭,不怎麼有生氣地勉強自己向外走去。
  望著他沮喪的背影,季言除了歎息之外,又能說些什麼。
          ☆          ☆          ☆
  「新娘禮車到了。」眾人一陣歡呼。
  鞭炮聲響徹雲霄,熱熱鬧鬧地向眾人報喜。
  一群伴娘簇擁著穿著一襲淡雅白紗禮服的美麗新娘坐進禮車裡,天氣晴朗無比、萬里無雲,是個標準的艷陽天;但這種天氣倒令臉上撲著新娘彩妝的唐水靜略感吃不消。她一向怕熱,又加上人滿為患的道賀賓客增添熱氣,她真擔心繁瑣的婚禮儀式還沒進行完,她就先給熱暈了。
  她原本是想讓婚禮簡樸一點兒,可惜身為集財富。名利於一身的大企業家唐定國的唯一女兒,她的建議立即被寵愛她的雙親打了回票。
  「累了是嗎?」一身西裝筆挺的新郎李丹青體貼地用濕紙巾幫她拭去額上的汗水,多年的交往,他當然清楚即將成為她老婆的美麗新娘最怕大熱天。
  「謝謝!」她把濕紙巾接過手,雖然即將與相戀三年的男友結為夫妻,但胸口滲出的汗漬,她仍不好意思讓他擦拭。
  這襲珍珠色新娘禮服穿在她身上和她凝脂的肌膚相互輝映,同時也毫無保留地勾勒出一百六十五公分高的姣好身段及纖纖細腰。這件經由知名設計家親手縫製的禮服,把她襯托得更為婀娜多姿,又配合她精緻如搪瓷娃娃般的美麗臉龐,嬌艷得夠攝人心魂了。尤其她胸前那絕無僅有的艷紅雙心胎記,更突顯出她的與眾不同,無怪乎,李丹青連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癡迷凝望她。
  「怎麼辦?我還是好熱耶。」唐水靜的兩隻纖手不停地在臉龐兩旁猛扇著。真夠倒楣,這輛賓士新娘禮車的冷氣設備竟然壞了,緊緊封閉住的車窗透不進些許空氣,怎不令她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聽到她的抱怨,李丹青這才回過神來,忙道:「把車窗降下來些,自然的涼風會讓你舒服點兒。」他立刻幫她按下車窗開關。
  「謝謝!」她又重複道聲謝。沒辦法,她總不忘在語尾加上謝意,相敬如賓是這三年來她與李丹青談戀愛的最佳寫照。
  李丹青對她一直很體貼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再加上兩人相當的家世背影,讓她父母對他安心。
  她同樣也欣賞他的才華、他的人品,這樣的人已經夠格當她丈夫,所以她決定嫁給他。雖然不知為何,對他,她激不起一絲戀人該有的摧燦火花,感覺平淡得如一汪湖水。不過,這並無妨,反正她從未想做小說家筆下的女主角,只希望自己能夠平順地談戀愛、平順地嫁人、平順地生兒育女、平順地過人生,其它的不必再奢求了。
  「大約再十分鐘就到禮堂了,你再忍耐一會兒。」李丹青溫柔地說道。
  「嗯。」她含笑點頭之後,趁著紅燈車停下來,側首將視線投向人行道上,路旁好奇新娘長相美醜的行人正互咬耳朵地對她品頭論足。
  她笑了,憶起從前,自己不也是這般模樣,對頭蓋白紗的新娘總存有一分好奇與羨慕感。
  沒來由地,唐水靜的心臟突然猛烈跳動著,她若有所感,視線不自主地開始梭巡造成她不安的原因。
  就在距離她不遠處,有一雙閃爍著灼灼眸光的黑瞳正死死地盯住她,絲毫不放鬆地凝視著她雪白的胸脯。
  老天!她發現自己背脊竟泛起一陣冰涼,喉頭一窒,匆忙轉回首,不敢再迎視那人目光;但她心裡有數,這輩子她是不可能忘記這一對叫她胸口出現如撕裂般莫名疼痛的眼眸。
  那似曾相識,又有些熟悉的眼神,讓她的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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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6 13:04:18 |只看該作者
        ☆          ☆          ☆
  數之不盡的名式花蕊爭奇鬥艷地佈置在教堂里外,無數的賀客已坐滿整個婚禮會場內,在雙方父母精心安排之下,這場婚禮達到了盛況空前的目的。
  唐水靜站在教堂門口前,怎麼也跨不出腳步……
  一輩子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即將在此地完成,她是備受各界祝福的新娘子,她應該要感到興奮、快樂的。在十五分鐘之前她的確是有如此的心情,但在見到那對灼灼閃爍的眼眸後,心傷的感受、莫名的恐懼,與……無法形容的不甘心一股腦兒蜂擁而上……
  即使在父親的扶持下,唐水靜踏在紅毯上的雙腿仍不聽使喚地拚命顫抖,整顆心惶恐到極點,她發現自己似乎隨時會昏倒。
  不該這樣的,她的身體一向健康,就算怕熱,也不至於離譜到出現這種奇怪反應,她忐忑不安的心到底在等待什麼?抗拒什麼?
  滿面春風的李丹青伸出手來迎接他的新娘。
  唐父放心地將寶貝女兒的手交給這位他相當中意的女婿。
  李丹青對新娘露出和煦的笑容,然而這笑容在唐水靜眼裡卻幻化成要將她生吞活剝的大野獸,她感覺自己變成一隻即將落入虎口中的小綿羊。
  渾噩不堪的思緒讓她禁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
  牽握住她的李丹青只是滿心歡喜,如花美眷即將擁在懷裡,他快樂得並未發現新娘的不尋常。
  「李丹青先生,你願意娶唐水靜小姐為妻,從此愛她、敬她,與她廝守終生,直到天荒地老嗎?」神父清朗的嗓音響遍整座禮堂,唐水靜虛軟地直皺眉頭,聽不到周圍的聲音。
  「我願意。」李丹青以渾厚的聲音迫不及待地說著。
  「唐水靜小姐,你願意嫁給李丹青先生,從此愛他。敬他,與他廝守終生,直到天荒地老嗎?」神父轉而詢問唐水靜,等待她的回答。
  她迷惘的眼愣愣地望著神父,腦子裡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她好像聽到了什麼愛他,什麼廝守終身,什麼天荒地老,跟誰?天啊!她頭好痛。
  唐水靜的沉默令在場觀禮的賀客及雙方家屬起了一陣小騷動,站在唐水靜身邊的李丹青,眼眸內的不安最甚。
  神父清清喉嚨,打圓場地再重複一遍:「唐水靜小姐,你願意嫁給李丹青先生為妻嗎?」
  她晃了下腦袋,拉回一點思緒,終於記起她今天是個新娘子,她要嫁給李丹青的,只要回答神父一句「我願意」,這場婚禮就算完成了,那她也可以趕快回家看醫生。
  她用力地點著沉重的腦袋,有氣無力地道:「我……」
  「她不願意。」突如其來的吼聲震驚眾人,在場賓客動作一致地望向門外的不速之客。
  「她不願意,除了我之外,也不能嫁給任何人,你們聽見沒有,除了我……」沐南扉暴發出的強烈氣勢及不容置疑的果斷堅決,一時之間,竟懾住場內數百人,無人及時回神或出聲制止他衝向臉上一片茫然的新娘子。
  沐南扉心情激動地站在唐水靜面前,用顫抖的手輕輕執起她的下巴。
  是她!真的是她!讓他魂牽夢繫千年的至愛終於再現眼前,雖然她的容貌已變,但釋放出的氣質神韻一如往昔,還是那樣純淨、典雅,帶著一股令人心疼的倔強。最重要的是,她胸口上的雙心胎記正泛出異常的鮮紅,和那年她逝去時一樣。種種證據都告訴他——她是孟關玉。
  沐南扉激動得笑了!他喃喃說道:「不再是錯覺,這是真的,真真實實的。」
  他忘情地緊緊摟住她,似乎要將她揉人自己的體內才放心。
  「放開我老婆。」李丹青見到這一幕,再渾噩的腦袋也會立即恢復正常。她氣急攻心,當下揮出一拳打向沐南扉的臉。
  沐南扉一掌揮開他充滿怒氣的拳頭,李丹青身子不穩地向後仰去,幸虧身後的伴郎接住了他,這才保住面子。
  沐南扉手指著臉孔脹成豬肝色的李丹青,鄭重宣告:「她不是你的女人。」他另一隻手絲毫不放鬆地緊箍住被嚇呆的唐水靜,深情地看她一眼後,續道:「我不介意再說最後一次;除了我之外,她不會,她不能嫁給任何人。」
  這段話讓原本鴉雀無聲的會場引發大騷動。
  「這是哪裡來的瘋子?快把他趕出去!」李父大吼著。
  「警衛……警衛……」李母的驚呼聲刺耳地響遍整座禮堂。
  「我女兒不認識這個男人,快把這個神經病攆出去……」唐夫人慌亂地替女兒解釋,這人是從哪冒出來的?居然膽大包天地跑來說這段瘋話。
  現場亂成一團的氣氛終於讓意識迷迷檬檬的唐水靜回過神來,她這才驚覺自己正被一個陌生男人摟著。
  「喂!你是誰?快放開我。」她試圖掙離他的懷抱,然而要命的頭昏目眩和欲振乏力的身體讓她怎麼也動不了。
 「關玉!」他在她耳旁低吼,稍稍震住了她。
  關玉?原來他是認錯人了。可我不是什麼關玉,你快放開我。」她稍頓了一會兒,轉為更猛烈的掙扎。這股發自內心深處的猛烈憤怒,連她都不懂自己為何要對「關玉」這名字如此吃醋?
  「警衛,快!快把這個神經病轟出去,快救我女兒。」唐母著急地大喊。
  六名壯漢動作敏捷地迅速圍上來。
  沐南扉見警衛圍上來,立即環抱起她,強有力的手臂讓拚命掙扎的唐水靜動彈不得,她根本是在白費力氣,她只能虛弱地重複不斷喊叫著:「放開我……快放開我……」
  沐南扉不再多言,將唐水靜圈得更緊了,表示他絕不鬆手放人。那堅決的神態讓眾人不敢靠近他,想救人的警衛在投鼠忌器下,也不敢貿然搶人,要是這個神經病發起瘋來傷害了唐小姐,那可就糟了。
  「你仔細看清楚,我並不是你想找的關玉。」唐水靜語帶苦澀地抗辯。
  「你是!」沐南扉肯定道。
  那低沉的聲音,霸道的深情,像一波波強烈電流般,再次竄進她的背脊。她仰首望進他的眼——那對深情的眸子加重她的暈眩,在無預警下,她眼前突然一黑,癱在他的懷抱裡。
  「水靜!」唐氏、李氏夫婦及李丹青均驚嚇地大吼,卻同樣不敢接近沐南扉。這個男人所散出的冷硬霸氣令他們擔心,若貿然攻擊,恐怕會發生難以收拾的後果。
  外頭陽光依舊明媚,嬌柔的花朵依然滿室飄香,只不過一場該享受眾人祝福的婚禮卻落個莫名其妙的收場。
  聚集了數百賓客的現場,又再度回復到鴉雀無聲的狀態,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被劫走的新娘消失在街道的彼端…… 







第2節

  她一張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貼著紫白相間壁紙的天花板,高掛在上頭的琉璃吊燈透著窗外巧妙折射而人的夕陽餘暉,展現出晶瑩剔透的絢爛光彩來。她側首再望,白色窗幔靜靜垂在落地窗兩旁,而落地窗旁還擺著一隻相當大的書櫃,想必這房間的主人喜歡搜集各類圖書。咦!等等……主人?這是個陌生的房間!她現在所躺的不是她所熟悉的床!
  唐水靜突地彈坐起,眼前赫然出現一張男人的臉孔。
  「啊——」她不禁嚇得尖叫出聲,抱著蓋在她身上的被單急忙退縮到大床的最角落處。她想起來了,她是被這男人綁來的,趕忙低頭檢視自己身上的衣物……幸好!白紗禮服仍完整地穿在她身上。
  若不是心情正處於五味雜陳的狀態中,他肯定會因她的反應而笑出聲來。沐南扉從不知道自己的容貌竟能製造出駭人的效果。
  「你……」他趨前想接近她。
  「你別過來!你再靠近我,我要大喊救命了。」她用最鎮定的口氣威脅他,死抓住被單的手卻不聽話地微微顫抖。她強定心神,準備等他靠近時,把被單往他頭上扔去,那她就有機會逃跑了。
  「你喊吧!」沐南扉不怕威脅地走過去。
  「啊——」她大叫一聲,真把被單往他頭上扔去,只可惜被單只飛了十公分遠就無力地癱在床上;不過,在此同時,她倒真靈巧地站在床褥上準備跳下床向門外衝去。慌亂中,她舉起右腳跨出去,竟然勾到那條沒用的被單,一個踉蹌,整個身子直挺挺地要往床下栽去。
  「啊——」這回她只喊了半聲就立即住了口,一是因為,她被他的臂膀接住,所以沒摔著;另一則是,她又被他那宛如烈火般的眼瞳再次懾住心魂。該死!又是那對眼睛。
  「告訴我,你究竟想折磨我到什麼時候才甘心?」
  伴隨他痛苦的低喃,唐水靜初時對他的懼怕頃刻間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冤枉我,我沒想過要折磨你,更何況,我根本不認識你。」她委屈地道。
  「你真不記得我是誰?」
  她點頭:「我確定我真的沒見過你。」趁他失神之際,她趕緊離開他的臂膀。
  沐南扉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原本以為只要與她再度相逢,接下來就是廝守終生的完美結局,萬萬沒想到,她會全然沒有前世記憶,她當他為陌生人…
  看他備受傷害的模樣,唐水靜不免替他難過,這人肯定是個癡情種;只是,那個叫「關玉」的女孩為何傻得去放棄這位令人目眩的男人?
  「放我走吧!你從結婚典禮上硬是把我帶出來,這會出亂子的。」她沒有忘記今天的她是個新娘,現在遭到他這一鬧,李家怎麼辦?爹地、媽咪怎麼辦?他們會擔心死的,還有……這個男人怎麼辦?
  「我不會放你走的。」他斬釘截鐵地道。
  「你是牛嗎?怎麼聽不懂我說的話?腦筋老轉不過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事?」唐水靜氣急敗壞地嚷道。
  「就是因為知道。」他緊緊盯住她,「所以我不允許你再從我眼前消失,經歷過一次的椎心痛楚,夠了!我絕對不讓自己再後悔一次。」
  儘管他的不可理喻讓她開始懷疑他是否真的有病,但相對來說,他對那位葉「關玉」的深情亦讓她為之動容;不過,感動歸感動,她怎麼也不能繼續留在這裡。
  「不行!我非走不可。」她仍往門外沖。
  他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將她攬在胸膛裡,一低頭就吻上了她嬌紅欲滴的雙唇。
  她該反抗的,可是她沒有,只覺得身體像著了火似地愈來愈熱,遭受迷惑地急促心跳,讓她的血液為之沸騰,她不受控制地閉上眼睛,回應他的溫柔……彷彿久旱逢甘霖,她迷亂在他熾烈的吸吮中。
  這並不是她的初吻,但這種發自內心的自然感應,與她跟李丹青之間那種平淡的接觸有如天壤之別。
  她是他的,是他找尋千年的愛人,不管今生的她能不能想起那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全無所謂了,既然命運注定他們再續前緣,他就不允許她再逃掉。
  思及此,沐南扉的吻漸漸轉為狂熱,他離開她的香唇,轉而落在她的額頭上、眼簾上,鼻尖上、兩頰上,怕不夠似地不斷地來回流連,這讓店水靜全身為之酥軟……他溫熱的唇繼續撫弄她精緻的五官,然後順著向下攻往細嫩柔滑的頸項,他徘徊在她雪白柔軟的胸口,瘋狂地輕輕摩挲那獨一無二的雙心胎記。哦!他真感謝它。
  唐水靜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快炸開來,緊繃的喉頭只能斷續無力地發出若有似無的呻吟聲,她從不知道一個吻就能令她銷魂。
  「關玉……」沐南扉情不自禁地輕喊自己愛渝生命的情人名字。
  唐水靜背脊一僵,熾熱的烈焰彷彿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霎時完全冷卻;她奮力地推開他,一臉冷硬地盯視他。
  這一瞬間心情上的快速起伏轉換,連她本人都驚訝不已,他們還是陌生人啊!
  「乖乖待在房裡,別想逃走,我會替你送晚飯來。」簡單地撂下這話後,沐南扉逕自離開這房間,甚至將門反鎖上,對剛才的行為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
  吻了別人的新娘,他倒無所謂得很,不愧是個神經病、魔鬼,但自己呢?沉溺其中的她又算什麼?
  臉上的紅潮已隱退,唐水靜撫著被吻腫的紅唇,淚水突然掉下來;她強迫自己拒絕承認,這串淚全為了「關玉」這名字。
          ☆          ☆          ☆
  天色完全暗下來了,沒有星月相伴製造光芒,唐水靜只好勉強移動自己的身體去按下電燈開關,她想仔細觀賞那幅掛在牆壁上的畫。
  從第一眼見到這幅仕女圖開始,她發現自己的視覺感官神經全讓這幅畫給吸引了去。這畫裡穿著一襲綠衫白裙的女子美絕驚人,美國盼兮間流轉出來的眼波醉煞了人,盈盈亭立的體態宛若天仙化人般,果真是一位人間絕色。
  唐水靜除了驚異世間竟有如此美人外,更讓她目瞪口呆的是——這名古代女子的胸口上竟有一塊與她一模一樣的紅色雙心胎記。
  這個巧合代表著什麼?唐水靜不禁迷惑了……
  「相同的胎記竟然會出現在相隔千年的兩個女人身上,難怪你覺得驚訝。」
  「你……」唐水靜轉身看清站在門口的來人之後,莫名地湧上一股失望,連問話的語氣都顯得有氣無力:「你說這幅畫已有千年歷史?」
  「是的。」來人點頭,並做了自我介紹:「我叫季言,是為沐南扉先生工作的老僕人。」他雙手端著餐盒走進房,客氣地說:「唐小姐,請用晚餐。」
  「沐南扉?」唐水靜無視餐盒中的美食,只是細細地咀嚼這三個字,原來那個男人名叫沐南扉,她問:「他人呢?」那個神智不清的男人不是說要幫他送飯,怎麼這會兒不見了?
  「他待會兒就過來。」季言咧嘴朝她一笑,似乎很開心她主動問起他,他的曖昧表情讓唐水靜為之不安。
  「你千萬別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只是什麼?唐水靜也說不上來,算了!不用解釋了,再解釋只會愈描愈黑而已。她故意將視線調回那幅古畫上,藉以掩飾她浮動不定的心房。
  「這畫中女子名叫『孟關玉』。」季言放下餐盒,故意大聲地說。
  「孟關玉?」她心神為之一震,原來這畫中美女就是沐南扉口口聲聲所喊的愛人。
  「她是一位令人心疼的好女孩。」季言對她似乎有著無限惋惜。
  「是嗎?」唐水靜扯動後角,艱澀地應上一聲,望著氣質神韻如同天上仙子般的孟關玉,也肯定她絕對有不同於常人的地方,否則如何能獨佔沐南扉全部心思。
  回頭再想,不對啊!這幅畫不是已有千年歷史嗎?怎麼沐南扉會和畫中女子扯上關係?她還是他的愛人?又不是演「情女幽魂」……她驀地轉身回頭,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不解地凝視季言。
  「孟關玉的確是一千年前的唐朝女子,沐南扉也是那時代的人;只可惜益關玉在千年前就香消玉殞了,而沐南扉為尋找重生後的她,獨自活在人間一千年。」季言用非常非常慎重的口吻對她說道。
  「什麼?」聞季言一番話後,她傻傻地張開小嘴,小腦袋瓜兒怎麼也無法正常地接受這項訊息,季言說他活了一千年?
  「我知道這話聽起來頗為匪夷所思,但請你務必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是在造謠,也不是在編故事,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他真的活了一千年。」
  一陣無言以對的沉默後,唐水靜才吶吶地說道:「你要我相信沐南扉是個活了一千年的……人?」問完後,她竟覺得自己很可笑,同時腦海裡也浮現上另一個念頭:這老伯該不會也神經錯亂了吧?
  季言重重地直點頭,以為唐水靜開始相信他的話,為了加深她的信任度,他迫不及待地問:「想不想聽聽他們之間的故事?或許我可以幫你一點忙。」季言希望重提那段往事能有助於幫她回復前世記憶。
  唐水靜並不反對,她同樣也很好奇,想聽聽這位老伯又會掰出什麼故事來。
  季言見她未反對,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他們自小相識,同在一處偏僻小鎮中長大。青梅竹馬的兩人從小就許下『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相守誓言。長大之後,沐南扉為了讓益關玉能過著較為富裕的生活,不惜離鄉背景,投效軍隊去。驍勇擅戰的他,投入軍隊不久後即連連建功,替朝廷平定不少內戰動亂,因此被皇帝擢升賜予『威遠大將軍』的名號。就在他欣喜願望已成,將孟關玉自老家迎至上京,並且準備擇日與她拜堂成親之時,不巧,沐南扉臨時又接到平掃動亂的聖旨。在君命難違下,不得已,他只好先放下婚事,匆匆上陣去。擁有傾國之貌的孟關玉則獨留在將軍府中,期待愛人能早日歸來。就這麼陰錯陽差地,趙三王爺得知威遠將軍府中有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性喜漁色的他當然不願放過這大好機會,趁著沐南扉遠征在外,闖入將軍府中強行奪人。待沐南扉得知此消息後,日夜奔波趕回京城搭救,為時已晚。孟關玉不堪受辱,又自覺殘花敗柳之身配不上他,於是服毒自盡,一代紅顏自此魂歸離恨天。」季言輕歎一聲,望著眼眶裡已蓄滿淚水的唐水靜,繼續說道:「悲劇發生之時,受不了刺激的沐南扉本想自刎伴隨佳人而去,然而聰慧可人的她早已看破他心頭所圖。她極力相勸,發下誓言她會轉世再現,與他重續未了緣,又要他上天山找她那位擁有一身奇異本領的兄長,尋求來日相聚的方法。就這樣,他服用了奇人賜予的長生不老丹,一千年來,馬不停蹄地尋訪再現人世的孟關玉,直到——遇上了你。」季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但我不是他想找的人。」擦掉淚水,她實在不該為這種無稽之談而心酸。
  「我說過你是。」不知何時,沐南扉驀然出現,直視她面龐的眼睛,盛載著執著不悔的愛意;但唐水靜卻覺得這分情並不是針對她,他是給那位孟關玉的。
  「我不是,你肯定認錯了人。」她不曉得從哪來的火氣,指著畫相中的人忿怒地道:「你說說看,這孟關玉的五官、面容,有哪一點長得像我?不像對不對!你看清楚,完全都不像。」
  「像!雖然軀殼變了,但你的靈魂是關玉,你的心是關玉,你的所有所有全是孟關玉……」他靠近她,出奇不意地又把她摟在懷裡,手指輕柔地摩挲她胸前的雙心胎記,肯定地說:「而這雙心胎記使我更加確定你是我尋找千年的女人。」
  他怎麼可以又抱她?還大膽得把手放在她的胸口上?這細柔的摩摯,直叫她又泛起陣陣酥麻,老天!他真的會弄瘋她。」
  當她開始覺得心神蕩漾之際,眼角瞥見季言臉上露出的欣慰表情,猛地心一凜;不!他們弄錯人了,把她當成是孟關玉的替身,他們全表錯了情,她叫唐水靜,不是孟關玉。
  她奮力一推,掙開了他的懷抱,退到一旁輕喘。
  「少爺,唐小姐,你們慢慢談吧。」季言識相地退開去,是該讓當事者面對面地談清楚。
  沐南扉望了望原封不動的餐盒,柔聲地道:「餓了吧?先吃飯,我們再談。」
  「我沒胃口。」
  「沒胃口也得吃,看看你瘦成這模樣。」
  「不用你替我操心。」她仍是一臉鐵青。
  「別倔強行嗎?不需要的頑固對你沒有好處。」他痛徹心肺地說著。
  眼前的唐水靜和當年的孟關玉簡直有著如出一轍的倔強性子,一旦被她認定了的想法,她就不顧一切地一意孤行到底,若不是這倔強個性害了她,她也不會在身體被侵犯之後,就自認為自己配不上他,用自盡來表明心跡。她難道不明白,他愛的是她的內涵、她的心,而不是單單一具美麗的軀殼。
  望著他飄浮不定的雙眼,唐水靜感覺得到沐南扉又在回憶孟關玉了。她的心隱隱地抽痛,在心底拚命狂喊:她叫唐水靜……唐水靜啊……
  「別再限制我的行動,讓我離開這裡好嗎?」她已經虛弱得無力去分辨季言說他活了一千年的故事是真是假,現在的她滿腦子以為沐南扉當她是逝去戀人的化身,這想法令她難受。
  這輩子她最討厭當別人的影子了;尤其是對愛情上的堅持,她絕不容許有一點瑕疵發生。她明白自己沒有那種偉大的情操,為了達成與愛人廝守終身的目的,甘心先為他套上結婚戒指,然後想盡辦法替他除去前塵往事,再期待他能回頭真心對待自己。
  在她認為,愛情是神聖的,婚姻亦然。既然決定相守,就必須全心全意只愛她一人。那些親呢的舉動要因為她是唐水靜,不是那個孟關玉。
  她臉上倏地一紅,輕輕責備自己亂七八糟地在想什麼,居然胡思亂想地把自己和沐南扉湊成一對,那她把李丹青置於何地……這才又想到,從頭到尾,她根本忘了李丹青這名字。
  「你讓我走吧。」她再一次央求。
  她這般低聲下氣,全是愧疚感使然。她突然覺得自己實在對不住李丹青,她是他的新娘,卻在該是洞房花燭夜的今晚與另一個男人共處一室,甚至還對這個陌生男人……很在意。
  「放你走可以,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沐南扉想通似的,不再為難她。
  「你說說看。」事到如今,她不妥協也不行。
  「第一,你得明晨再走。」
  「明晨?」她思索一下,點頭答應了,「第二個條件是什麼?」
  「你和李丹青的婚期必須往後延半年,也就是說在這半年內,你仍然要保有單身的身份。」
  唐水靜跳了起來,連忙搖頭:「這不行,我已經嫁給了他,我是他合法的妻子。」
  「你不是!」他難得地笑了,「中午的婚禮並未進行完畢,你和他沒有在結婚證書上簽字,你們沒有為對方套上結婚戒指,甚至,你根本就沒有在神父面前說下『我願意』這三個字。」他實事求是地說道。
  「你……你這簡直是欺人太甚!」其實她內心浮上的是一股喜悅,可是無法對父母及李丹青交代的愁緒,立即又淹沒了這股喜悅,她煩躁地來回踱步。
  「我的條件是在保護你,因為在未來半年內,你會瞭解,我比李丹青強上太多倍。」
  「你——」唐水靜真不知該如何反駁,無意識地扯著白紗,她苦答應了,李丹青將作何感想?
  「不答應也無妨,那你就繼續留在這裡。」表現在口吻上的強硬,代表他對這事毫無妥協的餘地。
  她氣餒了!這個人肯定說到做到。「好吧!我答應你。」她乾澀地應允。這是她唯一能脫身的機會,她不能一直被困在這裡,她父母一定急死了。
  「那第三個條件是……」她略帶不安地問,誰曉得他接下來又要提出什麼荒唐要求來?
  沐南扉深邃的眸子凝望她半晌之後,淡淡地說:「把晚飯吃掉。」語畢,他轉身離開這房間。
  唐水靜癡癡凝望著看起來似乎很美味的食物,她該為第三個條件痛哭流涕嗎?不!他所關心的人不是她,在乎的也不是她,他只當她是孟關玉的替身。
  再一次的開門聲讓唐水靜嘟著嘴兒直接提出抗辯。
  「我不餓,所以第三個條件你可不可以收回?我……」她的聲音乍然而止,這次開門進來的不是她以為的沐南扉,也不是手言,而是一名長相十分亮麗的女孩,她詫異地問:「你?」
  「你真的出現了?」季慕蓉一雙大眼帶著極度的不悅直直瞅望她,那顫抖的語氣又讓唐水靜心頭再加上一層混亂。
  「我本來……我不是……我……」她是想解釋她本來就出現在人間二十五年了,但她並非是他們以為的那個女孩;可惜始作湧者不在場,而她本人也對這問題一片渾噩,這種情況叫她如何向這位充滿不友善的小姐說明。
  「我不會輕易放棄的。」季慕蓉宣誓般地朝她丟下一句後,立即又鎖上了門。
  天啊!這一家子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全是精神有問題?
  唐水靜不由得抱住頭痛的腦袋,有誰來告訴她,她掉入的到底是怎樣一個漩渦中?誰來告訴她?
          ☆          ☆          ☆
  「就這樣讓她走好嗎?」
  季言滿臉擔心地問著沐南扉,實在不解為何他要放唐水靜離去。而倚在二樓陽台欄杆上注視著唐水靜被親人擁在懷裡的他,則對自己的行為有另一番解釋。
  「我讓她回去是為了避免把搶親的事繼續擴大下去,現在的唐水靜不比當年孤苦無依的孟關玉。她有一對愛她至深的雙親,有她生活了二十五年的環境,而突然出現的我,對完全沒有前世記憶的她而言,反而只是個莫名的闖人者,如果我強行把她留在身邊,只會給她一個怨懟我的理由,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在好不容易與她相逢之後,我不許再有一丁點兒的遺憾發生。」
  「但是唐小姐和別的男人有婚約,要是……」
  「她和李丹青之間已經結束了。」他篤定地道,「下次的婚禮,和她攜手走向紅地毯那端的男人將會是我。」
  煙煙生輝的雙目轉望向她的背影,沐南扉不捨地喃喃說道:「不用多久,我們會再相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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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6 13:06:41 |只看該作者
        ☆          ☆          ☆
  「爹地、媽咪。」穿著襯衫、牛仔褲的唐水靜奔向滿臉焦慮的父母懷裡。昨日身著的白紗已褪下,輕便的服飾更把她的嬌俏展露無遺。
  「水靜,你沒事吧?」愛女心切的唐母仔仔細細地檢查寶貝女兒身上可有傷痕,深怕她有一絲的差錯。
  「媽咪,別心急,您看看我,我不是很好嗎。」她故意在母親眼前繞了一圈。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唐母這才放下了心。
  「既然沒事,我得立刻通知王組長來捉人。」唐父見女兒無恙,心焦之情立即轉為熊熊怒焰,拿起行動電話就要報警。
  「爹地,不要!」唐水靜搶下父親的電話,低聲輕求道:「別報警了。」
  「這怎麼行?」唐父忿忿不平地,「無緣無故搗亂婚禮,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來破壞你的名譽,這能不要緊嗎?更可惡的是,在光天化日下竟敢挾持你,這種混蛋豈能放過他?」
  「爹地!他只是認錯人,並不是真想傷害我,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我毫髮無傷,您就別跟他計較了。」
  唐水靜急欲替他脫罪的著急模樣,讓站在一旁看著的李丹青臉色起了變化。
  「水靜,他真的沒有傷害你?」李丹青的口吻依然充滿溫柔的關注,然而眼底的冷漠卻冰如寒霜。
  「真的沒有。」唐水靜心虛地迴避他的視線,只要記起她曾與沐南扉有過肌膚上的接觸,就深黨心中有愧:「對不起,我很抱歉。」
  他笑了笑,安慰她:「又不是你的錯,道什麼歉?要怪就怪那個神經病。」李丹青陰沉的眸子掃向對面陽台上,露出的猙獰表情與他一慣的溫文儒雅簡直判若兩人。「你真的不打算控告他?」他意味深長地再問。
  「我不想把事情繼續擴大。」她很堅持。
  「那好,聽你的!」他爽快地回答,眼睛看向她時,猙獰霎時消失。
  「爹地、媽咪我們回家好嗎?」她匆匆地逃向車內,雖然不曾回頭再望,但她深切地感應到沐南扉那對寫滿赤裸愛意的眸子,仍如影隨行地緊緊跟隨她。
          ☆          ☆          ☆
  「季小姐,請您稍坐一下,我們總裁馬上過來跟各位開會。」
  「謝謝!」道謝之後,季慕蓉和女助理坐在會議廳最角落的位置上。她淡淡地掃視一圈,最靠近「世界集團」總裁的好位置早被一大早趕去諸媚的另外三十家廠商代表佔了去,她這個照約定時間前來赴約的人只好委屈地退居到一旁,怨不得誰,誰叫商場競爭本就殘酷。據她所知,為了爭取這份合約,各廠商能用的手段幾乎全用上了,雖然她不恥走後門這一套,卻也不免擔心,要是這位擁有國際連鎖公司的大老闆性喜那一套,那她怎麼辦?即使有完美的合作計劃書,但她仍有勝算嗎?
  沐南扉已經找到孟關玉的化身,著她不能及時贏得這份對「環宇」有莫大助益的合約,她拿什麼跟唐水靜競爭?
  「季小姐,你沒事吧?你的臉色有點不對勁兒?」她的女助理細心地發現她面孔蒼白,關心地輕問。
  「沒事!這裡的空氣悶了點兒,頭有點暈。」季慕蓉連忙找個理由來搪塞。
  助理釋然一笑:「為了這份合約,你裡裡外外地跑,也難怪你會累。董事長就因為有你這種得力助手幫他,所以才能高枕無憂地隱身於幕後。」助理對她沒日沒夜的工作態度是既心疼又佩服。
  「誰叫我們不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還有一分珍貴的私人情誼,我不幫他,幫誰?」
  「說得也是,情侶之間本來就該互相幫忙的。對了!董事長打算什麼時候向你求婚?」助理充滿好奇。
  求婚?季慕蓉頓時傻住。會有這一天嗎?尤其在多了一個唐水靜之後?但她不也在唐水靜面前表示過她絕不放棄的決心?是的!她會努力讓那一天來到——
  季慕蓉給了她的助理一個拭目以待的答案。就在她們俯首交談中,那位掌握決定權的大總裁已經走進會議室。
  當季慕蓉抬起頭來看清楚坐在首位上那個男人時,她那對漂亮的眼眸瞬時睜得比銅鈴還要大。
  「怎麼會是他?」季慕蓉不僅臉垮了下來,心也為之一沉,然後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真有那麼小嗎?小到居然會和他在同一間會議廳裡再度碰面。這下完了,如果他仍然記著那晚的事,這下她准有苦頭吃了。更糟糕的是,她還得乖乖坐在這裡,不能拂袖而去,誰叫她是必須與他簽下這份合約的劣勢者。
  李世擎一踏進會議廳就立刻認出她來了,即便坐在最角落的邊陲地帶,她依然能讓人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存在。兩個星期不見,她的樣子更美了,原本是打算搞完這件合作計劃案之後再登門拜訪她,想送她一個「大驚奇」,沒想到就在此地遇上了,而且她還是急欲爭取簽約的廠商之一,這情況可有趣得緊。
  他朝她微微一笑,莫測高深地不知打著何種算盤。
  這個無賴又對她笑了,面對一個砸毀他車子的仇人,他居然還笑得出來?季慕蓉不禁要懷疑,難道他的嘴角有自發性的抽筋病症?幸好,他很快就收起笑容,注視她的眼神也轉了方向,這才讓她稍緩了一口氣。
  真是不明白,為何他的微笑像極了一張織得密密的網,老是緊緊壓迫著她,還引起她內心一陣莫名不安的騷動……
  「各位代表所送來的合作計劃書,我已經詳細看過,對各位願意與敝公司合作的誠意,本人甚表感謝。」李世擎銳利的雙眸掃過圍坐在會議桌旁的三十家代表後,繼續發表他的談話,「各位都知道,世界集團的總部雖然設在美國,但它的商標已經成功地出現在美洲和歐洲等地。遺憾的是,唯獨亞洲市場我們尚未開發,所以經過董事會研商之後,世界集團決定在台灣設立根據地,與在坐其中一家廠商建立合作關係,共同經營亞洲市場,然後……」
  瞧他凝神不笑的嚴肅表情,從容不迫的沉靜態度,光芒四射的睿智眼神,的確具備了一位領導者該有的氣質,雖然看來年紀輕輕,卻已是一位不容小覷的後生之犢,撇開與他的恩怨不談,這個李世擎應該是個值得合作的對象。季慕蓉就這麼地兀自陷入自我沉思中,完全沒去注意李世擎的重要談話。
  「季小姐,你對我剛才的談話有意見嗎?」李世擎暫停與美發企業之間的討論,興趣盎然地看著她被點名之後所露出的迷濛模樣。
  意見?季慕蓉一時啞口無言。剛才她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哪來的意見?就在她窘迫之際,李世擎再次對她露出那口大白牙。
  他又笑了!雖說他的笑容很瀟灑,但她就是看不順眼,也生氣他幹嘛老是無緣無故衝著她笑?
  「真弄不懂,你究竟是來做生意,還是來賣笑的?」
  「你說什麼?」李世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這回不單是李世擎愣住了,連其他人都瞪大眼睛回頭注視她,甚至她的女助理都慚愧地低下頭,表示沒臉見人。
  糟糕!那話她明明是擺在心裡頭嚼咕而已,怎麼這會兒每個人都聽見了?瞧他們全部一臉等戲看的模樣,她真想一頭撞牆死了算了。若不是礙於李世擎仍七情不動,這群人當真會捧腹狂笑;雖然強忍著笑意是很辛苦的事,可是各懷鬼胎的他們,只要肯定最大的勁敵已經準備要被三振出局時,對那辛苦也就甘之如飴了。
  李世擎懶懶地將雙手交抱於胸前,表情依然一片平靜,無喜無怒的他對臉泛紅潮的季慕蓉說道:「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想世界集團若能與貴公司合作的話,你就會明白我到台灣的目的到底是為哪一個。」
  才泛出興奮之光的眾廠商代表臉上表情又迅速地黯淡下來,不明白事情的發展怎麼和他們預期的不同?這種有錢、有勢的富家公子理應高高在上,容不得有人對他稍有不敬才對啊,他應該氣憤地把出言不遜的環宇代表給轟出去啊,怎麼反而會對她客客氣氣的?
  就在眾人滿腹疑惑之際,李世擎又開口說話,他把話題轉回公事上,「這次和各位開這場說明會,主要目的是想增加各位對我們世界集團的瞭解及聽聽各位的意見,如果仍有人對合作事宜存有疑問,請發言。」
  李世擎可是有心地轉移眾人的注意力,適時讓滿臉尷尬的季慕蓉有台階可下,正當他故意把眼神飄向她時,得到的卻不是她感激的謝意,那個倔做不溫馴的女孩居然用「都是你害我」的眼神回敬他。
  他真那麼惹她討厭嗎?李世擎從來不知道憑他驚人的身價、出眾的儀表,竟然得不到她一絲絲的青睞。從懂事以來,他就是一大堆女人覬覦的目標,可是這個季慕蓉非但不為他神魂顛倒,反而把他當成仇敵來看。他就這麼認輸嗎?當然不!他定要想辦法扭轉這頹勢,不是為了爭口男人自尊,純粹是因為……唉!誰叫他自己竟會對這位只有兩面之緣的女孩,有那麼一點點的動心。
  「我在這裡宣佈,本公司將在一個星期之後正式公佈合作對象,並且舉行簽約儀式,今天的說明會就到這裡結束。」儘管私情纏繞,他仍有條不紊地處理完這場會議。
  宣佈散會之後,所有與會人士全抱著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的心情離開這間偌大的會議廳。當然,事情尚未結束,剩下的一個禮拜裡,真正的競爭才要上場。
  季慕蓉和女助理整理完手邊資料後,也隨著離去的人群向外走去。
  「就這麼走啦?」李世擎用手支著下顎喚住她,眼底儘是促狹的笑意。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不耐煩地回道:「不走幹嘛?難道等你請我吃飯?」她以為不正眼看他就能擺脫掉他那抹亂她心神的笑容。
  「NO!你說反了,不是我請你吃飯,應該是你得好好請我一頓,別忘了剛才是誰把你從地洞裡拯救出來的。」
  虧他還有臉邀功,也不想想害她丟臉的人是誰。胸中火氣一升,她什麼都給忘了:忘了他是必須巴結的對象,忘了不可以得罪他,忘了他那撥人心弦的笑容。
  「跟我吃飯?你不怕招來蜚短流長?不怕讓人批評你這位手握生殺大權的大總裁,其實早就有內定人選?那你還故弄玄虛地開什麼說明會?要什麼合作計劃書?」
  「我不怕!」他笑瞇瞇地道。
  「你不怕,我怕呀!我可不想陪你鬧新聞。你想吃飯,沒問題,等到你和我們環宇簽好約的那一天後,我保證讓你吃到撐死。」她仍餘怒未消。
  「跟你們『環宇』簽約?」他濃眉一揚,「你倒對自己挺有信心的。」
  「如果你還算是個人物,就應該有最好的判斷力。」拋給他一記大白眼,季慕蓉轉了個身,拖著一臉青綠的女助理迅速離去。
  他哀歎一聲,他真那麼失敗?那麼惹她厭?還是……他猛敲著自己的腦袋,真是的,他怎麼忽略掉這個可能性,這麼一位耀眼奪目的女孩,怎麼可能沒有護花使者為伴?一定是的,這大概就是她排斥他的理由。
  嘿!有競爭的愛情才顯得格外珍貴,只要他持續加把勁兒,他就不信她不為他動容。







第3節

  一千年?一千年?為了找尋再現人間的戀人,他苦苦等候了一千個年頭?
  當聽到季言陳述這段以悲劇收場的戀愛故事時,唐水靜不否認自己因故事內容的悲哀而揪動心房,也不否認為沐南扉對孟關玉這分永不變遷的深情而感動。她甚至假設,如果他們說的全是真的,她真是那個孟關玉轉世的,今生的相見真是為了再續那段未了緣,那她……
  喔,不!唐水靜用力搖晃著自己的腦袋,接著有另外一股截然不同的聲浪出現在她耳旁興風作浪,不斷警告她:唐水靜岡,怎麼連你也跟著神智不清了?竟然會去相信這種無稽之談?相信這種匪夷所思的話?他們是在騙你、誆你……你千萬別上了他的當。
  可是,不對!不對呀!素不相識的,他們何苦編個故事來騙我?沒理由的,他們說的是真話,是真的!
  誰說沒有理由,肯定是那個孟關玉拋棄了他,那個叫沐南扉的受不了這種打擊,所以才捏造出這一連串駭人聽聞的謊言來騙你;又或者孟關玉真的死了,他把你當成她的替身,才對你動情。一定是這樣,肯定是這樣……你千萬別傻得讓他給騙了……
  就這樣,兩股聲浪在她內心底下激烈交戰,她臉色慘白,兩手揉按著太陽穴。
  「煩死了!」唐水靜大吼一聲,登時從地毯上跳起來,極力壓抑快失控的情緒,抱著腦袋拚命告訴自己:別再想了!別再想下去了!再想的話,難保不跟著得精神分裂症……
  「小姐,小姐……」葵姨的喊聲驀地在門外響起,唐水靜更是煩躁地雙手亂揮。
  「葵姨,我說了我肚子不餓嘛!拜託你別再逼我吃飯了,拜託、拜託啦!」她苦兮兮地說。
  「我不是來叫你吃飯的,是有你的電話。」和這妮子相處了十幾年,葵姨當然清楚頑固起來的水靜,說有多執拗就有多執拗。
  「我的電話?」唐水靜懷疑地蹙著眉。除了父母之外,沒人知道她躲到天母的別墅來呀?「是媽咪?」
  「不是太太。那個聲音很陌生,我也聽不出來是誰打的。不過,他說他是認識了你一千年的好朋友。」葵姨想到這句話就覺得有意思,現在的年輕人淨說些老人家聽不懂的暗語。
  「是他!」唐水靜心臟漏跳了一拍,頓時更不知所措。他怎麼有辦法弄到別墅的電話號碼?
  「小姐,你接不接?」
  「接……不!我不接了,麻煩你告訴他,就說我……說我……說我在睡覺。」
  「好吧!」葵姨領命下樓去。
  這樣做是對的,她不能把這淌渾水愈攪愈大了,為了承諾她答應過的諾言,她已經昧著良心編下謊言,讓疼她的父母出面向李家請求將婚禮延後半年,體貼她的李丹青也在尊重她的前提下應允了這件事。李丹青對她仁至義盡,她怎麼可以得寸進尺地繼續跟沐南扉糾纏不清呢?這對丹青不公平,不公平的。
  「小姐,那位先生堅持要你親自去接電話,而且他的口氣很強硬。」去而復返的葵姨無奈地向她表示。
  「你沒有告訴他說我睡了?」
  「說了,可是他反而問我你是不是病了,又說要趕來別墅看你。」
  唐水靜氣悶地想:真是陰魂不散的傢伙,要真生病,也是被他給逼出來的。
  「小姐?」
  「我接好了。」唐水靜一邊歎息,一邊忖思:要是不跟他談清楚,他絕對不會罷休的,也好,乾脆談開好了。帶著七上八下的心情,她接起房間裡頭的分機:「喂!」
  「一個鐘頭後,我在別墅門口接你,我們一道用餐。」
  「等等——喂!喂!」唐水靜朝話筒猛吼,可惜對方早已掛掉電話,根本沒聽見她氣急敗壞的抗議聲。
  她兩眼一翻,生氣地甩掉手中電話,然後為沐南扉的強硬邀約,不安地在房裡來回踱步。
  去,不去;去,不去;不去行嗎?剛剛才提醒自己不可以將這淌渾水愈攪愈大,不可以得寸進尺,不可以不顧慮李丹青的感受,不可以……但是不去行嗎?以他的專制,若不去赴約,誰曉得他又會搞出什麼驚世駭俗的狂事來?到那時候,只怕又將引發不可收拾的風波……唉!還是去好了,順便藉機跟他說個清楚,去好了。
  突地,她又發現一聲好小好小的歎息聲,美其名是自我抗辯,結果根本是一面倒地想要再去見他。
  唐水靜除了為自己的真正企圖感到不安外,還泛起了可恥的感覺。
          ☆          ☆          ☆
  「生悶氣對身體沒有益處。」沐南扉將車子駛進停車位之後,熄掉引擎,側過身子,專注地凝望她。
  「害我生氣的罪魁禍首正是你。」唐水靜別過臉,強迫自己必須用冷硬的態度回擊他。
  「看著我!」他強硬地轉過她側偏的頰,眼光灼灼地彷彿要將她融化:「不准你無視我的存在!」他霸氣十足地道。
  「你——」她真的好想發脾氣,可是他不容爭辯的臉孔抑制了她的火氣,放肆的眸光更讓她泛起不安的羞澀。她連忙推開車門,匆匆逃下車去,否則她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她雙手環抱胸前,獨自立於黑色夜空下,徐徐的晚風適時地冷卻了她體內漸升的躁氣。
  沐南扉隨後跟著下車,來到她的身後:「進去吧,我訂了位置。」雙手自然地環上她的腰。
  「放開,我不習慣。」她試圖掙脫,卻招來被他摟得更緊的結果。
  「我就是要讓你習慣。」他挑逗似的在她耳旁輕說。
  再次茫然不知所措的唐水靜,整個人暈眩地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          ☆          ☆
  「多吃點。」沐南扉雙手交握頂著下顎,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
  她不安地切割著鐵板上的牛肉,直到牛肉都快被她切成粉末,她才頹喪地說道:「我沒有胃口。」放下刀叉,她不悅地說:「還有,我不喜歡你一直盯著我瞧。」
  他笑了笑,卻沒有收回視線的打算,在深情款款的凝視中,他為他的行為做解釋,也頭一回吐出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你知道嗎?在不見你的這幾天裡,我食不下嚥,睡不安穩,每晚被惡夢驚醒,以為與你的相遇只不過是南柯一夢,不是真實的。就這樣,我在坐立難安中過了六天。這其中的痛苦你感受得到嗎?若不是必須給你時間處理掉李丹青的問題,我根本一刻鐘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旁。」
  她苦澀一笑:「你的說辭很令人同情,也令人覺得感動,但是……」她的胃突然狠狠抽痛起來,「你該說給孟關玉聽,而不是說給我知道。」
  「我說過,你就是她。」他鄭重地重申。
  「不是!我不是她!我叫唐水靜,你仔細看清楚,我並不是你所深愛的那個女人。」不由自主地,她眼底蒙上一層淡淡哀傷占
  「為什麼到今B你仍然不肯相信我的話?不肯相信那個千年前的事實?不肯相信你自己就是孟關玉?」他激動地道。
  一陣沉默在他們之間流轉——
  好一會兒,沐南扉才沙啞地開口道:「我們別老在原地裡打轉了好嗎?我也明白逼迫你相信是過分了點兒。要不這樣,從今天起,我喚你水靜,當你是水靜,這樣行了吧?」
  「這不是稱呼上的問題,而是……我的天!你怎麼能把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混為一談?這是不對的。況且,我從來沒有當別人替身的打算。」她固執地反駁他的論調,「沐南扉,你有沒有仔細地去分析過你自己?或許你只是因為受不了失去戀人的打擊,所以思想才走上極端,把自己困在死胡同裡。先是胡編一個故事騙自己,再來找個女人彌補你的空虛與寂寞,你只是把我當成她,你對我是沒有感情的,你只是……」
  「我很正常,也知道自己找的人是誰。」他幽幽一歎,「水靜,我答應把過去的事當成過去,從此不再回憶。面對全新的你,我願意從頭來過,給我時間,就在這半年內,我會讓你接受我。」
  「不!我不能答應你。」她鼓足勇氣趕緊把話傾洩而出,不然她又會心軟,又會投降:「沐南扉,今開我來赴這場約會是來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不可能再跟你有任何牽扯,因為……因為我不能對不起丹青。我跟丹青認識了三年,交往了三年,若不是你莫名地闖人,我現在早已經是李太太了。」
  「你是在為李丹青抱不平?」他冷冷一笑,「如果你要用時間長短來衡量感情的話,李丹青才是莫名的闖人者,三年跟一千年來比較?你自己算算。」
  又來了!唐水靜叫道:「沐南扉——」
  「吃飯,你餓昏頭了,等你吃完之後,我們再談。」撂下這話後,他逕自用自己的晚餐,無視於似遭青天霹靂的她。
          ☆          ☆          ☆
  記者招待會上觥籌交錯,氣氛熱烈異常。
  今天晚上可是「世界集團」跟新的合作夥伴「環宇企業」的簽約典禮,無怪乎吸引了大批記者前來採訪。
  簽約儀式後的慶祝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進行到了尾聲,兩家公司的代表這才得以從人群中掙脫出來。
  「沒想到環宇企業的董事長,仍然不願意出席這場重要的簽約典禮。」李世擎對季慕蓉說道。他並不是不滿,只是好奇,因為他也耳聞過環宇的董事長不喜露臉,總藏身於幕後指揮一切。
  「我說過,環宇的一切,我可以作主。」季慕蓉淡淡地回他。
  「他可真是非常信任你呀!」
  「這一點你無庸置疑。」她肯定的回答帶給李世擎微微的不快,但他掩飾得很好。
  「聽你的口氣,你們的感情似乎很不錯?」他決定拐彎抹角地問,藉以確定他的情敵是否就是那位神秘人物。
  感情好嗎?當然好,只不過那份感情不是她所祈盼的愛情而已。
  「怎麼不說話?他真是你的男朋友?」他吃醋地再問。
  「我們的合作契約並沒有包括可以探查對方隱私,所以我沒必要回答你。」她只顧偽裝自己的脆弱,才沒去發現李世擎話中隱含的醋意。
  「我是以朋友的立場關心你,難道這樣你也拒絕?」
  「朋友?」她有些個恍惚。
  「是的,好朋友。」他語調溫柔地想攻入她的心扉。
  「我」
  「兩位讓我們拍些照片好嗎?」一群記者突然插話,截斷他們之間的對談。
  「沒問題。」在閃光燈不停的閃爍下,李世擎只好先按下私事,高舉手中酒杯,笑意盈盈地對來訪記者及祝賀人群致辭:「謝謝各位今天的光臨,簽約儀式得以圓滿落幕。最後,請大家共同舉杯,祝福『世界集團』和『環宇企業』合作愉快。乾杯!」
  「乾杯!」強顏歡笑的季慕蓉將手中杯內的液體一仰。而盡。
  人群漸漸散去之後,故意避開李世擎詢問的季慕蓉又從侍者手上取了一杯酒,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下肚裡去。
  「別喝得太急,會醉人的。」絲毫不放棄任何機會的李世擎走近了她,附在她耳旁輕聲勸道。結果,換來了她那不屑的大白眼。
  「我要走了。」她放下空杯,皮包一提,就要走人。
  「我送你。」李世擎仍然不放過地黏在她身後,「喂!我還沒聽到你的答案。」
  「別來煩我。」
  「那不叫煩,那只是……」
  驀地,她轉身回頭,指著他的鼻子怒氣衝天地嚷嚷道:「我警告你,別再跟著我,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語畢,她頭也不回地衝進計程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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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6 13:07:29 |只看該作者
       ☆          ☆          ☆
  她似乎不該來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誰叫她不甘心。
  在她好不容易贏得這份合約之後,原以為她和沐南扉之間的關係將會有所改變,他會對她刮目相看,緊接著,他會更加地珍惜她,甚至愛上她。
  可是,一通電話粉碎了她的美夢,毀滅了她的幻想。在大獲全勝的今日,她只得到欲哭無淚的賀禮——她最在乎的人正和另一個女人相偕來到這家充滿浪漫氣氛的餐廳互訴衷情。
  面對這樣的下場,她是不是該好好大哭一場呢?
          ☆          ☆          ☆
  在食不知味的情況下,唐水靜好不容易吞完了鐵板上的那塊牛排,放下刀叉,她開口道:「我要回家。」
  「沒問題!」沐南扉的爽快引起她有那麼些個……悵然,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卻又叫她失措:「明天下午五點鐘,我再去別墅接你出來。」
  「我剛才說過,我們不可能再見面,一切到今天為止,請你別再干擾我的生活。」她斬釘截鐵地道。
  沐南扉臉色一僵,極力克制情緒,沒讓脾氣發出來,他耐著性子說:「我跟你之間永遠不可能到此為止,早在千年前就已注定我們這一世得牽扯一輩子。所以,我會繼續介人你的生活,也期望你能多來瞭解我。」
  「你不能老用自以為是的態度逼迫我。」她略顫抖地說道:「我老實告訴你,當初我會答應你的條件和我的未婚夫延緩婚期,純粹只為求脫身,絕對不是因為我相信了你的故事,請你弄清楚這其中的差別。」唐水靜努力地不讓自己顯露出口是心非的表情。
  「你真的只為了求脫身才答應我的條件?」他看透她心思似地逼問她。
  「是的!」她回答時,竟然咬到了舌頭:「所以你用緊迫盯人的方式是無法改變什麼的,更別期待我會因為你的糾纏而轉變心意。我從來沒有忘記我是李丹青未婚妻的事實,更不可能為了你的無稽之論,而做出對不起我未婚夫的舉動來。」她忍著舌尖的痛楚,快速把話說完。
  「你要真這麼篤定,那你又何必害怕見我?畏懼跟我相處?」
  望著他深邃的眼眸,差點兒讓她忘情地說出真話:「不想見你,不是畏你、怕你,而是我沒有心思陪你玩轉世情人的荒謬遊戲。」她突然站起,急急往餐廳門口方向衝去,若再繼續跟他爭辯下去,投降的人一定是她。
  「站住!」沐南扉竟以不可思議的飛快速度繞過桌沿,拉住了她的手臂:「要走可以,得讓我送你。」
  他們的爭執已引來餐廳裡五、六十對眼睛的注視,甚至還有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面對這種情況,唐水靜如何能甩掉他的手?只好任由沐南扉拉著她。
  「水靜!」一聲熟悉的呼喚,害她差點兒不支倒地。
  老天!怎麼李丹青也來了?三位當事者竟熱鬧地湊在一塊兒了。
  李丹青一站定,立刻不客氣地指著沐南扉叫道:「喂!快放開我的未婚妻。」向來溫文儒雅的他,一出口竟然也殺氣騰騰的。
  沐南扉挑高了眉,他放開了她的手,不過,只換個地方——他佔有地箍住她的腰。
  「你耳聾了嗎?我叫你放開我老婆,聽到沒有?」李丹青氣憤地叫罵,不管眾目睽睽的盯視。
  沐南扉只是冷眼地看著他,對他的威脅充耳不聞,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好似把他的恐嚇當成是亂吠的狗一般。
  唐水靜在沐南扉驚人力氣的環抱下,身子根本連動也動不了,眼看李丹青因他的輕蔑動作而勃然大怒。難保婚禮上的那場鬧劇又將在此地重新上演一遍。
  「丹青,你先回去好不好?讓我自己來處理。」她試圖緩和兩個男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不好!」李丹青怒不可遏地嚷道。
  要是他又在此時示弱,只怕唐水靜會給他冠上「懦弱」的評價,他豈能再認輸一次?這個破壞他婚禮的小子似乎漸漸蠶食了唐水靜的心,他豈可任由情況惡化下去?當下二話不說,拳頭一握就朝沐南扉臉上揮去。
  「住手!丹青。」唐水靜大喊,「別動粗好不好?」她哀求地說道。
  李丹青的重拳被她的勸阻聲制住,停在半空中緊握的拳頭泛出暴突的青筋來。唐水靜眼中的淒楚懇求,讓他心頭的怒焰更加不可遏擲地狂燒,那對銳利的眸子迸射出殺人的寒芒。
  「丹青…」
  「好!」他收了拳,「看在水靜的面子上,這次我饒過你。不過你最好記住,要是再讓我瞧見你騷擾我老婆,後果你得自行負責。」
  李丹青心想:適時的讓步才能換來她的青睞,三年的交往可不是白白度過的,他多少可以抓住點兒她的個性。果不其然,他收到了她投射來的感激目光。
  沐南扉對他的叫囂冷冷一笑,甚至是嗤之以鼻:「你最好也記住,若是你再以水靜的未婚夫自居,或者胡言亂語說她是你的老婆,小心你的牙。」
  然後,在不讓唐水靜有掙扎的機會下,他用手指輕勾起她的下巴,不顧眾人睜大雙眼的凝視下,低下頭吻住了她嬌艷的紅唇,還肆無忌憚地在她的唇瓣吸吮、挑逗,甚至探人她柔軟的口中……
  這種火辣辣的舉止不僅僅讓唐水靜再次沉淪在他釋放的魅力中,還讓在場人士發出羨慕的驚歎!不過,一旁的李丹青卻氣憤得面容死灰,而站在門外目睹這一切經過的季慕蓉則早已淚眼婆娑了。
        ☆          ☆          ☆
  你還不覺醒嗎?你究竟要被傷到何種程度才願意死心?季慕蓉啊季慕蓉,你為什麼要那麼傻?為什麼要那麼癡?為什麼要如此執迷不悟?為什麼就是看不破呢?
  為什麼?哈!很簡單。誰叫她要無可救藥地愛上沐南扉,誰叫她陷入無法自拔的情渦中,這就是答案。
  情關難度啊!
  酡紅的雙頰,迷亂的眼神,證明她已酣醉。一瓶烈酒下肚後,她還能安穩地坐在高腳椅子上,的確不容易。然而這不是她所希望的,她是想借酒精忘卻一切的一切;但沐南扉和唐水靜當眾擁吻的鏡頭,仍然不斷地反覆重映在她眼前,讓她醉不了……醉不了……
  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刻,她好想大聲狂吼,制止那一幕的發生,藉以渲洩胸口積問已久的激動;可是她不敢,她沒有勇氣,她會憶起在十歲的那一年,她曾對自己說過的話:在沐南扉面前,她永遠要做一位最乖巧。最聽話、最柔順的女孩。
  「相信我,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可是你為什麼就是不在乎我?不愛我?為什麼我的辛苦總是付諸流水?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她淒苦的呢喃令人鼻酸,眼眶含淚的模樣更令人不忍,但面對情字,又有誰能夠幫她呢?
  「雖然我不清楚為什麼他不愛你,但我卻知道,如果你再繼續牛欽下去,一定會肝硬化。」一個說話聲音突然迸出來。
  愣了幾秒鐘之後,季慕蓉才感覺身旁多出了個人來,但她的思緒仍然停留在自我沉思中,任仲的模樣似乎認不得好心勸告她的男人。
  李世擎無奈地搖頭,取走她手上的酒杯,又為她結清酒款,半抱半扶地將腦子陷入一片混沌的季慕蓉帶出PUB。
  一出店門,一襲冷風侵上身來,她立刻受不住地大嘔特嘔起來,酒精開始在她體內放肆作祟,她的大腦彷彿被數以萬計的螞蟻啃噬著,那劇烈的抽痛,讓她忍不住抱頭呻吟起來。
  一股冰涼及時地覆在她的額頭上,稍稍解了她的痛楚,那股冰涼繼而游移在她臉頰四周,讓她好過許多。是誰如此溫柔待她?她很想看個清楚,可是惺忪的醉眼讓她怎麼也無法如願以償;更慘的是,她的胃又開始難受起來,好似有一大堆東西在胃裡洶湧翻騰,攪得她疼痛難當,她再度狂吐不止。
  不得已之下,李世擎只好先讓她吐個夠,等她舒服了點兒後,立刻把她扶上車去。在啟動汽車引擎同時,他倒首凝望雙眼緊閉的她。她那蒼白而凝重的臉孔讓他決定把季慕蓉先帶回自己家裡去,他委實不放心把爛醉如泥的她孤孤單單地丟在公寓裡。
  對這項決定,他摸著良心對天空說道:上帝明鑒!我絕對沒有不良企圖,純粹只是想照顧她而已。
          ☆          ☆          ☆
  別看她身材高挑、體態豐滿,就認為她有著一定的「份量」,當李世擎打橫抱起已經無法正常走路的她之後,這才發現她輕盈得可以媲美綿絮了。他完全不費絲毫吹灰之力,把她抱進客房的沙發椅上讓她先坐著,然後面對睜開了眼睛,好像已回復神智的季慕蓉說:「你先坐會兒,我倒杯熱茶讓你解解酒。」他往廚房去。
  是幻覺嗎?不然她怎麼聽見了沐南扉溫柔的嗓音正在她耳旁低喃?
  她猛地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
  不是幻覺耶!這溫熱的肌膚,健碩的臂彎,一直是她夢寐以求的港灣,而她這回可真真實實地抓到了。她的手漸漸往上移去,摸到了他的臉龐。這熟悉的五官一直是她想撫觸,卻又透不可及的幻夢,而現在,她碰到了!她興奮地癡癡笑起來。
  李世擎不禁歎了口氣,拿下她不安分的手,極力想把搖搖晃晃的她重新按回沙發上,但是她拚命地掙扎,根本強硬地抵死不從。
  她那雙纖白的手緊緊箍住他的腰,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放手。放了,他又要飛走了,飛到唐水靜身旁去。這回無論如何,他都別想再丟掉她。
  「慕蓉,乖乖聽話,我一會兒就來,你先放開我好嗎?」他柔聲地安撫她,儘管美女自動投懷送抱,他可沒有因此神魂顛倒,他心裡頭有數,她認錯人了。
  「不要!求求你,別甩開我,別離開我,求你——」她眩然欲泣地懇求,酒醉的她固執地叫人無計可施。
  「慕蓉,你聽我說,我不是……」
  「什麼都別說,別說了,我不要聽,不想聽哪……」她誓不放手,酒精使她語無倫次。」
  突然,她打了個大酒嗝,身子骨一軟,在毫無預警下,歪歪斜斜地往後仰去;而被她摟住的李世擎被她這麼一拖,站不穩地隨同她撲倒下去。
  幸好客房的大床適時地拯救了他們,讓他們免於摔成腦震盪的危險,但不可避免的,李世擎的身體也緊緊地壓著她的嬌軀。
  縱然身下的她是多麼引人遐思、多麼引人心動,但他可不敢忘記自己曾摸著良心對上帝表白他絕對沒有不良企圖,更不會趁人之危。
  他撐起手肘,急欲起身。誰叫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儘管他無小人之心,然而自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卻已挑起他內心的渴望。
  「別走——」季慕蓉自喉間喚出,醉眼迷濛的她竟能分辨出他的企圖,將圈住他腰間的手摟得更緊了。
  「季慕蓉,快點放開我。」
  「不要!」她的力氣忽然大到了極點,硬是不讓他脫身。
  「快放開,不然你會後悔的。」他試圖將她緊箍的手鬆開。
  「別想我會放開,我不會後悔的!永遠都不會後悔……後悔的……」她溫熱的小手撩起他的襯衫,拂向他的背脊,輕輕地、緩緩地、不停地用指尖來回搓揉著。
  李世擎渾身一緊,全身血液迅速竄動起來,僅存的一絲清明仍讓他作最後努力,他聲音低啞地道:「不要這樣……」
  「我要!」她溫熱的櫻唇主動貼上他的,舌頭更侵入他的嘴中。
  這動作阻止了他最後的努力,呻吟一聲,他反被動為主動,輾轉吮吻著她,熱情而激烈地以舌尖品嚐她唇齒間的甜蜜,季慕蓉火熱地回應著,任由柔情無限的空氣瀰漫在他們四周……
  她的手繞上他的脖子,撕扯他的衣襟,亢奮迷亂的她不停地吃語:「愛我好嗎?請你……好好愛我……」她一邊說,淚滴一邊順著眼角緩緩滑下臉龐。
  冰冷的淚珠激起他的保護欲和不捨,他用唇吻干她的淚,在她耳旁喃語:「我會愛你,我保證會用心永遠愛著你。」
  他溫柔地解開她的衣扣,雙唇隨著被解開衣扣後的肌膚向下吻著,不停不停地細柔吻著,親密的氣氛如同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兩個緊緊貼合的身體彼此深入探索……
  季慕蓉滿足地低歎一聲,盡情地為他奉獻出自己,飄如游絲的聲音喃喃念著一個人——沐南扉。
          ☆          ☆          ☆
  她覺得全身好疼,尤其那顆昏沉的腦袋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勉強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並不是自己應該熟悉的擺設與裝潢。她霍地從床上彈坐起,滑下的被單卻又告訴她另一個新的震撼——她竟然身無寸縷,全身光溜溜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急忙拉回被單掩蓋自己赤裸的身體,昏沉的腦袋也被這情況給完全嚇醒過來。
  她怎麼了?季慕蓉慢慢將記憶向前推進,追尋原因。她記得自己因為受不了沐南扉和唐水靜的親熱舉動,憤而跑到PUB喝酒買醉……然後在迷迷濛濛中,在隱隱約約裡,好像有個男人在照顧她,在她耳旁低語安慰。那個男人對她的關懷曾讓她覺得好感動……是啊!雖是處於恍惚狀態,但她依稀還記得自己拚命摟著那個男人不放,而且還主動獻唇吻了他!
  季慕蓉臉頰倏地一紅,她知道自己昨夜做了什麼,而且她的行為還很放浪,簡直就像是個慾求不滿的女人嘛;可是……可是她記得自己願意如此付出的理由,全因為那個對象是沐南扉……
  「你醒了,頭還痛嗎?」
  李世擎的突然出現,把季慕蓉嚇得差點兒尖叫出聲。她的一雙大眼睛裡,寫滿了不敢相信的驚愕。怎麼會是他?弄錯了吧?怎麼會是他?
  對於她見鬼似的反應,他不以為件地朝她一笑,溫柔的笑意如和煦春風,撫慰了她的驚愕、她的不安。他的笑容竟然對她產生如此大的影響力,但是關於這一點,季慕蓉卻遲遲未曾發覺。
  「餓了吧?來吃土司麵包夾荷包蛋。這兒還有一瓶鮮奶,不夠的話,我再幫你弄點兒別的。」李世擎神色自若地將盤中食物擺在床頭邊的小桌子上,然後坐在床沿,體貼地審視著她:「你臉色好看多了。」
  「別靠近我!」她緊緊抓著裹住身體的被單往床的另一邊挪去,原是想發揮英雄本色喝止他的接近,可是出口的聲音竟然軟弱無力。
  「經過一夜的溫存,我們似乎不該再如此生疏。」他笑嘻嘻地故意將身體傾近她。
  他的話讓她氣餒到連罵人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也因為他的提醒,讓她失措地猛咬手指甲。
  「別這樣可憐好嗎?你現在的樣子活像只被欺負的小綿羊,昨夜的你可不是這種委屈的喲。」他決定用激將法掃掉她那淒慘表情。
  他這話是在消遣她嗎?季慕蓉果然秀眉高聳,狠狠瞪著他;然而除了瞪他之外,她毫無辦法可以反擊他,誰叫她昨夜簡直像極了思春的小野貓,不僅死摟著他不放,還熱情地渴望他的掠奪。哎!全是酒精作怪,害她錯把馮京當馬涼,以為懷中人是沐南扉,所以……所以才會……
  「怎麼不說話?生氣啦?」看著她挫敗的神情,浮上心頭的不忍讓他改採柔情政策:「別氣了,吃早餐好嗎?昨晚你嘔吐得很厲害,胃大概全被掏空了,趕快吃點兒東西墊墊胃,否則身體會受不了的。」
  她忸怩地別過臉,不解他幹嘛那麼關心她,難道是為昨晚之事而覺得良心不安?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她心裡有數,這事不能怪他的。
  「你若繼續無動於衷的話,我可會親自餵你吃喲。」他似假還真地拿著土司更挨近了她一點兒。
  「你……你先放著……我等一下吃。」她急急地阻止他的傾近,與他相距不到幾時的距離實在叫她渾身不自在。季慕蓉甚至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雖然他穿了件睡袍,但那半敞開的衣襟,這不住他古銅色的胸膛,那性感的肌肉令她忍不住回想起昨夜的激情。這一想,小腹不自主地又產生了莫名的燥熱,她只好支支吾吾地連忙說道:「我……我想……想梳洗一下……」
  「沒問題,那扇門進去就是浴室了;不過,你先等一下。」他跳下了床,從衣櫃裡頭拿出一個大紙盒。「我請百貨公司的人幫你送來全套新裝,昨天你那一身已弄得慘不忍睹,所以我讓人送去洗。」
  季慕蓉接過紙盒,打開看了一下。裡頭裝的不只是一套乳白系列花樣的套裝,還有絲襪及一雙高跟鞋,連女孩子的貼身內衣褲都一應俱全。
  「放心吧!尺寸絕對合適。」李世擎嘴角漾起一縷淺淺微笑。
  老天!他存心讓她羞愧地撞牆而死才甘心嗎?
  她抓好包裹著身子的被單,飛也似的衝往浴室去。
  李世擎看著她一副落荒而逃的窘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待他把視線調回,看見了床褥上淺紅色血跡時,平靜的目光再度顯得熾烈起來;雖然目前的她只有身子是屬於他的,他有信心,再用不了多久,她的那顆心也會為他而跳動。
  一直處於慌亂複雜情緒中的她,經過蓮蓬頭的水一番噴灑後,漸漸恢復平靜。
  在穿上李世擎送的衣物後,果然如他所言,從裡到外,尺寸貼身適合得差點兒叫她無地自容。
  望著鏡內反射出的臊紅臉孔,她只好再次借助冰涼的水冷卻她浮躁的心……
  拍拍臉頰,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對鏡中人予以心理建設地說道:「這只是一場誤會,所以誰都不必放在心上。」
  她泰然自若地走出浴室外,再淡淡地掃了悠閒坐在沙發椅上的李世擎一眼,什麼話也不想說,逕自往房門方向走。
  「去哪兒?」他問。
  季慕蓉一手握著門把,背脊挺得筆直,鎮定地回答:「打擾了你一夜,我也該走了。」
  「走?就這樣嗎?你難道不認為我們應該為昨晚的事坐下來談談?」他意味深長地道。
  「有什麼好談的?你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昨天晚上是個意外,我知道不能怪你,所以你儘管放心,我絕對不會利用這件事要挾你要對我負任何責任。」
  「你說得很對,我是不需要為昨夜的行為對你負起任何責任;但相反的,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可不想就這樣算了。」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吃虧的人都不追究了,他這個佔盡便宜的人倒厚顏無恥說得頭頭是道?無賴就是無賴,死皮賴臉的工夫總是高人一籌。
  「李世擎,你有什麼好抱怨的?有什麼事讓你不想算了的?」
  「當然有!你昨晚強暴了我,這種攸關名節的大事,你怎麼可以連一句話都不交代,就拍拍屁股走人?」他還用義正辭嚴的口吻對她。
  季慕蓉霍地轉回身,杏眼圓睜地凝望著他,不禁懷疑這個男人的思想羅輯是否不正常!
  「你說我強暴了你?」她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沒錯!」他一副煞有介事地道:「而且你不單只是強暴我,還對我精神虐待。」
  「精神虐待?」她簡直快崩潰了。
  「沒有嗎?昨夜,你死都不肯放開我,還拚命地吻我、親我、引誘我,直到我受不了你的誘惑,跟你做了最親密的結合。本來,對這一點,我是不想計較,但是你卻在跟我作愛的時候,喊著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你這種行為不僅摧毀了男人最重要的尊嚴,簡直是害我身心都受到嚴重創傷。你對我的侮辱,難道不應該交代一句嗎?」
  聽他振振有辭地控訴,季慕蓉都快氣瘋了。這是什麼話?好像她傷他多深似的,這個無賴過分到得寸進尺,他可曾想過她為沐南扉守了二十六年的純潔身子,卻是給他白白佔了便宜去。
  「那你說,我該怎麼補償你?」她氣得連說話都沒經過大腦。
  他露出足夠讓她銷魂蝕骨的笑容,柔情萬千地道:「很簡單,只要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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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6 13:08:44 |只看該作者
第4節

  自那回在餐廳中發生的不愉快後,李丹青與唐水靜見面次數少了,想到自己未來的老婆竟胳臂往外彎地向著外人,滿懷的羞怒真不知往哪發洩呢?此刻,他帶著三分醉意,正向自己的好友大吐苦水。
  「我李丹青走的真不知是哪條狗屎運?」他斟了一杯酒,一口灌下,略帶酒意地對著陪他一道來酒店喝酒解愁的好友康劫生一笑:「你說說看,這世界還有沒有公理?我的准老婆啊,居然在結婚當天被個男人給搶了去!這一去就是失蹤一整夜,姑且不論一對孤男寡女在那一夜裡有沒有做出讓我綠帽蓋頂的事,可是你知不知道,後來啊,我那老婆居然拼了命地維護那個男人。哈!她不肯讓我報警抓人,不只這樣,還有更好笑的事在後頭呢!她呀!一回到家,竟然找了個驚嚇過度、身體不適的爛理由,要我把沒有完成的婚禮往後延半年……很好笑對不對?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奇聞嘛,可是卻叫我給碰上了……」他自我嘲諷地大笑起來。
  「你答應她把婚禮延後半年啦?」康劫生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問。
  「你也覺得我很窩囊對不對?」他嘴角隱隱抽搐著,「你以為我想嗎?我是沒辦法呀!要不是情勢逼人,我豈容得下她的為所欲為?」想起前天晚上那一對姦夫淫婦帶給他的羞辱,他真恨不得一槍斃了他們。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還能怎麼辦?」他哀歎一聲,「你跟我是死黨,我的個性你應當最瞭解了。以我的脾氣,我怎麼可能任由那傢伙一而再地來勾引水靜?要不是眼前的情況不比從前,那傢伙早完蛋了。」
  「那你決定先忍耐下來?」
  「是啊!忍一時之氣可保百年之身,若是我衝過了頭,肯定引起水靜對我大大地反感,這反而會弄巧成拙,還不如以委屈之態贏得她的回心轉意。」
  「說的也對。」康劫生贊成地直點頭。
  十年的相交,他早對李丹青那顆精明的頭腦欽佩不已,尤其這五年來,他李家龐大產業漸漸萎靡,欲振乏力,甚至搖搖欲墜到只剩下光鮮華麗的門面可以唬唬人;所以他必需娶到唐水靜,也唯有如此,他才能進一步地求得唐家的資助。可憐的是唐家兩老,讓李丹青的表面工夫給蒙了去,全然不知李家只剩下一個空殼子,還以為自己的女兒嫁了個如意郎君呢。
  兩人在互敬一杯後,康劫生突然大皺其眉地問道:「雖然說娶唐水靜是為了挽救你家的事業,不過你娶了個你不愛的女人,對你來說可不是件有起色的事,別忘了,人生漫漫啊。」
  李丹青回瞪他一眼,狠狠地撞了撞他的手肘:「喂!別把我想得那麼不堪行不行?誰說我對她沒感情的,只不過……」
  「只不過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金錢故,兩者皆可拋。」
  「死小子!」李丹青又好氣又好笑地怒罵著他。
  那股鬱積的怨氣似乎宣洩夠了,李丹青就此噤口不再言,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道:「聽我囉哩囉嗦抱怨一堆,倒是你近況如何?說來讓我聽聽。」
  康劫生攤了攤手,無奈地表示:「老樣子嘍,除了繼續抱著我的研究室鑽研學問之外,你以為我還能做什麼?」
  「要不是碰上我剛好時運不濟,李氏企業又弄得自身難保的話,我一定無限量供應金錢支持你這個天才,可惜!」他扼腕地說。
  「其實你已經很幫忙了,否則恐怕我連一座研究室都弄不出來,要真淪落到那種地步,才叫悲哀。」
  「劫生,說真的,這回你做的是什麼研究?古古怪怪到連我的婚禮都不來參加,看你這麼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石破天驚的產品準備要問世了?」
  「沒有!」他面色凝重地回道。
  「沒有?」李丹青雙眉一揚,「不可能吧。喂!我們可是哥倆好,你該不會連我都想瞞吧?」
  「我這人是會瞞天瞞地,但就是不會去瞞你。」他的眼神中佈滿了苦惱,「你該清楚,我也真的很想弄出個石破天驚的玩意兒來,可是沒想到和你一樣,走的也是狗屎運,搞到今天,竟然連個皮毛都沒摸著。」
  「這麼慘?你到底在研究什麼東西來著?怎會搞成這樣?」
  「大發明啊!」他眼底閃爍著令人生畏的光采,激動地道,「告訴你,如果這項發明能夠成功,不只諾貝爾獎手到擒來,名聲財富也會隨之滾滾而至,甚至連這個世界都將有一番重大改變。」
  「真那麼厲害?喂!那你還不快點告訴我,你存心讓我好奇致死是不是?」
  「告訴你是沒問題啦,不過,你千萬得幫我保守這個秘密,要不然讓別人知道後捷足先登,那我的心血全完蛋了。」
  李丹青拍著胸脯保證:「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
  康劫生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可疑人物後,手搭著他的肩,附在他耳旁悄悄道:「我在研究長生不老藥。」
  「什麼?」他跳了起來,驚呼:「長——」
  他的嘴立即被康劫生摀住,「不是叫你保密的嗎?你還大聲嚷嚷,你怕別人聽不見是不是?」
  「對不起!」他鎮靜下來,扯出個抱歉的笑容,「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過對你說的話有那麼一點點的無法接受。」
  「我早料到你會出現這種反應。」話這麼說,但他仍然相當不悅,「你聽好,我絕對不是開玩笑,你再不信我,等於是侮辱我。」
  「我沒說不信嘛!」李丹青急忙辯解。對於康劫生那股恐怖的研究精神,他早已經領教過。「我是在想,你真的有辦法研究出來嗎?長生不老耶?」
  「行的!只要找到他,一定沒問題。」康劫生胸有成竹地。
  「它?那是個什麼東西?」李丹青好奇地問。
  「不是東西,是個活生生的人。」無視於李丹青目瞪口呆的表情,他仍自顧自地說道,「我無法估算那個人究竟活了多久,不過,我卻知道六、七十年過去了,那個人依然保持著二十七、八歲的年輕模樣,而且不曾衰老過。我的祖父和我的父親都曾經親眼見過他;因為這個人,我的祖父抑鬱而終,父親癱成了植物人,你說要是讓我抓到他,我還會研究不出來嗎?」
  李丹青困難地嚥了嚥口水,對康劫生的話他根本不敢相信,不過,他倒也未表露出來。
  「那個人應該還藏身在台灣的某一個地方。」康劫生的眸子燃燒著熊熊的希望之光,「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快找到他了。」
  「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麼找人?再說,台灣雖然小,卻有二千一百多萬的人口,茫茫人海,你從何處找起?」瞧他信心十足,李丹青是不想潑他冷水,卻也不忍讓他沉醉在虛無的幻夢中,只好拐個彎點醒他。長生不老?他當自己在寫神話故事啊!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明知困難重重,我還是會找到他的。」他沒向李丹青提說他手上握有那個人不怎麼清楚的黑白照片,以及一張他祖父所繪下的畫像。
  李丹青無奈地聳聳肩;點不醒,只好任由他了。
  最後,兩人再互敬一杯,異口同聲地對彼此道:「自求多福吧!」
          ☆          ☆          ☆
  「雲婷,你來得正好,拜託幫我到會計室拿『大華工業』的資料給我好嗎?」季慕蓉忙得連頭也沒抬,繼續把自己埋在那有半人高的公文堆裡。這一個多禮拜來,她似乎有意把一年的工作量集中在幾天裡處理完成,非要把自己給累個半死,這才甘心似的。
  「沒問題!不過——請問會計室在哪?」
  「在——」季慕蓉倏地抬頭,憔悴蒼白的臉龐在看見站在她桌前的來人之後,「唰」地立刻轉成一片氣憤的艷紅:「你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李世擎表面上雖是神色自然,內心可忍不住地再三歎息。她何苦一見他就變成渾身長刺的刺猖?
  「我當然知道你是走進來的,我是在問你,誰允許你進來我辦公室的?」她對這不以為然,他的幽默好像只能招來她更大的怒火。
  李世擎的臉上仍帶著笑,並不被她狂射的怒焰所影響:「我是貴公司最重要的合作夥伴,如果我堅持要見你,我想你底下那些職員不會有意見。」
  「所以你就把他們給的方便當做是隨便了?」也難怪她會生氣,誰叫他出現的時機不對,竟然選在她就快要忘記「那件事」的時刻,跑來又勾起她的回憶,讓她的忙碌白費功夫,「別以為你是環宇最重要的客戶就可以在我的公司裡為所欲為;告訴你,我不在乎立即跟你停止合作關係。」她情緒失控到不經大腦就把狠話說盡。
  李世擎對她的怒言相向不以為意,以異常冷靜的態度迎戰她的失控。
  兩人就這樣四目相望著——
  對峙中,季慕蓉漸漸為自己剛剛撂下的狠話感到後悔了。她意識到自己的借題發揮根本是過了頭,若李世擎真的應上一句話要解除合作關係,那她怎麼辦?先前的努力豈不化成泡影?
  仔細地想想,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對他如此厭惡?難道是因為那不該有的一夜纏綿嗎?不!不是的。這心結得推到更以前,推到跟他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剎那,誰叫他讓她覺得……覺得……渾身不對勁兒。
  李世擎好風度地先開口打破這尷尬氣氛:「有必要弄到終止契約這樣嚴重嗎?」他朝她猛丟諂媚笑容,「我道歉行不行?」
  人家堂堂大總裁都忍氣吞聲地先放下身段了,她這個得仰賴人家界息過日子的有求者還不見好就收嗎?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請你記住,以後別再亂闖我的辦公室。」
  「OK!以後我來求見季小姐,一定讓人先通報。」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詭譎,「但是你這做主人的,可不許再用借口把我拒於門外,老讓我吃閉門羹。」
  才說完,季慕蓉立刻懊悔不已自己又掉進他設下的陷阱裡了。這個大無賴今天根本是故意硬闖進她辦公室的,誰叫她這一個禮拜來用盡各種手段避開他。
  算了!既然對上了,那就接招吧,難道還怕他不成?
  她冷冷瞅著他,沒好氣地道:「找我有什麼事?」
  「有大事。」他詭譎的笑意擴得更深了。
  「我們的合作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呀,還會有什麼大事?」她蹙著眉。
  「我不是說公事,我所謂的大事是指——」他的眼睛裡閃爍著關懷,「你!」
  她撇開頭,迴避他的目光,他的眼老讓她勾起那不該的一夜,以及那句嫁給他的狗屁話。
  「我很好,你都看見了,可以走了。」
  「我還看不夠。」
  「你——」她微微發顫著,「你未免閒得慌,無聊透頂,世界集團難道沒事讓你做嗎?總不會快倒了吧?」她用語極盡惡毒,希望可以把他氣走。
  「托你的福,一時半刻還倒不了,而且我還很期望和你維持長久的合作關係。」他老兄可沒走人的意思。
  老天!
  「你若無聊沒事做,麻煩你到別的地方找消遣去,我很忙,拜託你別站在這裡打擾我。」
  李世擎看了看腕上的表,慢條斯理地道:「都十二點半了,你不吃飯的嗎?走,我請你。」
  「不用,我不餓。」她一口回絕,故作忙碌狀。
  「怎麼可能不餓?你就別跟我客氣了,先把那堆公文放著,要處理,等精神養足後再說。」
  「你囉嗦個什麼勁兒,我說不餓就不餓。」她直衝出的語氣又讓人嗅到了火藥味。
  李世擎給她一個燦爛笑容,然後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就算你不餓,但娃娃可能會餓,你忍心殘害民族幼苗嗎?」
  「娃娃?」她一頭霧水,「這裡只有你跟我兩個人,哪來什麼娃娃?你活見鬼了。」
  「你怎麼可以說我們的孩子是個鬼?」他非常不悅
  「我們的孩子?」她仿遭雷擊地定在位置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罵道:「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我們哪來的孩刊李世擎,你要再亂嚼舌根,小心我控告你譭謗。」
  他仍然不慍不火地反問:「我有亂嚼舌根嗎?你能保證你的肚子裡沒有我的小孩嗎?別忘了,一個星期前的那個晚上,我們誰都沒有做安全措施。」
  「你——」她憤怒地咆哮,「不可能的,你別嚇唬我!那次是場意外,是個大錯誤,不會剛好那麼巧的。」
  「這很難說。」他一臉篤定,「總之,我要我的孩子在你的肚子裡平平安安地長大。你這個做母親的人更是責無旁貸得負起養娃娃的責任,所以不管你有多大的理由,都得跟我吃飯去。」
  「不要!」她驚慌地從椅子上彈起。
  他邪惡地步步逼近她:「你再說一次不要,小心我把我們上過床的事宣揚出去。」
  「你——」季慕蓉快氣暈了,卻無計可施,誰叫她從這個天下第一號大無賴的臉上看見了說得出就做得到的堅定表情。
          ☆          ☆          ☆
  「等一等,走慢點!慕蓉,你有沒在聽我說話……」走在她後面的李世擎小心地叮嚀。
  季慕蓉恨不得把他那張臭嘴給縫起來。不管他的叫喚,她面容淒慘無比,腳步愈走愈快,當他是惡鬼般離他十尺遠。
  跟這種人吃飯,非得挑個最隱秘,最好沒人認識她的地方才行,否則她真不知該把臉往哪擺。還好,公司旁那條巷子底的角落處有一攤賣牛肉麵的,大概是老闆的手藝不怎麼好,甚少有人去光顧。為了面子,她只好犧牲自己的肚子,將就一點兒吃了。
  「走慢點兒,你曉不曉得你的肚子裡可能有……」
  「沒有!」她惡狠狠地回頭瞪他一眼。
  「小心!你前面有……」
  「你可不可以閉上你的大嘴巴?」她齜牙咧嘴地吼叫,聲音掩蓋了他的警告,結果在她氣憤地轉身回首時,當場撞上路邊的電線桿,她一個踉蹌,扭了腳,眼看就快跌倒,幸好李世擎手腳利落衝上前扶住她,這才讓她免於跌個四腳朝天。
  「跟我吃頓飯真有那麼痛苦嗎?」李世擎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想收服這隻母老虎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季慕蓉站穩步子後,咬牙切齒地推開他:「你少幸災樂禍。」
  他無辜地道:「我敢嗎?老婆。」
  老婆?她仿如又再遭雷擊般地呆愣在原地,她沒聽錯吧?
  「不用懷疑,你的耳朵很正常。」他再次強調。
  「你——」她氣得渾身發抖,卻講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向來辯才無礙的她,為什麼老是被他激得只會講個「你」字。
  「你忘了嗎?那天你離去之前,你答應嫁給我的。」
  她拚命地深呼吸,真怕自己會窒息而死;過了許久之後,她才找回自己說話的能力。
  「你是用哪只耳朵聽到我答應嫁給你?」她語氣森冷地說。
  「不是用耳朵聽,我是用眼睛看的。那天,我要求你嫁給我,結果你悶聲不響地轉頭就走,不出聲不就代表你默認了,願意接受我的求婚。」
  連這樣他都有話可兜,他到底想幹什麼呀?
  季慕蓉氣憤地胸脯劇烈起伏著,美麗的貝齒緊咬著下唇,咬得十分用力,連血絲都滲出來了。
  見她如此模樣,他於心不忍地收起了笑臉,倏然眼光柔得幾乎令她暈眩,衷心地問:「嫁給我真有那麼委屈嗎?」
  「不是委屈。」她的火氣漸散,恢復些許理智:「而是……我們不合適。」
  「理由呢?」他可不是一句話就能打倒的人。
  「不合適就不合適,哪來什麼理由?」
  「你說不出原因來,那麼恕我無法接受,我決定再繼續地出現在你的面前,讓你知道我的好,直到愛上我。」
  「你不必白費心機了,沒用的,我不可能愛上你。」有時候她真恨,為什麼糾纏他的人不是沐南扉,而是這個人?
  「話不要說得那麼滿?」
  「我的決定從來不改變。」
  「何苦呢?不該的執著只會傷害你自己。」他殷殷地注視著她,「慕蓉,退一步海闊天空,何苦作繭自縛?把自己的愛情局限在一個明知不可為之的等待中有何意義可言?」
  季慕蓉為之一震:「你知道了些什麼?」
  「知道你苦苦暗戀一個不愛你的男人。」
  他知道,他真的知道她的心已另有所屬,竟還傻傻地來追求她!她看著他:「既然你知道我的心另有所屬,為什麼還要來糾纏我?」
  「不為什麼,就為了我對你『一見鍾情』。」
  她睜大眼睛,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為他說的「一見鍾情」笑個不停。
  「沒什麼好笑的,而且我有把握得到你的心。」他並未對她的失禮生氣,反而更加堅定要得到她的意念。
  她笑得喉嚨作痛,笑得開始流淚。她愛沐南扉,沐南扉卻不愛她;她不愛李世擎,李世擎卻發神經地來糾纏她,這場糾葛的情仗應該怎麼打?怎麼打才能各得所愛呢?
          ☆          ☆          ☆
  唐水靜在李家大門前已經整整徘徊半個多鐘頭了。這個原本熟悉的屋子似乎在頃刻間變得既遙遠又陌生,那陌生感大到讓她連按門鈴的勇氣都消失不見了。但儘管內心有多麼不安和畏怯,她仍然得鼓起勇氣踏進這扇門去,誰叫她欠李丹青一個解釋。是的,她該為餐廳裡那不該的一吻給李丹青一個交代。
  「水靜小姐。」
  自她背後突然冒出的叫喚,把唐水靜嚇了一大跳,回頭一望,原來是在李家幫傭的徐嫂。
  徐嫂不解地問她:「你怎麼站在這裡不按門鈴進去坐呢?」她剛從市場走回來,大老遠就看見唐水靜一個人站在門前,一下伸出手想去按門鈴,一下又遲疑地縮手回去,真是奇怪極了。
  對徐嫂的詢問,一時之間她為之語塞,只來得及找個爛理由掩飾她真正不敢接鈴的原因:「我以為丹青不在家。」
  徐嫂笑笑:「少爺在家的,最近幾乎每天都在,只不過他昨天晚上喝了點兒酒,很晚才去睡;早上我出門上市場買萊時,他還沒起床,現在就不知道醒來了沒有?」
  她深吸一口氣:「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他?」
  「當然可以啊!」徐嫂一邊拿出鑰匙開門,一邊詫異地道:「你怎麼突然間變得那麼見外?以前不是常來玩的嗎?再說要不是因為……哎!這裡已經是你的家了。」徐嫂對那場臨時出現大逆轉的世紀婚禮感到無比惋惜,私心地替李丹青叫屈。在帶著唐水靜走進李家客廳的路上,她還別有用心地說:「自從你決定延緩婚期以後,我家老爺就帶著太太一塊兒出國去了,這間空蕩蕩的大屋子就僅僅剩下我和少爺兩個人,原本充滿歡笑氣氛的李家,好像在一瞬間整個走了樣,悶死人了。尤其這幾天,少爺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情緒惡劣極了,每天晚上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喝問酒,非把自己灌得爛醉後才甘心。問他煩心什麼,他怎麼也不肯說。水靜小姐,你也知道我家少爺以前是滴酒不沾的,現在弄成這個樣子,我看得既心疼又難過。徐嫂拜託你好不好?幫我勸勸他,你也知道,他最聽你的話。」
  愧疚之情讓她差點兒抬不起頭來面對徐嫂,李丹青會每天喝得爛醉,罪魁禍首正是她。
  她虛弱地朝徐嫂點頭,示意她會盡力而為。
  徐嫂咧嘴放心一笑,接著招呼說道:「那你先坐一下,我這就去請少爺下來。」
  「麻煩你了。」
  徐嫂正欲上樓請人之際,樓梯口正巧出現抱著腦袋,宿醉未清醒的李丹青。
  「少爺,你快看看是誰來了!」徐嫂誇張地大喊。
  「水靜?」李丹青先是一愣,隨即臉色迅速轉為灰白。
  面對那張為她而憔悴的臉龐,以及那極度頹喪不振的精神,唐水靜內心的愧疚更為氾濫,甚至有奪門而逃的衝動。
  沉悶的氣息凝結在空氣裡,兩人尷尬無措之際,幸虧有個聒噪的徐嫂適時打破這分窒息的沉寂。
  「別傻乎乎地愣在那兒呀。」徐嫂這回成了快急死的太監,「都給我坐下來,兩個人面對面地好好談一談,天底下絕對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只要兩人肯同心,再大的難關都會迎刃而解。」她提著菜籃識趣地往廚房走去,還不忘回頭再次交代:「好好談談,我不打擾你們了。」
  李丹青吁了一口氣,摸了摸好幾天沒刮的胡碴,走到唐水靜身邊坐了下來,沙啞的聲音已是不堪再被一擊的脆弱:「找我有什麼事?」
  「我……我來看看你……」
  「來看我是否還活著嗎?」他嘲諷地回道。
  「丹青——」她猛然倒抽一口涼氣。
  「對不起!」他捂著僵硬的臉龐,那悲慘的落寞叫唐水靜為之鼻酸。他連忙說:「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講那種話來刺激你、嚇唬你的,我只是……只是……我只是情緒很低落。水靜,這幾天我真的很煩,而且又很矛盾……水靜,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你聽得懂我想對你表達什麼嗎?」
  「我懂,我也全明白。」她充滿歉然地,「所以我今天來找你,正是要為我所帶給你的困擾表示最深的歉意。」
  李丹青只是挫敗地對她猛搖頭,對唐水靜的歉意非但沒有興奮之情,反而溢上悲哀之色:「我想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意,你若真的明白,就不該對我說出『抱歉』這兩個字。你知不知道,你的歉意對我沒有一點意義,反而是傷害。」他如同受了傷的野獸,發出痛楚的喊叫:「你老實說,你今天來是不是想把我三振出局?你今天來跟我說抱歉,只是為求個心安對不對?」
  「不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絕對不是來求心安,更不是來取消我們的婚約,我只是……」
  「只是來看看我這個大傻瓜還能忍耐多久,會不會自動打退堂鼓。」
  「丹青…」
  他抱著頭,嗚咽地道:「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搞成這樣?你怎麼會突然去迷戀一個陌生的男人?他莫名其妙地破壞我們的婚禮,你不但不生氣,反而處處維護他。對於這件事,我告訴我自己,你不想追究是因為你心地善良,所以我也應該全力支持你。真的!我做到了不計較,然而你卻又突然告訴我,要暫停我們未完成的婚姻大事;為此,我又得拚命替你找理由、找借口。我安慰著自己,要體諒你受到過度的驚嚇,所以,我又強迫自己答應了下來。你知不知道,我會答應這些事全是因為我好愛好愛你,我不願勉強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但是——我對你的處處退讓,對你的細心體貼,非但得不到你的感激,反而招致你的不屑一顧,你的侮厚取笑,你現在是來看我笑話的對不對?」
  「我沒有那種意思,更沒有那種想法!對你,我只有謝意。」她辯解道。
  「我也不想誣賴你,但你當眾跟那個男人接吻,實在讓我太難堪了,你叫我做何感想?水靜,就算我們不是正式夫妻,但起碼我們也交換過訂婚戒指。」
  對於他的指責,唐水靜咬著下唇無言以對,對自己目前一團糟的處境更充滿了無力感。
  突地,李丹青又狠狠打著自己的臉頰,激動地捉著她的肩膀自責說道:「我們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要彼此傷害對方?三年來,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不都過得很愉快、很順利嗎?我們為何要傻得讓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水靜,我錯了!我剛剛不該一味地指責你,真正應該檢討的人是我自己才對;就因為我做的不夠好、不夠體貼,這才會讓你心猿意馬。沒錯!你當然有捨棄我的權利,你可以追求更好的感情世界,你有權的……你真的有權的……」
  他驚心動魄的演出,的確收到了賺人熱淚的完美效果。果然,唐水靜牙一咬,斬釘截鐵地道:「我答應你,不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真的?」他興奮地差點兒跳起來。
  「真的!」她點下有如千斤重的頭,「我會記住自己是你未婚妻的事實。」
  「但是那小子要是不甘心,耍弄陰謀手段,用甜言蜜語再來蠱惑你,或是說些不實的謊言譭謗我,到那時候……你會不會又相信了他?」李丹青未雨綢纓地把話先說在前頭。
  「我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她勉強自己要微笑。
  「水靜!」李丹青激動地握住她泛涼的手。
  「總而言之,他不可能再介人我的生活中。」她虛弱地道。
  「水靜。」他將她摟進懷抱裡,內心的喜悅當然不可言喻。他早說過他會贏,最心軟的水靜怎麼逃得出他手掌心呢?
  唐水靜安靜地被他擁在懷裡,但那懷抱並沒有她以為的心神蕩漾,也沒有她所渴求的安全感……沒有!他的臂彎裡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遺憾和木然……
          ☆          ☆          ☆
  「紫玫瑰花到——」
  雲婷手捧一大束清香四溢的嬌嫩鮮花走進季慕蓉的專屬辦公室裡,一見到正主兒,笑瞇瞇地把花束遞給她:「李大總裁的花又來了。」
  季慕蓉歎了口氣,仰起臉,淡淡瞥過那束正等待她憐愛的花朵一眼後,又低下頭埋首公事堆中。
  「送你吧。」她輕描淡寫地對女助理說。
  「又送我」?雲婷無福再消受似地道:「我已經連續收了二十束你所轉送的玫瑰了,再收下去,我家都可以開花店了。」
  「既然你家裡放不下,那你再轉送給別人吧。送誰都好,反正別擺在我辦公室裡礙我眼就行了。」
  「別這樣,花兒無辜,何苦折騰它呢?」這一回雲婷可不聽她的,她自做主張找了個花瓶把紫玫瑰插進去,又故意把花瓶擺在最顯眼的櫃子上,「看看美麗的花朵,聞聞淡淡的花香,保證對你的心情有所幫助。」
  「我可不這樣認為。」季慕蓉死不肯承認那束所費不貲的紫玫瑰,的確是很賞心說目的。
  「好吧!既然人家送花你不愛,那只好等他的問候電話了。說真的,這李總裁還是個有心人,每天一束花、一通電話的,多浪漫啊!要是有人肯這樣花心思地追求我,我一定馬上嫁給他。」
  聽完雲婷這段別有所指的話語,季慕蓉不禁懷疑地瞇起眼睛看著這位工作夥伴:「雲小姐,請你老實回答我,我私人專用的電話號碼,是不是你洩露給他的?」為了拒接李世擎的騷擾電話,她幾乎每隔三天就換一組新的電話號碼。奇怪的是,李世擎總是有辦法馬上查出來,也難怪她懷疑是親信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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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6 13:10:24 |只看該作者
「冤枉啊!我哪敢吃裡扒外。」雲婷高舉雙手直喊冤,「再說人家李大總裁有錢有勢的,哪需要來拜託我這種小角色?你應當聽過『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吧,所以請你別把懷疑的矛頭指向我好嗎?」她面露無辜樣。
  看她可憐兮兮地喊冤狀,季慕蓉忍不住地笑出聲音來。
  笑了,就代表她相信了。雲婷悄悄地吐了吐舌頭:「季姐,我覺得李世擎對你好像滿有心的,我真是不懂,你為何老是拒他於千里之外?」
  「公子哥兒的話能信嗎?」她為李世擎的苦苦追求自下註解,「他以為憑著他還算俊帥的外型、顯赫的家世背景,就可以遊戲人間、顛倒眾生,認為所有女孩都該拜倒在他的西裝褲管下。怎料他會碰上我這種瞧他不順眼,又對他無動於衷的女人。於是乎,他就想跟我賭賭氣,玩一場愛情遊戲。對這種人,我實在興趣缺缺,更何況我本身已經有……」算了,何必把她暗戀沐南扉的事弄到舉世皆知。
  雲婷對她的評語很不以為然:「但是我看他對你是認真的耶,更何況並不是每個公子哥兒都是不負責任的,你不該以偏蓋全。或許,他對你真的是一見鍾情,這也說不定呀!」
  一見鍾情?季慕蓉愣了下,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那日在巷子裡與李世擎對話的情景,讓她記起他曾對她說過這一句話,無識於一旁說話的雲婷。
  「……所以啊,你應該給他個機會,試試他是否真心才對……」雲婷仍滔滔不絕地替李世擎打廣告。
  回神後的季慕蓉,不著痕跡地用微顫的手舉杯啜茶,藉以穩定澎湃的情緒,她對雲婷一面倒地替李世擎說好話感到有些意外。
  「你很奇怪,我記得不久前你還很關心我跟董事長的情況,怎麼才沒過多久,卻又急著幫我謀對像?」
  她聳聳肩:「不是我多事,原本我以為你和董事長配成對是不錯啦。但自從來了李世擎之後,我就有另一番看法。」雲婷對她的大老闆,那位喜歡表演「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沐董事長總有些個不以為然。身為環宇企業一分子的她甚至快忘了他的存在,誰叫他一年才在公司露那麼一次面,簡直比布袋戲裡的藏鏡人還要像藏鏡人。公事上已是如此,那私生活豈不是更令人匪夷所思。她續道:「我是覺得像季姐這樣的女孩子本就該有大把的男人追,你有資格選擇一個好的男人,而沐董事長的神秘作風總是不及李世擎的光明磊落,所以我才會建議你考慮考慮他。」
  當雲婷把「光明磊落」這四個字冠在李世擎身上時,季慕蓉差點兒吐血嘔死。
  要是告訴她李世擎這卑鄙傢伙老拿他們上床的事威脅她時,看她還會不會覺得他光明磊落?哼!
  「季姐……」看她似乎不怎麼高興,雲婷不禁為自己的多嘴後悔:「拜託你可千萬別把我剛才的話說給董事長聽,否則我準會被他給開除的。」
  「別擔心,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況且董事長才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那就好。」她總算安下心,「季姐,那我出去做事,不打擾你了。」
  「嗯。」季慕蓉點頭之後,自己也重拾起筆繼續投入未完的工作,只是……雲婷分析李世擎的那段話不斷地在她耳畔盤旋,根本揮之不去。更甚者,連公文上都莫名其妙地出現他那個近似無賴的笑容……
  嚴格說來,她跟他認識的時間並不久,會導致他窮追不捨的紊亂情況,全是因為那場錯誤的「床戲」,但……或許有可能如雲婷所言,他確實是真心誠意地想追求她,為她傾倒。唉!只可惜感情是不可能交換替代的,她沒有辦法把對沐南扉的愛轉移到他身上去。
  煩躁的思慮叫她無心做事,轉眼間已過了一個上午。在這段時間裡,她不只一次地猛瞪電話看。奇怪,那通每天準時到的問候電話怎麼還沒來?就這樣,她的心思又放在電話上頭……下班時刻來到,電話依舊設響起……
  怎麼回事?難道他真放棄了?或者該說,他決定不玩了。
  管他的,他不打來不正合了她的意嗎?可是,矛盾、不安的恐懼突然襲捲了她。
  獨自一人在台灣的李世擎有可能出了意外而別人並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為生病了,或者出車禍,所以才會沒打這通電話給她?唉!她怎麼能夠這樣子詛咒他?不過,天有不測風雲啊……只是她若打電話去詢問,會不會惹來他的訕笑,又或者給了他更好的糾纏借口……
  經過一番掙扎之後,她終於決定拿起電話。
  就以合夥人的名義打電話去世界集團的台灣分公司探聽一下好了……只是探聽一下應該不會有麻煩。她戰戰兢兢地撥了號碼。
  「世界集團您好!」
  「請問……請問李世擎在嗎?」該死!她居然緊張得口吃。
  「總裁嗎?很抱歉,他不在公司。」
  「下班了?」
  「不,他今天沒來上班,昨天就回美國去了。喂!請問你是哪位?有什麼事?需不需要我替你留話轉達?」
  「不……不用了,謝謝。」掛掉電話後,她五味雜陳地呆望著那束今早送來的紫玫瑰。
  他回美國了,門聲不響地回去美國了。哎!太好了,她不必再受到他的密集騷擾了。
  對這種情況,她應該感到很開心才對,可是她發覺自己竟然笑不出來。她澀澀地罵自己,簡直是無聊嘛,何必為了那個無賴攪亂自己的情緒,她該把目標集中在沐南扉身上才對。這麼一想,她才又發現,近一個月來,她被李世擎弄得暈頭轉向,根本無暇去思考沐南扉的事,他和唐水靜之間是否又有新的變化?心急之下,她索性撥了通電話回家。
  「爸,大哥在嗎?」接電話的是季言。
  「他不在,「找唐水靜去了。」季言故意刺激女兒。
  「那……那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公司有事要他處理。」季慕蓉強忍滿腹酸楚。
  「慕蓉,你沐大哥既然信任你,把公事全權交給你負責,有問題你自己決定就好。他最近很煩,別再給他增加困擾了好嗎?」知女莫著父,他當然清楚女兒的心底事,但他從不贊成慕蓉一廂情願地迷戀沐南扉,一意孤行地沉迷,只會換來無止盡的痛苦而已,還不如趁早切斷她的心思。
  「那好,我不煩他了。」她無力地掛掉電話,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這淚是為了誰?她自問,竟無法回答。







第5節

  這些日子,唐水靜像突然消失般,任沐南扉踏遍了整個台北市,依然尋不到她的蹤影。但他仍不死心,好不容易才見到她,無論如何這次她再也不能自他生命中離去。在毫無頭緒的情形下,他只好直接上唐家要人了。
  「我家小姐人不在。」葵姨開門一見來人是沐南扉,劈頭就道。
  「她去哪了?」他濃眉一揚,一股不祥的念頭立刻掠過心房。
  「出去度假了!」
  「有沒有交代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話一說完,葵姨立即將大門重重合上。
  「究竟跑到哪去了?」沐南扉握緊拳頭擊向方向盤,突兀的喇叭聲把棲息在樹枝頭的鳥兒嚇得群起飛散。
  也難怪他會大發雷霆,唐水靜已經整整失蹤三個禮拜了,照顧她生活起居的葵姨也不曉得她落腳何處;也有可能她是知道的,只是死都不肯透露而已。面對這種情況,他能如何?只能像只無頭蒼蠅般漫無目的地到處找她。
  情況變成這樣,只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他忘了唐水靜有可能因為李丹青的從中攪和,而不敢再與他接近。
  李丹青,沐南扉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忽又揚眉冷笑:「既然讓我找到了她,任誰都別想再搶走她,誰都別想!」
          ☆          ☆          ☆
  「小姐……」
  「噓!」唐水靜背著行囊偷偷溜進別墅,在確定沐南扉沒有在附近後,她趕緊反身關上大門,走進客廳,放下背包,故意裝出漫不經心的聲音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期間裡。那位沐先生有沒有冉來找過我?」
  「當然有!」葵姨一副受過驚嚇的表情,「你剛出門的那幾天,他天天早晚都來報到,怎麼也不相信你出遠門;還有一次硬是闖進別墅到處找你,怪恐怖的。」
  「葵姨……」她困難地嚥了嚥口水,「你有沒有跟我爹地、媽咪講起這件事?」
  「沒有!」她瞭解地一笑,「我一直遵照你的吩咐,只是把他趕走而已,其餘的事葵姨一個字也沒洩露,我也不想做個多嘴婆。」
  「謝謝你!」水靜感激地在她臉上親上一記。
  天曉得這段日子她哪有心情去度假,一顆心老懸在半空中的,一下子擔心沐南扉會衝動地拆了她的家,一下子又擔心李丹青會去找沐南扉的麻煩;總之,她是一刻也沒安寧過。
  「好了,玩了那麼久,也累了吧!快去洗個澡,換件衣服,葵姨這就去市場幫你買些補品替你補一補,瞧你瘦的。」她心疼地說。
  「麻煩你了。」她勉強一笑,她自己心裡有數,她的消瘦不是因為「累」,而是為了「情」。
  唐水靜走上了樓,回到自己的臥房,先進浴室去洗掉一身的風塵疲憊,穿上浴袍之後,她慵懶地走出浴室,正想找吹風機吹乾濕淋淋的長髮時,卻猛地一愣!血色迅速地從她的臉上褪去,她的雙腿彷彿被釘住般地竟然提不起來——
  她呆呆地不斷眨動著雙眼,彷彿著魔似地不斷眨著眼……她大概是在做夢呢,還是她被熱水淋出腦神經衰弱來?不然怎會突然看見沐南扉就倚在梳妝台前?
  她不信地探了探眼,想揉掉他的身影,但是影像依舊鮮明——真的是他,他真的追來了!
  她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傻傻地問道:「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很意外是嗎?」他說話的口吻泛著冰寒,「你不該感到意外的,要是你看見我這三個星期來像個神經病般不眠不休地到處打探你的消息,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你回來了,還會出現在你面前。」他朝她逼近的臉龐散出駭人的怒氣來。
  唐水靜被他臉上的凶暴神色給嚇得驚退連連。
  眼前這個沐南扉彷彿是只兇猛的獅子,好像要將她一口吞下才甘心似的。她知道他這人很霸道,也很不可理喻,但她卻不知道,他生起氣來竟是如此駭人。
  「為什麼要躲我?」他問,這段日子裡的心力交瘁教他擺不出好臉色。
  「我沒有躲你,而且我何必躲你?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他的咄咄逼人終於引發她的反擊。對啊!他憑什麼管她去哪?
  「我自以為是?」沐南扉被她這句話給重重一擊,「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東西,你到今天仍然弄不清誰才是真正愛你、關心你的人。我不否認我對你存有私心,不願意你離開我視線內一步,但我之所以要這麼強硬地限制你,全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再被李丹青耍得團團轉。」
  「他從來就沒耍過我。」唐水靜不得不替李丹青辯解幾句。」
  「你以為他真愛你嗎?」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只是在利用你,他跟你在一塊兒是在打你唐家的主意,他娶你是別有用心的。」
  唐水靜倏地一凜,「要是那小子不甘心,耍弄陰謀手段,用甜言蜜語蠱惑你,或是說些不實的謊言譭謗我,到那時候,你會不會又相信他?」李丹青那段提醒她的話,剎那間翻進她的腦海中。
  難道沐南扉真如李丹青所說,是一個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嗎?她不想相信,可是事實卻又真真實實地擺在眼前,頓時她心涼了半截。
  「你別胡說八道,我不會相信你的話,沐南扉,你不能因為他是我的未婚夫,就說些沒有證據的話譭謗他。」
  「是不是譭謗,我會盡快找到證據,證明給你看。」
  這麼說來,他現在是無的放矢,她有些生氣:「你別欺負他老實。」
  「老實?」他冷冷一哼,「他才是心機最深的人。」
  「你實在太過分了,我不想繼續聽你胡言亂語,編派謊言拆散我和李丹青,真正有心機的人是你,我不想再見到你,你出去!」
  他動也不動地排在原地。
  「出去!」唐水靜聽似堅決的語氣中有難以察覺的苦澀。
  沐南扉移動了身子,不過,他不是往門外走去,反而漸漸地靠近了她。
  唐水靜想逃,但他那渾然天成的氣勢叫她無法動彈。她想大聲吶喊求救,可是從他眼眸中散出宛若被火燒灼的痛楚,硬是阻止了聲音從她喉間發出。
  他伸手攫住了她的手臂,鐵青的臉孔逼近她,他打心底發出吶喊:「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逼瘋了?千年來,我孤獨一人浪跡天涯,四處尋找重生後的你,為的是什麼?為的是想一圓與你廝守終生的夢。結果,在我費盡心思,飽嘗苦果找到你之後,我得到的竟是你無動於衷的回報。你不相信我的際遇,不相信我為了你痛苦千年,這情有可原,我也不會強迫你一定要相信,反而願意與你重新來過,直到你接受我。但現在,你竟然懷疑我對你的一片真情是別有用心,這令我無法忍受。」
  「你放開我,你抓得我手好痛。」她被他臉上的猙獰嚇傻了。
  「手痛?你知不知道肉體上的疼痛永遠抵不上心痛的萬分之一。」
  「別說了!」
  「我不說你永遠都不會明白我所受的折磨。」他忍不住俯身用嘴唇去碰觸她那怯顫的朱唇,壓抑千年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地全然暴發出來,他急切地道:「我不會再讓你從我的眼前消失,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沐南扉,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她忙著別開臉,不讓自己再做出背叛李丹青的舉動,甚至連想都不想地衝口即出:「別碰我!」
  她拚命掙扎,想掙脫他的掌握。但沐南扉的手更快。他扳過她的臉,雙手牢牢地鉗住她的身子,將溫熱的唇罩向她的……
  她極力抗拒,可是貼著她嘴唇的壓力卻愈來愈重,重到不容她反抗,重到讓她明白,這一回沐南扉似乎不打算放過她了。
  「放……放……開……」她辭語破碎地擠不出完整的話來,一陣虛弱緊接著貫穿全身,抗拒的意念因他的舌頭入侵嘴中而愈來愈薄弱……愈來愈薄弱……她心底深處甚至升起另一股期待的念頭——接受他吧!把自己當成孟關玉獻給他吧!
  然而猛然撞擊的快速心跳又震醒了她,她怎麼可以把自己變成一個既貪婪又沒有原則的女人?
  她想要推開他,但他熾烈地吸吮融化了她的意志,不斷地輕拂在她鼻間的男性氣息,終於戰勝了她微弱的理智。他吻得極為深切,像要獨佔她,怕她會平空消失了……
  她整個人無力地攤在他的懷裡,任由他厚實的手掌緊緊摟抱她,親密愛憐地撫摸她……最後,她屈服在他施放的誘惑中,她投降了……
  模模糊糊的腦子告訴她,她正被沐南扉抱上了床,她的浴袍被他輕解開來,他在她的肌膚上印下無數個深情的吻,兩人投入熾烈激情的纏綿中……
          ☆          ☆          ☆
  沐南扉柔情萬千地舉手拂去垂落在她頰上的長髮,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勾勒著她嬌艷的紅唇,輕撫著她美麗的臉龐,他情不自禁地又在她的唇上印下深情的一吻。
  唐水靜不敢張開眼,即使他的輕柔撫觸又引燃了她體內潛伏的熱情,但她就是不敢張開眼,用消極的方法逃避已發生過的事實。剛才,她拋棄矜持,不顧廉恥,由抗拒轉成迎合,甚至該說是渾然忘我地投入。如今,她的理智全然甦醒,腦筋卻混亂地打了好幾個結。她該如何再去面對李丹青?又該如何給李丹青一個交代?她煩躁地無法思考。
  「別想太多了。」沐南扉看出了她的煩躁,他半坐起來,把她摟在懷裡,霸氣十足地對她說:「你本來就是我的人,你根本沒有對不起誰。」
  她倏地睜眼想反駁,卻迎上他那對堅定的黑眸,熱辣辣的感覺又忽地由脖子升上了頰。她又被他弄得心緒奔騰,為此,她更加深了對李丹青的愧疚不安。
  沐南扉將她的反應全都看在眼裡,心疼之餘,他只好先幫她披上浴袍,接著走下床,打開衣櫃替她找外出服。
  「你在幹什麼?」唐水靜不解地看著他。
  「跟你一道去找李丹青。」
  「現在?」她的臉色驟然全變。
  「沒錯,就是現在!我必須立刻跟他談清楚,也必須讓你跟他解除婚約,我要你馬上成為我的新娘,這樣你就不必再為他感到愧疚。」
  「我們不可以這樣做!」她輕呼。
  「為什麼不可以?」他沉聲地問。
  「錯的人是我,我怎麼可以堂而皇之地帶著你去找他解除婚約,這樣做會逼死他的。」
  他不以為然地冷哼了一聲。
  「讓我去,我自己找他談。」她做了決定。
  沐南扉堅持地搖頭,他不能讓她一人孤軍奮鬥。
  「拜託你!我真的不能再傷害他了,請你別再加深我對他的愧疚好嗎?」她神情淒楚地垂下眼。
  沐南扉見她那副如犯大錯的模樣,不忍地歎了口氣,放棄了他的堅持:「我這次依你,不勉強你,但你必須記住一件事;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今生今世你只能嫁給我一個人,所以你不可以再受李丹青的挑撥,急著要離開我。」
  「你好霸道。」她佯怒地道。
  「我的霸道全是因為我愛你,我再也不要失去你了。」
  他眸底的誠懇,語氣的真摯叫她感動不已。這一刻,她哽咽了!她不再顧忌孟關玉,也不再理會李丹青,他毅然決然地把自己的一顆心全部交給他,即便他剛才說的話只是花言巧語,她也無怨無悔地全然接受,誰叫自己早已深深地被他迷惑,她無法抽身了。
  沐南扉的唇再次吞噬了她,那略帶點兒疼痛,卻又讓她極為渴望的感覺令她招架不住,她再度陷溺在他的熱情中……
  「小姐,補品我燉好了,你快下樓來吃。」葵姨的聲音突地在門外響起,害她差點嚇得掉下床。
  「好……」沐南扉想開口替她回話,卻馬上讓唐水靜摀住了嘴。
  她附在他耳旁羞怯地道:「你想害我沒臉見人是不是?」
  「你說呢?」沐南扉爽朗一笑,再次把她壓在身下。
  逐漸被激情淹沒的唐水靜,只能斷斷續續地回答:「葵姨,我……很……累……不吃了我……」她突然嬌羞地輕呼一聲。
  「小姐!小姐!」葵姨連聲叫喚,卻再也得不到任何回答;因為房內正上演著情人專屬的浪漫,兩人已陶醉在旖旎風光裡……
  一頭霧水的葵姨,只好轉身下樓去。
          ☆          ☆          ☆
  「寶貝,幾天不見,想不想我呀?」
  那故作姿態的噁心問候,害得季慕蓉雞皮疙瘩掉了滿地。當她把臉一仰,想看清楚這不速之客是誰時,她差點兒栽進了大花叢裡。
  「怎麼是你?」她嚇了一大跳,他何時回來的?
  「當然是我。」李世擎亮晶晶的眸子神采飛揚地,「你還沒告訴我,我回美國的這幾天你有沒有想我?要摸著良心說哦。」
  「沒想過!」她特意輕描淡寫地回道。
  「真的嗎?」
  「你這種無聊分子有什麼地方值得人想的。」她才不敢摸良心回答。
  「哦!那我真是太失望了,沒想到煞費苦心的一番安排,不僅收不到一點兒效果,反而得來個『無聊分子』的頭銜。」他故意哀歎三聲。
  「等等!」她愕然地睜大眼,「你把話說清楚,你煞費苦心安排什麼?」
  「安排小別勝新婚的效果啊。」他才不擔心把實話托出後會惹來她的不悅反應,相反的,他正期待她生氣,這隻母老虎反彈愈激烈的話,就代表她愈在乎他,「我故意一聲不響地跑回美國,目的就是想試試你會不會想我。如果你會思念我的話,那就表示你心裡已經有我,你已經愛上我了。」他笑瞇瞇地:「說老實話,別作違心之論,否則鼻子是會變長的。」
  原來他是存心的,想不到這個無賴竟然連這種招數都使得出來,她怎能讓他要著玩?小別勝新婚?誰在乎他來著。
  「神經病!」她極力保持無喜、無怒的鎮定。
  「你說這話太傷人了,把我的心都打碎了。」他嘴上這麼說,倒看不出他哪裡難過。
  她依舊努力保持無動於衷,對他的挑弄充耳不聞。
  「別再騙我了。」他故意把臉朝她湊過去,用很低。很柔、很醉人的嗓音,不死心地說著:「我看得出來你對我是有感覺的。」
  「李世擎,你要是再繼續自吹自擂的話,小心我打得你滿地找牙。」她用潑辣的態度掩飾那股愈來愈強的心慌意亂。
  「OK!」他莫測高深地微微一笑,「反正你會為我動心的,所以呢,我也不必急在這一時逼你回答,更何況我還得留著牙與你共進午餐。」他自背後拿出一盒外賣,擺在她的辦公桌上:「瞧瞧我給你帶了什麼來了。」
  一看盒上標誌,她再次嚇一跳!奇怪?他怎麼知道她喜歡吃北京烤鴨?而且還是特別從李錦記帶來的!
  「喜歡吧!」李世擎打開盒蓋,烤得香味四溢,有著金黃色脆皮的美食呈現在她眼前,叫人不禁垂涎三尺。
  面對她最愛的美食,季慕蓉卻不敢去碰它,只因胃無緣無故地覺得有些不舒服。
  「別跟我客氣,趁熱比較好吃。」李世擎提醒她。
  她不僅不敢伸手去碰,反而擰起眉頭,臉上開始泛出蒼白與汗珠來。
  「怎麼不動?不合胃口嗎?沒關係,那我再叫人送別家的來好了。」他伸手去拿電話。
  「不用——」季慕蓉突然反嘔一聲,顧不得話沒說完,立刻捂著嘴巴往化妝室衝去。一見洗手台,那噁心的感覺直衝而上,她難過得直嘔,抱著洗手台猛吐……過了好半晌,她才抑止了那股突如其來的不舒服,反覆地吸了好幾口大氣,她才有辦法走出化妝室。
  「你沒事吧?」一直守在化妝室門外的李世擎,關心地問著一臉蒼白的她。
  「沒事!」她揮了揮手。
  「慕蓉,你這種症狀出現多久了?」他突然面色凝重。
  「就在見了你之後才發生的。」季慕蓉不明白自己為何老喜歡跟他抬槓,「所以你該知道自己是個掃把星了吧,以後沒事少靠近我,免得老是把我害得慘兮兮。」
  他不理她的嘲諷,表情依然鄭重:「你聽我說,下午別上班了,我陪你上一趟醫院好嗎?」
  「我為什麼要上醫院?」她的脈搏突然跳得奇快。
  「我懷疑你懷孕了,你剛才的症狀很明顯是在害喜。」
  「別胡說八道,你少危言聳聽地嚇我。」她驚悸地。
  「我是不是危言聳聽,你自己算算生理期應該就有答案。」
  生理期?她的心瞬時降到了谷底。沒錯,他猜對了!她一向準確的經期是遲了半個多月還沒來;不過,這不能代表什麼,有可能是因為她這陣子心情焦慮不安,才會造成經期延緩的現象。
  「我的生理期很正常,拜託你別再發白日夢,老以為我懷了你的孩子行不行?我剛才只不過是胃不舒服,想嘔吐罷了,你別大驚小怪地把它當成是害喜。」她極盡所能地為自己找否認的借口,她不要讓「懷孕」這名詞變成事實。
  「我們站在這裡爭辯是不會有答案的,走一趟婦產科不就可以確定到底是我大驚小怪,還是……」
  「不!我不會去的。」她語意堅定。
  「為什麼?難道你在害怕?」
  「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只不過是……」
  「是什麼?」
  「是……」她霍地起了壯士斷腕的決心,「好!那你告訴我,要是我真的懷孕了,你要怎麼辦?這問題你有沒有想過?」
  「何必想呢,我早就跟你求婚了。我滿心期望你能嫁給我,只是……」他氣餒地吐口氣,「是你遲遲不肯答應嫁給我。」
  「沒有愛情做為基礎的結合是不會有幸福的,你明不明白這一點?」她喃喃自語。這話像是在拒絕他,又像是在嘲諷她自己。
  「就因為我看得明白,所以我才會向你求婚。」他對她綻放出溫柔的微笑,「慕蓉,你對我是有感情的,只不過你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又拼了命地逃避我的愛罷了。」
  「不是這樣子的,那是你一廂情願的以為。」她猛搖頭,「我從小就愛著沐南扉,我只愛他一個人,我愛他愛得好深好深,那是一份你永遠都不會明白的深情,誰都無法取代的愛意。」
  「那他愛你嗎?」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殘忍地戳破她的幻夢。
  「會的,總有一天他會被我感動的。」她粗重地喘息著。
  「總有一天?」他歎息了,「慕蓉,請你別再自欺欺人了行不行?死守一分永遠得不到交流的情感有何意義呢?睜大眼看看你的周圍,看看真正愛你的人是誰!」
  「我不管!我說過我只愛他一個,這分心我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再說他遲早會感受到我的深情,他遲早會愛上我的。」
  「遲早?」李世擎澀澀一笑,「我問你,遲早是多久以後?一年?五年?十年?還是三十年以後?慕蓉,別再編織幻夢欺騙自己了。」
  「只要有希望,我不惜浪費我的青春來等他!」
  天啊!他真想敲破她那顆固執的小腦袋,將她的感情線路重新調整一下,她真的是癡得無可救藥。
  「李世擎,你不必再處心積慮地打擊我了,沒用的。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即使我得不到沐南扉的愛,我也不會回頭找你,應該接受這項事實的人不是我,是你才對。」她思緒混亂地傾瀉著。殊不知,她這些因激動而吐出口的話,讓李世擎頓感冰冷地全身血液為之凍結。
  時間彷彿在一瞬間停頓了,過了好一會兒,李世擎才重新展露出笑容;只是,那抹笑意不再瀟灑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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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6 13:11:13 |只看該作者
「好!如果你當真無法接受我,那我就不再糾纏你;不過,你得平安地將我的孩子生下來。」
  「不可能有孩子。」
  「要是真的有呢?」
  「我不可能生下他。」
  「你是在告訴我,你打算拿掉他?」李世擎一貫的溫柔眸光霎時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淒厲無比的冰寒。
  「是的,我會這麼做。」她戰慄地道。
  「季慕蓉,你真那麼狠心?為了你自己,竟然想殺掉一個無辜的小生命?」
  「我說過,我跟你之間只是一場不該的錯誤,既然是錯誤,我就有義務不讓錯誤繼續擴大下去。」
  李世擎冷硬地看著她:「你這些話終於讓我看清楚你自私自利的真面目。」他痛徹心肺地說道,「你說得對,我們之間的確是場不該的錯誤,錯在我不該糊里糊塗對你放下感情,錯在我異想天開地以為你會被我所感動;如今,是我要抽身而退,真正死心的時候了。」
  季慕蓉緊抿的唇微微抽動,卻不言不語。
  「不過,你給我仔細聽好,我放棄你並不等於放棄我的孩子,所以你最好別去傷害他,否則——」他撂下了個語焉不詳的結語,旋即轉身,大步地走出她的視線外。
  季慕蓉依舊抿著唇,卻無力地倚在牆邊,目送著李世擎不再回頭的身影,一抹沮喪的傷痛竄進胸口。她覺得好難受,摸著自己的小腹,她的心淒黯地墜入陰冷谷底。她暗暗問著自己:真要拿掉嗎?
          ☆          ☆          ☆
  「我聽葵姨說,你幾乎把整個台灣都玩遍啦?」李丹青慇勤地替唐水靜倒了杯水,隨後跟著貼進坐在沙發中的她,討好地問:「去玩怎麼不通知我一聲?我也好陪你一道走走。」
  唐水靜牽強地一笑:「我是臨時決定的,才沒想要找人陪,何況這段期間實在發生太多事了,我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想一想。」
  「說的也對。」他瞭解地直點頭,「我們是該好好想想我們的將來,計劃計劃我們的人生。水靜,我看這樣好了,我們把婚期提前,早一點兒定下來,如此一來,不僅不用飽受相思之苦,還可以避免那個神經病再來騷擾你,一舉兩得,你覺得我的建議怎麼樣?」李丹青開心地打好了如意算盤。
  這叫她怎麼回答?瞧他一臉充滿期待的冀望之色,如果她把找他的目的說出來,天啊!她不敢想像後果會是如何?
  「你不反對就代表你贊成我的決定嘍。」李丹青興奮地握住她的手;不料,她卻迅速地抽回。「怎麼啦?」他被她的激烈反彈嚇一跳,「你的手心好冷,不舒服嗎?」他又伸手想去摸她的額頭,冷不防地她又避開他的接觸。
  「水靜。」李丹青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兒。
  「丹青——」唐水靜吸了一大口氣,想抑制滿心的內疚,「拜託你別再關心我,別再對我那麼好了。」
  「什麼意思?」他關心的表情頃刻凍結在臉上,「你說的是什麼話?我怎麼聽不懂?」
  「我說,請你別再把你的感情浪費在我身上了。」
  「水靜!」他倏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惶恐地握住她的胳臂,吶響地問道:「你是不是真病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種毫無章節的話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怎麼能夠不把我的感情和我的關心放在你身上呢?」
  她咬著牙,忍耐著他使勁握住她胳臂的痛楚:「你聽我說,我今天來是要跟你商量一件事,我很希望你能成全我、答應我。」
  「跟我商量?」不祥的預兆盈滿他的胸口,他激動地問道,「好端端的你要我成全你什麼?」
  「我想跟你解除婚約。」她心一橫,決定快刀斬亂麻。
  「什麼?」李丹青的臉色轉為一片死灰。
  「我必須盡快跟你解除婚約。」
  他的臉變了形:「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李丹青死灰的臉孔好駭人,但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坦誠布公。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這是我仔細想了好幾天之後,才做的決定。」
  「為什麼?」他憤怒地咆哮,像個困獸般在客廳不斷地來回踱步,「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為什麼你又突然要跟我解除婚約?你記不記得你曾經親口答應我,你會珍惜我們之間這段感情的?」
  「我記得,可是我卻發現我做不到,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答應我,解除我們之間的婚約。」
  「你不是做不到,而是你根本沒試著去做。」他忿忿地指責。
  「我試過,只是……」她垂下眼,「我覺得勉強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這次就算我對不起你,當我欠你行嗎?」
  「我不要你對不起!我更不要你欠我!」他突然激動地摟著她,「水靜,我真的很愛你呀!相信我,我愛你愛得無法自拔!」
  她掙開他的擁抱,急急說道:「我從來沒去懷疑你對我的感情,我只是認為我們並不適合相處一輩子。」
  他靜了下來,停止了歇斯底里的憤怒,複雜的目光不可捉摸地注視她:「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那個神經病又用甜言蜜語迷惑你了?你又相信了他的挑撥離間對不對?」
  「不關他的事,解除婚約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或許南扉對你存有成見,但並不影響我的決定。」
  「瞧你說得那麼篤定,不受他的影響;但是你的表情、你的眼神、你的口吻卻告訴我,你早就預設立場,你根本是一面倒地向著他。」他冷冷哼上一聲,「南扉?你叫得可親熱。」
  對他的諷刺,唐水靜全忍下了,面對一個背叛他的女人,她如何能期待他會給她一個好臉色。
  「我明白三年的感情並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割捨掉的。但天涯何處無芳草,放棄了我,絕對不是你的損失,憑你的才華、你的人品、你的家世,你一定可以找到一位更適合你的對象。」
  這個道理他當然懂,只是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彼時的闊家少爺,他能告訴她,沒有了她,他李氏企業鐵定完蛋嗎?沒有了她,他的才華、人品,會比一堆狗屎還不如嗎?
  「答應我。」她祈求地望著他。
  「我現在無法給你任何承諾。」當然,以後也不可能,他怎麼可以把救命浮木給拋棄掉?他不會笨到自尋死路。
  她抱歉地看著他:「希望你能諒解。」旋即,她往門外走去。
  堅決的眼神,漸離的步伐,全在告訴著他,此時的唐水靜不單單只是走出李家大門,更要走出他的生命;然而,他會這樣就認輸嗎?當然不!









第6節

  晴空萬里,是個讓人心曠神怡的好天氣,但對季慕蓉來說,再也沒有比今天的日子更灰暗了,灰暗到她甚至覺得自己未來的人生將是無止盡的痛苦與折磨。
  真的!她不曉得自己應該怎麼辦?更不曉得應該用哪一種情緒面對這項檢查結果。
  完了!她懷孕了!一如李世擎所預料的,她真的懷孕了,懷了他的孩子!現在怎麼辦?該怎麼做?她茫然無助到不知如何思考。
  迷迷糊糊中,她攔了輛計程車。她不敢自己開車,她擔心自己紛亂的心情會讓她把車子開進太平洋裡去。
  計程車司機回頭問她目的地。她不想獨自回公寓去,她不敢確定自己是否有能力一個人去面對這個嚴重的問題。
  「小姐,請問你究竟要到哪兒?」司機先生顯得有些不耐煩。
  「到——到信義路。」是的!她該去找沐南扉,或許找他談談之後,事情會有轉機。
          ☆          ☆          ☆
  沐南扉抿著的薄唇微微地往上翹,讓人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是極度開心的,那對深邃的眸子泛出心滿意足的光彩來,說明他是幸福的。
  季慕蓉一見到沐南扉,心立即涼了下來,他所流露出的興奮神采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的,不需要多想,她也明白他在為何事高興,他和唐水靜的感情一定是順利得叫人羨慕;為此,妒嫉的不良細胞開始在她的腦子裡作祟。
  「慕蓉,快坐下來,嘗嘗大哥的手藝,好幾年沒碰了,不曉得是不是退步了。」沐浴在得償所願的光環下,沐南扉無暇注意季慕蓉臉上不正常的蒼白。
  「慕蓉,你大哥在跟你說話。」一旁的季言蹙起眉看著女兒。
  「我聽見了。」她細細地呢喃。
  機械化的坐在餐桌前,望著滿桌子精緻可口的小點心,她的心是淒然的,很難想像他這樣一位偉岸的大男人竟然懂廚藝?但這不也是他的特別之處?只不過,她有機會獨享他這分特別嗎?
  「嘗嘗這塊雪花甜糕,以前關玉也很喜歡吃的。」他頓了下,接著又露齒微笑,「真的很奇妙,水靜也很愛吃呢,我正打算做一盒送去給她。」
  季慕蓉的心都快被撕裂成碎片了,可是她得拚命隱忍這分不甘心與痛苦。她極力控制不讓淚水滑下眼眶,淚一掉,她就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他,她的計劃就說不出口。
  「爸,大哥,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們。」她緊握的手顫抖著。
  「公司有麻煩嗎?」
  「不!不是公司,是我有事;我……我懷孕了。」季慕蓉的宣告彷彿炸彈般,炸得沐南扉和季言全傻了。
  「你說……你懷孕了?」季言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是的,已經二個月了。」
  季言一時愣著說不出話來,沐南扉則是訝異地看著她。
  「孩子的父親是誰?」在一陣錯愕之後,季言並沒有大發脾氣;反之,他倒是放下一顆心。他以為女兒已經決定斬斷對沐南扉一廂情願的感情,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孩子沒有爸爸。」季慕蓉的回答把季言的幻夢全部打碎。
  「孩子怎麼會沒有父親?」季言低吼問。
  躊躇好一會兒之後,她輕輕地道:「那一夜,我喝醉了,醉得一塌糊塗,醉得不省人事,醉得不清楚孩子……孩子的父親是誰?」她睜著眼睛說瞎話。
  「你——」季言身子一軟,癱進椅子裡。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沐南扉關心地問道,既然事情已無法挽回,謀求解決之道才是辦法。
  「我想留下這個孩子。」季慕蓉說著她構思好的方法,但她絕對不願承認留下孩子的理由有部分是因李世擎那張痛徹心肺的臉。
  沐南扉點點頭:「大哥支持你。」
  她內心一陣竊喜,接著側首問癱在椅子上的父親:「爸,你呢?」
  季言一歎:「我一向放任你,讓你學著獨立自主;這一回,我也依你,只希望我的決定不會影響到你將來的幸福。」
  「謝謝你們的支持。」她篤定多了,「還有,我想搬過來跟爸和大哥一起住,不曉得方不方便?」
  「傻瓜!怎麼會不方便?大哥也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在外頭,懷孕的媽媽最需要人照顧的。」沐南扉還設想周到地說:「還有,公司的業務你也找個人來幫你處理,別把自己累壞了。」
  「不要緊的,公司的事我還處理得來,不需要找人幫忙。」她摸著自己的小腹,「大哥,我還有個請求,不曉得你願不願意答應?」
  「什麼請求?」
  她咬了咬唇:「你……你能不能當這孩子的父親?」她話才落下,季慕蓉發現他和她父親的臉色瞬間全僵了,她只好趕緊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想讓孩子認你做乾爹。」
  沐南扉鬆了口氣:「當然沒問題。」
  行了!季慕蓉滿心歡喜,接下來她該去找唐水靜談一談。
  「那我先回公寓整理一下。」
  「自己要小心一點!」
  在這一句關懷聲下,季慕蓉突然湧上一股罪惡感,但旋即又將它拋諸腦後,她告訴自己,她並沒有錯。
  天空依舊晴朗無雲,正如她已一掃陰霾的好心情,離開沐家,她正想攔計程車轉回公寓,竟是那麼的湊巧,她瞧見了唐水靜。
  呵!連天都在幫她。
  「唐小姐,你還記得我嗎?」季慕蓉示威地站在她面前。
  怎麼會不記得,光憑那對大眼睛,她就能輕易地憶起她曾對她撂下過的話。
  「你想去找南扉是嗎?」季慕蓉喚得可親熱。
  她點點頭,心頭怪不是滋味的。
  「你要找他可以,但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你。」
  唐水靜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我愛沐南扉愛了整整二十六年,我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我們。」她挑釁地又道,「還有,我懷孕了,而沐南扉剛剛升格做了爸爸。」她有些良心不安地望著已然呆愣的唐水靜。
          ☆          ☆          ☆
  「他媽的!」康劫生憤怒的嗓音尖銳響起,接著一個揮手,桌上的各式精密儀器全被他一陣瘋狂橫掃,鏗鏗鏘鏘地落了地,研究室裡一片狼籍。
  「康先生……」他的助手想拾起,卻被康劫生一腳踢開。
  「別檢,撿了又有什麼用?全扔了算了,廢物!」他猙獰的表情令他的助手打從心底泛起冷顫來。他嘶吼著:「滾!」
  「可是你……」他的助手仍然好心地想勸他想開點兒。
  「滾!聽到沒有?給我滾出去,你以後不必再來了!」
  「康……」
  「快滾!」他瘋狂地踢他。推他,助手終於被他那瘋狂的行為給嚇得奪門而出。
  「這是什麼世界?為什麼我那麼盡心盡力了,卻仍然得不到我想要的成果?」他又狠狠地踢著那座價值不貲的顯微鏡:「難道沒有他就不行嗎?非得要他的血他的肉,這才能達成我的願望嗎?可恨!」接著又有一堆東西遭殃。
  在一陣狂飆發洩,做盡搗毀之能事後,他奔騰的怒火這才漸漸地平息了下來;過了會兒,他又自保險櫃中取出那張害他康家淒慘無比的相片來。他直勾勾地盯著相片,眼神泛出一股不正常的狂熱:「我需要錢!我得有一大筆錢!只要有了錢,我就能讓全台灣的徵信社集體出動替我調查他的下落,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他!」他瀕臨崩潰邊緣的聲音在研究室裡詭異地迴盪著:「錢?錢?到哪裡去找錢呢?對了!找丹青,他一定有法子的,就找他去。」康劫生主意一定,飛快地開門往外衝去,這一衝,竟和剛好要從門外進來找他的李丹青撞個滿懷。
  「劫生,你搞什麼鬼?」李丹青疼痛地搗著胸膛。
  顧不得鼻樑上的疼痛,康劫生興奮地抓著他:「太好了!我還在擔心找不到你,想不到你就主動找上門了。」
  「喂!有事慢慢說,別把我抓得那麼緊,我的手快斷了!」
  「對不起!」他急忙放開。
  李丹青先是瞪了他一眼,這才走進他的研究室;很不幸地,他又被室內那慘不忍睹的景況給嚇傻了。怎麼會弄成這樣?康劫生一向最寶貝這間研究室的。
  「剛才地震了嗎?」
  「別跟我開玩笑,我沒那種心情。」康劫生不由分說地立即把他推到椅子旁,焦急地道:「快點兒,你快給我坐下來,我有件事跟你說。」
  「你是怎麼了?緊張兮兮的。」李丹青被他仿似中邪般的模樣攪得忘了自己的煩惱。
  「我現在需要一筆錢,你能不能先籌個五百萬借給我?」
  「五百萬?」李丹青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對!五百萬,你有那種本事,對不對?」
  「劫生,你又不是不曉得我的情況。」
  「我當然曉得,不過,那不是已經成為過去式了。前陣子你才告訴我,你和唐水靜又和好如初,既然沒事,那你就可以找唐家幫忙了,五百萬對他們唐家來講,只不過是九牛一毛,不成問題的。」
  康幼生是那麼期盼李丹青伸出援手,可是李丹青回答他的卻是一副面有難色的表情。
  「你不願意幫我這個忙?你不顧朋友了?」他氣急敗壞地大吼。
  「多少年的交情了,你竟然跟我說這種話?我要不顧朋友,現在還會站在你面前嗎?」李丹青也忍不住地忿忿回道。
  見他發火,康劫生趕緊收斂情緒:「對不起!是我失言,我一時心急,才會口不擇言。現在鄭重跟你道歉,請你原諒,你還是會幫我的對不對?」他唯一的希望全部投注在他這個朋友身上了。
  「我是很想幫忙,可是我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康劫生的肌肉全僵硬了。
  「唐水靜那女人又反悔了,不但不想跟我復合,還執意要跟我解除婚約。我都快自身難保了,怎麼幫你?」李丹青一臉陰霾。
  「怎麼會變成這樣?」聞言後,他無力地頹坐在地板上。
  「還不是因為那個男人從中作梗,也不曉得他對唐水靜灌了什麼迷湯,竟有辦法把她迷得神魂顛倒。」
  「難道真這麼完了?」康劫生怔怔地喃道。
  因為執著於研究長生不老藥,他已經得罪過太多人,沒有人願意再對他伸出援手,若他最後的依靠——「李氏企業」也宣告破產的話,那他就別想再混了。
  他不甘心地咬著唇,難道他康家的命運就該是悲慘的,注定一輩子與落魄為伍,永遠沒有出頭的一天嗎?
  「就因為形勢逆轉,我這才來找你商量,一起想想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唐水靜回心轉意,讓她重新回到我懷抱來。」李丹青已經不惜一切地下最後的賭注。
  「你說的對!是需要想想,一定要想出個好方法來,我們才有救,一定要想個法子……想個法子……」康劫生神經兮兮地在研究室裡踱來踱去,直搔著腦袋。
  本也陷入沉思之中的李丹青突然被一樣東西給吸引了去,他彎下腰撿起一張年代似乎很久遠的黑白相片,相片雖然已模糊不清,但他一眼就認出照片裡的人就是糾纏唐水靜的沐南扉。
  康劫生的研究室裡怎麼會有他的相片?他不解。
  「這照片裡的人是……」
  康劫生緊張地從他手上把相片搶回,萬分寶貝地捧在胸口:「小心點兒,不能把它給弄髒了,這張照片可是我製造長生不老藥的唯一線索。」
  「相片是線索?」他奇怪地問。
  「你忘了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在找一個人。」
  霎時靈光一閃,李丹青驚駭無比地張大嘴,「你是說照片裡的人就是你口中那個活了很久的長生不老人?」
  「沒錯!我康家三代急欲找的人就是他,只要逮到了他,一切的難題都將迎刃而解,逮到他,我就成功了。」
  「我的天!」李丹青錯愕地摸著頭,「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太不可思議了吧!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
  「丹青,你是不是見過他了?」康劫生燃起一線希望地跳了起來,「你別站在那兒喃喃自語,快告訴我,你是不是見過他?」
  「我是見過他。」他的聲音都變了調。
  「太棒了!」康劫生樂不可支地抱著他又笑又跳:「你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感謝上帝。」
          ☆          ☆          ☆
  海潮翻飛,捲起千層雪浪,蕭索的天空下,滿是振譎氣息。
  海浪的澎湃起伏,濤聲的低喃淒訴,正如此刻她畏怕不定的心情一般洶湧翻騰。即使倚在沐南扉寬闊的胸懷裡,她依然覺得那感覺虛無飄渺,像彩色泡沫般一捏即滅,是那麼地不真切;而好不容易才與他凝聚交集的感情,更如塵埃,虛幻地被風一吹,即刻消失無蹤。
  為什麼會突然漾起這樣的感受?他的臂膀一向是她最安全的港灣啊。是季慕蓉的宣告打亂了這一切,她說她懷了沐南扉的孩子。她需要知道真相,但她不敢問,也不想問;就這樣,她自我矛盾地把問題懸在半空中。
  「你跟李丹青說了你的決定沒有?」沐南扉的問話拉回了她的思緒。
  唐水靜苦澀地點了點頭:「說了!」
  「他有沒有為難你?」
  她歎了口氣,細聲道:「沒有。不過,他希望我能給他時間,他說要考慮。」
  「你答應讓他拖下去?」沐南扉皺起眉頭。
  「他很痛苦的。」她沉聲道:「我看得出來他對我用情很深,這回我片面取消婚約的作法令他都快崩潰了,面對這種情形,我硬不下心來強迫他立即答應我。」
  「你總是這麼善良。」沐南扉搖搖頭,「如果他真的愛你,快刀斬亂麻是你救他脫離苦海的最好方法,要是他別有用心,盡早解除婚約才是你保護自己的唯一方式。」
  她煩惱地直搖頭:「給他一點時間好嗎?」
  他不忍再強逼她,不再勉強她了。
  沉靜了好一會兒,最後她仍然克制不住,輕輕地,她試探地一問:「我聽說季小姐搬到你那兒住了?」
  「是的,她懷孕了,一個懷孕的女孩獨自住在外頭我不放心,所以就讓她搬到我那兒住,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他的表情看起來是那樣地坦蕩蕩,口吻更是理直氣壯地叫人無法反駁,問題是他這個樣子令她更難過。
  「孩子的爸爸呢?季小姐為什麼不讓孩子的父親照顧她?」她拐彎抹角地想求旺季慕蓉那番宣告的可靠性。
  沐南扉的眸光透露出惋惜:「她告訴我,孩子是個意外,她不清楚孩子的父親是誰?」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除非是另有隱情。唐水靜拚命告訴自己別受了季慕蓉的挑撥,別在尚未弄清楚事情真相前,就把罪名扣在他身上,可是季慕蓉堅定的宣告猶言在耳,她實在做不到不懷疑,做不到無動於衷。
  「孟關玉」的事,她已經相信沐南扉的說辭,她已退讓了一步,但對季慕蓉,難道她還要繼續做只埋首沙土中的駝鳥,來個眼不見為淨嗎?
  「季小姐怎麼會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曉得?南扉,你瞞了我什麼?」
  「瞞你?」他批高眉,「我何必瞞你?慕蓉若真的有好對象,我替她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不告訴你?」
  「可是她跟我說……」話說了一半,唐水靜突然住口了。
  「她跟你說什麼?」他的眉挑得更高。
  「沒什麼。」道人是非不是她該做的事。
  「水靜。」他緊緊握著她的手,雖然不清楚她欲言又止所為何事,但應該跟慕蓉脫不了關係,或許她是在吃醋,所以他有解釋的必要:「慕蓉是在沐家出世的,我更是看看她一天天的長大,雖然我們之間的稱謂古怪地從叔侄轉為兄妹,但這從來不影響我跟季家父女之間這分濃厚的情誼。在我這漫長一生中,他們父女倆是我最重要,也是唯一的朋友,更是我的精神支柱;若沒有他們的鼓勵,他們的相伴,這幾年我根本就撐不下,早放棄了找尋你的勇氣。」他澀澀一笑,「一次接著一次的失望是很痛、很苦的折磨,別以為這痛苦受多了就會麻木,錯了!對我而言,只會痛上加痛。」
  唐水靜的眼眶裡閃動著濕潤的淚珠。
  「我不否認慕蓉對我有一分特殊的感情,但我確定那只是她一時的迷惑,她把兄妹之情和感情弄混了。一直以來我做到不給她任何幻想、任何機會,她會知難而退的,而我們結婚的那一天就是她真正覺醒的時候。」
  「事情的發展會像你說的一樣,那麼簡單嗎?」她喃喃自語。
  「除非你不相信我。」他定定地看著她。
  在他殷殷的注視下,她不安定的心好像又找到了依靠:「我——相信。」
          ☆          ☆          ☆
  日落西山,夕陽餘暉映照在玻璃窗上。
  季慕蓉走出辦公大樓往停車場方向去,現在的她已經正式住進了沐家,堂而皇之地能夠終日與沐南扉為伴,雖然他總是有意地避開她,然而「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會被她感動的。
  「慕蓉——」
  這喚聲令她全身一凜,轉身回頭,果然是李世擎。
  西裝筆挺的他帥勁依舊、瀟灑依然,只不過眉宇之間隱隱約約地泛出若有似無的落寞。
  「你——你又來幹什麼?」她的聲音繃得好緊,連她都不曉得自己在緊張些什麼?
  「沒幹什麼?看看你。」李世擎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反應。
  「我很好,不需要你的關心。」她強裝出來的冷硬,擊滅了李世擎最後一絲的希望。
  「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想看的人不是你,是我的孩子,我要知道他是否平安。」他開始回擊她。
  「孩子?」她摸著自己尚未突出的小腹,強忍自胸口泛起的酸楚,「孩子現在很好,而且我暫時不會去動他。」
  「暫時?」他忿忿地,「也就是說你要是一個不高興,還是隨時會傷害他。」李世擎氣憤極了,更恨自己幹嘛無可救藥地喜歡這殘忍的女人。
  「只要你不再來騷擾我,我保證會留下孩子。」她不能讓李世擎來破壞她的計劃。
  「你在威脅我?我是孩子的父親,憑什麼不讓我看他?」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我可以給你承諾,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只要你別再逼我。」她豁出去了。
  一陣沉默之後,李世擎妥協了:「你是不是搬出公寓了?」
  她點頭:「我現在跟我父親,還有『他』住在一塊兒。」
  「那我該恭喜你如願以償了。」李世擎澀澀地說道。
  「我會讓孩子生活在正常家庭的。」她急急地保證。
  「隨你吧!」他再無心力去勸她回心轉意,「我若繼續勉強下去,只是增加彼此的痛苦,還讓你有恨我的理由。」他挫敗地歎口氣,「過幾天我會回美國,這一去就不會再回台灣了。」
  「不回來?」她恍惚地喃道。難道就這樣結束?就這樣各分東西不再有瓜葛?「那你台灣的事業怎麼辦?」她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麼勺
  「有你這種合作夥伴,我沒什麼好擔心的。」他看著她,「台灣,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地方。」
  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
  季慕蓉美麗的大眼完全失去焦距,跟上一回得知他回美國的心情一樣,她的心情瞬間變得好低落。不!跟上回不一樣,這次不止低落,甚至仿如墜落至絕崖深谷,再也無法翻身似的空茫。
  怎麼會出現這種絕望的感受?對像還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李世擎?錯了吧!不該是這樣的,全弄錯了吧!
  「要走的時候通知我一聲,我去機場送你。」她振起最後一絲的精神。
  「不必了,相見不如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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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6 13:11:54 |只看該作者
第7節

  一早起床,唐水靜的眼皮猛跳個不停,一顆心莫名的忐忑不安,似乎在警告她即將有事發生;但一整天下來,葵姨依然如往常般過著她一貫的生活程序,爹地。媽咪也都各自忙著自己的工作,而她自己呢,早上學插花,整個下午待在家裡幫忙葵姨處理家務,倒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狀況。該不會是南扉吧?
  一通關心的電話撥去,他安然無恙地坐在家裡籌劃著他們的婚禮。是自己神經繃得太緊,才會出現這種心神不寧的反常情緒吧,唐水靜安慰著自己。
  「小姐!站在外面的那個人好像是李少爺?」葵姨手指著透明玻璃窗外,在朦朧夜燈下,看得並不真切。
  「丹青?」唐水靜雙眼往外探去。沒錯!真是他。
  「我出去看看好了。」葵姨起身就往外走。
  「不!我自己去,他大概是想把他的決定告訴我。」唐水靜吸一口氣,為自己壯膽,然後走出去。
  黑色的夜空像極了一匹黑色的綢布,覆蓋住整片大地,即使有慘淡的月及路旁的街燈相伴,依舊擺脫不掉那抹黑暗。
  眼前的李丹青看起來不太一樣,是夜晚的關係嗎?那張斯文的臉龐竟然抹上一層神秘的灰暗,那是她未曾見過的表情。
  「進來坐吧!」
  「不!你陪我走走好嗎?」李丹青央求著。
  水靜點頭應允了他。
  繞過別墅區,他們沿著小徑來到別墅後方的一座公園,公園裡只聽到唧唧的蟲鳴聲和小型噴水池流瀉出的潺潺水聲,是一片幽靜。
  暗淡的月光映著李丹青的臉龐,那臉彷彿蓋上一層紗,虛幻地不可捉摸,朦朦朧朧的。
  兩人對看許久,李丹青虛幻空洞的聲音這才幽幽地飄了出來。
  「你要跟我解除婚約的事,這幾天我考慮了好久,翻來覆去地思索著你對我說的話,一字一句仔仔細細地斟酌想了好幾遍。」
  「還是那句老話,對你,我真的很抱歉!」除了歉意之外,唐水靜不曉得自己還能講什麼?該講什麼?說了,只會讓他誤以為她矯情。
  「我反省著自己,自己真是那麼的差勁嗎?差勁到讓你在一夕之間否定了我們的感情,差勁到讓你立刻決定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很不甘心。
  「我說過,這並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不夠成熟,弄不清楚自己想要的、需要的是什麼樣的感情,等到我終於弄明白了,卻給你帶來那麼大的麻煩。」
  他慘淡一笑:「如果只是麻煩,我倒有辦法解決,問題是,感情這東西並不是說斬斷就能立即斬斷,說解決就能馬上解決的。感情不比一般尋常事,我沒有辦法跟你一樣那麼豁達,說變就變,想收回就即刻收回。」他粗聲地指責,「是啊!你找到了你自己的幸福,但我呢?你替我想過了嗎?」
  面對他的責問,唐水靜只能用祈求他原諒的眼神望著他。
  「我們真的沒有再挽回的餘地嗎?水靜,你試試再次接納我好嗎?你可以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哪些個缺點,我會改的,真的,我保證一定改;只要能跟你廝守一輩子,我願意完全聽你的,只希望你能再給我機會。水靜,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他痛苦地抱著頭。
  「不要這樣,我會很難受的。」唐水靜無能為力地垂下眼,輕聲道:「讓時間來沖淡一切好嗎?你會找到更適合你的女孩子,勉強跟我在一起,你也不會快樂的。」
  李丹青重新抬起頭後,面容罩上一層陰影:「你真的不再給我機會,哪怕是一點點兒?」
  她搖著頭。
  李丹青深深地歎口氣:「既然如此,勉強又有何用?」他握住她冰涼的手,「畢竟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我祝福你;至於我,你用不著替我擔心,我會讓自己度過這難關的。」
  她感動得無以復加,激動地道:「謝謝!謝謝你的諒解!」
  「好啦!沒事了,我送你回去,好聚好散是我的決定,我還希望繼續跟你做朋友。」
  「丹青——」她眼眶含淚。
  「別流淚,笑一個,愁眉苦臉的水靜很難看的。」
  她順從地破涕為笑,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這下終於可以安然地放下來了。
  兩人並肩信步走出公園,但幾輛呼嘯而過的重型機車讓唐水靜不禁眉頭打結。這一帶治安一向良好,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這群狂妄囂張的不良青年?
  「我們快走。」李丹青也感覺到不對勁兒,拉著唐水靜想快步離去,但那群騎著拼裝機車的不良青年卻挑釁地將他們圍住。
  「別走得那麼快嘛,我們又不是壞人。」尖嘯刺耳的高調聲,夾雜著轟隆隆的引擎聲,撼人耳膜。
  「哇!你們看到沒有,那小妞長得好正點。」噁心的附和聲響徹雲霄。
  「老大,你不是剛好缺個女人嗎?這個漂亮小姐很配你喲。」他們愈說愈是誇張。
  李丹青一副再也聽不下去的表情,護著唐水靜,挺身對著那一群人的頭頭叫道:「你們嘴巴放乾淨一點兒,否則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哎喲!小白臉出頭了,他生氣了耶!」有人諷刺地喊道。
  「丹青,別理他們,我們快走。」唐水靜扯著他的衣角,這群太保來意不善。
  「怎麼可以姑息他們?我得叫警察來處理。」他不聽唐水靜的勸阻,拿起行動電話就要撥——
  「你敢!」一輛機車如猛豹般地往李丹青衝去,他一個閃避,行動電話掉落至地面。
  「你們去把那個女人給我抓過來,我倒想看看這個小白臉還敢不敢囂張?竟敢報警?」太保的頭頭吐了一地的檳榔汁,吆喝那群手下動手。
  李丹青緊緊護衛著唐水靜,擺明不讓他們動她一根毛髮。
  「你倒是滿帶種的嘛。」銀光一閃,一把槍的槍口頂著李丹青。那頭頭囂張地道:「要命的就滾到一邊去,叫那個女的過來。」
  「你休想。」
  「把她交給我,我可以考慮放了你。」他色瞇瞇的眼睛直在唐水靜身上亂瞟。
  「做夢!」出奇不意地,李丹青決定先下手為強,他以惡虎撲羊之姿,撲向措手不及的太保頭頭,跟他扭打成一團。
  花容失色的唐水靜根本完全幫不上忙,只能站在一旁,焦急地提醒他:「丹青,小心一點兒!」
  話才剛落下,槍聲卻即刻響起。李丹青和那個太保隨著大作的槍響,軟叭叭地同時往地面上癱倒。
  那群不良分子見狀,連忙抬起他們的頭頭,飛也似的跳上機車逃竄離去。
  唐水靜慌忙地衝上前,扶著李丹青,然而他腰上怵目驚心的鮮血告訴她,他傷得不輕。
  「水靜,你有沒有受傷?」李丹青有氣無力地先問著她的安危。
  「我沒事!」她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你別說話,我馬上去找救護車。」她匆匆地想起身,卻被李丹青給拉住。
  「你別緊張,我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的。」他想笑,臉上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你不要說話,你的傷口流了好多血。」她撕下裙擺想幫他止住腰上汩汩的血流,但仍不見效,「你先躺下,我去找人幫忙。」
  「不要,你別離開我。」他怎麼也不肯放開她的手,「不要離開我的視線,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
  「你別胡思亂想,快讓我去找人救你。」她著急地吼著。
  「水靜,我好愛好愛你,相信我,我真的好愛你。」他的神智似乎陷於迷亂狀態。
  她抹去眼眶裡的淚,卻又流下:「我知道你愛我,你快放手,讓我打電話,別讓我有遺憾好嗎?」
  「別離開我,拜託……求你……拜託……」他不停地吃語,抓著她的手終於慢慢鬆開,迷亂的神智進入了昏厥。
          ☆          ☆          ☆
  手術室的燈還大亮著,李丹青待在手術房裡已經足足有三個鐘頭了,走廊上的掛鐘指著現在時刻——凌晨二點零三分。
  葵姨坐在椅子上累得打起瞌睡來,而接獲消息的徐嫂從跑進醫院大門的那一刻起,就拿著手帕不停地拭著止不住的淚,嘴巴還反覆低聲地喃喃念著:「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麼辦?要怎麼向老爺夫人交代啊?」
  是啊!怎麼辦?這也是唐水靜必須面對的問題。他會躺在裡頭,起因全是她,她無法做到置身事外,更不能無情地不當一回事;他是那樣地愛她,愛到連性命都不顧了。
  手術燈終於滅了,參與這次手術的醫生和護士們自手術室魚貫走出。
  「醫生,我家少爺怎麼樣了?要不要緊?」徐嫂一個箭步衝向前,抓著主治大夫焦急地問道。
  「病人是暫時脫離險境了,不過……」
  「不過什麼?」
  「子彈傷到了他的神經、他的腿……他的腿有可能沒有辦法再走路。」
  「不能走路?」徐嫂一個踉蹌,幸好葵姨及時扶住她。
  「確實的情況,我們還要觀察幾天才能確定;不過,你們最好有心理準備。」
  「哇!」徐嫂忍不住放聲痛哭。
  欲哭無淚的唐水靜則愣愣地站在原地,腦袋像被挖空了般,整個人恍恍惚惚思緒縹縹緲緲地,無法有任何反應。
          ☆          ☆          ☆
  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想看的人不是你,是我的孩子……我會回美國,這一去就不會再回台灣來了……李世擎不再回頭的態度,重重地刺激著她。
  台灣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地方……他的聲音不只一次地在她腦海裡迴盪。
  一切到此為止了。老天!李世擎遠走之後,她非但沒有得到原先預期的平靜,反而弄得自己無法喘息,煩躁不安。
  「慕蓉,我和水靜商量過了,我們會找個時間盡快結婚。」沐南扉的宣告,無疑是給季慕蓉已經混亂不湛的心情雪上加霜,她茫然無措到不知該如何反應。
  「唐水靜解除了她和李丹青的婚約了嗎?」她近似癡呆地問著他。
  「不管有沒有解除,水靜都是我的人。」他斬釘截鐵地說,他永不改變對她的感情。
  這句話又讓季慕蓉的腦子嗡嗡作響,她用呆滯的表情看著沐南扉;但奇怪的是,她並沒有遭受到她以為會發生的椎心刺骨之痛。
  「慕蓉,大哥永遠是你的大哥,讓我們永遠保持這份得之不易的友誼。」
  「友誼?」
  「是的,單純的友誼。」他憐惜地撫著她俏麗的短髮,「慕蓉,聽我說,不要再無謂地磋路自己的青春,趕緊為自己找個適合的對象,別再讓我跟你爸爸為了你的事擔心好嗎?」
  適合的對象?她下意識地撫摸肚子。
  「季姐!季姐!」
  雲婷的叫喚聲突然在她耳畔響起,季慕蓉嚇得差點兒從辦公椅上跳起來。定眼一看,這才大夢初醒,原來自己正坐在會議室裡跟各部門主管開會;但在這兩個鐘頭裡,她的精神全集中在沐南扉和李世擎兩人身上,剛才大家說了什麼,討論了什麼,她壓根兒一無所知。
  「季姐,東方的合約正等著你裁定。」雲婷細心地提醒她。
  「哦!」她稍稍打起精神,「把合約拿給我看看。」她伸出手。
  「已經放在你桌上了啊。」雲婷對上司精神不濟的狀況不解。
  季慕蓉低頭一看,這才想起,雲婷早就將合約書送來請她過目,而她居然糊塗到這等狀況,不行的,以她目前渾噩的精神狀態,根本無法下任何判斷,她可不想把環宇給搞垮了。
  「我們先暫時體會好嗎?」她無力地說。
  各級主管點頭同意,他們也看出今天的季慕蓉太古怪了。
  人群散去後,面對空無一人的會議室,她的心情依舊亂糟糟地。
  門又被打開了,是去而復返的雲婷。她站在她身邊,表情奇特,欲言又止的。
  「雲婷,讓我一個人靜一下好嗎?」她撐著額頭。
  「季姐,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季慕蓉暴躁地喊:「我很煩,可不可以明天再說。」
  「明天就太晚了。」她吶吶地道。思索了一會兒後,她決定說了,「我剛剛打電話給世界集團的周秘書,她告訴我,李總裁要搭今晚六點的飛機回美國;不只這樣,來接替他職務的人員也從美國派來了,看情形,李總裁這一走,是真的不打算再回台灣了。」
  季慕蓉眼前驀地一片黑,思緒中斷了好幾秒。
  雲婷歎口氣,能幫的忙她全幫了,要是季慕蓉再不領情,她也無能為力了。
  「六點的飛機。」季慕蓉一直不斷地重複著。
  雲婷好意告知的消息,讓她的心情更混亂,壓在胸口的大石更是愈來愈重,重得她幾乎快無法呼吸了;而沐南扉和李世擎的臉孔,在她眼前不停地晃蕩交替,她糊塗了。
  雲婷特地為她買來的午餐,她無法下嚥,昏眩渾沌的腦子裡,擠滿了沐南扉決定結婚和李世擎道別的話語。
  就這樣,她拿著筆胡亂塗畫,結果竟然毀了一本合約書;桌上擱著濃郁的咖啡也被她當作開水拿去澆花,杯子從她手上不穩地滑落,掉在地上砸碎了;電話機被她不小心地摔得不能用了……原本整齊的辦公室被她弄得一塌糊塗。
  「季姐,我看你還是回家休息好了,你的精神很差。」雲婷實在看不下去了。
  「我沒事!」她仍然強撐著。
  「不行!」雲婷堅持道:「我下樓替你攔計程車。」說完,立即走出辦公室。
  「雲婷。」她匆匆起身喚她,精神恍惚之下,小腹就這麼地狠狠撞上桌角,腳步一個踉蹌不穩,整個人摔倒在地上。她強忍痛楚想起身,卻發現身下有一股濕粘的液體緩緩流出;當她發現那粘液是血時,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孩子!不可以的,她不能讓肚子裡的孩子出事,不可以……
  「雲婷!」季慕蓉驚慌失措地大聲尖叫。
  出了辦公室的雲婷聽到尖叫聲後,匆忙地轉回,驚叫:「季姐……」接著她被地上的血嚇傻了。
  「別……別愣在那……裡,快!快幫我叫救護車,快啊!」她嘶吼著。
  雲婷這才大夢初醒,急忙地打電話。
  涔涔的冷汗從季慕蓉鐵青的臉龐上滑落下來,她忘了痛,滿心祈求著:老天!不要這麼狠心,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佑這孩子平安無事,要不然她一輩子再也見不到李世擎了,孩子要掉了,他會恨死她,不會原諒她的,不要,她不要讓事情變成那樣,不要啊……
  淚終於潸然流出。
  「季姐,你忍著點兒,救護車馬上來了。」
  會的,她會忍著的。她把唇都咬破了,臉也痛苦得扭曲變了形;在這最無助的一刻,佔滿她心胸的人不再是沐南扉,她全然夢醒了。
  「世擎……」她不停地喊著這個名字。
          ☆          ☆          ☆
  不!不可以,孩於不能出事,不能沒了!沒了,李世擎會恨我的,他一定會恨我一輩子,再也不會見我的,不要!不要啊!
  季慕蓉倏地睜開雙眼,胸脯劇烈地起伏著,找回神智後,放眼望去,白色的牆壁,刺鼻的藥水味……這裡是醫院,她被送來醫院了,那她肚子裡的孩子呢?孩子應該沒事吧?
  「醫生!」她啞聲地喊。
  「躺下!別亂動。」
  季慕蓉又是一驚,她不會還在做夢吧?她竟然聽到李世擎在說話。
  她搜尋著聲音的來源,不是夢,他真的就站在床邊。
  「你沒回美國?」她內心湧上一陣狂喜。
  他淡淡地對她搖搖頭,對她興奮的神情完全無動於衷,帶著陰霾的眼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季慕蓉笑開了臉僵住了!他的臉色為什麼變得那麼凝重?他看著她的眼神為什麼充滿著不諒解?她的一顆心頹然地向下沉去,難道……
  她慌亂地半坐起來,拉著他的手臂失聲問道:「孩子呢?孩子沒事對不對?」
  「孩子有沒有事你這做母親的難道還不清楚?別問我,你去問問你自己到底對孩子做了什麼事。」他惱怒地反問。
  她的身體僵直。他不一樣了,沒有以往的溫柔體貼,也沒有以往和煦的笑容,一道轟雷轟得她頭暈目眩,臉色泛青。孩子一定是沒了,否則他不會那麼的氣憤,不會對她充滿著不諒解。
  她著急地抓著他,急急地解釋:「相信我,我沒有對孩子做什麼,真的,我沒有。」
  「沒有嗎?」他的語氣依然嚴厲。
  「真的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存心想傷害我肚子裡的孩子。我那時候心亂如麻,精神恍惚,所以才會不小心跌上那一交。」她懊悔地嗚咽著。
  「你的解釋倒是很冠冕堂皇,你以為我會受騙上當嗎?我問你,你是不是為了想跟沐南扉共組家庭,才故意摔倒流掉我的孩子。」
  「不要用這種話冤枉我。」她驚悸地直揮手,「我都說是我不小心了,你怎麼還用這種殘忍的話誣賴我?是意外,真的是意外,若你不信我,你可以去問雲婷,雲婷當時也在場的,她可以替我做證,那一支真的是意外。」
  他冷冷地一哼,別過臉去:「是不是意外你自己心裡有數,別以為我會信以為真。」
  完了!怎麼辦?他認為她是故意把孩子流掉的,他壓根兒完全不相信她的解釋。怎麼會這樣呢?孩子沒了,她已經夠內疚難過了,如果再讓他帶著恨意走出她的生命,她不曉得自己會變得如何。能怪他的不信任嗎?這是她一手造就出來的結果,她能怨他嗎?
  求他吧!先取得他的諒解,只要他答應原諒她,那她就還有一絲絲的希望,拜託!希望他千萬別殘忍地在她終於理清自己感情的這一刻,再度把她打人萬劫不復的境界。
  「世擎……」她咬著下唇,祈求地道:「相信我,我是愛孩子的。我不想傷害他,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在我聽到你今晚要回美國的消息之後,我坐立難安,這才鑄下了大錯。世擎,我說的全是實話,請你相信我好嗎?」
  他背對著她的身影仍然是毫無轉圜的餘地。
  「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她傷痛欲絕。
  「一條小生命不是你用幾句甜言蜜語就能夠抵消的。」他冰冷地道。
  「我不是想抵消我的罪過,我只是希望求得你的原諒,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補償?你想怎麼補償?難道再替我懷一次小孩?」他嘲諷地。
  「如果你要的話……我願意這麼做……」她臉紅心跳地垂下頭,所以沒看見他的肩膀正不住地抖動。
  「你的答案很可笑。」李世擎轉過身重新面對她,表情莫測高深,「是誰信誓旦旦的說不愛我?是誰把我的追求視為草芥敝展?而今那個人卻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頓了頓,「你的善變不僅叫我無所適從,而且也不敢苟同。」
  她的心涼了,沉重地回道:「沒錯!之前的我是拒絕你、排斥你,那是因為我以為我愛的人是沐南扉,所以我抗拒你的追求,還狠心地傷你;但有一點你並不知道,初見你時,你已經激起我內心的波濤。我壓抑著對你的感覺,極力否認你對我所造成的影響,我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冥頑不靈地拒絕你的愛,直到我摔倒的那一刻,就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浮上我腦海的不是沐南扉,而是你對我的關心、你對我的好,我竟傻到在那個關頭才知道自己不想失去你……」說著說著她的淚滑下來了。
  「你這算什麼?在告訴我,你是愛我的嗎?」
  「我是愛你的,真的愛你,可是太晚了對不對?在我殺死一個小生命之後,我才恍然大悟,我才想挽回你。你現在一定以為我是在演戲,是在惺惺作態對不對?」她低頭啜泣,等待他的嘲笑聲響起,可是她料錯了。沒有嘲笑聲,只有一隻強壯的手臂圈住了她抖顫不已的肩,她整個人被攬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裡。
  季慕蓉驚異地抬起頭,李世擎那溫熱的唇立刻落在她的頰上,吻幹了她的淚珠。
  「好了!別哭了,哭得我心都痛了。」
  「你——」她傻愣愣地猛眨眼,一時之間竟無法分析他的行為究竟是代表何種意義。
  「告訴我。你剛才的表白全是肺腑之言嗎?」他的雙眸緊緊地盯著她。
  季慕蓉急急說道:「是肺腑之言,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她的話被他的唇阻斷。
  兩人纏綿了許久,李世擎才不捨地放開她,撫著她難得靦腆的臉龐,幽幽地歎口氣。
  「為了等你親口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我不單被你嚇白了頭髮,還差點兒得了心臟病。」他附在她耳旁柔情萬千地道。
  「這樣說來,你肯原諒我了?」她仍處在後知後覺的狀態中。
  「我怎麼捨得不原諒你?」他又親了親她的唇。
  「可是孩子……」一思及此,她又淚眼婆娑了。
  「孩子很好,他正安安穩穩地躺在你肚子裡偷聽他的爸爸媽媽談戀愛呢?」他的笑容又恢復了以往的瀟灑動人。
  「真的嗎?孩子真的沒事嗎?」她還是傻愣愣地。
  「真的。」他用力地點頭,「小寶貝才捨不得離開我們呢。」
  「天啊!」她忘情地高聲尖呼,緊緊摟著他又哭又笑,「太好了,他沒事!世擎,小寶寶沒事啊!」
  「是啊!他沒事,你可以放心了。」美女投懷送抱的感覺真好,何況這美女很快就會變成他的老婆。
  等等,季慕蓉這才想到:「孩子明明沒事,那你剛才為什麼要騙我流產了?還氣我、怨我、怪我?」
  「不用這一招,你哪肯露骨地表達出你的感情?哪還願意拉下臉對我說愛我嗎?」他笑瞇瞇地。
  「原來你故意整我。」她佯怒地瞪著他。
  「你不也害得我差點兒傷心至死?這叫一報還一報,咱們扯平了。」他還說得頭頭是道,猛地一把拉她入懷,像永遠吻不夠似的拚命親著她。
  這個男人,哎!她歎了一聲。自己是不是永遠都被他吃定了?不過,無所謂,來日方長,她總有戰勝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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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6 13:13:54 |只看該作者
第8節

  「丹青!」李氏夫婦滿面愁容看著他們唯一的兒子有氣無力地躺在病床上,不禁悲從中來。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現在,不單祖傳的李氏企業發發可危、搖搖欲墜,連他們夫婦倆僅可以依賴的命根子,竟然也落了個不良於行的下場,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怎不叫他們悲歎!
  「爸,媽,你們出去好不好?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李丹青木然的眼睛,呆滯地瞪視著天花板,說起話來毫無生氣的語氣,叫人如何放心離開他。
  「讓媽陪你好嗎?」
  「沒聽見我說不用了嗎?」他尖銳地喊道:「幹嘛陪我?像我這種殘廢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人來陪,我哪也去不了,哪也跑不掉,不是嗎?」他自嘲地狂笑著,笑得限淚都滑下來。
  「丹青,你別難過,你會好的。醫生說了,只要你持續做復健,會有痊癒的一天。」。李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安慰著毫無求生意志的兒子。
  「是嗎?真的會有痊癒的一天嗎?」李丹青懷疑地前前念道:「只是這一天還要等多久?」
  「很快的,只要你肯下苦心,沒有做不到的事。」李母安撫著他。
  「只要有心,就沒有做不到的。」他不以為然地慘淡一笑,「那為什麼我那麼用心地追求水靜,她卻不領情?甚至還要跟我解除婚約呢?媽!你當真以為『有志者就會事竟成』嗎?不!」
  「水靜要跟你解除婚約?」李氏夫婦跳了起來。當初兩家不是說好,只是暫時延後婚期而已嗎?怎麼會弄成取消婚約?難道唐家已經知道了李氏企業的窘況,現在對這門親事後悔了?他們焦急地問:「唐家人知道了?」
  李丹青搖搖頭:「不知道。水靜會悔婚,純粹是因為她另有對象。」:
  「這算什麼?」愛子心切的李氏夫婦憤怒地把矛頭指向唐水靜,「她怎麼可以忘記自己的身份?就算她還沒過我們李家大門,但好歹你們也已經訂了婚,怎麼說她都已經是你的媳婦了,她怎麼可以不把你放在眼裡,竟敢公然悔婚?」李氏夫婦氣得直跺腳,「親家公和親家母知道這件事嗎?他們怎麼可以任由水靜胡來?」
  「唐伯父和唐伯母疼女兒是人人皆知的,只要水靜開口要求,他們會不答應嗎?」
  「不行!你會弄成這樣,水靜要負大部分的責任,她怎麼可以把你害成這樣了,還要棄你而去?我們李家不是好欺負的。」李氏夫婦倆氣憤地就往病房外頭沖,要去找唐水靜理論。
  「爸,媽,你們不要再逼她了。」李丹青並不阻止。
  「放心!爸媽懂得拿捏分寸的,再怎麼說,水靜這個媳婦我們可不想拱手讓人。」
          ☆          ☆          ☆
  「水靜!」李母一出病房就見到行色匆匆的唐水靜迎面而來,眼淚立刻像水龍頭般淅瀝嘩啦地狂瀉下來。一臉傷心欲絕的李母,緊緊抱著唐水靜痛哭流涕地說道:「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救救丹青,這個世界只剩下你能救他了。」
  「他還沒醒過來嗎?」唐水靜心一沉!
  她在醫院苦苦守候二十四個鐘頭了,一直未見他轉醒,由於葵姨和徐嫂的堅持,她才先回家稍作休息;但在輾轉不安的情況下,她如何能靜下心來?她只好又匆忙起身趕到醫院來探望。
  抹了抹淚,李母硬咽地道:「人是醒了,可是他卻也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一聽到自己的腿可能無法再走路,他像被雷擊中似的,整個人全僵了。他根本不能承受這個事實,我擔心他對自己的未來放棄希望了。」
  唐水靜聽得心脾懼裂,她最擔心的情況終究仍是避免不了。也難怪,對一個前途似錦,無可限量的年輕人而言,腿不能行的挫折叫他情何以堪?
  「水靜,丹青對你一片真倩,你自己應該心裡有數,並不是我們夫婦倆要逼你、責怪你,但他若不是因為要救你,也不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的對不對了!」李母哭哭啼啼地。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為了救我才會受傷的……腿不能行……」唐水靜清澈的黑瞳頓時朦朧了,她突然驚覺沐南扉的身形競一寸一寸地在她腦海中消失。
  「你曉不曉得,我那個傻兒子還要我這個做母親的人不能怪你、不能逼你,他說這不關你的事,他是甘願為你犧牲的;他還說什麼解除婚約了也好,兔得他將來拖累你一輩子,他這個殘廢的人應該識相點地趕緊放手,讓你自己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李母哀怨歎息的悲調,更惹得唐水靜抑不住地渾身輕顫。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眼前浮現出那天與沐南扉一時「天雷勾動地火」的第一眼,也浮現了他不顧一切地現身禮堂搶親的那一幕……沐南扉那不可思議的故事與千年不悔的等待衝擊著她的心靈,他那刻骨銘心的一吻也清晰地仿如昨日,接著又問過了她不曾後悔地將自己的身心全獻給了他……這一點一滴如同電影般一幕一幕地重現在腦海……她做最後的巡禮嗎?
  「水靜,我們就只有這個兒子,而他的未來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只要你繼續陪伴著他,給他鼓勵,給他信心,他才有站起來的勇氣。你罵我們自私也行,恨我們也罷,我們夫婦倆希望你能幫他,求你答應……」
  李氏夫婦的乞求不斷在她耳畔迴繞。自己種下的因就該承受後果,事情演變至這種地步,她已無法可想,無路可退,或許她這一生的伴侶注定該是李丹青的,她擺脫不了宿命。
  「水靜,你開開口說說話啊,我們兩個老人求你求了老半天了,好歹你也給我們一句話,你這門聲不響的是什麼意思?」李氏夫婦焦急不已,若她來個置之不理的話,這可怎麼辦?
  「讓我先跟丹青談談好嗎?」她像個遊魂似的,飄進了李丹青的病房,她知道,這一生,她再也不會有快樂了。
          ☆          ☆          ☆
  「你好些了沒?」唐水靜挨近病床,關懷地問候李丹青。
  「我很好,不必替我操心了。」他流露出的牽強微笑只讓她更覺不安與心疼。
  「你的腿傷……」
  不待唐水靜說完,他立刻截口道:「我的腿傷很快就可以痊癒了,你不用掛心;還有,你也不必待在這裡陪我了,外頭天氣正好,今天又是禮拜天,你去陪陪你的男朋友,不要待在這死氣沉沉的醫院裡。」李丹青趕蚊子似的急欲趕她走。
  「哦哪也不會去。」她拖了把椅子靠在床邊,「我只想坐在這裡陪你。」
  「你這是在幹什麼?不要!沒有意義的。」李丹青沮喪地叫。
  「怎麼會沒有意義?」她削著蘋果,「幫助你痊癒不只是我應該做的事,更是我的權利。」
  「權利?」他澀澀地低喃,「別這樣行嗎?拜託你不要再給我期望,我受不了再一次的絕望了。」
  「這一回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我說到做到。」她平靜地說。
  「不!」他搖著頭,「我怎麼可以拖累你?痛苦我一人嘗就夠了,沒有理由牽連你。」
  「夫妻之間永遠沒有拖累這兩個字,有的只是互相扶持。」
  「夫妻?」他的眼睛閃爍著奇異光芒,「水靜,你一定是自責過深才會講出這段話來,你一定不曉得自己在講些什麼。」
  「我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而且我很快會做到。」
  「你是說……天啊!你這是算什麼?我不會答應你這種荒謬的做法,尤其又是在這種狀況下……你……你這是在可憐我,你想委屈自己,不!我不能領情,不能!」他凜然地回絕。
  「這並不荒謬,我更不是在可憐你,換個立場說,我是被你的真受感動,所以我做了這個抉擇。」
  「那沐南扉呢?你忘得了他嗎?你怎能心裡愛著他,身體卻嫁給了我?我得到了你的軀殼又有何用?」
  「只要你肯給我時間,我會努力忘掉他的。」她垂下眼,不敢看李丹青。
  「水靜!」他歎息,但心裡頭的狂喜卻是筆墨所無法形容的。
          ☆          ☆          ☆
  「大哥,你急著出去?」季慕蓉滿面春風地出現在門外,讓原本要赴唐水靜之約的沐南扉不由得暫停下腳步。
  「有事嗎?」他很久沒看見過她這樣的開心了。
  「嗯!」她走進了他的房間,帶著靦腆羞澀的表情對他道:「我想介紹個人讓你認識。」
  「男朋友?」他含笑地猜測。
  「是男朋友,也是我孩子的父親。」見沐南扉一對濃眉揚高了起來,她連忙道:「對不起!」她囁嚅地道著歉,「原諒我以前編了個謊,欺騙了你和我爸爸,因為我……」
  「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也全都瞭解,我不會怪你的。」他寵溺地探著她一頭亮麗的短髮,愉快地道:「你能找到理想的對象,大哥總算可以放心了,你不曉得你以前那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態度,真的讓我們很擔心。」
  「給你們添麻煩了。」找到一分屬於自己的愛情,那種感覺真是太幸福了。季慕蓉想到以前的種種,真是覺得自己好傻。
  「別這麼說,你永遠都不會是大哥的麻煩。」他牽著她的手,「走吧!下樓去,讓大哥幫你評鑒評鑒你未來老公值幾分。」
  在樓梯間就能聽見李世擎和季言愉快爽朗的交談聲。呵!不知為何,這個男人身上似乎帶著一股特殊的魁力,叫人不設防地想要與他親近。
  站定後,季慕蓉隨即向沐南扉介紹:「他叫李世擎,也是世界集團的總裁。」她側首又對李世擎說:「這位就是沐南扉。」
  「幸劊」兩對眸子先是打量著對方,互握的手代表對彼此的欣賞。
  看似隨意不羈的眼神,其實蘊藏著驚人的睿智與不屈不撓的執著。這正說明了為何年紀輕輕的他,就有能力統御龐大的企業,還讓執拗的季慕蓉愛上他,當他唇邊漾起笑容時,那副瀟灑自若的模樣的確炫目,無怪乎慕蓉會沉醉其中而無法自拔。
  沐南扉的確是有讓季慕蓉執著不悔的本錢。那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一對會報人魂魄的黑眸,自然而然地射出醉人的神采,幾乎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能讓女人為之心動;但他卻只鍾情一個女人,光是這分惦念至今,千年不變的執著,就足以令人佩服。
  「我現在很煩惱該如何稱呼你,要叫大哥?伯父?爺爺?還是老祖宗?」李世擎不改昔日的幽默,眼睛晶亮地看著沐南扉,他早從季慕蓉口中聽完了他的故事。
  沐南扉難得地展現笑容:「你相信這種玄妙之事?」
  李世擎瀟灑地聳聳肩:「為何不信?天下事本就無奇不有,再說根據研究資料顯示,古人的智慧比現代人實在好上太多了,不值得大驚小怪。」
  「很高興交上你這個朋友,若不嫌棄,就和慕蓉一塊兒喊我一聲大哥就成了。」
  緣分就是這麼一個奇妙的東西,屋內四個人有著完全不同的出生背景,不同的出生年代,卻經由緣分的千里一線牽,巧妙地湊在一塊兒,而相識相知。
  「我最最親愛的妹子就交給你了。」沐南扉把季慕蓉的手交給李世擎,「你要好好地疼她、惜她、愛她一輩子。」
  李世擎緊緊握著季慕蓉的手,語氣堅定:「我保證。」
  望著眼前這感人的一幕,淚珠不由自主地自季慕蓉的眼眶中滿足地流下……
          ☆          ☆          ☆
  「我下星期和李丹青結婚。」唐水靜心神平靜地說。
  沐南扉先是愣愣地看著沉靜如一汪湖水的唐水靜,接著他的唇慢慢地溢出低沉的笑聲,笑聲愈擴愈大、愈擴愈大,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淒涼又悲愴,笑得唐水靜差點兒就控制不住地揭開自己的假面具,想沖日告訴他,她這樣殘忍的對待不是真心的。
  「你……」
  「我說的是事實,跟你在一塊兒,我不會有幸福的,我只是想通了這一點,所以我決定不再繼續和你玩這場愛情遊戲,不再陪你編織幻夢。」
  「愛情遊戲?」沐南扉的聲音都變了調,「你把我對你的真情曲解成『愛情遊戲』?」
  「是你先挑起來的,若不是你莫名其妙地跑來教堂搶親,若不是你編了那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來迷惑我,若不是你強行地介人我和李丹青之間,我的生活不會發生那麼多的風風雨雨,我的感情生活會走得順利,我不會痛苦地在你們兩人之間反來復去,對這一切,我心力交瘁了!」她顫抖地訴說。
  「但你決定廝守終身的對象是我!」沐南扉緊緊盯著她。
  「不!」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使之不要發抖,「現在,我終於體會出自己愛的人是誰;不是你,是李丹青!」
  「你撒謊!」
  「沒有!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跟他在一起,我覺得平凡、快樂,但跟你呢?我發現我每天得過得戰戰兢兢,過得辛苦,過得困難重重,所以我選擇了他,我愛他,他也愛我,愛得讓我感動。」她大吼。
  他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什麼都沒聽見了,什麼都看不到了,只有耳畔一直迴盪著她篤定的話語。她說她愛李丹青,在一切風風雨雨過後,眼看著幸福就要緊握在他手中了,她居然說她愛的人是李丹青?
  不可能的!他們之間的感情怎麼可能在一夕之間急轉直下?水靜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或者她遭遇上了什麼困難?或者李丹青又要弄了什麼詭計?或者……總之,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水靜,不要再捉弄我了,告訴我你剛才說的話全是騙我的,是在跟我開玩笑。水靜,你喜歡過平凡愜意的日子,我可以給你,現在我們立刻走,找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沒有煩惱,沒有憂愁,開開心心地過我們的一生。」他是那麼小心翼翼,那麼輕柔地摟住了她。
  雖然隔著衣服,她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心跳、他的氣息。曾經,她以為自己能夠依偎在他的胸膛裡度過今生今世,但——愛其所愛,並得其所愛的又有多少人?或許她與他的緣分已盡,最重要的是,她無法再去打擊拿生命愛她的李丹青。
  她狠心地掙離他的懷抱,冷冷地看著他:「忘了我吧!去找真正轉世的孟關玉,你能繼續活下去的,不是嗎?你未來的日子還長得很,你會找到她的。」
  他瀕臨崩潰地笑道:「自從遇見你之後,長生不老對我已經不再具有任何意義,我早就服下解藥,決定與你攜手共度這一輩子。我告訴自己,你的過去我雖不曾參與,但你的未來我一定要與你共度,陪你經歷人生所必須經歷的階段,哪怕是老殘病死。」
  唐水靜一慟!眼淚差點兒奪眶而出。為了她,他竟甘心放棄了人人夢寐以求的長生不老?
  「你現在開始覺得後悔了吧?」她冷漠。
  「我不後悔,從不覺得後悔,哪怕你是如何待我……」
  「你好傻!」她喃喃地道,隨即轉身就走。
  「我傻?」沐南扉吼道:「你在心疼我的付出對不對?你會心疼,就表示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唐水靜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的意思:「我不是心疼你,我是在笑你。笑你笨,笑你呆,笑你在沒弄清楚我是不是真的對你有情,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時,就服下了解藥,回復為常人。」
  驀地,他狂喊一聲:「啊——」這一聲是在發洩他的悲痛欲絕。
  「你若聰明,就聽我的勸,趁著有生之年快去找孟關玉吧!」忍著悲傷,她大步地離去。
  世人皆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其實他們「只是未到傷心處」,沐南扉形同槁木的臉龐上,有幾滴淚滴落了下來……
  一輛車子筆直地駛近他,沐南扉完全無心去躲,他的生命在唐水靜離去後,已無任何意義了。
  那輛車衝到他面前,突然剎住,緊接著從車子裡衝出兩個人朝他走來。他並不認識他們,只覺得其中一位似乎有些面熟……他們為何要向著他來?還對著他露出詭譎的笑容?
  在陷入黑暗之前,他終於憶起那位有點熟悉的面容是誰了,他姓康……
          ☆          ☆          ☆
  「爸,還是沒有大哥的消息嗎?」季慕蓉心急如焚地撥著這七天來的第一百通電話。
  「沒有!唐家那裡我也打電話去詢問過了,甚至還親自跑了好幾趟,但他們都說南扉根本沒去過。」季言不安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
  「唐水靜呢?難道連她都不曉得大哥的去處?」
  「這幾天無論我打電話,或者登門拜訪,唐水靜都避不見面,我覺得事有蹊蹺?」
  「這是怎麼一回事?」
  「慕蓉,你看南扉會不會和唐小姐結伴出去玩,只是忘了通知我們。」季言讓自己盡量往好的方向去猜測。
  「應該不會,大哥不是那種粗心大意之人。」她頓了頓,「爸,我先不跟你說了,你也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有消息要趕快通知我。」
  「知道了!」季慕蓉頹喪地掛掉電話。
  「你先別那麼擔心,他一個大男人,應該不會有間題的。」李世擎抱著她,輕聲地安慰著。
  「我也想往好的方面想,可是不知怎麼地,我硬是做不來,不是我杞人優天,而是……世擎,我真的很怕!我曾經聽大哥提起過,這麼多年來,他的秘密不僅只有我們季家人知道,早就有人發現了;為此,他甚至被人追捕過,所以我才會這麼擔心。以往他不出面的原因,多半也是想避開被人視破的危險,而他這次不留隻字片語就失蹤了這麼多天,實在太不尋常了。」
  「這樣好了!我讓徵信社幫我們查查,應該有辦法查到他的行蹤。」
  季慕蓉點點頭。人海茫茫,這是唯一的辦法了,願一切平安無事!
          ☆          ☆          ☆
  「康先生,我們再這樣搞下去會把他給弄死的,」康劫生的助手膽顫心驚地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沐南扉。
  「弄死?放心,弄不死他的。」康劫生那對眼睛散發著異常狂熱的紅光,怒喝:「我大發慈悲地把你再我回來跟我一起做這項超世紀的發明,你應該感謝我,認真一點兒把心力放在實驗上頭,別在我耳邊囉哩叭嗦的。」
  「可是他畢竟是個人。這七天來,我們不讓他進食,只讓他喝少許的水,如果他撐不下去……我們弄死的可不是小白鼠、小白兔這一類的供作實驗的動物,而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他撐得下去的,他不是個人,他是異物。異物是可以做學術性研究的,別去煩惱他會怎樣,你該煩惱的是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完成我們的長生不老藥。」他斜睨著他的助手,「你也想名利雙收吧?」
  貪婪的眼神說明了他的願望;當然,他若不想功成名就,豈會待在這種鬼地方,陪著這個被醫學界稱為「狂人」的康劫生一起工作。
  康劫生滿意地點點頭:「想就好!專心一點兒,我就不信憑我的智慧研究不出來。」
          ☆          ☆          ☆
  「這位小姐,你不能闖進去。」葵姨氣急敗壞的攔阻聲自樓下傳來。
  「為什麼不能進去?好朋友要結婚了,我難道不該來跟她道一聲恭喜嗎?」
  坐在梳妝台前,呆望鏡中毫無神采容顏的店水靜,木然地聆聽著葵姨和季慕蓉的對話。
  她來幹什麼?她的口吻為什麼聽起來那麼地不友善?她結婚不是正中她下懷嗎?她在不滿些什麼?
  「你是我家小姐的什麼朋友?怎麼我從來沒見過你?喂!喂……」
  「砰」的一聲,房門被撞開了!季慕蓉那雙憤怒的大眼出現在鏡子內和唐水靜相互對峙著。
  「小姐她……」
  「沒關係。」她對葵姨擺擺手,「她是我的朋友,你去忙吧。」
  「可是……」
  「真的沒關係。」
  「好吧!」唐水靜都這麼說了,她只好搔著腦袋下樓去。
  異樣的氣氛在她們之間流轉,情敵相見不是應該分外眼紅嗎?不,這個邏輯如今已不存在,她們不再是情敵了,至少她不會再跟她爭了,再過二十四個小時,她就要嫁人了,嫁給另一個男人。
  「唐水靜,你這是什麼意思?」
  季慕蓉把報紙扔在梳妝台上,她和李丹青的結婚啟示就刊在報紙頭版最醒目的地方。登報的目的原是想通知眾親友的,只是沒想到竟會把季慕蓉也給召來。
  「沒什麼意思。」唐水靜淡淡地道:「只是通知兩家親友我們結婚的消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地忿忿不平?我結婚你應當開心才對,而不是怒氣騰騰地跑來問我是什麼意思。」
  季慕蓉一時語塞。真是海不當初啊!難道唐水靜決定放棄與沐南扉這段感情的原因是因為她那時候的從中攪局?若真是如此,她壞了別人的姻緣,那她這輩子良心都會遭受譴責的。
  「我的孩子不是南扉的。」她愧疚地道:「我承認當初為了阻止你和他的來往,所以我編下這個謊言刺激你,想讓你知難而退。若是因為我的挑撥而導致你跟他的感情生變,那麼我鄭重向你道歉,更願意彌補我的過錯,只求你取消和李丹青的婚禮。」
  唐水靜雖然不明白季慕蓉的態度為何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但唐水靜卻深深知道,這個事實真相對她已無任何意義。
  「你不必向我道歉,也不必彌補什麼。我不否認曾經被你那一席話給煽動過,但我更信任沐南扉,我……」她突然驚覺地搖搖頭,「再說那些都沒有意義了,對我來說,沐南扉已經是過去式,我不想讓過去的回憶影響到我將來的婚姻生活。」她故意淡漠地道。
  「你怎能這樣說?什麼不讓過去的回憶影響到你將來的婚姻生活?沐南扉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回憶了?你又怎麼忍心把他變成回憶」你不是不知道他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為了你,他忍受了多少煎熬?如今他找到了你,以為他的辛苦終於有了代價的時候,你竟然冷冷淡淡地又把他甩到一邊去。唐水靜,你真是個無情無義的女川」她打抱不平地嚷著。
  唐水靜默默不語地承受她的責罵,彷彿這樣子做會讓她的心情好過些。
  季慕蓉歎了口氣,又為自己的口不擇言而後悔,她不能把事情愈弄愈糟。
  「你為你自己辯解好不好?說你並不是一個殘忍的女人行不行?你會突然嫁給李丹青是另有隱情的對不對?」唐水靜的悶聲不響更營造出不安的氣息,「你曉不曉得沐南扉失蹤好幾天了?我們都快擔心死了!」
  一股寒意直竄上唐水靜的背脊,「應該不會有事的,或許他是聽了我的勸,去找真正屬於他的女子。」她喃喃說著連她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話。
  「不可能的,他認定的人是你,他也只會為你一人而活,我看得出來他對你的情是不可能收回,不可能改變的。如果你堅持拒絕他的愛,只會把他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裡,他的人生將不會再有意義,你真忍心傷他?」
  她當然不忍心也不願意,然而她別無選擇。目前的沐南扉心雖死了,他還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時間能夠沖淡一切,他的痛苦只會是短暫的而已,總會有那麼一天,會有別的女孩闖進他的生命中,重新為他燃起生存的意義;但李丹青不同,如果她離開他,他不僅是心死,甚至連殘廢的形體也會隨著她的離去而柏槁。她已經把他害得夠慘了,又怎麼能夠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再次棄他而去?
  「還有時間讓你考慮,別做出讓你自己都會後悔的傻事。」季慕蓉拋下這句話,甩頭離去。
  後悔?責任讓她無從後悔,唐水靜眼眶噙著淚,霎時感到未來一片暗淡。
          ☆          ☆          ☆
  「她仍然執意嫁給李丹青!」
  李世擎看著愁容不展的季慕蓉從唐家走出來,心知大事不妙,不禁為沐南扉感歎!怎麼好男人追求好女人總是困難重重,荊棘遍佈呢?
  坐上車,繫上了安全帶,季慕蓉無力地癱在椅背上:「我看這回除非大哥親自出面阻止這件婚事,否則沒人能讓她回心轉意的。」她煩躁地揉著自己的短髮,「問題是大哥現在究竟人在何處?世擎,徵信社的人還查不到消息嗎?」
  「沐大哥若還待在台灣就應該找得到,問題是,他要是離開了這裡,茫茫人海的,那就得花費一番工夫了。」
  「我真的很擔心!」
  「急也沒用,是不?」
  行動電話倏地漫天乍響,李世擎迅速接了電話,聽完對方的話之後,他重重地踩下油門。
  「是不是……」季慕蓉猜測。
  「是!有沐大哥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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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6 13:14:27 |只看該作者
第9節

  試管裡的血液經過化驗後是普遍的O型,皮膚的細胞經觀察後,也全無特殊之處,從他身上采樣的毛髮也與常人無異,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身體狀況和一般人完全一樣,全都是正常的?不該是這樣子的……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他若是一個正常人,那他們康家三代為他付出的生命。心血和財產豈不全是白費,而且毫無意義了?不行!他怎能夠淪落到那種下場?不行!
  康劫生瘋狂地大吼一聲,隨即捉住沐南扉的衣領,拚命地晃著他:「回答我!你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你是怎麼活得那麼久而不老。不衰的?告訴我,你到底是吃了什麼東西?還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能讓你長生不老?你快告訴我。」
  「滾開!」雖然身體因久未進食而顯得虛弱,沐南扉依然一掌就揮掉了康劫生緊抓著他的手,「沒有長生不老,也沒有不衰不死,那些都只是傳說而已,你弄錯了,沒有這回事。」他聲音沙啞地道。
  「不可能的!」康劫生瘋狂地咆哮,「我康家三代注意你太久太久了,也整整找了你五十年。你看看我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照片啊!距今起碼超過五十年的照片。你看看,五十年前的你年輕、體壯,再看看五十年後的你,依然保持著相同的容貌和年輕的身軀出現在我面前,由此理可證,怎麼會沒有長生不老這回事?你少跟我打哈哈!」
  沐南扉冷冷地瞪視著這位康家第三代,這一家人真令人毛骨悚然:「我說了,沒有這回事。」
  「咚」的一聲,康劫生竟跪了下去,哀求道:「拜託你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長生不老,拜託你說啊!只要你肯說,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刻,一定會好好感激你的。我的前途全靠你一句話了,算我求你行不行?」
  功成名就?這一家子真是執著於私人的名利,簡直無可救藥!
  「我都跪下求你了,你還是不肯說是不是?」他憤恨地跳了起來,陰沉的眼泛出凶光,「你不說也無所謂,只要我解剖了你,一樣一樣地化驗你的器官,我就不信我弄不到答案。」
  沐南扉依然無所懼地盯著他,昂然不屈。
  「別嘴硬!生命可貴!」康劫生威脅利誘全耍上了。
  生命可貴!這話沒錯,但對他而言,他的人生已沒有意義,沒有價值了,他對生命已毫不眷戀。
  「你狠!」康劫生見他無動於衷,更是怒氣衝天,「既然你不配合我,我只有自己去找解答。」他對著小房間外的助理大吼,「石原,你給我進來!」
  門開了一條隙縫,露出了石原那張蒼白抽搐的臉龐:「康……康先生。」
  「你去給我準備冷凍器材,我要殺了他、解剖他。冰封他,我就不信我研究不出來。」
  「康……」石原囁嚅地輕喚。
  「叫你去準備你聽見沒有?」他不滿地狂吼。
  「我想需要準備的人是你!」門突然大開,進來一群荷槍實彈的警員:「康劫生,你被控涉嫌綁架、殺人未遂,請你跟我們走一趟警局。」
  康劫生傻了!
          ☆          ☆          ☆
  紅色的地毯,冠蓋雲集的賓客,佈置得花團錦簇的歐式教堂,身披白紗的唐水靜,西裝筆挺的李丹青……這情景彷彿回到過去,將六個月前的熱鬧再重現一遍;要說有所不同的地方,只有新郎不是站著,他是坐著的,坐在輪椅上。
  對女兒的執意下嫁,唐氏夫婦既無力改變,也就順從了她,畢竟李丹青會不良於行,水靜得負上大半責任;況且這個女婿最初也是經過他們舉雙手贊成的,沒理由在這個時刻落井下石。
  滿心歡喜的李氏夫婦站在一旁偷偷地笑著,雖然心疼兒子得坐在輪椅上,但能如願以償地娶到如花美眷和唐家的財富,倒也彌補了這一點遺憾。
  結婚進行曲響起——新娘在伴娘的扶持下,新郎在伴郎的推行下,兩人再一次穿過紅毯,進入了禮堂。
  握著唐水靜的手,李丹青唇角露出了詭譎的笑容。這一次,她將正式成為他真正的新娘,真正屬於他所有,不會再有人來搶走她,也不會再有人出現來破壞婚禮,他和康劫生的合作計劃完美地畫上了句號。
  唐水靜木然的臉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麻木的心似乎拒絕了全世界。也對!從她決定和沐南扉分手的那一刻起,這世界再也和她沒有關係了。
  唐水靜無所謂地看著身旁的新郎露出得意洋洋的笑臉。
  牧師站在台上,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著結婚典禮必要的證言和誓詞,而李丹青也已經開心地回答了「我願意」這三個字。
  「唐水靜小姐,你願意嫁給李丹青先生為妻嗎?」牧師輕聲問她,然而回答他的卻是一陣沉默。他尷尬地續問:「唐水靜小姐,你願意嗎?」牧師提高音量,手心也微微地冒出汗,六個月前的事他猶歷歷在目。
  「水靜?」李丹青拉著她包裹在蕾絲衣袖裡的手顫抖著。
  還在遲疑些什麼?這一步是自己所選擇的路,無權再後悔的。
  眼一閉,她緩緩地道:「我——」
  「等一下!」季慕蓉突如其來的狂吼聲震住了在場所有人,李丹青的笑臉因她的制止而倏地僵硬。她大吼:「你們不可以結婚!」
  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又有人出現阻止這場婚事?難道半年前的搶親鬧劇又要再上演一次?參加過這對多災多難新人婚禮的賓客莫不低頭竊竊私語。
  「你不能嫁給他。」季慕蓉走到唐水靜面前。
  「季小姐,我已經說過了,一切到此為止,請你別再來干涉我的事,你走吧!」唐水靜的主動開口讓李丹青懸在半空中的心安定了下來。
  「季小姐,如果你是來觀禮的,我們很歡迎,但你若是來鬧事的,別怪我請警衛趕你出去。」李丹青沉聲喝道。
  季慕蓉低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李丹青,這才恍然大悟,驚呼:「原來你是因為李丹青成了殘廢這才放棄了跟沐南扉的感情。水靜,你好傻!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等於是斷送掉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你少在這自作聰明了,水靜並不是可憐我才嫁給我,她是因為愛我,你聽清楚沒有,她是愛我。」李丹青故作虛弱地仰首問著唐水靜,「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責任鞭策著她,即使讓她倍感沉重,她仍不得不點下了頭。
  「真的嗎?」季慕蓉不信,「若你敢摸著你的良心再次回答我,說你不愛沐南扉了,我馬上掉頭就走,不再阻止你。」
  唐水靜抑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為什麼她的每個決定總是會傷害人呢?
  「沐南扉現在人躺在××醫院裡!」
  驀地,季慕蓉的話震得她天旋地轉,她忘了自己說過不再回頭的話,忘情地撩起裙擺就往禮堂門口沖。
  「水靜!」李丹青的悲呼自身後響起,制止她移動的腳步。「你難道忍心再一次棄我而去?」
  她顫抖著,茫然不知所措,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回來,回到我身邊來。你不是答應過我,再也不管沐南扉那個人,你說你要嫁給我的,你怎能忘了自己的諾言?」
  「我——」唐水靜慢慢地轉回頭,淚痕斑斑,為什麼她總要面對這種兩難的局面?
  「水靜。」李丹青抽搐的臉孔叫她良心不安,她雙腿虛軟地走不動了。李丹青見狀,急忙再道:「我答應你,等婚禮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去探望他。來,我們先把婚禮完成好不好?求你,求你別再傷害我了。」他哀求著。
  她不能再傷害他,他對她已是仁至義盡了,她該懂得拿捏進退的。
  就在唐水靜往李丹青跨出第一步時,季慕蓉的聲音又悲傷地響起。
  「他傷得很重,最後一面了,你再不趕去,恐怕會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不!」她淒厲地狂喊。顧不了責任,顧不了良心,顧不了一切的一切,她要見他,無論如何她都要見到他,唐水靜往教堂外頭狂奔而去。
  「水靜!」
  情急之下,李丹青追了上去,在奔跑幾步之後,他赫然發現,教堂裡百餘對眼睛全愕然地盯著他,目光一致地看著他那雙應該是無法行動的腿。來不及了!眾目睽睽之下,他無法掩飾,他親自毀了自己一手策劃的計謀。
  「我……我……」他想解釋,可是眾人不諒解的目光緊盯著他不放,他發現自己根本無言以對;尤其唐氏夫婦眼中的怒焰,幾乎要將他吞噬殆盡。
  「李丹青先生,請跟我們去一趟警局,有證據顯示你參與一宗綁架案,麻煩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在唐水靜離開的同時,一群警務人員跟著進入了教堂。
  綁架案?在李母昏倒的那一剎那,李丹青被警方帶走了。
  一場世紀婚禮,又再一次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收了場。
  牧師欲哭無淚地跪在耶穌像前懺悔。
  「老婆!你這麼說會不會太過分了點兒?最後一面?」帶著警方人員前來逮捕李丹青的李世擎摟著季慕蓉笑說。
  「怎麼會過分?剛才你也看見了,不用這一招,能逼出唐水靜的真情嗎?非常時期就得用非常手段,何況這個法子還是你教我的。」她睨著他,「怎麼?忘記了啊?」
  「哪忘得了。」他笑瞇瞇地親著她,回憶起自己不也用「永不相見」這一招逼出季慕蓉對他的真情意,想不到他這位聰明的老婆現學現賣,真是不得了。
  「置之於死地而後生,不是嗎?」兩人異口同聲說道,相視一笑。
          ☆          ☆          ☆
  他的手不再溫暖,他的臉極度蒼白,他的面頰消瘦得不成人形,才短短幾天哪!這些全是她預估不到的,她以為他撐得過失去她的痛苦,她更以為自己能夠撫平這被火烙過似的傷痕。然而,全錯了!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對她的愛,她大錯特錯了!
  望著他如枯木般地躺在病床上,她的腦海裡一直迴盪「最後一面」這四個字。她好想哭,眼眶卻掉不下淚來;她好想放聲喊醒他,可是喉嚨卻哽咽得發不出聲音來。人很奇怪,為什麼總要等到快失去的時候才會後悔?才會不捨?才會看破?
  她握起他冰涼的手,放在頰邊摩挲:「請你為了我,一定要撐下去,只要你能醒來,你能康復,我答應再也不會讓你悲傷,不會讓你難過,我什麼都答應你,只要你醒來……」
  或許是感受到她深情的呼喚,沐南扉從熟睡中緩緩睜開了眼睛,身著一襲白紗禮服的唐水靜竟然站在他身邊。他不禁愣了幾秒鐘,輕問了一聲:「水靜?」
  唐水靜一見他醒來,喜出望外地抱著他又哭又笑,「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聽到我的祈求,你不捨得拋下我對不對叩
  「拋下你?」他苦澀一笑,「我從來沒想過要拋下你,我是那麼地愛你……」他歎了口氣,「決定跟我斷絕關係的人不是你嗎?」
  「是我的錯!是我一時糊塗!為了責任,我不得不放棄所愛;為了道義,我不得不傷害你。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要你的,你不要怪我……」她淚眼汪汪。
  「傻瓜!」他撫著她的發,「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都不會怪你。」他輕輕推開她,讓她面對他,「只是你為什麼要對李丹青負責任,負道義?他又對你做了什麼?」
  唐水靜垂下了眼:「他為了救我而殘廢了。」
  「殘廢?」他望著她的白紗,恍然地道:「所以你今天跟他結婚。」
  她點點頭,哽咽地道:「我是從教堂跑出來的,慕蓉告訴我,再晚一步,我會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最後一面?」沐南扉一愣,隨後啼笑皆非地搖著頭,「她騙你的,我只不過因為久未進食,所以需要到醫院休養幾天,我沒什麼大礙。」
  騙她的?唐水靜愣在原地,但她不覺得生氣,只覺得心情頓時放鬆了,感謝她用謊言來騙她。
  拉著她的手,沐南扉急道:「你現在知道真相了,那你還要回去和李丹青完成婚禮嗎?」
  完成婚禮?唐水靜也茫然了,她不想,真的不想,可是……她囁嚅地:「我欠他的?」
  「你沒欠誰,你只欠我們沐大哥。」病房的門被打開了,進來了一對笑瞇瞇的麗影,「李丹青腿瘸是唬你的,這全是他一手策劃的計謀,而且他涉及了沐大哥的綁架案,已經被警方收押了。」
  「真的?」唐水靜睜大了眼。
  「真的!」他們鄭重地點了頭。
  「我好傻!」唐水靜百味雜陳地。
  「你不是傻,你是善良。他巧妙地抓住了你的弱點,逼你就範。水靜,別再為他傷神難過了,他不值得你這樣對他。」沐南扉安慰著她。
  「嗯!」
  「是呀!事情總算撥雲見日,全過去了,現在第一要務就是你們倆盡快結婚,快點兒安定下來。」李世擎說道。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水靜的白紗都已穿在身上了,我們再去買一套西裝就成了。」季慕蓉興高采烈地說。
  「我建議我們回去找那位可憐的牧師為我們證婚吧!兩次看著我從婚禮儀式中跑出來,該回報人家的。」唐水靜俏皮地道。
  眾人抑不住地笑聲連連。
  沐南扉穿梭了一千年,經過了一番波折,」終於找到了他生命中的至愛——孟關玉。愛到盡頭無怨尤,經歷漫漫歲月的真愛,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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