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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水菱]深情·心情·癡情——誰懂?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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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7 15:30: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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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開啦!」

  他被一群正在遊戲中的一個小胖子推倒在地上。

  「你這個小雜種不要靠近我們啦!等一下害我們也變成你那個樣子。」小胖子嘲笑跌坐在地上的他,其他的孩子則跟著一起哄笑,很顯然這個小胖子是個頭頭。

  「我才不是小雜種!」他生氣地大吼,清秀的小臉漲滿氣忿的紅潮。

  「你本來就是嘛!不然我們都是黑眼珠、黑頭髮、黃皮膚,為什麼就只有你是藍眼珠、黑頭髮、白皮膚?你不是雜種是什麼?我媽說你媽不要臉,還沒結婚就生孩子。不要臉!不要臉!」

  小胖子說一句,其他的孩子也跟著附和一句。

  「不要臉!不要臉……」嘲笑聲一聲接一聲。

  「閉嘴!不准你們這樣說我媽咪!」

  「我就是要說,怎樣?不要臉!小雜種……」小胖子話還沒說完,鼻子上便挨了一拳,登時鼻血直冒雨出。

  「你——你敢打我?」小胖子捂著鼻子驚駭地大叫。

  「打你又怎樣?」他挑釁地頂了回去。

  「大家上!」小胖子指揮著其他玩伴一起攻擊。

  頓時,一群小朋友蜂擁而上——小男孩手握拳頭奮力迎架,起先他還略佔上風,好幾個對手也都被他打得哇哇叫;但由於他只有一個人,而對方有五、六個人,漸漸地小男孩開始落居下風。雖然大家都還只是小孩子,力氣不是很大,但那麼多拳頭一起擊向也是小孩子的他,卻也是疼痛不堪……

  就在他快支持不住時,有個正義之聲驟然響起——

  「快放開他!你們那麼多人打他一個,算什麼?」

  突然出現的聲音把一群小毛頭嚇一跳,一個個紛紛抬起頭去找尋聲音的來源。說話的人也是個小孩子,不過,個頭卻比他們都還要高一些,也結實些,滿臉正義的表情。小胖子看他那個表情是愈看愈氣,旋即吆喝大家將目標轉向這多事的傢伙,上前攻擊。結果他們全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有的甚至還被他打哭了。

  「你——你給我記著!」小胖子忿恨地咬著牙。

  「好啊,就讓你記個清楚,我叫席仲軒。」

  「哼!」小胖子猛哼一聲,帶著一群人落敗而走。

  現場只剩席仲軒和坐在地上的那名小男孩。

  席仲軒伸出手想拉他站起,但他卻拍掉席仲軒的手,席仲軒也識趣地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喂,你叫什麼名字?」席仲軒問那男孩,然後看到他唇上有些血,順手拿出手帕遞給他,男孩卻遲遲不接,席仲軒只好硬塞到他手中。「拿去擦沒關係。我叫席仲軒,你呢?」他再次問他並先自動報上名,在他旁邊坐下來。

  「謝謝,我叫穆嵐思。」雖然席仲軒才剛救了他,可那張受傷的小臉仍是以不信任的眼神望著他。

  「他們為什麼要打你?」席仲軒不解地問。

  「他們說我媽咪的壞話,還罵我,所以我就……」穆嵐思生氣地咬著下唇。

  「他們說你什麼?」席仲軒又問。

  穆嵐思瞪他一眼後開口。「反正你和他們一樣,都笑我是小雜種。」

  「才不呢!其實你很好看啊!藍藍的眼睛像海水,白白的皮膚像白雪,很漂亮的啊!」席仲軒很誠懇地讚美他。

  反倒是穆嵐思瞪大雙眼驚駭地看著席仲軒,好像席仲軒才是大家罵的小雜種。

  「嘿,我們做朋友好不好?」席仲軒首先提議。

  從來沒有朋友的穆嵐思真的呆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那年,他們七歲。

  九月初,各級學校都陸陸續續註冊、開學,新二學期開始了。送走舊生,迎接新生,一直都是學校和學生之間維持不變的慣例與階段。今天是「××國中」開學的第四天,沉寂了一個暑假的校園,因為多了新生而顯得熱鬧無比,增添了許多活潑、向上的朝氣。

  尚婕旻也是新生中的一員。從她開始上課的那天,她的視線就一直落在一位同班同學的身上。她跟在她後面回家已經有好幾天了,她發現她們回家的路線是同一條,而她家就在自己家的附近。但尚婕旻一直不敢出聲喚她,每日都沉默地跟在她後面。這情形從新生訓練那天開始到今日,已經整整一個星期了。還好尚婕旻個女孩,否則不被人家當變態才怪。

  這天又到了放學時刻,也到了尚婕旻「跟蹤」她回家的時間;但今日尚婕旻體育課時扭傷了腳,無法自己走回去)於是她打電話請家裡的人來接她回去。就在她整理好書包,坐在位置上等家人的時候,突然發現身前多了個人尚婕旻抬起了頭,雙眼幾乎在同一時間睜大,一臉的不可置信與驚訝,因為她——正站在自己的跟前。

  尚婕旻足愣了有三分鐘,而她也不說話讓尚婕旻看了自己三分鐘之久。

  最後還是她先打破沉默。

  「你的腳還好吧?」她平淡、低低地問,聲音裡沒有一絲能讓人聽出是關心的口吻;表情也是平淡的,一樣讓人看不出是否有著關心的神情。

  「呢?是……還好……沒什麼大礙……」尚婕旻活像個機器人似的,愣愣地回答。

  「那就好。」聲音依舊平淡,「我想那人應該是你爸爸吧?」她偏過頭。

  尚婕旻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嗯,是我爸爸。」

  「那好,」她道,「希望你的腳傷早日痊癒,我等你一起『跟』我回家。」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尚婕旻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呆愕愕的。

  尚志遠正好走到尚婕旻的身旁。「阿旻,你怎麼了?沒事吧?」他緊張地問,摸了摸她的額頭。

  「等一等!」尚婕旻回過神後,急忙喚住她。

  「你——你知道我在『跟』你回家?」

  她停下腳步,回頭,「沒錯!」

  尚婕旻簡直快昏倒了,呼了口氣,微笑問:

  「你——你叫什麼名字?」

  其實尚婕旻就是自聽到她名字的那一刻起,開始將視線停在她身上的;但此時此刻,尚婕旻希望是從她的口中親自說出來。

  「冷冰心。」她回答了尚婕旻的要求,「順便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下次要『跟』人的時候,請不要在背後做些很好笑的動作。別忘了,你可是要有影子的。」

  冷冰心揚起一邊的唇角,淡然一笑離開教室。

  聽完冷冰心的話,尚婕旻的臉整個紅到了耳根子後,雙頰發燙不已。我的天!原來她一直都知道我在「跟」她!天哪!我還……唉呀!丟死人了!

  那晚,尚婕旻的腦中一直重複著在放學時分所發生的事。她跟我說話了耶!她還對我笑呢!嘻!

  那年,她們十二歲。

  「嵐思,聽說你不接受保送大學,為什麼?」席仲軒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刻在下課時間找穆嵐思問個清楚。

  他們一同到樹下談話。

  「因為我不想念美術了。」

  「為什麼?你很有繪畫的天資啊!而且你不也得過很多獎了嗎?美術老師也說只要你肯下苦心,將來一定會是個很有名的畫家,不是嗎?」席仲軒不解地問。

  穆嵐思搖頭苦笑,他那一笑令席仲軒不解和驚訝。

  「多有名?像梵高還是畢加索?死後五十年還是一百年作品才能發揚光大、受人尊崇?然後世人才開始感歎他生前的際遇,為他惋惜?嗯?」穆嵐思懶懶地倚在樹幹上,以有點嘲弄的口吻說道。

  「不會的啦,你想得太多了。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的畫家很容易出名的,只要本身肯下功夫,我想一定會被大眾所肯定和接受的。」席仲軒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好鼓勵他。

  「那又怎樣?我還是不想念。」穆嵐思淡淡地說。

  「不想念?」席仲軒睜大眼、不可置信地怪叫:「為什麼不想念?你倒說說看。」

  「有名又怎麼?一幅畫能賣多少錢?『伯樂』又有幾人?我要的是看得見、摸得到的實質,我不要空有名氣,卻身無分文。有名又怎樣?能改變村裡的人對我和我媽咪的異樣眼光嗎?他們懂得欣賞我的作品,瞭解我的名氣嗎?答案是——不!你也知道的,不是嗎?我要往商界發展,這種『名氣』他們才會欣賞、才會瞭解,我要早日帶我媽咪離開這裡,我要帶她到一個沒有人會嘲笑我們,沒有人會用異樣眼光看我們的地方……」

  席仲軒好半晌開不了口,「嵐思,你……變了!」

  穆嵐思看了他一眼,清澈的藍眸閃動著憂鬱、茫然——「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人生是現實的吧!」他嘲諷地說。

  但他的母親並沒有等到他「成名」就先撒手辭世了。

  「冰心,你在家嗎?」說話的是尚婕旻。

  尚婕旻,一六一公分的身高,有著及肩的直髮,清麗的瓜子臉,黃鶯般的嗓音,標準的小美人一個。

  「上來吧,阿旻。」有點低沉的聲音回應著。

  冷冰心,一七二公分的身高,一頭及背的長髮總是用一條黑色的髮帶隨意束在背後,簡單中不失飄逸,充分顯露出她的不馴與瀟灑。

  「冰心,你志願填了沒?」一進入冷冰心的房間,尚婕旻便開口問道。

  「填了,你呢?」

  尚婕旻點下頭,又問:「你選哪個科系?」

  「森林系。」

  「森林系?」尚婕旻瞠目結舌,「你瘋啦?讀那種鳥不生蛋的系?」她不敢相信地大叫,一雙眼睛睜得又大又圓,翹長的睫毛不停地上下煽動。

  冷冰心自她一眼,「我正常得很,讓你失望了。」

  「那你幹嘛選森林系?你不會選景觀學系、家政學系嗎?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森林系?天哪!」

  冷冰心好笑地看著她,「你幹嘛不乾脆叫我直接選水產養殖學系啊?真受不了你!」

  尚婕旻不以為意地吐吐舌頭。

  「你呢?你還沒告訴我你的選擇。」

  「你應該學我才對。會計系,怎樣?正點吧?」

  「是啊!將來的稅收絕對都是『白』的,沒有『黑』的。」冷冰心揶揄她。

  「你別挖苦我,反正我的會計系還是比你那個鳥不生蛋的科繫好多了。」

  「是、是,你的好!行了吧?」兩個人相視大笑。從國中到現在,整整六年的時間,兩個小妮子不曾吵過大架,偶有小小的爭執與賭氣,但到最後還是以和好如初的結局收場。兩個人住得又近,每天一同上下學,這份友誼是旁人怎麼割也割不斷的,就算拿剪刀來也剪不斷!

  「冰心,你知道嗎?我好希望我們能上同一所大學,如果真能這樣,不知該有多好?」

  「是啊!我也希望這樣。如果真能如此,我又可以多『修理』你四年,不至於讓你在這段期間生銹發霉了。」

  放榜結果——冷冰心S大森林系,尚婕旻S大會計系;席仲軒S大企管系,穆嵐思S大企管系。

  看來上天似乎已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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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心,這禮拜六我們系要和企管系的一起聯誼露營,你和我去好不好?」一看見冷冰心進門,尚婕旻馬上對她說道。三年級一開始,她們共同到外面租了間小房子,搬離諸多不便的學校宿舍。

  「你頭殼壞去啦?這干我啥事?我幹嘛要去?你少給我惹一堆有的沒的煩事回來。」

  「說這話!」尚婕旻不悅地嘟著嘴,「這次是因為我們系裡說可以帶朋友一起去,其他同學一定都會帶著的朋友一起去的,如果我不找你陪我去,那到時候我就落單了。再說也不忍心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孤孤單單的嘛!」

  「少找藉口了,我才不信你呢!」冷冰心嗤之以鼻地說,但她一瞥見尚婕旻一副受傷的表情時,微歎了一口氣,「阿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討厭和一大群人在一起出去玩,你這樣不是在難為我嗎?」

  「好啦,冰心,求求你嘛!難道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去參加那個無聊又令人眼紅的聯誼嗎?」

  「眼紅?這跟眼紅有什麼關係?」冷冰心乾脆往地板上一坐,準備好好地和她談一談。

  「當然有關係啊!可以帶朋友的意思就是說可以帶著你的男朋友或女朋友,那我什麼都沒有,到時候只有眼紅的份啦!但如果你陪我去的話,至少我還有位可以聊天的對象!」說到後頭,她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總和冷冰心在一起的緣故,所以到了大三,尚婕旻仍然還沒談過戀愛。

  「你忘了我是『森林系的冰山雪女』了嗎?」冷冰心打斷她的話。

  「冰山雪女」是她系裡的同學私底下為她取的綽號,他們說她的人就和她的名字一樣——又冷又冰,尤其是那顆心,簡直是千年寒冰。由於她讀的又是森林系,所以有時候他們又會叫她——森林系的冰山雪女。在學校,她冷漠又孤傲,從不和班上或系裡的同學說話,也從不參加同學間的聚會或活動;她一直都是第一個將報告交出去的,而且,成績也一直都是系裡的榜首,年年拿獎學金。她是班上唯一的女生,理所當然的成為班花,不過卻是一朵「冰花」。

  「冰——心——」尚婕旻可憐兮兮地叫。

  冷冰心又好氣又好笑地看她。「好啦,好啦,我答應你行不行?我的姑奶奶!」她只好投降。

  「耶!好耶!謝謝你,冰心。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不會忍心讓我做個孤單阿婆的,謝謝!」尚婕旻高興得一把抱住她,迅速在她兩邊頰上啄一下。

  「仲軒,起床啦,你這隻大懶豬!上課快遲到了,聽到沒?」穆嵐思站在席仲軒的房門外,敲著門喊他。

  過了五分鐘,穆嵐思再次從他的房裡出來,見席仲軒的房門依舊是關著的。

  「仲軒,你起來了沒?快遲到了,仲……」他推門而入,看見席仲軒居然還睡得安安穩穩的。

  穆嵐思原想搖醒他,但一走到床邊,腦門突然閃起壞壞的念頭。於是他走到床邊,左手輕輕地捏住席仲軒高挺的鼻子,酣睡中的席仲軒眉頭皺了皺嘴巴蠕動了下,改用口來呼吸;睡眼連睜都沒睜一下。穆嵐思輕笑了笑,他再用右手摀住席仲軒的嘴。這下你可不能呼吸了吧!他在心中竊笑。果然,不一會兒,席仲軒整個身子開始蠕動起來,但還是沒睜開眼睛;隨著無法呼吸的難受,他的雙額漲得紅鼓鼓的,最後不得不放棄地睜開眼。穆嵐思一見到他睜開眼睛,便立刻鬆手,大笑。

  「穆嵐思!你混蛋!想謀殺我啊?」席仲軒咳了兩下,大口大口吸著氣,滿臉通紅。

  「沒辦法,有人睡得跟死豬一樣,叫都叫不醒,沒辦法,我只好出此下策唆!」穆嵐思忍住笑,「快點,要遲到了,就算學校只在我們前面而已,你也不能睡死了。」

  席仲軒待穆嵐思退出房間之後,瞄了瞄時鐘,離第一堂課上課時間只剩下十五分鐘。他嘀咕著走進浴室梳洗,心想早餐也可以省了;再出來時,穆嵐思早準備好了。他悠閒地坐在客廳地板上,手中還有包東西。

  「早餐替你買好了,我在樓下等你,你快一點。」說完,逕自打開門走了出去。

  席仲軒回到房裡換衣服,拿了課本也跟著下樓。

  「對了,這禮拜六系裡要去露營,你去不去?」

  「無聊,不去。怎麼?你要去?」

  「當然!不去多可惜,你說是不是?」

  穆嵐思「不屑」地瞟他一眼。

  青山綠水、艷陽高照,的確是個露營的好地方與好天氣。下午三點,參加的人陸陸續續來到露營區。席仲軒與穆嵐思是倒數第二個抵達的。雖然穆嵐思先前已堅決表明不參加,但是今天中午一下了課,席仲軒立刻拖著穆嵐思回到他們的住處,又快手快腳替他收拾該帶的衣服和用品,然後又二話不說拖著他便出門,直奔露營地點。

  「怎麼?生氣啦?」席仲軒輕聲地問。

  一路上穆嵐思沒開口說過一句話,臉上毫無表情。

  席仲軒聳聳肩,心想待會就沒事了。

  「喂,阿仲,怎麼這麼慢?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他們一到,同學阿國馬上趨上前。

  「那怎麼可能!這麼好的機會,不來多可惜。」席仲軒笑著說。

  「咦?嵐思也來啦?」阿國瞄到席仲軒身後的穆嵐思,驚訝地說。

  席仲軒乾笑兩聲。

  「是啊,這麼好的『機會』,不來多可惜,對不對?」穆嵐思學席仲軒的說話語氣,還挑了挑眉地瞟了瞟席仲軒。

  席仲軒不好意思地笑瞇了眼看了看阿國,一旁的阿國則一臉茫然。「哦,對了,因為時間的關係,剛剛我們就把組別都分配好了,所以你們就等最後一組的同學來時再湊一組吧!不好意思。」

  「什……什麼?太不夠意思了吧?好像我們是沒人要的孤兒。」席仲軒嚷道。

  「沒辦法,誰叫你們那麼晚來。不過也別洩氣,對方是個女孩子,搞不好她還會帶另一個女孩子來,這也說不定。」他安慰席仲軒。

  「你幹嘛不直接說她會帶她的男朋友來?」席仲軒沒好氣道。

  「樂觀、樂觀,等會兒不就知道了?」

  「是喔!」

  阿國走了之後,原地留下席仲軒和穆嵐思兩個人,席仲軒推推他。

  「還在生氣啊?」他試探性地問。

  穆嵐思用他的藍眸懷恨地看著席仲軒,算是回答他的問題。

  「別這樣嘛!看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別再生氣了吧,嗯?」

  「誰跟你是好朋友!我才不屑跟你這種『好色主義』者是好朋友。」

  「是、是,你說得對極了,所言甚是!」嘖!這男人!真沒自尊,「你看,那邊有很多愛慕你的眼光哦。」

  「得了吧,那叫異樣的眼光,understand?」

  席仲軒但笑不語,意思是要穆嵐思自己伸長耳朵,聽聽會有什麼話出現。果然——

  「喂,你們看,那是誰呀?好帥哦!」

  「你看他的眼睛,藍色的耶!好像藍寶石哦!」

  「就像是深沉的湖水,湛藍又冷漠,孤獨又溫柔。」

  「大概是混血兒吧,真是精華中的精華,高級混血。」

  她們的聲音雖不是很大,但仍是被穆嵐思聽到。

  他受不了地大翻白眼,而席仲軒則是一副看戲的模樣,在一旁悶笑不已。

  「你還敢笑!」穆嵐思沒好氣地沉聲道。

  「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吧。」席仲軒笑著道歉,他想忍住笑,但似乎不大成功。穆嵐思不悅地重哼一聲,轉身離開。這時的席仲軒才肆無忌憚地大笑出聲,惹來許多疑惑的眼光。

  她們遲了一個半小時才到。

  冷冰心一出現,立刻引來和方才女同學們對穆嵐思截然不同的聲音及反應。

  「咦?是冷冰心耶!」

  「哇!我沒看錯吧?『冰山雪女』?」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怪人大集合嗎?來了個穆嵐思就夠驚奇了,居然連冷冰心也來湊熱鬧?嘖!嘖!」

  冷冰心把這一切全看在眼底,嘲諷地一笑。

  「冰心,別跟他們計較,好嗎?」尚婕旻不安地拉拉冷冰心的手。

  「算了,反正我本來就是個『目中無人』的傢伙。」

  「冰心……」尚婕旻愧疚地看著她。

  此時有人走向她們,尚婕旻便不再說下去。

  「婕旻你怎麼這麼慢啊?是不是有『特殊』的原因?」她故意瞟冷冰心一眼。

  「阿玉——」尚婕旻拉她到一旁,「看在我的面子上,別這樣好不好?」

  「不是我不給面子,實在是……」

  「阿玉——」尚婕旻扯了扯阿玉的手。

  「好啦,我放棄,行了吧?」

  「謝謝你。」

  「對了,我告訴你,因為你是最後到達的,而我們又全都分好組了,所以現在你只有跟倒數第二來的人一組。」

  「啊?」

  「別『啊』,誰叫你要遲到。喏,那邊兩個男生就是。」

  「男生?別開玩笑了,阿玉。」

  「放心,他們不會吃了你的,快過去和他們認識認識,打聲招呼吧,我先回我那一組嘍。」她帶著等著看好戲的神情走開。

  「早知道就不來了。」尚婕旻扁嘴。

  「太慢啦!來不及了!走,先過去看看那兩個悲慘的BoyS吧。」

  「悲慘?虧你還有心情幽默。」尚婕旻笑出聲。

  冷冰心聳聳肩,這種情況下再不自己解嘲一下還真是挺悲慘的。

  她們走向席仲軒和穆嵐思。

  「對不起,請問你們是不是還缺兩個人?」尚婕旻有點不好意思的開口。

  「是啊,你們……你們該不會是最後一組抵達的人吧!」席仲軒顯得有些驚訝,穆嵐思則沒什麼表情。

  天!竟然是冷冰心!雖然是不同系,可冷冰心的大名在學校還是挺響亮的,好像沒人不知道她。

  「很可惜的是,我們確實是最後到達的一組。你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就請你們委屈一點吧!希望你們衣服夠御寒,否則不幸冷死了,可不關我的事。」冷冰心半是嘲諷他們,半是自我解嘲的說。

  尚婕旻緊張地扯扯她的衣角。

  席仲軒不在意的笑了笑。「這你不用擔心,我們攜帶有隱藏式的懷爐,冷不死的。」

  冷冰心無表情地牽動一下嘴角,讓人看不出她是否因此而生氣,抑或是欣賞席仲軒的那些話;至少到目前為止,席仲軒是第一個教冷冰心主動與他說話,也唯一一個敢回她話的人。

  尚婕旻則既然緊張又不安地聽他們的對話;穆嵐思只是一臉平靜。

  「席仲軒,他是穆嵐思。」

  「冷冰心,她是尚婕旻。」

  四個人互相對看一眼。

  當穆嵐思與冷冰心的眼光交會的那一瞬間,他們同時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波動;一種既熟悉又有點陌生的感受。

  為什麼會有那股異樣?他們並沒有再挖掘下去,只是迅速調回自己的眼光,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剛剛僅是一時的錯覺罷了!

  解決完晚餐,有人提議去夜遊,來趟探險之旅;當然,這是自由參加,有興趣的就自動加入探險行列;沒興趣的,就留營了。結果,營區剩下冷冰心和穆嵐思兩個人。

  為了不使自己太過於無聊,冷冰心拿出筆記本型電腦,做她的報告。累了,她到外面透透氣,忽地發現不遠處有個什麼東西橫躺在草地上,於是她便好奇地走了過去。走近低頭一看,她才看清楚原來是穆嵐思,也才意識到竟然還有人和自己一樣,屬於「顧家型」的。

  「喂,死了沒?」

  「你也在啊?」穆嵐思睜開閉著的眼睛。

  「嗯」

  「你好像不怎麼喜歡這次的活動?」

  「彼此彼此。」她在他身旁坐下。

  「雖然不喜歡,不過能呼吸到大自然的清新空氣,欣賞滿天星斗,也算不錯。」

  「要是能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一定會更好。」她有點感歎的說。

  穆嵐思詫異地看著她。

  「幹嘛這樣看我?」冷冰心回應他詫異的表情。

  他搖頭,「其實你並不冷漠嘛,相反的,我還覺得你很健談。」

  冷冰心挑挑眉。「因人而異吧!」

  穆嵐思笑而不語。

  好一會兒,他們只是靜靜的看著天上的星星。

  「你好像很關心你的朋友?」

  「沒辦法,誰叫她長得一副『請你關心我吧!』的樣子。」她配合表情輕幽地說。

  穆嵐思噗哧一聲的笑出來,「看來這和仲軒那傢伙還真一模一樣!他除了打架最厲害外,其他的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們認識很久了?」

  穆嵐思點點頭。「我們七歲的時候就認識了。我還記得那一次他是因為幫我打了一架,救了我一條小命才認識的。你們呢?」

  「我們?喔,我是在上國中時和阿旻認識的,時間比你們短。」

  「不過你們的感情看起來好像很深厚。」

  冷冰心淡淡笑了下,「是啊。」

  「冷冰心,我喜歡你這個人,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當然可以!」她毫不考慮地答應並伸出手。

  兩個人相互握握手。

  「對了,我有帶GAME來,你想玩嗎?」冷冰心想到自己帶來的筆記本型電腦。

  「GAME?電動玩具嗎?」

  「不,是電腦遊戲,和電動玩具差不多。」

  「好啊!」穆嵐思也撩起了玩興。於是她跑回帳棚拿電腦,兩個人便席地大玩特玩起來。

  當所有的人夜遊日來時,全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穆嵐思和冷冰心兩個人居然玩在一塊?而且還玩得不亦樂乎,笑聲不止……

  大夥兒一片愕然,呆愣原地,久久才恢復知覺——其中尤以席仲軒和尚婕旻兩人最為震驚,大張的嘴巴都可以塞進一顆福州丸了。

  從那次之後,他們四個人便結為好友,形成小小的「四人幫」;尤其是穆嵐思與冷冰心,更是成了知心好友,無話不談、無所不說。

  校園內漸漸有了他們是情侶的傳聞,對他們而言,這不過是在求學中的一段插曲,因此他們也不想刻意的去澄清,反正有沒有這回事,他們心裡比誰都清楚。

  只因為——他們彼此之間實在是太相像了;而那些「相像」的感覺,使得他們的心裡都明白他倆僅能做朋友而無法再進一步的成為戀人。

  「唉!」

  「唉!」

  兩個人同時發出一聲歎息。

  然後又同時安靜下來,整整五分鐘都沒有再發出一丁點聲音,可是……

  「唉!」

  「唉!」

  又是一聲不約而同、異口同聲的歎氣。

  他們對看一眼,苦笑了下。

  「你在歎什麼氣?」冷冰心先開口。

  「我現在終於知道謠言的可怕了,搞不懂那些人。他們難道是太閒了,沒事幹嗎?現在可好,連仲軒那傢伙也相信這回事,還說他是出自內心的相信,跟他們的謠言無關,我快被氣死了!」

  「可不是!阿旻那笨丫頭也是這麼說的,我聽了險些吐血。那天我還拐彎地問她『無稽之談』四個字怎麼寫?你知道她回答我什麼嗎?她說:『我當然會寫。冰心,你是不是不會寫?』我的天!世上竟然還會有如此『天真』的人,能活到此刻真是不容易。」冷冰心沒好氣地道。

  「我還不是一樣!後來我火了,就對仲軒大吼,叫他跌到馬桶裡淹死算了!你說氣不氣人?」

  冷冰心聽了他的話,忽地爆笑出聲,招來經過他們附近的人的異樣眼光;就連穆嵐思也不解地看著她。

  冷冰心止住笑聲,說:「你……你那是什麼話啊?叫他跌到馬桶裡淹死?虧你說得出口,真服了你了。」

  穆風思聽了也忍俊不禁地跟著笑出聲,兩個人笑了好一會兒才停止。

  「沒辦法,實在是氣不過,就脫口而出了。其實,事後回想起來,我也覺得滿好笑的,我怎會說這種話呢?」

  「算了,反正他們活該,欠罵!」冷冰心收起笑容。

  「如果……如果我們真的能戀愛,那就好了!」穆嵐思突然低頭歎氣說。

  「我們不是已經在『談』戀愛了嗎?」她手搭上他的肩,摟住他。

  「有嗎?」

  冷冰心淡然一笑,「有哪對情侶是像我們倆這樣呢?所以嘍,我們已經在談戀愛了啊!」

  「嗯,說得也對,繼續下去吧?」

  「OK,沒問題。」

  只因彼此太相似而無法相愛?

  彼此都有所愛的人,也渴望被愛!「

  只是……

  而上天安排他們倆相識,讓他們彼此在愛情的路途上能有個可以在心靈上相互扶持、鼓勵及安慰的伴!

  或許是老天早已為未來的結局作好打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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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7 15:31:0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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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後。

  「尚婕旻,你再不起床,你的魷魚又要多一條啦!」冷冰心像個老媽子似的正在餐桌旁扯著嗓子大吼。

  自從畢業後,雙方各自找了份工作,在薪水許可下,她們又一起租了間不錯的房子住下;而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冷冰心儼然變成一隻早安咕咕雞,每天早上的任務就是準時的「叫」尚婕旻起床。

  她話還沒吼完,只見尚婕旻緊閉著雙眼從房中走出來,如殭屍似的直挺挺地往浴室走去。雖是閉著眼卻又能在不伸手摸索和沒碰到任何的桌角、椅角及牆壁的情況下,安然地走進浴室——高竿!冷冰心面無表情、神色自若地看完尚婕旻「又」一次完美無懈的表演——是的,她早已看過不下N次,早就見怪不怪。

  由於賴床功的爐火純青,尚婕旻的魷魚也已經多到冷冰心數都懶得數的地步了;原因無它,是因為公司九點上班,可她——尚大姑娘,都快十點了還睡眼惺忪。不用說,鐵定是只有被炒魷魚的份了。

  就在一星期換了三、四家公司的情況下,尚婕旻毅然決然地宣佈只要再應徵成功,她就要從此改掉賴床的習慣;而冷冰心則不信她那一套。

  後來尚婕旻終於又找到了工作,而且這次還是在席仲軒父親所經營的公司裡擔任會計。剛開始幾天,她確實是準時打卡、上班。可第五天她開始有點按捺不住不了,又勉強準時了兩天,她就又原形畢露。不過這次由於和席仲軒是朋友,所以席仲軒便以「低血壓」為由,特准她可以晚點到——只是,不可以超過半小時;這「福祉」對尚婕旻來講,簡直有如總統頒布大赦般。

  「尚小姐,可以出來了嗎?便秘也不需要用到這麼久的時間吧?」冷冰心站在浴室外,對門內的人說話。

  「女孩子家說話好聽點,別這麼粗俗。」陌生的聲音自客廳傳出。

  冷冰心轉頭看了那人一眼後,不理會地繼續對付浴室裡的人。

  「尚婕旻,你是摔到馬桶裡了還是在馬桶上落地生根啦?你再不出來,我可要拿鏟子進去把你挖出來了。」

  那人不可置信地盯著冷冰心直看,彷彿看怪物般。

  不一會兒,浴室的門開了,尚婕旻仍是睡眼惺忪。

  「我的大小姐,你就不能再讓我睡個五分鐘嗎?」她咕噥道,外加打個哈欠。

  「五分鐘?」冷冰心挑高眉,「半小時都過啦!還五分鐘。」

  「半小時?不可能吧?明明只有幾分……啊——」尚婕旻突然大叫出聲,手指向客廳,「冰心,他是誰?」

  尚婕旻原本半開的雙眼在不經意地瞄到那人後,霍地睜開,她一臉驚駭地看著他——一個從頭至尾都被冷冰心冷落的男人,而後她轉向冷冰心用眼神詢問她。

  「我哪知道他是哪根蔥!」冷冰心說得輕輕鬆鬆。

  「冰心!」尚婕旻急得大叫,「我們家被一根不知名的蔥闖入,難道你一點都不害怕嗎?居然還說:『我哪知道他是哪根蔥!』這是家裡被一根不知名的蔥侵入所應該說的話嗎?」她嚇得也以「一根不知名的蔥」來稱呼他。

  那人簡直哭笑不得。他清清喉嚨。

  「兩位小姐,我叫邵塵淵,不是不知名的蔥。」

  「哇!蔥也有名字耶!哦,不,你是誰?你是怎麼進來的?」尚婕旻睨著眼。

  「當然是用鑰匙進來的。」他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你怎會有鑰匙?你到底是誰?來這裡有何目的?」冷冰心摀住尚婕旻哇哇叫的嘴,冷靜自若地開口。

  「哇喔!你的職業是警察嗎?不過我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屬於殺手那一型的才對。」他不知死活,笑笑回嘴。原來她叫冰心,真特殊的名字。

  「兩者都不是;不過你若想讓我破例的話,我倒是非常願意選擇後者。」冷冰心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地冷冷接口,寒漠的表情讓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邵塵淵吹了聲口哨,「OK,我告訴你吧!這房子是我老媽的,我在美國工作,最近放了長假,所以就想回來給她個驚喜,沒想到……我倒反而『驚喜』。」

  「你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冷冰心繼續詢問。

  「目的?別說得這麼難聽嘛,我只不過要住在這裡而已。」

  「什麼?你要住在這裡?那我們怎麼辦?」尚婕旻扯開冷冰心的手大叫。

  「我只能說……抱歉了。」

  「不!我們不會搬,至於你……你才是需要被抱歉的人。」冷冰心打斷尚婕旻 的話,「我會和你母親再談一次,這期間,你必須住你母親那兒,直到事情解決為止。」

  「沒錯,一根蔥,你快滾回去,這裡不歡迎你。」尚婕旻接著說。

  「OK,沒問題。你,我很欣賞。」他對著冷冰心說道,然後離開房子。

  尚婕旻在他背後扮個鬼臉,「欣賞?哼!你算哪根蔥!」

  「尚小姐,你好像還很悠閒嘛,啊?你是不是忘了該上班啦?嗯?」冷冰心提醒著尚婕旻

  「我……馬上好,馬上好。」她趕緊一溜煙跑掉,免得還得聽上一堂精神訓話。

  冷冰心歎口氣搖頭。一大早就搞得神經大亂……

  「冷小姐,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兒子突然這樣跑回來,給你添麻煩了。」五十多歲的房東太太一臉慈祥,一點也沒有時下房東的勢利。

  「邵太太,別這麼說。您想怎麼解決?」

  「老實說,我……我也還沒想出辦法來。畢竟我是先租給你的,雖然我曾說過只要我兒子一回來,那棟房子就收回來,可是……」

  「那麼你兒子這次決定回來住多久?」

  「一個月。」邵塵淵回答冷冰心的問題,「嗨,你好,又見面了。」

  冷冰心不看他一眼,「一個月……不算長也不算短……那麼這樣好了,邵太太,你的兒子可以住進那棟房子,不過我們也不搬走。主臥室讓他睡,其他的設備使用權以他為優先,房租照付,你看怎樣?」

  「好是好,不過要看我兒子怎麼說。阿淵?」邵母轉向邵塵淵。

  邵全淵聳聳肩,「可以接受。」

  「那太好了。」邵母高興地說,「不好意思,冷小姐,還讓你跑一趟。」

  「哪裡,快別這麼說,是我為難您了。」冷冰心淡笑,歉意的說。

  邵塵淵飛快地捕捉到了冷冰心一間即逝的笑容。

  為什麼她不笑呢?這是他第一個立即浮現的疑惑。

  她的笑那麼輕柔、那麼憂愁,有如身處在深秋的楓葉一般。

  如果能讓她再笑一次……

  「那麼我先走了。」冷冰心站起身,往門口移動。

  她的話打斷了邵塵淵的冥想,邵塵淵立刻追了出去。「等一下。

  「對了,明天下午你就可以搬過來了。」她回過頭對他說道。說完,又轉過身,繼續走她的路。

  邵塵淵跑到她面前。

  「有事?」她停下腳步。

  「你為什麼不笑呢?」

  冷冰心愣了會兒,但很快的又恢復平常的自若。「不干你的事吧,邵先生?」她冷笑。

  邵塵淵傻了眼,立在原地目送冷冰心離去。

  冷冰心真是她的本名?他懷疑。看來好像是她自己取的似的。冷冰心?一顆又冷又冰的心!有點令人覺得膽寒。

  今天似乎是個不錯的天氣,她想。或許該出去走走,對!就這麼決定。準備好之後,她開始她的「探險」。

  剛開始時,還有點害怕與陌生;畢竟前陣子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所以才會有今日此刻的感覺出現。

  她深吸口氣,努力回想起路線,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地適應;於是她更大膽地向外走去,走上了大馬路。

  憑著過人的聽力,她馬上判斷出自己正處在十字路口前,而且自己要走的這邊是紅燈;她便靜靜地等著紅燈轉成綠燈。好一會兒,旁邊的車聲靜下來,而前方的車聲響了起來,於是她也接著移動腳步,走了出去。

  才走不到四步,她聽到有陣很緊急的煞車聲驟然尖銳地傳出,她直覺的告訴自己應該快閃避,可是雙腳就是不聽使喚;更糟的是,她早已驚駭得無法判斷出那輛車自哪個方向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有只強而有力的手猛力地將她往後一拉,兩個人都跌坐在人行道上;而她——狼狽地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不過此時她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該臉紅或趕快站起身,因為她老早嚇得冷汗直流,手腳發軟,腦中更是一片空白;而貼在她背後的他同樣也是臉色蒼白、心跳急促,兩個人久久都無法說出一句話。

  而後,他強壯的手臂環住了她,將她從自己的腿上扶了起來,然後他生氣地朝她大吼:「你眼睛瞎了是不是?你沒看到……」他猛地住嘴,一臉的驚訝,「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

  「瞎子。」她平靜地替他接了口,臉上並無責怪的表情,有的只是認知,「你不必在意,我已經習慣了這種稱呼。」她淡笑著說。

  「抱歉,我——」除了道歉,他還是道歉。

  「別再說抱歉、對不起之類的好不好?我很高興你救了我,但我可不希望救我的白馬王子會是個『同情』我。『可憐』我以及在言語上怕會『刺激』我的人哦,這些我最不需要了!我現在最需要的可是鼓勵和指導哦!」她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說話的語氣也一直保持輕快和俏皮。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他心想。年紀這麼輕的她,為什麼眼睛會……而且她一點也不難過,不自憐,不自怨,反而還充滿活潑的生命力,她——真像是一株小草,不論有多大的風雨,仍然挺直地站著……

  「嘿!你還在嗎?」

  「在。」他回過神,急忙回答她。

  還好。「我以為你走了。」她垂下頭,聲音小小的。

  「走了?沒這麼狠的白馬王子吧?」他自我調侃。「對了,你本來想去哪裡的?」

  「哪裡?」她偏頭。「我只是出來散步的。」

  「那好,對面有家咖啡店,肯賞光嗎?」

  「嗯。」她笑笑點點頭。

  於是他讓她挽住自己的手臂,一同走向咖啡店。

  優雅的咖啡店內傳出典雅柔和的鋼琴演奏曲,空氣中微蕩著香氣四溢的咖啡味。

  他選了張靠窗的位置,細心地帶領她坐下。

  「對了,我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席仲軒。」

  「夏筱築。」

  「筱築,」席仲軒低喃,「好名字,我喜歡。」

  「謝謝,你的也不賴啊!」

  「夏小姐……

  「叫我筱築,別先生、小姐的,怪彆扭的。」

  「筱築,你……你的眼睛……是天生的嗎?哦,對不起,我不該過問的,抱歉!」

  夏筱築笑了笑聳聳肩,「沒關係,我不會在意的,所以你也不要老是對不起、抱歉的,好不好?」——

  「抱歉我……」

  她再也忍不住地笑出聲,最後連眼淚都流出來。

  席仲軒,你的舌頭今天打結了是不是?真沒用!他在心中罵著自己。

  「不好意思,我不該笑你的,可是你很像小學生一樣,所以我……噗!」原本忍住笑意的她又噗哧笑出來。

  「是啊。」席仲軒自我揄揶。

  世上怎會有如此奇特的女孩呢?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失明的事,反而還可以這麼樂觀?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呢?席仲軒好奇地想。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她。

  「喂,你生氣啦?」她試探地一問。「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笑你的,抱歉。」

  「剛剛是誰才說不要講對不起、抱歉的啊?」他反將一軍,促狹道。

  「哇!你陷害我,要詐。」她哇哇大叫。

  「只是以牙還牙而已嘛。」

  他們同時笑出聲。

  「其實我才失明半年而已,現在還算是個『新鮮人』。」她頓一下,啜口咖啡,回憶似地說:「有天下午,天氣就和今天一樣晴朗,我正過著馬路,對面跑來一個小男生,而這時恰好有輛計程車急速地轉彎衝向那小男孩;我的正義感油然生起,結果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席仲軒沉默不語,他不知該說什麼話。

  突然,她又笑了,「喂,不稱讚我的英雄事跡嗎?害我等了老半天,吊胃口啊?」她踢踢席仲軒的腳。原本她想打手的,可是怕打翻咖啡,所以只好改踢腳。

  「你……很特別。」他只想得出這句話。

  「我知道啊。」她聳聳肩,「我既特別又可愛,我不自憐自艾、怨天尤人、自暴自棄,我很奮發圖強的哦!我的老師說我很有讀點字的天分呢!我可是我們班上最厲害的哦!」她像個孩子似的驕傲地宣佈著。

  席仲軒輕笑。真的很特別!他心想。

  「你……會不會覺得我話很多?」她小聲地問,臉上有著擔憂的神情。

  「不會,我很喜歡聽你說話。」他真誠地說。

  穆嵐思從他的辦公室走出,上樓要找席仲軒,卻在門外被他的秘書喚住。

  「總經理,董事長不在辦公室。」秘書王小姐趨上前。

  「不在?他有交代去哪裡嗎?」才四點半而已,不會這麼早就開溜了吧?

  「沒有。不過他交代我說以後下午三點後都不洽談公事,公司裡的一切事務都請您全權代理;您若是有無法處理的問題,他請您私下找他協商或隔天上班時再共同解決。」她一字不漏、公事化地轉達席仲軒的話。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應該的。」

  穆嵐思返回樓下自己的辦公室。

  三點以後都不洽談公事,由我全權代理?他該不會又在玩什麼把戲了吧?看來我又得開始為他『勞心』了!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董事長?穆嵐思苦笑著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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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7 15:31:4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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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一根蔥先生,可不可以請你收起你的『兩塊雞』?否則我要告你妨害風化了。」

  尚婕旻摀住雙眼,朝邵塵淵說。

  「小姐,你也太傷我的心了吧?這可是我鍛練好久才有的成就耶!竟然要告我妨害風化?你應該要讚美我健美的肌肉才對啊!」邵塵淵捉弄她說道。

  「我管你的『雞肉』是可以做炸雞,還是做鹹酥雞,或者高級到可以做優質雞排,反正你快點把衣服穿上就是了!否則我要告訴冰心,叫她把你燉成蔥油雞了。」

  邵塵淵突然賊賊地笑了,「不行,你要不讚美我一下,我就不把衣服穿上,看你能把我怎樣?」他朝尚婕旻靠近。

  她由手縫中看見邵塵淵逼近,嚇得趕緊問到一旁。

  「冰心,救命啊,你快回來呀!」她哇哇大叫。

  他使壞地一直走向婕旻,她嚇得已經走到陽台外。

  「姓邵的,你若不想被大卸八塊,就立刻給我站住!」門開了,傳出慣有的冰冷聲音。

  「哇!冰心!」尚婕旻一看到救星到來,馬上跳到她身後尋求避難所。

  「嗨,冰山美人,心情不好啊?」

  「快把你的排骨收起來,否則我可要拿來下湯了。」她冷然說道。

  「嘿,別這樣嘛!連欣賞一下也不肯賞光?」

  「你要哪天和阿諾史瓦辛格或席維斯史特龍一樣,我就懂得欣賞,連阿旻一起。」冷冰心挑畔地看著他。

  邵塵淵歎口氣,「你真是重重的打擊、傷害我這顆純純的心靈了!」他很委屈又可憐的撫著胸口,假裝「受傷」。

  冷冰心不理他,「滾進去吧你!」

  他低著頭,黯然進他人自己房間。

  尚婕旻拉拉冷冰心的衣角。

  「冰心,你好像對他太凶了點耶?」她小聲的說。

  冷冰心白她一眼,「說來說去都是你在講!一下子喊著叫救命,一下子又嫌我太凶悍,你到底要我怎樣?」

  尚婕旻不理會她的口氣,「我只是看他好像很委屈嘛!」

  「懶得理你。」冷冰心不理她,走向自己的房間。

  尚婕旻嘟了一下嘴,而後她瞥見邵塵淵倚在房門口——是穿了上衣的。

  「謝謝你剛才為我仗義直言。」

  「誰為你呀!少臭美了!哼,懶得理你。」說完,她也溜回自己的房間。

  邵塵淵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

  「抱歉、抱歉。」席仲軒快跑至夏筱築面前,連聲說道。「我來得太晚了,你等很久了吧?」

  夏筱築搖頭,「你不必跑的嘛,看你氣喘吁吁的。」

  「哪……有……」他喘著大氣道。

  夏筱築笑笑地聽著他的喘息聲,也不去戳破他。

  席仲軒終於將他急促的呼吸調整目正常頻率。

  「餓不餓?想不想來個TEA TIME啊?」。

  「來就來,怕你不成?」

  席仲軒攙扶著她到自己車上,車子駛向「竹庭」。

  「我有說過你很特別嗎?」席仲軒等傳者端上紅茶及一些精緻可口的小點心後,開口問道。

  「有。這是你第二次說了,不過你心裡一定早就問過自己不下N次了,對不對?」

  席仲軒差點把茶噴了出來,他咳了好幾下。

  夏筱築打趣地笑,「我可是眼盲心不『茫』圓」

  「的確。」席仲軒頗有同感。

  「甘拜下風了吧?還不快點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她得意洋洋地說著。

  「你這是哪國的說法啊!這樣也要拜倒石榴裙下?」

  夏筱築不同意地皺皺鼻,「本來就是的嘛!」

  席仲軒搖搖頭,受不了地輕笑。

  夏筱築跟著笑出聲。

  「你這個樣子,在生活上有沒有不方便過。」

  「有啊!剛開始的時候還幾乎天天撞壁呢!後來習慣了,就沒有什麼感覺了;而且我也想通了一件事——雖然我的眼睛瞎了,但如果我的心不磨,縱使我看不見外面的世界變成什麼模樣,可在我的心裡,我依然能夠『看』出來的,不是嗎?」她柔和地說,臉上有的是豁然的神情。

  多麼奇特的女孩子!簡直就像是……就像是天使下凡一樣嘛!如果……席仲軒不禁陷入遐想裡頭。

  「喂,你在想什麼?都不說話?」筱築打斷他的思緒。

  「我在想……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會有什麼反應?」

  「欣然接受嘍!哪會有什麼反應!」她平靜地說。

  「啊?」席仲軒反倒愣住了,他沒料到她會如此回答。

  「幹嘛?嚇到啦?」她調侃道。

  「我是說正經的,可沒開玩笑哦!」。

  「誰跟你開玩笑來著?我現在最正經不過的了。」

  「哦?那你為什麼接受?你不怕我是在騙你的嗎?」他的好奇心被挑起了,席仲軒急於想知道她的答案。

  夏筱築在心底偷笑著,她哪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她故意吊他胃口,不回答他,讓他乾著急。

  「喂——」他是急了。

  她談笑,「憑我的直覺嘍!雖然我看不到你長得什麼樣子,但我能夠感覺出你並不是個愛情騙子;而且我相信如果要你做個愛情騙子,你怎麼也做不來。」

  席仲軒感興趣了,她瞭解他多少呢?「為什麼?」

  夏筱築聳下肩,「因為——你很木隹。」

  「木隹?什麼意思?」席仲軒想不透地問。

  夏筱築輕咳一聲,「木隹——『椎』嘛!笨!」

  「好哇!你敢拐彎抹角的罵我笨?看我怎麼修理你。」他裝出窮兇惡極的語氣。

  夏筱築忍不住地噗哧一笑。兩個人霎時笑開來。

  「對了,下次我帶你去認識一些好朋友,好不好?」

  「好啊,我喜歡多認識些朋友。」她高興的說。

  「那就這麼說定。」

  他們再一次度過一個快樂的下午。

  對食物的嗅覺敏感得像隻狗的尚婕旻在門外急忙地掏出鑰匙打開門,她早已被裡頭傳出的糖醋排骨及玉米濃湯的陣陣香味吸引得不知口水已洩洪了多少次;她匆忙地跑進屋內,隨手將公事包扔在沙發上,飛也似的撲向十二點鐘方位的餐桌,口裡仍不忘的叫著。

  「冰心、冰心,你回來啦!我可不可以動手了?我好餓哦,在外頭老早就聞到你煮的香味了,我能不能先品嚐一下?」不待廚房裡的人回答,她立刻伸手向俞。

  「真的這麼香呀?看來我的手藝並沒有變差嘛,謝謝你啊,你請用吧!」套著圍裙的邵塵淵手中還端了盤五香滷肉,那五香散發出來的香味,更是能讓人「十」指大動,恨不得將盤子也一起吃到肚內。尚婕旻看清楚來人之後,立即把正伸出去的魔掌給硬收了回來但她的肚子卻非常不給她面子地咕嚕大叫了起來,連邵塵淵都聽到了;她羞紅了一張臉地站在原地不動。

  邵塵淵只是笑了笑,不說話地又走回廚房,然後很快拿了兩副碗筷出來,放在餐桌上,「如果你不嫌棄,就坐下吧。」

  尚婕旻因他的話而把雙眼瞪得老大,她連吞了好幾口不聽使喚的口水。

  「真的可以?」她不大敢相信,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接下來的時間,只見尚婕旻的手及口勤奮努力地動著:一會兒夾排骨,一會兒夾滷肉,忙碌得很。不一會兒,她把碗筷放回桌上,雙手輕拍著肚子,一副酒足飯飽的滿意樣,只差沒撐破肚皮。

  邵塵淵發覺她和冷冰心是個性完全不同的兩個女孩子,她單純、迷糊又善良,喜怒哀樂全都表現在她那張漂亮精細的臉蛋上,讓人不必費什麼心思便可八九不離十地猜知她的腦子裡在想什麼;相反地,冷冰心冷漠,美麗不亞於尚婕旻的臉蛋永遠都是面無表情——除了那次一閃即逝的笑容外,至今他還未見過她有任何的表情出現。在撲克臉之下,讓人看不出,也猜不透她的喜怒哀樂與心思,就像是個被埋藏千年之久的寶藏箱,只有找到遺落的鑰匙,才可開啟鎖牢的心門,也才能一窺她的內心世界。

  「我實在想不透,你和冰心的個性差這麼多,而你們的感情卻又出奇的好呢?」他終於問出心頭的疑惑。

  「這叫截長補短,互補嘛。」尚婕旻答得爽快。

  邵塵淵頗有同感的點下頭。

  「的確是截『長』補『短』。」他指的是身高,跟尚婕旻所指的個性根本不搭調,「對了,我問你一件事,你要很老實、非常誠實地回答我,好不好?」他突然一臉正經八百。

  尚婕旻差點被他的表情當場惹笑,她只好拚命忍住笑意,「好,你說。」

  「你……真的覺得我很討人厭嗎?」

  她偏著頭,認真地打量邵塵淵,那副樣子活像是在檢驗屠宰場的豬一般。

  「怎麼樣?」他急欲知道答案。

  「唔……老實說啦!如果你能像剛剛那樣子正經點兒的話,我想你倒也不是個令人討厭的人;可是如果你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出來時,那你就真的是個很令人討厭的傢伙了。」尚婕旻誠實地說道。

  「真的?」邵塵淵摸摸下巴,腦中迅速地轉動著,「那我再問你,如果從現在起,我不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你想,她會不會對我的印象改觀?」

  「你說冰心?」

  邵塵淵點頭。

  她搖頭一笑,「就算你正經到和上帝一樣,她也不會正眼瞧你,對你另眼相看的!因為,她從不給男人好顏色的!不過——穆嵐思例外。」

  邵塵淵感興趣地挑起一道濃眉「穆嵐思?他是誰?」

  「他是……」

  「尚小姐,『三姑六婆』會寫嗎?」冷冷的聲音響起。

  她的話被自外頭進來的冷冰心打斷。

  尚婕旻的回答是——

  「當然會。你不會寫是不是?」多年來,她的單純一直存在,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冷冰心白她一眼,轉向邵塵淵。

  「至於你——邵先生,在國外住了那麼久,是否也需要我重新替你補習一下『多管閒事』和『明哲保身』這八個字怎麼寫?」

  「不需要、不需要,我甚至還知道『吃飽撐著沒事做』和『眼瞎耳聾』這十一個字該怎麼寫,不勞你費心了。」在看見冷冰心眼中寒冷的光芒後,他趕緊自己調侃一番,以保自身安全。

  冷冰心不理他。

  「冰心,吃飯了沒?那根蔥煮得還不錯哦,你要不要嘗嘗看?」她還是不叫他名字,即使他才剛救了自己一條小命。

  冷冰心搖頭,「我吃過了。」說完即走向房間。

  尚婕旻聞言站了起來,臉上有著含意深長的笑容,眼裡也閃著促狹的亮光,她跟在冷冰心後頭。

  「唔……嘿嘿!是不是又和嵐思一起吃飯啦?怎麼樣?今天的菜色好嗎?有沒有合你的胃口啊?」尚婕旻首次向天借膽地開冷冰心的玩笑。

  她的玩笑換來額頭被敲一下。

  「好痛。」尚婕旻摸摸額頭嘀咕。

  「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嗎?」

  尚婕旻不知道地搖搖頭。

  「我最想——打你、喘你、踢你、捏你;揍你、K你、扁你,最後是指死你,將你滅屍!」不改冷淡的口氣。

  雖是如此毫無感情的音調,但她的眼中卻有著對尚婕旻的溺愛與容忍,這一點——邵塵淵注意到了。

  這天下午,席仲軒一反常態地留在公司裡,並沒有外出摸魚去。

  他在將近四點的時候步行到樓下的總經理室——穆嵐思的辦公室。

  當他推開門時,穆嵐思正好講完一通電話。

  不過當他掛上電話後,他並沒有抬頭看席仲軒,仍逕自做他的事。

  席仲軒輕咳一聲,「嵐思,你在忙嗎?」

  穆嵐思裝做非常驚訝地抬起頭,「啊!原來是董事長「啊!今天如此難得『有空』,還會來我這兒?真是稀客呀!董事長怎麼不事先通知林秘書呢?我也好『迎接』您的到來啊!」話中極盡刻薄與諷刺。

  席仲軒太瞭解穆嵐思了,一點也沒將他的話放進心裡,只當它是耳邊風。

  「我知道這陣子辛苦你了,你就大人大量,原諒我好不好?」

  「我真是承當不起!這是職員該做的事情,沒什麼辛苦的。董事長,您太客氣了。」穆嵐思嘲弄地笑了下。

  「嵐思!」席仲軒無可奈何地喚了他一聲。

  「算了!我也懶得和你吵,沒營養,還會消化不良得潰瘍。」

  席仲軒哭笑不得,「法國那邊新成立分公司的事,現在處理得怎麼樣了?」

  「大部分都巳差不多完成了,職員也正在應徵當中,大概再過兩個禮拜,我們就可以派人員過去訓練並協助他們上軌道了。」

  「很好,辛苦你了。」席仲軒在他肩上拍兩下。

  「哪裡,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一副公事化的口吻。

  席仲軒翻翻白眼,「你還記得這禮拜五的聚會嗎?」

  「廢話!這麼重要的日子,哪能忘記。喂,你幹嘛這樣問我?」穆嵐思的心頭霎時浮起一股莫名的不快感。

  席仲軒將手插進褲袋裡,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呃……因為……你知道的嘛,以前我們都是一道去的,一直也沒改變過。可是……可是這次我有個『驚喜』想讓你們也驚喜一下,所以……所以我不能跟你一起去赴約。」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穆嵐思的反應。

  「哦——好啊,我無所謂。」穆嵐思強抑住心中的不悅,平靜地說出他的答覆。

  「真的?」席仲軒不相信地再確定。

  「喂,仲軒,你好像真的很閒耶!難道你就不能好好地處理公事嗎?淨問些無聊的問題。」

  他們之間早已不曉得誰才是真正的董事長。

  「是、是,我馬上去辦公,馬上去。」席仲軒一聽到穆嵐思的答案,頓時放下心中的一塊浮石,快樂地轉身離去;但他卻遺漏了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在他背後的那雙冰冷深邃的藍色瞳眸。

  所謂的聚會其實是指四人每年一度的相聚時刻。

  八年前某月十三日星期六的一場聯誼露營,使得兩個興致勃勃參加與兩個在被半強迫、半要求的情況下而參加的四個人巧妙地相遇進而相識,然後締結了彼此間深厚的友誼與情感。因此,他們便約定以後在每年的這一天晚上,大家固定性地相聚一次;每次到了這「約定」的日子時,每個人都必須放下手邊的工作與瑣事,到場參加。這場別具意義的聚會,多年來一直是他們四人最最喜歡的相聚,因為這時他們會互相調侃、揶揄對方當年的糧事,尤其是穆嵐思和冷冰心推拒不去的那段,更是足以讓席仲軒及尚婕旻取笑好久、屢說不厭;而且每年的版本都不同,一年比一年誇張,一年比一年離譜,有時常令穆嵐思與冷冰心恨得牙癢癢的!但他們又能如何反駁?因為那已經是「鐵的事實」,無法更改。然而今年的十三日卻是星期五,是西方所謂的「黑色星期五」!

  雖然他們不信那套,但事實上,這次的聚會已在無形中悄悄地蒙上一層陰影。

  八點整,冷冰心、尚婕旻及邵塵淵首先到達『亞爵」。

  經過上一次的晚餐之後,尚婕旻已被邵塵淵的手藝與菜餚給收買了。她對邵塵淵捐棄前嫌,對他崇拜得不得了——當然,是崇拜他的手藝;那天之後,尚婕旻每天幾乎都和他一同享用晚餐;因此在這次聚會時,尚婕旻決定把他帶去,以便介紹給席仲軒與穆嵐思認識認識,順便為他在短暫的一個月假期中留下一個完美的回憶。

  八點十分,穆嵐思接著抵達「亞爵」。

  尚婕旻首先發難,「嵐思,遲到十分鐘嘍!該怎麼處置你呢?我看,先罰三大杯好了。」

  穆嵐思淡淡一笑,「這哪行!那三杯一罰下去,我不就還沒玩就先完了?」

  穆嵐思是滴酒沾不得的,他對酒精一向敏感。

  「他就是穆嵐思?」邵塵淵問。

  「他就是『那根蔥』?」穆嵐思問。

  邵塵淵和穆嵐思幾乎是同一時間低聲問身旁的尚婕旻及冷冰心。兩個女子默契地一致點頭,然後互看一眼,噗哧地笑出聲。剩下兩個男人不發一語的互相打量著對方,好像在挑選自己所買的豬肉是不是死豬肉般。

  「穆嵐思。」他伸出手。

  「『那根蔥』——」邵塵淵也伸出手,他頓一下後才說出自己的名宇,「邵塵淵。」

  他們握了握手。

  尚婕旻此時看看手錶。

  「都快八點半了,仲軒怎麼還沒來?「他該不會忘了吧?嵐思,他有事耽擱了嗎?當年不是說好,即使天塌下來,也一定要來赴約的嗎?這會兒怎麼還不見人影?你們兩個不都是一起來的嗎?今年怎麼……」她連珠炮似地射出這些問題炮彈。

  「他又不是我養的寵物,我管那麼多幹嘛?」穆嵐思不動聲色,輕鬆地回答。

  冷冰心輕笑了下。她明瞭穆嵐思輕鬆的話中隱藏著不快的情緒。

  說曹操,曹操就到。席仲軒在冷冰心輕笑的同時出現在「亞爵」的門口,身旁多了個嬌小、可愛的女子。

  今晚的夏筱築穿了件粉紅色的洋裝,長髮梳成兩個小髻,顯得更加活潑、俏皮。席仲軒小心翼翼、溫柔地攙扶著夏筱築走向穆嵐思他們。

  「哇!仲軒身旁的女孩是誰啊?好可愛哦!真像中國娃娃。」尚婕旻瞥見在門口的夏筱築,驚奇地叫著。

  穆嵐思則冷然瞅著他們。冷冰心又恢復到面無表情、深不可測的樣子。邵塵淵則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靜靜地等著他們的到來。四個人四種不伺的神情,四種不同的心情。

  席仲軒終於走到他們桌前。「嗨,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該罰、該罰。」又是尚婕旻首先起哄,「仲軒,你『靜靜吃三碗公』哦!我們怎麼從沒見過,也沒聽你說過你交了這麼一位可愛又秀麗的女朋友啊?」

  夏筱築聞言,不自覺地羞紅了臉地低下頭。

  一旁的席仲軒見了樣,低聲調侃她:「喲!另一項大發現哦!想不到你也會有臉紅的一天,嘖!嘖!」

  夏筱築輕打他一下。

  「各位,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可愛秀麗的女孩是夏筱築。筱築,剛誇你的那位也是個迷人的小美人,不過是個脫線的迷糊美人,尚婕旻;在她身旁的是她的好友,冰霜美女,冷冰心;在冷冰心旁邊的是我的好友,穆嵐思,大俊男、大帥哥一個;在……呢……這位是……」他看向坐在尚婕旻另一邊的邵塵淵。

  尚婕旻清清喉嚨,「該輪到我介紹了吧?他就是我提到過的『不速之客』——那根蔥——邵塵淵先生。」

  「席仲軒。」席仲軒朝邵塵淵一笑,自我介紹道。

  此時冷冰心開口:「仲軒,別讓小姐站太久。」

  席仲軒替夏筱築拉開邵塵淵身旁的椅子,讓她先站在裡面,再問她是否好了;然後她坐下,他將椅子推入;完美無缺的流利動作充分顯示出席仲軒經常做這些事。

  尚婕旻忽然驚呼出聲,「你……看不見?」

  冷冰心在桌底下踢她一腳。

  「啊!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尚婕旻發現自己失言,臉紅道歉。——

  「沒關係,你不用感到抱歉。事實上,我已經有點可惜不能親眼目睹你的廬山真面目了。不過我想,你一定也是個和我一樣可愛的女孩,討人喜歡。」夏筱築的一番話適時化解了尚婕旻的尷尬。

  冷冰心悄然將一隻手按在穆嵐思的手臂上,使得原想離席的他只好打消念頭。

  「筱築,我可以叫你筱築嗎?」尚婕旻熱絡友善地對夏筱築說。

  「當然可以,我也可以叫你婕旻啊!」筱築落落大方地回答道。

  兩個個性差不多的女人聊起話來分外親切。

  聊著聊著,尚婕旻又轉回到夏筱築身上。

  「你的眼睛治不好嗎?是不是以後都看不見了?」

  冷冰心又踢了尚婕旻一腳。

  「哎喲!冰心!你今天晚上幹嘛一直踢我啦?我又沒惹你。」尚婕旻彎身揉揉被踢痛的腳。

  冷冰心自她一眼,「你知道『非禮勿言』怎麼寫嗎?」

  「你管我!」她沒好氣道。她不理他,改轉向夏筱築,重提問話:「你還沒告訴我你以後是不是都看不見了?」

  「嗯……應該也可以動手術的啦!不過不知道復原的機會大不大,危險高不高,所以就一直保持這個樣子到現在;不過我也過得很習慣了,所以也就沒有再作進一步的診治。」

  「你不會覺得很不方便嗎?」

  「有點啦,不過也已經習慣了。」夏筱築淡笑,臉上沒有任何的不快。

  「哦。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那是怎麼發生的呢?」

  夏筱築開始為尚婕旻解惑。當她說到一半時,穆嵐思忽地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對於他的突然離席,有四個人驚愣住了——冷冰心除外。席仲軒跟著追至門外。「嵐思,你幹嘛?」

  「沒什麼。」

  「你是不是在氣我今晚沒跟你一起來?」

  「沒有。」穆嵐思轉身,硬擠出一絲笑容,「我只是突然覺得有點累,所以想先走一步而已。」

  「生病了嗎?」席仲軒緊張地伸手摸他的額頭。「走,我送你去看醫生。」語氣中透露出明顯的著急。

  「沒事的,別擔心。」他搖搖頭,反拍拍席仲軒的肩。「你快進去吧,順便替我說聲抱歉,掃了你們的興。」

  「別這麼說。我看你明天放一天假,在家好好休息好了。最近都是因為我,你才會累著的,抱歉。」

  「還把我當兄弟就別說這種話,我不喜歡聽。」穆嵐思深吸口氣。

  「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真不舒服,一定要去看醫生,知道嗎?」

  「我知道。」

  席仲軒看他駕車離去後,才又重新走回店內。

  「他是不是討厭我?我真不該來打擾你們的聚會的,對不起。」夏筱築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下頭,小聲地說。

  「傻女孩,嵐思不是因為你才離開的,他是因為身體有點不舒服才走的。」席仲軒回座時正好聽見她的話,於是他代替其他人回答了她的疑問,並輕握住她的手。

  「真是嗎?」她不確定的再問一次。

  「當然是真的,我們都很喜歡你呢!」這次尚婕旻代替席仲軒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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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7 15:32:0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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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嵐思,我不是叫你今天放一天假,好好在家休息嗎?怎麼又跑來?」

  「與其在家喂蚊子,倒不如來這裡好。」

  席仲軒走了過去,「但你的臉色還是很不好看。回去吧!別勉強自己,公司還有我在,你別擔心。」

  穆嵐思搖頭,「沒啥大礙,死不了的。」

  其實他怕,他怕獨自面對寂靜且冷清清的屋子。

  「你確定你真的沒事?」席仲軒再次問。

  「當然。要不要我做伏地挺身給你看,好證明我的話?」他當真捲起袖子。

  席仲軒搖頭笑道:「好啦,好啦,省省你的力氣吧!反正我就是爭不過你,行了吧?」

  「說的什麼話?活像我多可怕,欺負你似的!」穆嵐思佯裝不快。

  席仲軒大笑。「瞧你那個樣子,根本就像是我在欺負你嘛!好兄弟,就別再計較我的話了,好不好?」

  穆嵐思不自覺地笑了。

  「對了,法國分公司的進度現在怎麼樣?」

  穆嵐思歎口氣,「大致上都已上了軌道,現在就是職員的問題。」他探揉太陽穴。「他們大部分都不願意說英語,在這樣的情形下,征職員的進度反而落後了;再不然,我們得派諳熟法語的人過去才行。」

  「嗯,這件事我會處理。」席仲軒嚴肅地說道,「哦,對了,我看你下午還是請半天假吧!」

  「卞牛?」穆嵐思挑起眉斜睨他。臉上儘是狐疑的神情。「你下午不都『有事』的嗎?」

  「呢……嗯……今天沒事。好了,我回辦公室了。」他答得含糊。

  「仲軒,」穆嵐思喚住急往外走的他,「你……和她『很好』嗎?」

  席仲軒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該不會是在暗示我,你將會是我的頭號情敵吧?」

  「去你的!誰和你是情敵!」

  穆嵐思心裡大為不悅,臉上卻還刻意裝出一副平時哥兒們該有的豪氣,「受不了,滾回你的辦公室去!」

  「是,穆總經理。」

  已經對尚婕旻的舉動見怪不怪的冷冰心呆住了!

  當時正在弄早點的她一聽到尚婕旻從浴室傳出的呼救聲後,飛也似的衝到浴室,打開門準備解救尚婕旻,想不到……

  冷冰心在打開門看到尚婕旻的困境時,她足足愣了將近三十秒之久,然後她突然爆笑出聲,接著縱聲狂笑,久久無法抑止。

  就是在冷冰心發出爆笑的同時,邵塵淵從床上嚇得跌到床下來。他花了近一分鐘的時間讓空白的腦袋開始運轉,繼而接著衝出房間,欲找尋事端的來源。

  邵塵淵一衝出房,映人眼中的景像是冷冰心坐在浴室門外的地上,捧著肚子大笑不已,然而浴室的門卻是關著的。邵塵淵愣愣地看著她。由此可見,她就是『f聲音」的來源。

  「發生了什麼事嗎?」他走了過去。嗓音有著性感的沙啞與緊張,他真的被嚇到了。

  回答他的仍是持續的大笑聲。

  「冷冰心!不准笑了!」浴室裡傳出尚婕旻生氣的大叫聲。

  冷冰心不甩她地繼續大笑。

  「對不起,我能請問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嗎?」邵塵淵小心翼翼地開口,唯恐招來冷冰心的不悅;他對於那天被冷冰心「恐嚇」的事還心有餘悸。

  冷冰心問言,停了一下,轉過頭看看邵塵淵,但不到三秒鐘,她又爆笑出聲。

  邵塵淵被搞得滿頭霧水。

  浴室裡又傳出尚婕旻的聲音。

  「冷冰心!不准再笑!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冷冰心笑得猛擦淚水。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控制住笑聲,喘著氣對邵塵淵說話,「喂……拉……拉我一……把……」

  邵塵淵睜大了雙眼並指指自己,「我?」

  「對……啦……快……點……」她笑得無法自抑。

  他雖然還搞不清楚情況,但仍舊照著冷冰心的話,拉她站起來。

  冷冰心深吸好幾口氣,「老天!我快渴死了,得趕快補充些口水。」她自言自語地走到客廳,倒了杯水。

  她喝進一口水,正要吞下時,浴室的門開了,尚婕旻紅著一張臉、翹著嘴、鼓著腮幫子走了出來。

  冷冰心瞥見,忽地噗哧一笑,把嘴裡的水又全噴了出來,她被嗆得拍著胸前猛咳嗽——依舊不忘大笑。

  邵塵淵趕忙過去幫她拍背,讓她順氣。

  「活該!這叫報應!」尚婕旻得意地說。

  「嘿,有沒有人願意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OK?」始終被遺棄在一旁的邵塵淵忍不住發問。

  「我告訴你,但你要幫我擋那女人的攻擊。」冷冰心溜到邵塵淵背後。

  「可以,沒問題。」他也豪爽道。

  「冷——冰——心——

  冷冰心才不甩她咧!

  她清清喉嚨,「今天早上啊……阿旻就和以前一樣像表演特異功能似的走到浴室,結果她今天不知道怎麼搞的,可能真的睡著了吧?我那時剛好在幫她弄早餐,忽然間聽到一聲慘叫聲,接著是阿旻在裡頭呼救的聲音;我聽到就趕快跑過去,想看看到底發生啥事,結果我一打開門……看到……看到阿……曼……」說到後頭,她又克制不住地一陣大笑。

  「結果怎樣?看到什麼?」邵塵淵催促著。

  「看到……」

  「你敢!」尚婕旻在大勢已去之前加吼了一次。

  「阿……阿旻……掉……掉進馬……馬桶裡喊……救……命!」說完,她又爆笑出聲。

  緊接著也傳出邵塵淵的悶笑聲——但輕輕、淡淡的,他的身前可是站了個快氣瘋的尚婕旻,他怕自己萬一和冰心一樣縱聲大笑,他的小命會馬上休掉。

  他輕咳一聲,忍住笑,「婕旻,換個角度想嘛。至少你還是自己爬起來了呀,是不是?」

  「邵塵淵!這話一點都不好笑!」尚婕旻氣呼呼地說。

  冷冰心咳了幾聲,「這也沒錯啊!想想看,要是你沒自己爬起來的話,恐怕這時候你還陷在裡頭爬不出來咧,搞不好還在一邊大喊:『HELP!HELP』。」她學卡通「大力水手」裡的女主角奧麗蔽遇難時的叫聲。

  最後她乾脆坐在地板上,喘著大氣——還在笑。

  原本還氣呼呼的尚婕旻反倒被冷冰心說話的語調逗笑了,只見她噗哧一聲笑開來。

  「看吧,看吧,自己還不是想笑,還怪我!」冷冰心繼續糧她。

  「死冰心,看我怎麼修理你。」

  尚婕旻笑著去搔冷冰心的癢,兩個女人在地板上掀起了另一場戰爭。

  「婕旻,你好像忘了該去上班的事了哦。」邵塵淵好心提醒她。

  「哦!天!」尚婕旻驚呼一聲地跳起身,急忙再次衝進浴室。

  「阿旻,小心一點,別再掉進去啦!」冷冰心躺在客廳地板上,扯著嗓子大喊。

  「哈羅!嵐思,你在幹嘛?」

  「聊天、喝茶、外加泡妞,這答覆您滿意吧?」穆嵐思沒好氣。

  「是是是,我失言,可以吧?」席仲軒在另一端賠禮,「對了,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可以嗎?」

  「沒問題,你說。」穆嵐思沒考慮的爽快答應。

  「嗯……嗯……」已經開口的話卻又說不下去。

  「怎麼又不說了?喂,該不會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穆嵐思的語氣中有著賊賊的語調。

  「你別亂講。」

  「不是?那你不說,我怎麼幫你?」

  「是……是這樣的,我想拜託你今晚九點去接筱築回家,好嗎?因為今天他們院裡有慶祝活動,而我又得陪兩個客戶一起出去,沒辦法去接她,可我又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回去,所以才想請你幫忙。」

  那端一片寂靜。席仲軒也沒接話。

  電話中沉默了好半晌。

  「嵐思?」最後席仲軒不得不試探性地喚他。

  「好,我會去。」穆嵐思還是答應。

  「真的?太好了,改天我再好好的謝你。謝啦,兄弟。」席仲軒高興的說著,一謝完便立刻掛上電話。

  穆嵐思盯著手中的話筒——好久。

  穆嵐思遲了十分鐘才到。正確地說,他是故意的。當他抵達時,夏筱築早已站在大門外。

  「夏筱築吧?我是仲軒的朋友,他今晚有事不能來,所以叫我來接你回家。」穆嵐思簡明地解釋。

  夏筱築點下頭,「麻煩你了。」

  穆嵐思扶她到車門邊。車子快速而平穩地跑著。

  「你難道不怕我是騙你的?」穆嵐思好奇地問她。

  夏筱築搖頭,「因為你是穆嵐思,所以你不會是來騙我的。」

  「這麼肯定?從頭至尾我都沒說過或承認過我是穆嵐思,你怎麼知道我是穆嵐思?」穆嵐思訝於她的記憶。

  「那麼……算我今晚走運嘍,沒誤上賊車。」她輕描淡寫地帶過。

  穆嵐思並未接腔。

  敏感的夏筱築哪會沒察覺出穆嵐思散發出的敵意?只是他為什麼要對自己有敵意?這才是她的不解與納悶之處。她猜想,或許是自己佔用了太多席仲軒的時間,以至讓他忽略了他這位自小到大的至友吧。

  車子在一棟大樓前停住。穆嵐思先下了車,繞過車頭,打開夏筱築的車門,攙她下車。

  「需要我送你上去嗎?」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上去。今晚謝謝你送我回來,嵐思。呃,我可以叫你嵐思嗎?」

  「隨你。」穆嵐思冷淡地回答。

  「嵐思,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隨你。」不改冷淡的語氣。

  夏筱築頓了下,「你……是不是很討厭我?我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對不對,可是我能夠感覺出你好像並不怎麼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最近仲軒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忽視你這位朋友,所以你才生我的氣、討厭我?你告訴我實話,好嗎?」

  此時穆嵐思的背後悄然停下一輛車;穆嵐思並未聽見,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夏筱築剛剛的問題上。

  席仲軒原想出聲喚他們,但當他聽到夏筱築的問話後,便打消出聲的念頭,因為他也想聽聽穆嵐思的答案。

  對於穆嵐思近日的反應,他多多少少也猜測是和夏筱築有關係——雖然穆嵐思極力否認。

  或許他是礙於在自己面前才否認不是,而現在正好有此機會,他不必面對自己,所以席仲軒更想知道穆嵐思心裡的真正想法——雖然偷聽別人說話有點不道德,但為了解開這謎底,席仲軒也只有祈求穆嵐思的原諒。

  穆嵐思同樣沒料到夏筱築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他楞了楞。反正早晚都該回答的,不如現在就告訴她。穆嵐思在心中如此告訴自己。

  他冷笑了一下,「討厭你?不,我只是厭惡你!」

  對於這個答案,夏筱築和在穆嵐思背後的席仲軒不禁都同時倒抽了口氣,非常震驚。

  「厭……厭惡?為什麼?」夏筱築不敢置信地問道。

  「為什麼?你剛才不是都已經把答案說出來了嗎?沒錯,我是討厭你在仲軒上班時間佔用他,討厭你在下班時間後也佔用他,討厭你每天要他接送你;我更討厭我自己今天居然會瘋到答應替他來接你回家!我真希望我剛才沒去接你,讓你自己一個人回來。這樣答覆你,你滿意嗎?告訴你,我非常非常的厭惡你,我也厭惡仲軒把我當成是他的情敵,因為我不是他的情敵,我是……」

  「夠了!嵐思!住口!」席仲軒冰冷地打斷穆嵐思未說完的話,他走到夏筱築身邊。他無法忍受自己和夏筱築再聽下去。

  「仲軒?你怎麼來了?」夏筱築嚇了一跳。

  穆嵐思也吃了好大一驚。他全聽到了?

  「我一辦守就立刻趕過來了。」席仲軒柔聲道。「嵐思,你太過分了,我要你向筱築道歉,立刻!」他換上冷峻的口吻。

  穆嵐思恢復冷靜,他冷笑:「道歉?三個字,辦——不——到!」

  「嵐思!」

  「我不過是應夏小姐要求,實話實說罷了,不算過分吧?」穆嵐思揚起唇角,挑釁地說。

  「嵐思,你——」

  「她有什麼好?;她是個眼睛看不見的瞎子,她能替你做什麼?她只會給你幫倒忙、礙手礙腳,這有什麼好?真不知她是用了什麼方法勾引你,讓你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這種女人根本就和姐己一樣,她……」未說完的話被席仲軒揍過一拳而中斷。

  穆嵐思在這一拳重擊下,踉蹌退後了好幾步,他抹掉唇邊一縷血絲。

  席仲軒緊握的拳頭鬆開了,他震慄莫名地看著自己鬆開的手,他上前一步:「對不起,我太衝動了。」

  穆嵐思倒退兩步,「用不著道歉,反正我說的全是真心話,所以我也絕不會道歉!」穆嵐思強硬地說,他的瞳眸沉了下來,裡面充滿震驚與傷害;他帶著傷痛走向車子,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急駛而去。

  「嵐……」席仲軒看著車子消失在夜色中。

  夏筱築上前拉住他的手。

  「對不起,筱築。我不知道嵐思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你說那些話……」

  夏筱築伸手摀住他的嘴,搖頭:「讓我們忘了這件事,好嗎?是對或錯,你也別再怪他了。」

  「對不起——」席仲軒彎身緊抱住她。

  夏筱築也張開雙手摟住他,她的心裡突然閃過一個想法。希望是多心了!她在心中祈禱著。

  「哇!好香。」尚婕旻忍不住發出一聲讚美。

  她靠著如狗似的鼻子,聞香至餐桌前,然後伸出一雙手,欲偷夾一口菜吃,不料……」

  「哦,好痛。」她收回手叫著著。邵坐淵拍掉尚婕旻的魔爪,再放下一盤菜,「如果你對我這人也這麼垂涎三尺就好了。」

  尚婕旻趁他放菜的當口,成功地偷抓起一小撮菜放進嘴中。「嗯,好吃。」她稱讚,「至於你,我還沒到飢不擇食的地步。再說,你也夠不上秀色可餐。」

  邵塵淵笑而不語。

  「冰心呢?不在嗎?」說著說著,又伸出手。

  這次邵塵淵乾脆遞雙筷子給她,讓她吃得快樂些。

  「接了一通電話後,就出去了。」他到廚房盛了兩碗飯出來。

  「哦。」她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咦?你今天幹嘛煮這麼多菜?又這麼豐盛?活像是最後的晚餐似的!」

  「事實上——也差不多如此。」他低語。

  尚婕旻愣了下,隨即笑了出來,「別鬧了,說得跟真的一樣。」

  「我明天就要回美國去了。」邵塵淵迸出這句話。

  「鏗當」一聲,尚婕旻手中的筷子掉到桌上,她一臉茫然。

  「你……你說什麼?」尚婕旻睜大眼睛,小聲地問。

  「婕旻,我明天要回美國去了。」邵塵淵認真地說。

  邵塵淵的這句話對尚婕旻而言,威力比當年投在長崎、廣島的原子彈還要猛烈,只見尚婕旻仍是呆楞楞的,好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

  「婕旻…」

  「你討厭!你可惡!你壞透了!你最好死到美國去,都不要再回來了……」尚婕旻嘩啦嘩啦地罵著,突然眼眶一紅,淚水便如雨點般落下。

  這一哭,可把邵塵淵嚇壞了。

  「別哭了,你哭,我也會跟著你難過的。」他柔聲道,一隻手輕柔地替她拭去淚珠。

  這一動作使得尚婕旻更加傷心,淚水更無法停止。

  邵塵淵將她摟進自己寬闊的胸前,雙手溫暖地環著她,輕拍她的背,低喃著安慰的話語。

  好一會兒,尚婕旻才停止哭泣,轉為抽泣;而邵塵淵胸前的衣服,也早已因淚水氾濫,而濕了一大遺。

  「不氣了吧?」邵塵淵替她拭去淚水,柔聲問道。

  尚婕旻哼了一聲,不搭腔。

  邵塵淵見她這個樣子,就想逗她笑,讓她的心情好過些。「你該不會是在為我的離去傷心哭泣吧?唉!我好感動哦!頭一次有人為我流了這麼多淚水、鼻水,讓我不禁也快跟著掉下兩滴淚,以示回禮呢!」

  尚婕旻嗔他一眼。「誰為你啊!我是想到以後再也沒有那麼好吃的菜才哭的,你少臭美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她否認。

  「哇!原來你不是在為我傷心,而是為我的菜傷心哪!看我怎麼處置你。」邵塵淵哇哇叫,隨後雙手朝向尚婕旻,搔她的癢;尚婕旻被搔得咯咯笑,直討饒。

  「不玩了啦,放了我……」她喘著氣說。

  邵塵淵倒也真的停手。

  他們四目交接,其中有雙紅腫得像草萄般的眼。

  然後,邵塵淵捧起尚婕旻的臉,將唇印上她的,給她深情的一吻——

  在陽台的人看到這幕,悄然地退出門外;開啟的門,再次無聲地關上。

  尚婕旻嬌喘不已,臉紅得像蘋果一樣。她忽地記起一件事,又猛烈地將邵塵淵推開。

  邵塵洲被推得莫名其妙。「又怎麼了?」

  「你……你這個王八蛋,喜歡的是冰心,卻還敢偷走我的初吻!」她氣憤地嚷道。

  邵塵淵一愣,「哪有?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冰心來著?我沒有喜歡冰心啊!我喜歡的是你,愛的也是你啊!」他趕忙澄清。

  「你騙人!你若不喜歡冰心,為什麼特別注意她?老向我打聽她的事?」

  邵塵淵淡笑。「那是因為我想和她做朋友啊!你們都可以和她打成一片,相對的,只有我被排拒在外,所以我當然也希望自己能與你們一樣和她是朋友嘛。」

  「真的?」尚婕旻懷疑的問。

  「當然是真的!要不要我發誓?」他舉起右手。

  「不要了,我相信你就是了嘛!」她嬌聲說道,將邵塵淵的手拉下來。

  邵塵淵再次笑笑地吻了她。

  兩個原本以為不會相愛的人,卻在愛神巧妙的捉弄下,讓愛情一點一滴進駐彼此心中,根深蒂固……

  自從發生上次不愉快的事件之後,席仲軒與穆嵐思兩個人已有好些天未曾說過話;若是有,也純粹是就公務上的事討論、交談。

  這天,穆嵐思就法國分公司的事再度與席仲軒「說話」:「董事長,分公司已預備步入軌道,職員也補充得差不多了,我們可以派人過去展開訓練了。」穆嵐思公式化地報告;他的唇角還有上次被席仲軒接一拳留下的淡淡的紫青色瘀痕。

  「很好,那你覺得派誰去比較好?」

  「董事長,請容我毛遂自薦,我想由我去。」

  「嵐思?」席仲軒驚訝不已。

  「請您批准,董事長。」穆嵐思不改其口氣。

  「不!我會另外派人去。」席仲軒堅決拒絕。

  「那麼我辭職。」

  「嵐思!」席仲軒心焦地說,「你這是在逼我?」

  「我沒有逼你,你若不答應,就表示你看低我的能力,你不相信我能夠把這件事辦好。」穆嵐思冷靜地回答。

  席仲軒歎口氣,「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打你的,我……」

  「我說過不要說抱歉!」穆嵐思吼了出來,一拳重擊在辦公桌上,「如果你是為了她而打我,又為了她而向我道歉,那麼這樣的道歉,我不接受!因為我不要有她的存在!」他緊瞇著一雙蓄滿火焰的藍眼,聲音是寒冷的。

  「為什麼?筱築從頭至尾根本就沒有惹到你,你為什麼要這麼排斥她?我實在不明白!你對她,總像是看見仇人似的,好像你們之間有著什麼不共戴天之仇,我真是搞不懂!」席仲軒也激動了起來,雙眉緊蹙,一手揉著兩眉之間,「如果你真想去法國,好!我成全你,我批准你去!」

  說完,他氣忿地轉過椅子,背對穆嵐思。

  穆嵐思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非常的平靜。「謝謝。」說完,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席仲軒不禁再歎了口氣。他想不通,為什麼好端端的友情會因夏筱築一個人而產生這麼大的變化?他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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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來臨,褪下所戴的假面具

  太陽升起,隱入黑暗的大衣裡

  從自知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一生的孤寂

  所有相思愛情的話語,都只能夠在心底默默低呢

  日子,黑夜多於白天

  心中,無助勝過傷悲

  但,

  有誰願意敞開心胸,聽聽我心底最真實的聲音

  有誰願意伸出雙手,給我勇氣,讓我走出陰影

  我和你並沒有不同,同樣有一顆真切的心

  有誰願意張開雙臂,擁抱我,讓我投到有溫暖的懷抱裡

  有誰願意拋開鄙夷,接納我,讓我不再夜夜獨自哭泣

  我和你並沒有不同,同樣有著最熾熱的情

  所以,

  請不要排拒,讓我感到憂懼

  這樣的結局,並不是我所願意

  若是可以,我也願意選擇一切重新

  結束這場,如椎心般痛的情

  到了法國三天,穆嵐思也讓自己整整忙了三天。這三天,他讓自己像個不知停止的陀螺般轉動,每天忙得一回到飯店便是倒頭就睡。只有忙,他才能夠忘記一切;只有累,他才能夠不會想起一切——

  想起遠在台灣令他魂牽夢縈的他。

  在這短短的三天內,他讓一切由零轉百,讓原本一切都未步上軌道的分公司,全然步上軌道運轉,而且轉動得非常順利、成功。

  這天,他趁著公司的休息假日,也決定放自己一個小假日,先瀏覽瀏覽巴黎街頭。

  淋浴過後,用過法式早餐,他拿著旅遊地圖,開始一天愜意又帶點探險意味的旅程。他的第一站到羅丹博物館參觀,逛著種有玫瑰、樹並帶有水池的迷人花園,以及欣賞羅丹的著名作品:《沉思者》、《地獄門》、《夏娃》及《加萊市民》。離開羅丹博物館,他走一小段路,接著到最富盛名,同時也是全球數十億人口所熟悉的紀念建築物——艾菲爾鐵塔。

  搭乘電梯到頂端,由此眺望巴黎,可將巴黎所有美麗的市景盡收眼底。如果能看到那個地方……

  算了吧,別再做夢了,是該清醒的時候了!一個小小的聲音在穆嵐思心底響起,提醒他。憂傷的藍眸看了最後一眼巴黎市景,他歎口氣,離開艾菲爾鐵塔。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只知道自己在走累了的時候,恰好有家咖啡廳在眼前不遠處,於是他走了過去。

  他找了個位置坐下,這才發現自己好像來得太早了,露天的咖啡座上只有少數五、六個人而已。他點了杯咖啡,然後愜意地看著過往的人群。

  他的心,他的思緒,已隨著寧靜優雅的午後氣息飄向遠方,回到了過去……

  喂,我叫席仲軒。你叫什麼名字?

  穆嵐思記得這是第一次見面時,席仲軒所做的自我介紹。

  才不呢!其實你很好看啊!藍藍的眼睛像海水,白白的皮膚像白雪,很漂亮的啊!

  他記得這是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席仲軒讚美他的話。

  我們做朋友好不好?

  這是席仲軒首先提議的,穆嵐思一想到自己當時錯愕的表情,不自覺地,唇邊輕輕地揚起,笑了。

  嵐思,你……為什麼?

  十七歲那年,他拒絕了保送大學,這是當時談話時,席仲軒的錯愕。

  喂!你……該不會是在暗示我,你將會是我的頭號情敵吧?

  情敵?穆嵐思苦笑了下,他何嘗會希望呢?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打你的,我……

  我說過不要說抱歉!如果你是為了她而打我,又為了她而向我道歉,那麼這樣的道歉,我不接受!因為我不要有她的存在!

  你為什麼非要這麼排斥她?我實在不明白!你對她,總像是看見優人似的,好像你們之間有著什麼不共載天之仇……

  好!我成全你,我批准你去!

  好!我成全作,我批准你去!

  好!我成全你,我批准你去!

  好!我成全你……

  像是跳針的唱片,一直重複不停地唱出這句話。

  「不!我不是要這樣子的!」他垂著頭,低吼道。

  「抱歉,你介意我坐下嗎?」

  就在穆嵐思低頭吼完的同時,有個男性的低沉嗓音以英文發音響起。

  穆嵐思嚇了一跳,倏地抬起頭,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那男子看了穆嵐思的反應後,他溫和而有禮貌地再次開口。「你介意我和你共桌嗎?因為已經客滿了,所以……」他指了下旁邊的情形。

  穆嵐思環視了周圍一圈,這才發現不知在何時,咖啡廳裡外已坐滿了人,只剩下身旁的這個位置。

  穆嵐思點下頭。「請坐。」他也以英文回答。

  那男子道謝並坐了下來。

  穆嵐思再度回到自己的思緒中。

  「嗨,你是日本人嗎?」男子的問話將穆嵐思拉回神來,而這個問題卻也惹惱了穆嵐思。

  「那你是美國人嗎?」穆嵐思溫怒且冰冷地說。

  那男子聽出穆嵐思的口氣,並察覺到自己失言。

  「抱歉,我是道地的法國人,你呢?」他誠心道歉。

  「台灣。」經過他的道歉之後,穆嵐思雖不再生氣,但口氣仍是有些冷淡。

  「你是來玩還是來工作的?」他繼續提出問題。

  「工作。最近總公司在貴國設了分公司,所以我來這裡協助。」穆嵐思緩和了語氣說。「你坐吧,我還有事,我要先走一步,很高興認識你。」他站起身,離開。

  在穆嵐思離開之後,有雙視線仍舊緊盯著他,注視著他離去,直到看不見身影為止。

  已經五天了。邵塵淵口美國已過了五天。五天來,尚婕旻每天下班後總是習慣性地掛在陽台欄杆上發呆。

  這一天,當然也不例外。只見她整個人懶洋洋地掛在陽台上,心思卻早已不知飛到何處。

  「唉——」她歎了口長長的氣。

  「怎麼?還在想他啊?」冷冰心從屋內走出來,也跟尚婕旻一樣掛在欄杆上。

  「誰……誰想他啊!少亂說了。」尚婕旻紅著臉,支吾地否認。

  冷冰心淡淡一笑,「哦——是——嗎?」她拉長聲音,且十分的不信,「通常這麼說的人,往往都是與事實相反的哦。」

  「喂,你什麼時候又變成心理學家、愛情顧問啦?」

  冷冰心睨了她一眼,「此時!而且還是私人專屬。」

  尚婕旻翻翻白眼,她轉過身面對屋內。

  「不相信?那你這幾天的食量怎會減少,而且還嫌我煮得難吃?我記得某人以前還直誇我煮的菜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怎麼地沒幾天,就被人收買,倒戈了呀?」冷冰心揶揄她,也轉個身。

  「呃……哪有。」尚婕旻口是心非地否認,「你煮的萊還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啊,至少就女人而言是嘛。而且我最愛你了啊,我怎可能會被人收買,倒戈了呢?」她親暱地抱著冷冰心。

  冷冰心心頭一震,「少灌迷湯,我才不信你這一套。」她強作鎮定。

  「天地良心,我才沒有倒戈呢!」。

  「那是陣亡嘍?」冷冰心淡然一笑。

  「亂講,我才沒……」

  她的話被響起的電鈴聲打斷,冷冰心前去開門。

  打開門,冷冰心看清楚來人之後,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們聊,我出去走走。」

  沒有招呼,沒有驚訝,有的是很平常的冷淡。說完,她走了出去。

  屋內的尚婕旻奇怪為何前去開門的冷冰心會這麼安靜無聲,沒有任何動靜,於是她好奇地走了過去。當她探出頭,看清楚按門鈴的人是誰時,二話不說、直接的反應是將門猛然甩上。那人既好氣又好笑,既無辜又無奈地眼睜睜看著屋內的人把門當著自己的面「砰」的一聲,大力地關上——還差點撞到他高挺的鼻子。

  離開家的冷冰心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晃。而後,她看到一間PUB,走了進去,坐在吧台前緊鄰牆邊的高腳椅上,點了杯BLOODY MARY。她雖不是牛飲似的將酒一口氣喝完,卻也是一口接一口地啜著。

  她忽地又想起了李商隱的那句詩:

  直到相思了無益,

  未妨惆悵是清狂!

  她苦笑了一下,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立刻向酒保再續杯。她又啜了一大口,杯中液體只剩一半了。

  她半舉起手,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心中想著他們或許早已在傾吐愛的話語,阿旻一定會先修理一頓邵塵淵,然後才兇惡巴巴地原諒他,然後世上因此又多出一對令人羨慕的才子佳人;同時也多了個情場失敗的失意人,而這個人——正是自己。

  她又一口飲盡剩下一半的酒精,將杯子微遞向前,這次,酒保非常主動地替她加滿酒杯。

  她拿回杯子,低頭凝視著杯中紅色的液體。霎時,她覺得,那是她心口受傷後,所滴出來的血;而自己,正在喝自己的血,讓它重新到體內循環,接著又把它滴出來。她不經意地碰到指上所戴的小戒指,記起那是她二十歲生日時,尚婕旻送她的生日禮物。她還記得當初自己曾開玩笑似的問她一句:「你是在向我求婚嗎?」

  是開玩笑的嗎?

  她多希望當時是真的,而不只是一句玩笑話罷了。

  但自己不是男人啊!

  ……

  「嗨,一個人嗎?」

  這聲音將冷冰心拉回現實世界,她不經意地偏過頭找尋那聲音的主人。

  這一找,這一看,震得冷冰心差點失手掉落手中的酒杯,她「刷」地慘白一張臉。

  那人察覺到冷冰心的臉色,知道自己不對了,趕緊道歉:「抱歉,嚇到你了,真對不起。」

  冷冰心險些脫口喚聲:阿旻。

  但自小就習慣的冷漠態度卻又使得她的臉上迅速地恢復冷靜的神色。

  「沒有,不用道歉。」她簡扼地回答道。

  她笑了。似銀鈴般悅耳的輕笑聲飄蕩在空氣之中,正慢慢、一點一點地注人冷冰心緊閉的心扉。

  「雖然社會不時地在提倡節約能源,可是你也不必實踐到連說話也都這麼勤儉、節省啊!」又是一陣淡笑聲。「我叫樓貝芃,你呢?」

  這次冷冰心倒是連話都省了下來;好像放著,以後還可以生利息似的。她拿出錢放在吧台上,然後一言不發、頭也不回地離開PUB。

  她幾乎是逃離那裡,慌亂得只想回到家中。

  在按了幾次電鈴、喚了幾聲屋內的人的名字之後,門內的人依然不為所動,不開門就是不開門;而門外的人則對著鐵門笑歎一聲,搖搖頭自西裝口袋中掏出一枚鑰匙,插人鎖孔,將門打開。

  邵塵淵一進到陽台內,便看見尚婕旻睹氣地坐在沙發上,背對著自己。他走了過去。「親愛的,我回來了,你高興嗎?」他蹲在尚婕旻面前。

  「哼!」這是給他的回答。

  「嗯,真獨特的歡迎法。」邵塵淵自我解嘲。

  「我的小婕旻,你可以罵我、打我、踢我、端我、摔我,就是不要不說話,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他一雙無辜的眼睛和一番可憐兮兮的表白終於逗笑了尚婕旻。

  她噗哧一笑。

  「你當我有虐待狂啊!」她不滿地抗議。

  「就算你真的有虐等狂,我也心甘情願地讓你虐待我。你的虐待,就是我的幸福。」他認真、嚴肅的表情又再次使得尚婕旻發笑。

  「神經!」她笑罵道,「去拿掃把和畚箕。」

  「幹嘛?」邵塵淵不解的問。

  「當然是掃雞皮疙瘩,還幹嘛?不過,你要是自願讓我順便一起掃走的話,我會掃得更乾淨!」

  「好哇!你意敢乞丐趕廟公!看我怎麼治你!」說著,他手伸向尚婕旻,搔她的癢。

  「住……住手……快……住……手……」尚婕旻畏喘著氣哇哇叫;到最後她笑得連淚水都流了出來。

  「還敢不敢?」邵塵淵假裝凶巴巴地問,還不忘邊搔她癢。

  「不……不敢……了啦!」

  「既然不敢,就饒了你。」邵塵淵得意地說。

  「哼!」尚婕旻扮個鬼臉,「咦,對了,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要兩年後才回來的嗎?怎麼……」

  「唉——」邵塵淵無奈的歎了好長的一口氣,弄得尚婕旻一頭露水。

  尚婕旻推推他,示意他說話。

  邵塵淵瞟她一眼。「我是被老闆給踢回台灣的。」

  「被老闆給踢回台灣?為什麼?」尚婕旻驚訝地大叫,一雙眼睜得比乒乓球還大。

  邵塵淵哀怨地看著她。

  「還不都是你!」他無比的委屈。

  「我?」尚婕旻指著自己,她已經愈聽愈糊塗了。

  「對呀!」邵塵淵像個孩子似的嘟起嘴,「都是你害我把英文企劃書寫成中文企劃書,把企劃內容寫成給你的長篇情書,老闆一氣之下,就把我從美國踹回台灣了,你還敢說不是你?」說完,他乾脆趴在尚婕旻的腿上假哭。

  尚婕旻給他的安慰則是像在拍狗似的拍撫著他的頭,且還伴隨低笑聲。

  「你還笑!」邵塵淵不滿地抬起頭。

  「對不起,對不起。」尚婕旻連忙止住笑,「那你現在怎麼辦?」

  「老闆已把我踢回分公司掃廁所了,還能怎麼辦?」

  尚婕旻眉頭慢慢地蹙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你只是被改派回台灣工作劇」她有點上當的感覺。

  「哇!好聰明哦!我還以為你還會呆呆地搞不清楚呢!」邵塵淵沒聽出尚婕旻 話中的語氣,拍拍手,讚賞的說道。

  「你——混蛋!」尚婕旻氣得大吼一聲,一腳踹開邵塵淵。

  「婕旻,你怎麼踹我?好痛哦!」邵塵淵抱住自己被踹的腳。

  「你——痛死活該,痛死算了!」她氣喘吁吁。

  「嗚……好狠心哪!嗚……嗚……」

  「哼!少假了,我不會笨到再上你當了!」

  「我就是在想你會不會笨到再上一次當嘛!」邵塵淵小聲的嘀咕。

  「嗯?」尚婕旻那致人於死地的眼光立刻掃了過去。

  「沒有、沒有,我沒有說什麼。」邵塵淵慌亂地揮舞雙手,頭像拔浪鼓似的晃個不停。

  尚婕旻丟給他「最好是沒有」的眼神。

  突然,一陣不太文雅、不大也不小,但具有暗示性的聲音正從尚婕旻的肚子裡傳出來。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垂下頭。

  邵塵淵饒富餘興地一笑,挺認命地站了起來。

  「真歹命啊!才剛一下飛機趕來這裡,卻又要馬上進廚房煮飯燒菜?唉!男人真命苦唷!」他自憐地歎道。

  「少廢話,快點!」

  「是,老婆大人!」

  他們相視而笑。

  忽地,鐵門被粗魯地推開,又被火爆地關上;冷冰心慘白著一張臉,像陣風般的捲進客廳,撞見客廳裡的人,咬了咬牙,什麼話也沒說便往房裡跑去。

  「冰心?你怎麼了?臉色好差啊,生病了嗎?」尚婕旻一看見冷冰心蒼白的臉色,在冷冰心進房門前急忙抓住她的手詢問。

  「我很好,只是突然覺得有點累。」冷冰心背向她,匆忙回答。

  「你騙我!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尚婕旻扳過冷冰心的身子,抓住她的手臂。

  冷冰心閉上雙眼,「我真的很好,我只是需要休息而已。」

  她緩緩睜開雙眼,尚婕旻焦急的臉孔完整地映人她如夜黑般的眸底。

  尚婕旻搖搖頭,完全不相信冷冰心所說的答覆。「你說謊!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怎會這麼蒼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們去看醫生……」

  「閉嘴!」冷冰心大吼一聲,打斷了尚婕旻慌亂無次的話語。

  她這一吼,兩個人立即都呆了。

  「對不起!」

  冷冰心道完歉,掙開尚婕旻的手,搖晃著奔進自己的房中,「砰」的一聲,將尚婕旻拒於門外。

  尚婕旻好久才回過神,肩上多了雙溫暖、堅定的手。

  「我們去外面吃吧。」邵塵淵柔聲道。

  「可是冰心……」她不放心的說。

  「你放心她不會有事的。我想她現在一定最想擁有屬於自己的獨處空間,所以我們就不要再打擾她了,而且我們也可以買些東西回來給她吃啊。搞不好我們回來時,她又恢復成可以欺負我的冰心了啊!」他笑著安慰她。

  「可……」

  「別再可是啦!你的肚子已經又在抗議了咧!快走吧。

  尚婕旻只有任由邵塵淵將她拉出去。

  鐵門開了又關,她知道這屋子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她順著門板,慢慢的滑坐到地上。

  她讓自己任由黑暗包圍著;空氣中只聽得到自己的急促呼吸聲。

  上帝!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難道十六年的折磨還不夠嗎?

  尚婕旻已經夠「考驗」我了,為什麼又還要派個樓貝芃來?

  是嫌我不夠慘嗎?還是覺得我的韌性好?值得再繼續接受折磨和考驗?

  十六年了!

  每年的兩個情人節,每次她都和婕旻兩個人分別互送巧克力來度過的——因為她們都沒有另一半。

  十六年,三十二個情人節,互送了三十二次,吃了三十二次,一句「我愛你」她也同樣在心底說了三十二次,就是沒有一次說出口。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無法也不能!

  因為自己若還想要保有尚婕旻這個基本的朋友的話,自己就必須學會將所有的情感和愛情全部收藏起來,做個只有付出而沒有收穫的人;反之,則會落到一個既沒有收穫也不能再付出的下場。

  而這個結果,就看自己的「決定」如何。

  她突然想起了遠在法國的穆嵐思,一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男人,一個可以傾吐所有話語和心事的人。

  「嵐思……」她低喃了一聲。

  然後她發現自己手背上有一滴水珠,接著愈來愈多,像是一串斷了線的珍珠。

  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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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餐廳內。

  邵塵淵注意到尚婕旻的食物幾乎都原封不動。「婕旻怎麼不吃呢?不合你的口味嗎?」他關心地問。

  尚婕旻搖搖頭。「我實在是好擔心冰心,她……」

  尚婕旻的思緒回到了八年前的那晚——

  「小考小瘋、大考大瘋、不考也瘋!」這句話一直是尚在求學的學生們最常流傳的一句話。

  今天是禮拜六,恰巧也是大考大瘋的日子,學校一考試完,整個校園內便顯得冷冷清清;有的出去大瘋,有的則因家住得近而回家度週末。

  而今天正巧也是冷冰心滿二十歲的生日。

  「冰心,你把東酉收一收,待會兒我們搭兩點的車回家。」尚婕旻提著剛整理好的小包包到客廳,她一出來便看見冷冰心躺在地板上翹著二郎腿。

  「今天你自己回去,我不想。」

  「為什麼?今天是你的二十歲生日,你應該回去才對呀。我想你們家的人一定正在準備幫你好好的慶祝這成年生日呢!」

  「成年生日?算了,我無福消受。」她冷淡的說。

  「冰心!」尚婕旻有些不快的叫她。

  「你若還想要我這個朋友,就不要問、不要管;如果不想要了,那我就告訴你為什麼!」冷冰心自地上站起來:「怎樣?選哪個?」

  尚婕旻不發一語。

  「很聰明的選擇,再見。」她打開門,走了出去。

  「冰……」尚婕旻把未叫完的話吞回肚中,微歎口氣,把包包又提回房內。

  她覺得自己好像對她的行為太寵了點,當她仔細想想之後,發現其實自己才是那個被寵、被溺愛的人。

  縱使她對自己說話老是刻薄、威脅、狠毒和恐嚇,但真正履行到位的往往是十件中只有一件。

  她打通電話回家,告訴家人今天不回去的消息。

  然後她出去逛逛,順便買份送給冷冰心的禮物。

  晚上八點多,尚婕旻回到家打開門,除了看見早已回來的冷冰心之外,還看見散落在地上和桌上的兩個XO空瓶、六個啤酒罐,而冷冰心的手中還有一罐。

  「冰心!你在幹嘛?」尚婕旻急忙跑上前,一把奪走冷冰心手中的啤酒;冷冰心並沒有顯示出不悅。

  「喝酒啊,不然你以為我在幹嘛?洗酒澡?」冷冰心朝她一笑,很平靜的反問。

  「無緣無故的,為什麼喝酒?你不知道酒是會傷身的嗎?」

  「慶祝我自己的生日嘛。」她避重就輕的答。

  「喝酒慶祝自己的生日?」尚婕旻不可置信地怪叫。「冰心,你是不是有心事?說出來,讓我知道好不好?也許我能幫你點什麼。」

  她坐在冷冰心面前,柔聲哄她。

  「阿旻,我還沒醉,不用想套出我的話。」她冷靜地說,讓尚婕旻清楚地知道她並沒有醉。

  尚婕旻大翻白眼,心想:喝那麼多酒還不醉?天哪!酒量也未免太好了吧!

  「怎麼?被我的好酒量嚇到了?」彷彿能洞悉別人的心思,冷冰心平常地說著。

  尚婕旻微瞪她一眼。「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人。」

  聽了她的話,冷冰心大笑。「那我『猜』對嘍?」

  尚婕旻不理會她的笑聲及話語。等冷冰心止住了笑之後,她們彼此都沒有再交談,屋內一片寂靜。而後尚婕旻從她的小背包中拿出一個包裝很漂亮的小東西。

  「生日快樂,冰心,送給你的。」她將它遞出去。

  冷冰心道聲謝,」接過禮物並撕掉包裝紙,是個紅色毛絨的盒子,裡面有一隻漂亮而典雅的戒指。

  「喲!在向我求婚啊?」她拿了起來,高興地說道。

  「神經!」尚婕旻笑罵著,「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東西,可是我第一眼見到它的直覺是它和你好相配哦!所以我就把它買了下來送給你。」

  「謝謝你,阿旻。」她抱了抱尚婕旻身子靠近她的懷裡,低聲道。「我又多了樣可以拿去典當的東西了。」

  「冷冰心!」尚婕旻大吼。

  「開玩笑的啦!我才捨不得當掉咧!我要把它當成我死後的陪葬物。」她沒有離開尚婕旻的身子。

  「真搞不懂你。」尚婕旻哭笑不得。

  讓你搞懂就不好玩了,她心想。冷冰心把戒指套在無名指上。

  「你還是想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對不對?」她輕輕說著,不再顯得不悅或不愉快。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不會再勉強你。」她也柔聲地回答冷冰心。

  在下午出去逛的時候,她同時也領悟到了也許自己不該強迫冷冰心說出來,或許那是個屬於她自己極為隱蔽且敏感的私事或秘密,而自己根本就沒有權利去挖掘或揭發別人的隱私,即使是家人也不該這麼做——除非當事者願意自己說出;而冷冰心恰巧就是屬於那種寧可死,也不願將心事說出來的類型,她想著。

  冷冰心沉默一會兒。「我今天早上收到家裡給我的生日禮物了。」

  尚婕旻沒有開口問是什麼禮物,她打算讓冷冰心自己慢慢的將事情說出。

  「其實這個禮物我在好幾年前就已經知道了。」冷冰心頓了下才說,她伸手拿一張報紙,交給尚婕旻,「這就是我父親送給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她平靜地說。

  尚婕旻納悶地接過報紙,看了正面發現沒什麼,於是她翻到背面,倏地驚愣住,雙眼直瞪著上面的文字。

  粗黑且大的幾行文字印在半篇的白色版面上,那些字體教人看了有股很不安又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那是則「斷絕父女關係」的啟事,或許對於其他讀者而言,那並不具什麼意義,但對於尚婕旻來說,這意義可嚴重了;因為啟事上的「女兒』指的正是冷冰心!

  她原先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或是那個人恰巧和冷冰心同名同姓而已,可是她再仔細一看,發現上頭連學校校名、所讀科系都正確無誤地刊在上面,她終於相信那是自己所認識的冷冰心了。

  「拜託,我都沒這麼驚訝,你怎麼比我還震驚?嘴巴張那麼大,不怕蟑螂飛進去下蛋啊?」冷冰心調侃她。

  「冰心!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不正經!」尚婕旻斥道。

  「自我解嘲嘛。」她輕笑一下。「你知道嗎?我多希望自己剛剛能夠醉死!如果這樣,我就會把報紙撕了,當作那是張既白癡又智障的啟事;可是我不能!因為我是清醒的,我是理智的,所以我讓它像刻鋼版那樣刻進我腦子,我根本沒辦法忘了這回事!而今天這種下場是誰惹的?是我咎由自取來的,是我自己種了種子、澆水、施肥,然後讓它開花結果的,怨不了誰,恨不了任何人;你知道有一句成語是怎麼說的嗎?叫『自食惡果』,種什麼因就得什麼果,懂嗎?」她突然在尚婕旻懷中狂笑起來,全身顫動不停,無法遏制。

  尚婕旻知道她在自責,她用狂笑來掩飾胸口的傷痛。

  雖然冷冰心仍舊沒說出原因,但她不想再逼她,她覺得知不知道原因已經完全不重要了。她現在只知道冷冰心最需要的是安慰、關心和安全感,其它都不重要。

  她的笑聲令尚婕旻難過得快掉下淚。

  過了一會兒,冷冰心不笑了。「阿旻,我拜託你用酒瓶敲昏我吧!也許我明天一睜開眼睛之後,我會發現原來我只是做了場愚蠢的夢而已……」她低喃,把頭埋進尚婕旻的肩窩。

  尚婕旻摟抱緊冷冰心,撫揉她的背,就像是慈祥的母親正在安慰傷心的孩子,給她無言的支持和關懷。

  她還知道一件事——

  冷冰心哭了,她悄悄地落淚了……

  ……

  「因此你認為冰心一定是又受到了什麼打擊,所以才喝酒澆愁?」在聽完尚婕旻敘述的回憶,邵塵淵提出自己的看法。

  尚婕旻點下頭。「我真怕她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她是個自我壓抑滿強的人,除非她自己肯說,否則你怎麼退也逼不出話來。我和她相識十六年了,到現在我還是不瞭解她,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或要說什麼;可是她卻能很輕鬆的把我看得一清二楚,知道我所有的動作,包括我心裡想的、嘴上說的;而我,卻還是她最好的朋友咧!天!我真不知道我到底算是她的什麼朋友,我甚至連朋友的資格都談不上啊我!」

  「別亂想了,我們現在回去看看她吧,這樣你會覺得好過些。」邵塵淵拍拍她的手,安慰自責的尚婕旻。

  「謝謝你,塵淵。」

  「謝什麼,你可是我的老婆耶!」

  尚婕旻嗔他一眼。「誰是你老婆啊,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邵塵淵輕笑。「那拿筆來畫一畫不就成了。」

  「神經!不理你了。」尚婕旻忍住笑意,睨他一眼後起身離開餐廳。

  後頭的邵塵淵笑得嘴都裂開了。

  要穆嵐思去參加商業酒會倒不如叫他去表演一場脫衣舞秀還來得容易和情願——雖然這是imlrossible的事,但是不去又不行,誰叫他現在的身份是「駐法最高代表」——等於是分公司的「董事長」。

  寒暄之後,穆嵐思便躲進角落,思緒則飛回了台灣,他無法不讓自己去想情之所繫的席仲軒,同病相憐的冷冰心……

  半晌,穆嵐思終於將思緒拉回現實環境,一抬眼便看到有個男人正猛盯著自己瞧,那眼神令穆嵐思感到些許不安,於是穆嵐思輕咳一聲,試圖喚回那男人的注意。

  「你有問題要問我?還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穆嵐思以英文問他。他的法文不是很溜,所以他通常還是以英文為主、法文為輔,而此刻他希望那個男人懂英文。

  「你……瘦了。」那男人突然迸出這句話。

  「呃?」穆嵐思一聽到那個男人沒頭沒腦的回答時,他愣了一會兒,但立刻又恢復自若,他開始讓自己躲在自己的保護膜中。

  「抱歉、抱歉,我又說錯話了,真對不起。」他趕緊道歉。「你別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我們曾見過一次面,我對你的印象非常深刻,所以才會說出那句話的。」他像個被誣陷的小孩般解釋著。

  「我們見過面?可是我不記得我曾見過你。」穆嵐思皺著眉。他想不出那男人是屬於哪家和自己的分公司「菲迪」有生意來往的代表或總裁。

  「我不是你公司的客戶,但我們曾在一家露天咖啡座見過面,事實上——是我向你討位置坐的,還記得嗎?」好似能洞悉穆嵐思的心思,他解答穆嵐思心中的疑問並描述那天相遇的情景。

  原來是那個國籍白癡!穆嵐思在心裡嘀咕。

  「你忘了?我還說你是日本人,結果惹你不高興,你還記得吧?」他急急的問著,好像真怕穆嵐思忘記。

  「我怎麼會忘。」穆嵐思沒好氣道。

  「抱歉,那天我不是有意要這麼說的。」他再次誠心的道歉。

  「算了、算了,一直道歉的,多奇怪。」

  「法蘭·席斯,你呢?」他簡扼的說出自己的姓名並伸出手。

  「你叫我藍斯就可以了,那是我的英文名字。」穆嵐思回握他。

  「藍斯?為什麼要叫藍斯呢?」法蘭笨笨地問。

  「幹嘛?侵犯著作權法啊?」穆嵐思露出一絲不悅。

  「不是,當然不是。」法蘭笑著。他突然發覺自己很喜歡逗他生氣,喜歡他生氣的模樣以及在生氣時所說的字眼,喜歡看他因生氣而微鼓著臉、撇著嘴、瞪著眼的樣子,他覺得實在是太可愛了!不過他不敢說出來,不是伯穆嵐思會接人,而是怕他會忿而離去;而在此之前——搞不好還真會被他一頓好打。

  穆嵐思覺得這個叫法蘭·席斯的高大男人不是心智麻痺就是頭殼壞去,他竟然盯著自己傻笑?

  在被莫名其妙的被看了好半晌之後,穆嵐思認為自己已被看夠了;而且對這個酒會來說,自己也已露過臉、打過招呼,所以他不想再委屈自己待在這種令人窒息的場所,於是他沒「叫醒」法蘭便自行離去。

  沉醉在自己心思中的法蘭倏地「驚醒」,這才發現他的「憂傷天使」不見了——他剛剛在心裡幫他取了名字;他趕緊轉身走出陰暗,正好瞥到穆嵐思離開酒會。

  他顧不得禮節,緊接著跑出酒會,去追穆嵐思。

  他在門口外發現走在前頭不遠處的穆嵐思,立刻跑上前。

  「等等,藍斯。」法蘭在後頭喚著。

  前方的穆嵐思聽到了法蘭在叫他,但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的往前走。

  「席斯先生,你還有何貴事?」穆嵐思耐著性子問。

  「難道我們不能做個朋友嗎?」法蘭一臉誠懇。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朋友!」穆嵐思築起心牆斷然拒絕。

  法蘭並沒有因此而退縮、放棄。

  「前面右轉就是香榭麗捨大道,你一定還沒走過吧?走,我帶你去走一趟,晚上去可是別有一番風情哦!」他不再給穆嵐思拒絕的機會,逕直拉著他往前走。

  穆嵐思在後頭想抽回被握在法蘭手中的左手,但是這次法蘭·席斯握得很緊,他不打算再讓穆嵐思從自己身邊溜走——至少就今晚、此刻而言。

  抽不口自己手的穆嵐思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無可奈何外加羞怯臉紅的任由法蘭·席斯握著他的手。

  幸好這路上沒有太多行人,穆嵐思心想,而且也沒有人太注意這兩個大男人當街手拉著手走路。

  一到香榭麗捨大道底端,穆嵐思便馬上被兩旁絢麗的景象所深深吸引住,就連法蘭已放開他的手,他也渾然不覺。

  以前只能看旅遊圖片或聽人描述的夜巴黎,此刻竟然真實的展現在自己眼前;穆嵐思此時的表情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般,藍眸中充滿了驚奇、讚歎與欣喜。

  法蘭也同樣充滿柔情地注視穆嵐思,很滿意他喜歡這一切的神情。

  「走走吧。」法蘭柔聲道。

  穆嵐思遲疑的不敢往前跨出一步,他怕這一跨會使他自夢幻中清醒過來,彷彿眼前的這一切,只不過是場幻境罷了!

  法蘭似乎能洞悉他的猶豫,他笑笑再度握起他的手,往前走。

  這一走,穆嵐思才意識到這一切並不是幻境、不是假象,而是現實、是真象,他像個孩子似的興奮地看著大道上耀眼的霓虹燈和水晶燈,將大道上的劇院、餐廳、咖啡廳、服飾店……點綴得美輪美奐、碧麗輝煌。

  穆嵐思簡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這才發現台北的夜晚根本不算什麼,這裡才是真正的不夜城。

  看著穆嵐思滿臉欣悅的表情,身為法國人、住在法國長達三十二年之久的法蘭,也頭一次感受到自己國家首都的夜晚竟是如此的美麗,如此令人賞心悅目。

  法蘭不禁也慢慢地融入穆嵐思愉快的心情中。

  陶醉於夜巴黎景致的穆嵐思除了瀏覽各個商店的外貌之外,其實他的心裡仍有一絲的失落與哀愁。他正想著若是席仲軒也一起來到這裡,不知該有多好卜

  想到席仲軒,穆嵐思整個興奮的心情迅速地跌落谷底,再也提不起興致來。

  不知道仲軒現在在做什麼?是安分地待在公司上班?還是又不安分地跑出去偷懶?他依然和夏筱築在一起嗎?他們的感情好到什麼程度了呢?仲軒會選擇她當妻子嗎?仲軒是否還在生我的氣?他還記得我嗎?

  仲軒,你知道嗎?我多想和你一起走過浪漫的香榭麗捨大道,由底端走到凱旋門,就只有我們兩個;你能感受到我的心聲,我的呼喚,我的吶喊嗎?

  「怎麼了?不舒服嗎?」原本想再看一次穆嵐思滿足的樣子的法蘭,沒料到看到的卻是失了神、滿懷愁緒的穆嵐思;而他的問話也教穆嵐思猛然一驚。

  穆嵐思抬起頭,一臉迷矇地望著法蘭,而後他搖搖頭,哀傷的藍眸顯得更加憂鬱了。

  「你不是仲軒——」穆嵐思用中文低喃出這句話,他掙脫開法蘭的手,轉身跑著離去。

  這次,法蘭沒有追上前,他任由穆嵐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藍斯,你真的不知道你名字的意思嗎?」這次換法蘭低喃。

  他告訴自己,他一定會找到藍斯——不論用什麼方法和手段!

  「藍斯」在古法文的原意不就是指等待他人的人嗎?他想他一定會等到他的。

  「筱築,嫁給我吧!」

  聽到這句話,夏筱築本能地轉過頭「看」著她身旁的男子;呆愣了將近五秒之後,她噗哧一聲大笑起來,笑聲四溢,使得寧靜的午後公園頓時活潑熱鬧不少。

  「嗯,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我可以免費得到一隻會『說話』的『導盲犬』。」她笑著說。

  「筱築,我是認真的。」席仲軒再次開口,口氣中沒有半點虛假或開玩笑之意。

  夏筱築當然也不是個真聽不出席仲軒話裡認真、嚴肅語氣的笨瓜,只是她不想面對,更不敢面對。

  「不!」她一口拒絕,毫不遲疑。

  「不?為什麼?」早已在說出口之前,他就有了心理準備;只是……他沒料到她竟會答得如此乾脆,幾乎是毫不考慮。

  一直都非常樂觀、開朗的她歎了口氣,「天底下還有很多比我更好的女孩子,也有很多比我正常的女孩子,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找得到一個真正令你愛她的女孩子。」

  席仲軒此刻真想撥開她的腦袋,看那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

  「筱築,請你用『心』『看』著我!我像是那種口是心非,專說甜言蜜語的愛情騙子嗎?」

  「當然不是!只是……」

  「只要你相信我就好了,我要的就是這個。」席仲軒高興地打斷夏征築未說完的話。

  「仲軒,你不需要這麼做;而我,也不需要你這麼對我。」我是真心愛你的,但我不能束縛你照顧我一輩子。夏筱築在心裡加上一句。

  席仲軒深吸口氣,「那好,我不娶你,同樣的,我也不會再娶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女人!」

  堅決的語氣叫夏筱築心痛了。

  「仲軒,你……你這是何苦?一點都不值得啊!」她頭一次怨恨自己失明的雙眼,她多想親眼看看這個真心願為自己付出的男人一眼。

  「不!一點都不苦,也很值得。當我第一次認識你的同時,我就不斷地在心底問著自己,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你是這麼的奇特!一般人會因為自己的殘缺而怨天尤人,可你卻像是個溫暖的天使,樂觀、活潑,不怕艱難、努力向上,你就是這樣吸引我的。我愛的是你那顆善良而堅強的心,而不是你的外貌啊!」

  「仲軒……」她深情地喚他,雙手緊抱住席仲軒,感動的淚水自她的眼中滑落,她默許了。

  席仲軒也緊緊地摟住她,不放她走。

  「不過……當然啦,你一定有點後悔不能看到你這位又帥又俊的老公,對不對呀?」

  「哼!我才不稀罕咧!搞不好你長得像四不像或鐘樓怪人呢!」她皺皺鼻頭調侃他道。

  「好啊!敢說我這英俊的美男子是四不像或鐘樓怪人?看我怎麼治你。」說完,他使出一指神功。

  夏筱築癢得咯咯直笑,「哎……哎呀,不……不敢了……啦……」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重見光明的!」席仲軒允諾。然後他捧起夏筱築的臉,輕輕柔柔且充滿愛意的唇印上她的。

  好一會兒,他們才分開。

  「對了,我們可以寄帖子給嵐思,叫他回來。」她突然記起。

  一聽到穆嵐思的名字,席仲軒歎了一口氣。

  「我想——他不會回來的。」席仲軒幽幽地說。一想到那天他吼著穆嵐思並准許他的請求,他就懊悔不已。明知道當時已傷了穆嵐思的心,但他還是該死地轉過背,不看他。

  「仲軒,你覺得你和嵐思是什麼樣的關係?」

  「當然是好朋友,不過我們倒比較像兄弟一般。」他直覺地回答說。

  「那嵐思對你也是如此嘍?」

  「嗯。不過他對我多了點父親的情感成份在裡頭。」

  「哦。」她應了一聲。

  是嗎?像父親?她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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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7 15:33:2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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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經理,外面有位爾特·席斯先生說要見您,他沒事先預約,您願意見他嗎?」內線傳來秘書蘇妮的嬌嗲聲音,不過這對穆嵐思來說,根本就沒啥作用。

  「請他進來。」穆嵐思考慮一會兒後,冷冷地說。

  從剛開始主管這間公司起到現在為止,一想到那些女職員的愛戀眼光,他就感到一陣無奈——尤其是佔了地利、人和的蘇妮,噓寒問暖得十分慇勤;他苦笑地搖了搖頭,可惜她的慇勤錯了對象。

  門開了,爾特走了進去,打斷穆嵐思的冥想。穆嵐思忙站起來,走向前。

  「席斯先生您好,找我有何貴幹?」穆嵐思伸出手和爾特·席斯一握,領他到沙發坐著。

  嘖嘖!難怪老哥會這麼在意他,原來如此!爾特在心中想著。好一雙深邃的瞳眸!似乎隱藏著某種魔力,不知不覺地吸引人沉浸於他寶藍色的雙瞳中;白皙俊美的臉蛋有的是一股孤傲之氣,卻也隱露著憂愁和冷漠,像是個不易讓人看穿他內心的人,但卻又讓人忍不住想接近他、探索他,難怪……

  他想到法蘭為了找他,居然不惜祭出他「席斯財團」總裁身份動用了全巴黎的偵探社,而且還對每個偵探社又利誘又威脅地限定他們在三天內一定要找到一個黑髮、藍眼、白膚,身高一七八公分,名叫「藍斯」的東方混血男子;三天內沒找到人的話,那麼偵探社也就準備「關門大吉」吧,而且他還保證會讓他們永遠都不可能再「死灰復燃」。

  一想到這,他就差點克制不住的想大笑出聲!天曉得全巴黎可能會有多少個和他口中的「藍斯」相同特徵和外貌的人,而他卻限定偵探社在三天內就要找到他?不過他也真服了那些偵探社的辦事能力,居然真的在第三天就找到了「藍斯」!

  這時候的穆嵐思也趁機打量著和自己差不多年紀,長得也很帥氣的男子,只不過……他怎麼和某個讓自己十分討厭的人長得有點相似?

  「我來,是為了替我老哥拿張紙條給你。」

  「你哥哥?」穆嵐思一頭霧水,什麼時候認識了他哥哥自己都不曉得。

  「就是法蘭·席斯。」

  原來是他!穆嵐思在心裡沒好氣的嘀咕。

  那厭惡的反應同時浮現在他的臉上,令爾特感到好笑。看來他是個極容易將情緒寫在臉上的人,真好玩。

  「就只有這件事?」穆嵐思隨即恢復平常的表情。

  爾特很誠實地點下頭。

  穆嵐思快氣死了。「你回去告訴他,紙條我會看,可是不論他寫什麼,我都不會答應。」

  「我只是替他拿紙條給你而已,至於裡面所寫的內容和你答不答應……恐怕不在我的範圍之內,請你自己當面去對我老哥說清楚吧!」爾特一看到穆嵐思的臉色,忙著替自己找退路,他可不想成為法蘭的「代死羔羊」。臭老哥,竟然陷害我!他在心中罵道。

  「你——」穆嵐思氣結。

  「我把紙條放這裡,你慢慢看吧,我先走了。」爾特自他的西裝內拿出一張對折的藍紙,放在桌上,隨即起身離去。離開前,還不忘偷瞄穆嵐思最後一眼。

  穆嵐思氣忿地瞪著那張藍紙將近一分鐘,然後拿起它走回辦公桌。

  他猶豫了會兒,最後還是把它打開,裡面有著法蘭龍飛鳳舞的字。

  嗨,藍斯:

  你還好嗎?

  上次你突然離去,令我十分掛心,不知你

  現在是否較好些?

  我想見你,今晚八點,我在上次的香榭麗

  捨大道底端等你。

  我會一直等到你來為止,不見不散!

  祝順心法蘭

  一看完紙條,穆嵐思馬上將它丟在一旁,繼續處理他的公事。

  穆嵐思伸伸坐了一整天的腰背,他看了下鐘,八點半整。他看向窗外,外頭正飄著細細雨絲;萬盞的燈光,就和台北一模一樣。他揉揉眼睛,告訴自己,別再想了!

  甩甩頭,他再次將自己埋入還未做完的工作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穆嵐思終於合起最後一份文件,他疲憊地往後一靠,整個身子陷入大皮椅中。一股倦意襲上了他……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轟隆雷聲驚醒了穆嵐思,他猛地睜開雙眼,外面的細細雨絲不知在何時已轉變成傾盆雷雨。這時,他不經意的瞥到那張早已被自己遺忘在桌角的藍紙,他順手拿了過來,再將它打開看了一遍。

  不知怎地,他的心頭忽地一直反覆出現藍紙裡頭的最後一行字:

  我會一直等到你來,不見不散!

  又一聲雷聲打進他心中,他咬了咬唇,抓起衣架上的大衣,跑出公司。

  不見不散……

  鐘上的時間——十二點整。

  ……

  一路上穆嵐思心急如焚,他真恨不得把司機丟出車外,由自己來開;但他還是忍了下來,只是心中一片翻騰,連他都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如此的在意、掛念法蘭。

  他原本想讓法蘭就這樣站死、淋死、等死算了。

  可是……他又覺得不忍心,畢竟上次是他先丟下法蘭一個人回去的,他當然會擔心……

  擔心?他幹嘛要替我擔心?而我又幹嘛在意法蘭在為我擔心?哎呀!煩死了!他搖晃頭,想把所有惱人的想法搖出腦外。

  而前方的司機正抿著嘴在心底偷笑。他頭一次載到表情這麼豐富的外國乘客,所有的情緒全寫在臉上,讓人感到好玩不已。

  一會兒擔心,一會兒苦惱,一會兒蹙眉,一會兒瞪眼,一會兒又咬唇,最後以搖頭做結束。穆嵐思搖完頭,發現目的地到了,他趕忙叫司機停車,急急付過車錢後就下車往外跑,也不理會此刻正下著傾盆大雨。

  穆嵐思著急地在香榭麗捨大道上跑著,急急找尋法蘭的身影,好一會兒之後,他宣告放棄。心想:這麼晚了,一定走了……不見不散?哼!混蛋!可惡!

  他氣得沒察覺到自己已是渾身濕透,他忿恨地調頭轉身,準備離去,卻冷不防地一頭撞進一個人的胸膛;而且,雨也不下了?

  「就……就算是被……搶劫或是被債……債主……追……也不……用……跑這麼快……吧?」法蘭邊喘著大氣邊急忙地說。

  穆嵐思猛地抬頭,看到的是法蘭一雙關切的綠眸。

  「你還沒走?」他冷冷的問。

  法蘭換口氣。「我說過我會一直等你來就一定會等到你來,可是誰知道你竟然真的讓我等了那麼久?四個多小時耶!而且你一來,就像逃難似的一直跑,害我在後面一直追;叫你,你又沒聽見。幸好你自動停了下來,否則我一定會累死的。」

  穆嵐思不吭一聲。

  「咦,你怎麼沒帶傘?全身都濕透了!得趕快換下衣服,不然你會感冒的!」法蘭嘰哩叭啦地說道。

  穆嵐思後退一步,突然像狗一樣的甩動著,將身上的雨水全抖動出去,灑了法蘭一身也是水。「喏,還你的,要感冒就一起來吧。」他不急不徐地說。

  法蘭不生氣的反而哈哈大笑。

  「先走吧,不然真的會感冒了。」他又拉穆嵐思回傘下,領他到停車的地方。

  法蘭帶穆嵐思回自己家;一回到家,法蘭便馬上推著穆嵐思進浴室。

  「快去沖個熱水澡,衣服我待會兒會拿給你。」他將浴室門關上,接著去找要給穆嵐思穿的衣服。

  他敲了浴室的門,「藍斯,開一下門,我拿衣服來給你了。」

  只見浴室的門開了一條小縫,只足夠伸出一隻手的寬度,穆嵐思就這樣的只伸出一隻手在門外,等著拿衣服。

  法蘭怔了下,不過仍是很快的回過神,把衣服塞給穆嵐思;浴室的門又關了起來,他笑著搖頭,走到酒吧,替自己倒了杯CH·SOCIANDO一MALLET,也替穆嵐思倒一杯。唉,東方男孩!他想。

  過了一會兒,穆嵐思走了出來。衣服的袖子捲了三層後才適合他手的長度,原本用發膠往後梳的自然卷劉海則因剛洗了頭而松垂在額前,使得他原本刻意隱藏的一張BABYFACE頓時顯露了出來。

  法蘭見他濕著頭髮,又跑進臥室拿出一條大毛巾,披在他頭上。「快擦乾,不然會感冒。」

  穆嵐思瞟了他一眼。

  「你還真像是個老媽子,囉哩囉唆,嘮嘮叨叨的。」他擦了擦頭髮。

  法蘭淡笑而不反駁。手上的酒遞給他:「這杯給你,喝了暖和些。」

  穆嵐思端起杯子聞了一下,酒精的濃烈差點使他一聞就「醉」倒了,他急忙將杯子放回酒吧上。「我不喝酒的。」

  法蘭只好起身,走向廚房。

  穆嵐思則趁機打量一下他的房子。

  不一會兒,法蘭返回酒吧。

  「小孩子不喝酒,只有喝熱可可牛奶了。」他遞給穆嵐思,穆嵐思接過手。

  「糟老頭子才喝酒。」穆嵐思毫不客氣地反譏。

  對於他的話,法蘭僅是笑了笑。

  「喂!你這麼處心積慮的想見我,到底有何目的?」穆嵐思絲毫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

  「我只是想和你做個朋友。」法蘭說出一半實話。

  穆嵐思若有所思地看他。「不止吧?我知道你沒說實話。」他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出法蘭對自己絕不會只是想要單純的交朋友而已……

  法蘭看到穆嵐思眼中所隱藏的深沉心思。瞬間,他明白一件事。

  「他知道你的感情嗎?」法蘭小心翼翼試探性地問。

  穆嵐思只是苦笑搖頭。

  「你沒說?」

  「我不想連這二十一年來的友情也一起陸進去。」突然他覺得有些睡意,睏倦地回答法蘭的問題。然後趴在吧台上,偏過頭。

  「所以你來法國工作也是為了躲避對他的感情?」法蘭仍繼續且假設的問。

  「嗯。」穆嵐思應了一聲,細小得幾乎讓人聽不到。

  法蘭奇怪於他的聲音,於是喚了他幾聲,但穆嵐思並沒有接腔。法蘭走到他身旁,才發現原來他已睡著了。他好笑地搖頭,輕柔地抱起穆嵐思,走向客房,小心地將穆嵐思放在床上,替他蓋好被子。

  「回來了?」一聲音自黑暗的客廳中傳出。

  冷冰心走進客廳,看見尚婕旻坐在沙發上。

  「還沒睡?你不怕明早又起不來?」牆上的鐘指著凌晨兩點。

  「我想和你談談。」

  「談?太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談。」她往房裡走。

  「明天再談?」尚婕旻不自覺地提高音量,「朋天你又會在這個時候回來,然後再叫我明天談,這樣我們到底哪一個明天能談?」

  「婕旻,你沒問題吧?」冷冰心停下腳步,轉過頭。

  「我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你!冰心,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每天都三更半夜才回來,而且還一身酒味?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你自己?傷害你自己的健康?」她有些火大的吼。

  「我好得很啊!」冷冰心輕鬆地聳肩,「我只是在體驗『黃菊枝頭生曉寒,人生莫放酒杯乾。風前橫笛斜吹雨,醉裡簪花倒著冠。身健在,且加餐。無裙歌板盡情歡。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這首詞的意境罷了!沒什麼。」冷冰心慢條斯理地回答尚婕旻,而且還有心情吟詞。

  尚婕旻快瘋了。她一直在告訴自己忍耐,要克制住脾氣,才不會弄巧成拙。

  「冰心,你要是有什麼困難或心事,你可以說出來,我們會幫你解決的。」尚婕旻苦口婆心地勸說。

  冷冰心注意到了尚婕旻剛才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她也明瞭另一人指的即是邵塵淵。

  她牽動下嘴角。「不必了。」

  尚婕旻真的差點就失控,只見她拚命地反覆吸氣。吐氣,直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是不是和嵐思有關?自從他去了法國之後,你也開始變得很反常,你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嗎?」

  「我說我好得很,你不用管,OK?好了,我很累,想去休息了,行嗎?」冷冰心耐著性子。

  「不行!」尚婕旻擋住她,「這樣我們根本就沒有談到重點,今天你一定要說出原因才行。」口氣非常堅決。

  冷冰心不理她,往右移一步,可是尚婕旻卻也跟著移一步,還是擋住了冷冰心。

  「婕旻?」冷冰心微蹙眉頭,抑制住漸升的怒火,平靜的說。

  尚婕旻咬住下唇,這次她是下定和冷冰心對抗的決心了。

  「讓開!」冷冰心冷峻地吼了一聲,瞇著的雙眼儘是一片寒漠,足以使炙熱的沙漠變成一片冰霜之地。

  尚婕旻完全怔愣住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那話、那眼神、那語氣會是來自她相識了十六年而其間從未發生過任何大爭吵的好友、好姊妹的冷冰心!

  淚自眼眶中奪出,如同泉湧般傾洩……

  冷冰心強制住想衝上前摟住她的衝動,而選擇了推開她快步走進臥房。

  尚婕旻死命地咬住下後,不許自己哭出聲,但卻讓淚水愈落愈多。

  一雙強壯有力的手輕輕地摟住尚婕旻,將她扳向他,讓她靠人他結實溫暖的胸膛,雙手有力地環抱她,給她支柱。

  「噓……不哭……冰心喝醉了,你別把她的話當真,乖,不哭了……」邵塵淵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慰她。

  沉靜的客廳傳出邵塵淵的輕聲慰語與尚婕旻的低聲啜泣;而這些,全都像針似的刺人冷冰心的心口中。

  貼在門背上的她——淚,也無聲無息地自她的眼中滑落……

  當內線電話響起時,恰好把正在偷懶休息的穆嵐思嚇了一大跳,他吁口氣按下鍵,裡頭傳出蘇妮慣有的嬌嗲聲音。

  「總經理,外面有位法蘭·席斯先生堅持要見您。」

  一聽到這個名字,穆嵐思翻白眼地撇下嘴。

  「好吧,讓他進來。還有,不用送咖啡進來了。」他純然一副公式化口吻。

  「……是。」另一頭傳出不大高興的音調;因為這次她不能藉送咖啡的名義,偷偷瞄望她的上司。

  上次在法蘭家過一夜的穆嵐思,在隔天清晨天未亮時,便離開了法蘭的家,臨走前只留下一張道謝的紙條在房內床頭上。

  門開了,法蘭走了進來。

  「你來這幹嘛?你到底有沒有工作?還是你是無業遊民?」穆嵐思將身子靠進皮椅中,開口就是一串問題。

  「當然有工作,我在大學擔任經濟學的教授。」他趕緊洗刷被冠上無業遊民的招牌。

  「那天你幹嘛不去上課,往我這裡跑?」

  「下午剛好沒課,所以就想到來看你了。」那天早上他醒來後,到客房一看,找不到穆嵐思的人,直到在床頭上發現留下的紙條,他才知道穆嵐思早已離去。而距離那天,已經過了三天

  穆嵐思瞪他一眼,沒好氣道:「無聊。」

  「其實我是為了另一件事來的。」法蘭頓了F才說。

  「有話快說,我忙得很,沒時間陪你玩遊戲。

  「你都是住在希爾頓飯店,對不對?」

  「嗯。」穆嵐思點頭;既然他都有本事讓爾特找到這裡,對於他知道自己住在希爾頓一事,他也就不再感到意外或驚訝。

  「現在我有個提議,可以幫你省下住飯店的大筆費用,如何?」

  「什麼提議?」

  「就是……」他忽然停住不語。

  穆嵐思快沒耐性了,他狠狠瞪法蘭一眼;法蘭見狀,趕緊說:「你可以搬來和我一起住,這樣不就可以省下每天住在飯店的高額費用了?」

  誰知……他卻看見穆嵐思正以最高度的不信任及狐疑的眼神瞅著自己看,而且那雙原本漂亮的藍眸還因懷疑而瞇得都快黏在一起了。

  「別……別這樣看……我嘛!」法蘭僵笑說。

  穆嵐思冷笑兩聲。

  法蘭又開口道:「我是真的純粹只想要你搬來和我一起住而已。因為我想,即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卻又讓你住在飯店內,我覺得我好像不夠意思,又恰巧我的房子還有空房間,所以才想請你搬去我那兒。一來你可以不用再每天花費一筆可觀的住宿費,二來你可以有個說話的伴,而我也是,所以我才會有這個提議的!」他趁此好機會,快速又不再使之更加深誤會地解釋,好證明自己的清白。

  穆嵐思不點頭也不搖頭的不表示任何意見。

  法蘭見他沒啥反應,只好使出最後一招——「殺招」!

  「藍斯,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就……」

  「就怎樣?」穆嵐思被挑起興趣,擺出一副等著看他想怎樣的表情。

  「我就在這裡絕食靜坐抗議,直到你答應為止!」法蘭說得十分堅定和堅決,而且還真的立刻往地上一坐,以示實行。現在的他只手上缺少一面抗議牌子而已。

  穆嵐思饒富興味地瞟他一眼。「好吧,那你請便,順便謝謝你替我們公司看守,拜拜。」

  法塵一聽,連忙從地上站起,衝到穆嵐思面前,按住他握在門把上的手。

  「你要去哪裡?」

  「我?」穆嵐思既有趣又好笑的打量法蘭。「當然要下班嘍,還幹嘛!」

  「你不准走!」法蘭急得哇哇大叫。

  穆嵐思則是若有所思、含意深長地盯著法蘭足足有一分鐘之久,接著他不急不緩地開口:

  「你不許我走,我怎麼下班?再說……我要是沒法下班,我又怎麼能夠回飯店收拾我的行李?」他一連丟下兩個問題給法蘭。

  「回飯店收拾行李?不!我不准!」法蘭會錯意地不答應,他以為穆嵐思要換另一家飯店。

  「你不准?」穆嵐思裝出一臉不解。

  「對!」法蘭強硬又斬釘截鐵的回答。

  「唉——」穆嵐思此時卻重重的長歎一聲,歎得法蘭莫名其妙。

  穆嵐思不經意的偷瞄法蘭一眼。「幸好我還沒向飯店退房,否則我今晚不就得露宿在浪漫花都巴黎的街頭了,真是幸好啊!」他以間接的方式暗示法蘭他已答應住進他家的邀請,剩下來的……就看法蘭的智商了。

  「露……露宿……」法蘭仍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的吶吶重複,腦子也隨即轉了起來,然後忽地大叫一聲。「你……你答應了是不是?」

  他既緊張又充滿期待的望向穆嵐思,那樣子活像是期望求婚成功似的。

  穆嵐思終於再也忍不住的縱聲大笑。

  「小築,我已經安排好今天下午做檢查。」

  夏筱築咬咬唇。「仲軒,我們取消它,好不好?」

  「取消?為什麼?」席仲軒在她身旁坐下。

  「我……我怕。」她老實回答。

  「傻丫頭,有什麼好怕的?只是檢查而已,別擔心那麼多了。」席仲軒柔聲安慰她。

  夏筱築依舊不安地絞著雙手。「可是……萬一檢查出來,成功的機率不高,那……那要怎麼辦?」

  「小築,不管怎樣,我都愛你,而且我也要娶你,只是……我覺得也許我們該來試一試,搞不好成功的機率是百分之百也說不定啊,對不對?」

  「可……」

  「小築,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也對我有信心,好不好?」

  「我……」其實她是怕萬一檢查出來的機率要是太低,席仲軒便會離她而去;而這,也是她最不敢去面對的事了。

  席仲軒輕笑了下。「我再告訴你最後一次,我愛的不是你的眼睛,而是你的心。只是我覺得任何事都要嘗試,也許會遇到挫折和失敗,但不論結果如何,至少我們試過了,這就夠了,不是嗎?而且你不是已經得到一隻全世界最英俊、最帥氣的『導盲大』了嗎?所以,這就好了,嗯?」

  聽完他話,夏筱築忍不住笑出聲。

  「笑什麼?」

  「我終於知道你的特點是什麼了。」

  「哦,是什麼?」席仲軒興趣濃厚的急欲知道。

  「是……」夏筱築故作神秘的停頓一下。「有點『顏色』的『水仙花』。」

  「呃?哦,好啊!你敢間接笑我有自戀狂,看我怎麼修理你。」席仲軒愣了下才恍然大悟的大叫。

  「不公平!你欺負我看不見。」她趕緊抗議。

  「抗議無效!」他道。

  接著他使出一指神功,搔她的癢,惹得夏筱築哇哇的討饒。

  「相信我,好嗎?」他停住手,低喃。

  「嗯。」她輕輕的點下頭允諾。

  席仲軒深情地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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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7 15:33:49 |只看該作者

9

  「我是樓貝芃,您好。」樓貝芃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卻是不作聲。

  「請問您哪位?有什麼事嗎?」樓芃耐著性子問。

  電話另一端好半晌才傳出聲音。「我……」

  「冰心嗎?嗨,有什麼事?」特殊的嗓音,樓貝芃一聽就知道是誰。

  「我是想問你……你……今晚有沒有空?」冷冰心的聲音顯得有些猶豫。

  「今晚……你稍等一下,我看看。」樓芃迅速地翻著行事歷,看見上面是一列空白。「今晚沒事。」

  「那好,我……我在老地方等你,打擾了,再見。」還未給樓貝芃任何回答的機會,冷冰心即刻掛上電話。

  「冰……」樓貝芃看著手中的話筒發呆,好一會兒後她才掛上電話。

  「老地方?該不會又……唉!你這根本就是在慢性自殺啊!」她搖搖頭歎氣。

  一下班,樓貝芃便匆匆忙忙地趕到冷冰心說的老地方——PUB。

  「你再這樣喝下去,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她拿走冷冰心手上的酒杯。

  「既然我狠不下心選擇短痛,只有繼續長痛下去了。」她拿回被拿走的酒杯,啜了一口。

  「你這——何苦呢?雖然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而且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隱私和秘密,可是——你若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或許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忙,可是我想我會是個好的聽眾。」

  「你談過戀愛嗎?」冷冰心眼眸凝著剔透的酒杯,有些茫然。

  「有啊,不久前才剛分手。」雖仍會心痛,但至少她已能灑脫的接受這個事實。

  「抱歉。」

  「沒關係,我已經可以慢慢接受這個事實了。」樓貝芃不介意一笑。

  突然之間,空氣中沉默了下來,PUB內優雅的音樂聲傳人她們的耳中。她不懂自己為何要叫她來PUB,更不知道該和她聊些什麼,只是——只是希望身旁能有個人在,如此而已。

  或許是想藉此填補心靈上的那分空虛與失落吧!

  其實在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也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或出現。

  心裡很煩、很問,很想找個人談談或聊聊以抒發煩鬱的心情;但卻又不想說出,只想有個和自己最談得來的知交陪在自己身旁,什麼話都不用說,彷彿所有的言語和心事都能透過心靈感應而相互交流。

  過一會兒,心情轉好後,也就沒事了。

  雖然這種現象對其他人而言,是較少發生的;但對於冷冰心來說,這可就算是家常便飯,遇之隨之了。

  始終冰冷如一的她,心中缺少的正是太陽!

  一個只單獨為她綻放光芒,溫暖她心房、溶化她冰霜的太陽。一個仍不知掉落在何方,出現在何處的太陽。

  「對了,你從事哪方面的工作?」樓貝芃問。

  「我?醉生夢死、無拘無束業!」

  「啊?」樓貝芃睜大一隻眼。

  冷冰心源她一眼,看到她的反應後覺得好笑。「爬格子的,瞧你嚇的。難道你以為我在做兔女郎啊?若真是這樣,倒不如說我是野女狼還來得貼切。」

  「啊!你是作家?」樓貝芃更不可置信的驚呼出聲。

  「有這麼不可思議嗎?」冷冰心揚起一邊的唇角,似笑非笑地說。「看你驚訝成這個樣子,好吧,今天來個買一送一!再告訴你一件事——我是讀森林系畢業的。」

  樓貝芃的嘴更是因成了大O型,一臉詫異地直盯著冷冰心看,彷彿她是火星人似的。

  然後,她突然笑了出來。

  「對……對不起,我不是在笑你的工作,抱……歉。」她一邊笑一邊道歉,口齒有些不清。

  冷冰心點頭,表示她接受道歉。「隨你吧。」

  好不容易樓貝芃才止住了笑。

  「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有意要笑你的,只是一時忍不住,不好意思。」她清清喉嚨,誠心道。

  「沒關係。」

  樓貝芃端詳著她。「人要經過長時間的相處、交往,才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實,」這道理真是一點也沒錯。我在想,你筆下的角色、風格一定是屬於活潑、俏皮、幽默的,對不對?」

  「何以見得?」冷冰心斜睨她,她被激起興趣了。

  「其實我也是猜的啦,也沒把握對或不對。」樓貝芃笑道。「因為我覺得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兩種不同的性格和個性;有的人表面嘻嘻哈哈,一副樂天派的樣子,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也許是個心思細膩、多愁善感的人;而有的人表面冷若冰霜、憂愁嚴肅,說不定在他的心中卻是隱藏著熱情、風趣的細胞呢!你說是不是?」她轉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看向冷冰心,期待她的發言。她想,自己會釋懷和君伶的那段情,也許是因為遇上冷冰心的緣故吧!

  「那麼言下之意……你認為我是後者嘍?」

  樓貝芃點頭。「不過,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也許你書裡的風格表現的還是你最原始的個性,這也說不定。」

  冷冰心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但事實上——樓貝芃猜得一點也沒錯。

  在她小說中的每個角色,的確個個都是活潑、可愛、又令人發笑的個性,風格和劇情亦全是令人想像不到的爆笑和有趣的情節;只是——她仍不忘安排一位和自己外表、個性一模一樣的角色在其中,算是——虛幻中有真實,真實裡難脫虛幻吧!

  樓貝芃見冷冰心不開口,只好由自己先動口了。

  「你知道嗎?我剛才在想,你真的很奇特耶!」她試著找些輕鬆的話題聊。

  冷冰心淡笑一下,仍不表示意見。

  沒辦法,樓貝芃只好獨自說下去。「有沒有人說過你像是個萬花筒般的多變?」

  「沒有。不過倒有個人曾說過我像是北極上的太陽。」

  「哦!那……那個人呢?」樓貝芃感興趣的問。

  「他?他差點被我從陽明山上踹到山下去。」冷冰心這時才記起已很久沒聯絡的穆嵐思,也開始想起不知他過得如何。

  「哇!那我不就成了第二個被害人了?」樓貝芃誇張地說。

  冷冰心瞟她一眼。「放心吧,我不會特地多此一舉的把你從這裡帶到陽明山踹下去,頂多……讓你從這裡飛到外面馬路上罷了,這樣比較實際、快速。」

  「好狠哪!真是壞心腸。」樓貝芃不滿地嘀咕。

  結果,冷冰心忍俊不禁地笑出聲;接著,樓貝芃也抑制不住的噗哧出聲,兩個人頓時笑了開來,愉快的氣氛慢慢地在她們之間擴散。

  冷冰心第一次忘了尚婕旻的存在。

  「夏小姐,經過我們詳細的診斷與檢查,你恢復視覺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而手術成功率是百分之八十五,換言之,也就是你如果動手術,恢復視覺的機率會非常大。」

  「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夏筱築高興地驚叫。她從沒想到成功率竟會這麼高,以至有點難以置信。

  一陣爽朗的笑聲由門外傳人房內。「夏小姐,你問的問題未免太可愛了吧?有哪位醫生會開這種玩笑的?而這個問題……我可也是第一次聽到的哦!」沙啞的嗓音在寧靜的病房中顯得特別性感,也特別好聽。

  「哼!你笑吧!等我手術成功後,我們再來算總帳順便結利息。」夏筱築偏過頭,不理他。

  「這麼凶啊?那我要先找好醫院的避難方向指示,以利於我逃生專用。」席仲軒輕笑說著。

  站在一旁的醫生也抿著嘴在笑著;他當然知道這是這對寶貝情侶「罵是愛」的戀愛哲學。

  「好了,別讓醫生著笑話了。」席仲軒率先投降,他看到了醫生羨慕的微笑。

  「你還好意思說。」她回嘴。

  「對了,李醫生,請問手術安排在什麼時候進行?」席仲軒改為一本正經。

  「時間我訂在下禮拜二,這段時間內,夏小姐,你要盡量放鬆心情,生活作息要規律,盡量到戶外走走,量重要的是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嗯?」說完,他退出病房,讓他們兩個單處。

  「怎麼?還在緊張?」

  「廢話!這種大事,當然緊張。」她沒好氣道。

  「別擔心,醫生不是已經說過成功率很高的嗎?你就乖乖聽醫生的話,放鬆精神,保持心情愉快,好不好?」席仲軒柔聲地說。他自己也很緊張,他怕萬一手術不成功,他不知道夏筱築是否還能再經得起二次「傷害」——雖然她是個樂觀的女孩子。所以他將害怕隱藏在心底,由自己默默承受,而以堅強的心,面對她。

  「在想什麼?」

  「想你。」他老實的回答。

  「少來,我才不相信。」她扮個鬼臉。「我常在想,要是手術真的成功了,那時候,我第一眼最想看到的人是誰,你知道嗎?」

  這還用問,當然是我!席仲軒充滿自信地的想。

  夏筱築頓了一下才開口。「我第一眼最想看到的人是……」

  我!席仲軒在心底忍不住的大叫。

  「嵐思。」

  「對!是嵐……」席仲軒猛地停住口,「什……什麼?」怎……怎麼會這樣?不!我一定是聽錯了,對!聽錯了!席仲軒簡直快瘋了似的無言的大吼大叫。

  「可愛、親切、美麗、溫柔、善良、大方、嫻淑……的親愛的小築築,你剛剛說想要看誰?我沒聽清楚耶,麻煩你再說一次好不好?」席仲軒把立即浮現在腦中的「諂媚」字眼全都用上。

  夏筱築聞言大笑,「喲!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油腔滑調、甜言蜜語的呀?」她逮到機會消遣席仲軒。

  「我一向都是如此的啊!你若要聽,我以後每天。每分、每秒都會說給你聽的。」當然啦,你若要說我下流、諂媚、卑鄙、自大……也無所謂啦!他在心底加上這句。

  「是嗎?不許賴皮哦!」

  「當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拍拍胸膛保證,隨即又想到了正事,急問:「快說,你剛剛說你第一個想看的是誰?」

  「穆——嵐——思,你的哥兒們。」她一個字、一個了清楚的說。

  「為……為什麼?」在遭受巨大的打擊之後,這是最直接的自然反應句;席仲軒當然也不例外,他呆呆的問。「你……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嵐思了吧?」

  夏筱築一聽,快昏倒了。她真想拿顆相蓮狠敲席仲軒的腦袋瓜!「什麼跟什麼啊!你扯到哪裡去了?我哪有可能喜歡上他嘛!天啊!」

  「那為什麼你最想看的是他?我呢?為什麼不是我?」他可憐兮兮的抱怨,惹來夏筱築一陣大笑。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才又開口;而且是一本正經,毫無玩笑之意。

  「嵐思長什麼樣子?」

  「筱築……」

  「回答我。」她堅定的口氣讓席仲軒亦不敢再用開玩笑似的口吻說話。

  「漂亮,卻不失男子氣概,可是有時又很孩子氣。有顆溫柔又不安的心,是個純真的天使,卻又故意擺出一副冰冷、孤傲的模樣,有時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天使還是惡魔。不過,我知道其實這只是他的武裝和偽裝罷了,他只是害怕自己受到傷害。還記得第一次和他相遇時,我們才七歲,那天,他又被村子裡的幾個壞孩子欺負,只因他是個混血兒的私生子。後來我經過那裡,恰巧看到這一幕,於是我立刻見義勇為地加入,幫他打跑了那群壞孩子。當我得意地對那些壞孩子報上我響亮的名字之後,我轉過頭去,看到的是他縮著小小的身子卻十分倔強的表情,我也才發現他的藍眼珠。

  「天哪!那雙眼睛真的好深邃,搭著他過分漂亮的臉蛋真是『人間絕色』,但卻也閃著不安、不信任、孤獨和哀傷的眼神,令人油然升起想保護他的慾望,於是我告訴他我們做朋友好不好?你絕對想像不到他當時的反應有多誇張,他的一雙眼瞪得老大,嘴也是;我當時真怕他的眼珠子會因此而掉下或下巴脫臼。然後他猛點頭,也不怕頭會斷掉或扭到似的一直點頭,嘴裡一直說:『好、好、好。』那時我也被他感染了,直笑個不停,從那時候開始,我便暗自發誓一定要好好的守護他,不讓他再受到一丁點的委屈、傷害或被人欺負,我也做到了;可是,最後傷害他,讓他受到委屈的人卻是我自己……」席仲軒一口氣說出他對穆嵐思的感覺,溫柔的語氣到最後轉為輕聲的呢喃。

  「他愛你,是吧?」她輕輕的啟口。

  「嗯。」席仲軒沒聽出夏筱築話中的另一層意思。

  「你也愛他?」

  「當然!二十一年似親兄弟的感情,是怎麼斷也斷不掉的。」

  夏筱築沒有接話。是嗎?我看世界上就只有你這個感覺神經智障的人才會認為嵐思對你的愛是「手足之愛』吧!她心裡想著。

  「筱築,你最近為什麼老是問我有關嵐思對我的感覺和他的事?出了什麼事嗎?」席仲軒緊張的問。

  「仲軒,答應我一件事,好嗎?」她避而不答。

  「好啊,你說,我一定做到。」

  「你答應我,以後不論發生任何事,都絕不拋開嵐思,丟下他一個人好嗎?」

  「筱築,你為……」

  「答應我!」她激動且堅定的懇求。

  「好……你別激動,我答應你,可是,你能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別問,你只要答應就好了,其它的就別問。」她抱住席仲軒,將頭埋在他溫暖、結實的胸膛中。她能做的就這些了,她不想任何人受到傷害,尤其是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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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7 15:34:4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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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電話響起,接的人是冷冰心,她難得今天在家。

  「喂,請問冷冰心小姐在嗎?」

  「我是,哪位?」

  「……」電話另一頭突然靜了下來,但那人卻在想:沒改變嘛,還是一樣的語調。

  「再不出聲,我要掛了。」冷冰心下最後通碟。

  「喲,寶貝!脾氣還是這麼大啊?小心沒人要哦。」他揶揄冷冰心。

  「嵐……嵐思?」冷冰心驚訝地大叫。

  「小聲點,冰心,我的耳膜都快被你震破了。」穆嵐思將話筒拿離自己兩尺遠。

  「你這王八蛋!去那麼久也不打通電話來,害我每天都在等你的消息,混蛋!」冷冰心氣得不文雅地咒罵。

  「小姐,淑女點。」穆嵐思在另一端撫著頭。「我才剛接手分公司,當然會比較忙,沒時間和你聯絡,我也很急啊。」

  「是——嗎?」冷冰心拉長聲音,「聽說你退了飯店,是不是有這一回事?」

  「你……你怎麼會知道?」

  「當然會有人自動跟我報告的啊,而且……那個人也在問我你的下落,可惜的是……我哪知道你死到哪去了!」前面懶洋洋的音調到最後一句時又吼罵起來。

  穆嵐思頓了下。

  「他……好不好?」原本他告訴自己不再過問的,但……終究還是問了。

  「你這不是廢話!問這什麼智障問題!」冷冰心忍不住的噱他。「對了,你現在住在哪裡。」

  「朋友家。」他不理會冷冰心回答中的前一個答案。

  「朋友家?」冷冰心壞壞的笑了。「這麼快就有朋友啦?而且還好到住到人家家裡?招吧!是男朋友吧?」她極曖昧地問。

  「不是!是……是普通的男的朋友。」穆嵐思趕緊否認。

  然而他否認得也沒錯;自從上次事件之後,他們之間已經比較能夠坦然自若的相處和說話,縱然有時仍會有些不自在,但至少已可以不必再每天都玩「躲貓貓」的遊戲。

  「嗯哼!普通的男的朋友?撇得可真清楚啊,可見這其中一定大有問題!」冷冰心在這端不急不徐、慢條斯理的挖掘「內幕」。

  另一端的穆嵐思則是紅著臉的不安急躁。

  「沒……沒有,沒有問題啦!」他急得跳腳大叫,把在廚房準備晚餐的法蘭也吸引出來,坐在他旁邊。

  ——怎麼了?法蘭用筆寫在紙上。

  ——沒事。穆嵐思也寫在紙上回覆。

  因為穆嵐思和冷冰心是用中文交談,所以法蘭才會不知他們所云。

  「否認得這麼快,一定有什麼秘密,快點老實招來!坦白從寬。」

  「哇——真的沒有啦!」他哇哇大叫。「還說我,你自己不也對婕旻……」

  「別提她!」冷冰心口氣冷漠地打斷穆嵐思的話。

  「怎麼了?吵架了嗎?」他嚇一跳。

  「沒什麼。喔,對了,我可能會搬家,所以你把你的電話給我,等我一切都安頓好後,我再打電話給你,告訴你我新的電話號碼。」

  「搬家?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搬家?你要和婕旻一起搬走嗎?」穆嵐思既著急又擔心的問。

  「我說過別提她!」冷冰心吼了出來。

  穆嵐思一陣諸愕。

  法蘭雖然聽不懂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但聽到冷冰心響亮的吼聲時,他蹙緊了眉頭。

  冷冰心深吸幾口氣,吐出:「抱歉,嵐思,我不是有意吼你的。」

  「沒關係,我也有錯,我不該一直追問你你所不願說的事。」他諒解的說。「不過不論如何,你一定要給我你的聯絡電話和地址,好嗎?」

  「當然!我才不像某個混蛋咧!」

  「好了啦,我的大小姐,你就別再挖苦我了嘛。」他求饒道。

  「嗯……好吧,看你也怪可憐的,不挖苦你了。」她一副大人大量。

  穆嵐思受不了的笑出聲。

  「還有,嵐思,有件事……雖然殘忍,但我想……我還是必須讓你知道,畢竟……你也有知道的權利。」她一改正經。

  「什麼事你得講得這麼嚴重?還用殘忍?」同樣感受到異狀,不過他故作輕鬆。

  「仲軒他要筱築動手術,而檢查的結果成功率很高。還有……仲軒也已向筱築求婚,筱築也答應了,所以……他們決定,只要動完了手術,不論成功與否,他們都決定結婚,但是婚禮……會等你回來之後才舉行。」冷冰心不帶一絲感情,很平淡的說出。

  電話另一端是一片靜默。

  此刻穆嵐思的心裡僅能用八個字來形容——睛天霹靂、萬劫不復!

  好像電話費不用付錢似的,兩邊都沒有人吭聲;冷冰心是,穆嵐思就更不用說了。

  法蘭看出穆嵐思的不對勁,也感覺到他身子的僵硬,他將雙手輕壓在他的肩上,給他安慰,也給他支撐。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穆嵐思好不容易勉強自己挺住欲墜的身子,強力嚥了咽喉頭——

  「如果我這輩子都不回去,他們是不是也就一輩子都不結婚?」他粗嘎地問,聲音中透露出些許藏不住的哽咽。

  「嵐思……」縱使不忍,這仍舊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冷冰心不禁在心裡頭歎了口氣。

  他不答話。

  「嵐思,你是在開玩笑的吧?」即使知道自己問的是件極為白癡、愚蠢的事,她還是得問。

  穆嵐思深吸口氣。「對啊!被我唬到了吧?呆!剛才還敢大聲罵我,笨!」

  他從不曉得強顏歡笑竟是這般困難。心好痛,好苦,有如千根細針,有如萬隻螞蟻,一針一針地刺,一口一口地啃噬,流出一滴一滴的血,似無法停止地愈滴愈多,愈流愈快;想哭,卻哭不出來,流不出的淚水化為血般的往心頭落,滴滴都是瓦解的愛,滴滴都是破碎的情。

  「冰心,謝謝你讓我知道這個消息,我會挺過的,你放心——雖然好像有點困難!」他自我解嘲地說,語調淨是強裝出來的不在乎。「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結束談話,否則『房東』會宰死我的。如果你有了新的地址,別忘了要告訴我哦,OK?就這樣了,拜拜。」趁著還能自制的時候,他快速地結束和冷冰心的電話。

  說完電話,他先是呆著木雞地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連法蘭從他手中拿走話筒放好,他都渾然不覺。

  「藍斯,你還好吧?」法蘭輕輕拍拍他的肩。

  穆嵐思回過神來,苦笑了下。

  「我很好,只是有點累,我想先去休息下。」他挺直背脊,筆直地走向房內。

  關上門,將自己往床上用力一丟,身子便陷入柔軟床墊的懷抱中,雙睛直楞楞地盯著天花板,瞳中是空洞、是無神、是茫然的,他應該大吼大叫,應該悲憤哀痛,但他沒有!此刻他只覺得他是心如死灰,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受。

  他不知道他躺了多久,空想了多久,他只是感到好累、雙眸忍不住疲憊的慢慢合上,在失去意識之前一刻,他告訴自己,真希望就這樣的永遠不要再醒來了!

  門外——

  法蘭一臉憂心如焚地站在門口多時卻又不敢貿然進去,深怕引起穆嵐思更大的反感;但一顆心早已領先一步的穿過門板飄到穆嵐思的身邊,和他一起心傷、哀痛。終於,他再也按捺不住地輕打開門,無聲無息地走到床邊,溫柔地拂掠穆嵐思前額微卷的頭髮,輕柔的動作流露出無限的愛戀與不捨;月光傾洩人房內,照在穆嵐思蒼白的臉上;法蘭替他蓋上被子,默默退出房門。

  「貝芃,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冷冰心現在已能自然地叫樓貝芃的名字了。

  上PUB、吃晚飯、聊聊天,這些都已成了冷冰心與樓貝芃之間每天的「例行公事」。截至目前為止,她們仍停留在朋友的階段,雙方都沒有人想要打破這層微妙關係。

  「好啊,你說,能力可以的話我一定幫你做到。」她立刻豪爽的答應。

  「幫我找一下房子,只要能讓我有寫稿和睡覺的地方就行了。」

  「你一個人住?」她問。

  「嗯,所以面積不用太大沒關係,只要能睡、能寫就好了。」

  「那不用找了嘛,你可以搬來和我一起住。」她高興地建議。

  「不好吧,這樣會造成你的不便和困擾的。」

  「不會的啦,反正那棟房子也只有我一個人住而已,太大了,反而覺得冷清、空洞,沒有生命的氣息,所以我才每天晚上都出來逛逛,一個人待在家裡實在是有點孤寂。好啦,你就答應搬來和我住啦,還可以陪陪我這個寂寞的女人,而且我也可以有個說話的伴啊,好不好?嗯?」樓貝芃懇切地看著冷冰心,期盼她答應。

  冷冰心淡笑。「你還是幫我找房子吧。」

  「啊——」樓貝芃失望地拉長音調。「還是不肯哪?」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想另外找房子。不過……如果你願意,也許你可以先替我預留一個房間,等到哪天我露宿街頭了,恐怕還得請你盡棄前嫌,高抬貴手的收留我咧!而到時——就怕你不肯罷了!」

  現在的她,只想自己一個人獨處,冷靜一下自己煩躁的心情和打結的腦筋。她現在所煩惱的並不是她和尚婕旻日漸交惡的關係,而是穆嵐思的事。她不知道他是否能夠熬得下去、挺得過去,她只祈望他口中的「房東」能夠照顧他、安慰他,讓他的心靈至少可以得到一些慰藉,不至於整顆心碎得無法再拼湊起來;她也已能想像到當穆嵐思回國的那一刻,所即將發生的軒然大波……

  「怎麼了?有心事嗎?瞧你發呆的。」耳畔飄進樓貝芃關切的聲音。

  冷冰心輕歎口氣。「你覺得愛人是件美好的感覺。還是惱人的感覺?」她突然迸出這句,嚇了樓貝芃一大跳。

  「呃?」樓貝芃瞪大眼睛,發出驚訝聲。我沒聽錯吧?這是你問的問題?」

  冷冰心失笑。「那你問的又是什麼呆問題?」

  「我以為你是屬於那種不知情為何物的類型的嘛!」她聳聳肩。

  但卻直叫人生死相許啊!冷冰心在心中默加這一句,苦笑著。

  「有人覺得很幸福,有人覺得很痛苦;其實這是見仁見智,每個人的過程不同,當然就會有不同的感受,說不準的。」樓貝芃覺得。

  「世上的男男女女為了情、為了愛;是不計較一切的,正如『厚地高天,堪歎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酬。』雖然明瞭是痛苦的,卻仍是徑往裡頭跳,逕往裡頭栽,唉!情哪!」冷冰心搖頭。

  「很傻,卻傻得唯美,否則哪有那麼多的偉大愛情故事,是吧?」

  「是啊,所以每個人都是傻子,傻得很呆也很真。」自己還不就正是傻子的其中一員嗎?只是不真罷了。

  「大作家,你又神遊到哪去啦?」樓貝芃取笑她。

  「抱歉。」

  「我看你最近,哦,不,是我第一次遇見你開始,你好像就一直很不開心、悶悶不樂的,到底怎麼了?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

  「沒啥,可能是最近靈感短缺,所以煩吧!」她隨便找個藉口搪塞。

  「喔。」樓貝芃跟著應了一聲。她知道冷冰心並不是心煩此事,但她也不願戳破,她想,或許是她的傷痛之處吧!

  「惜起殘紅淚滿衣,它生莫作有情癡,人天無地著相思。花若再開非故樹,雲能暫駐亦哀絲,不成消遣只成悲。」冷冰心低喃,飲盡杯中的伏特加。

  再也不做癡情人!她對自己發誓。

  樓貝芃靜靜凝視冷冰心漂亮而且清秀,也很有格的臉龐。臉上冷漠帶點憂愁,深黑的瞳眸彷彿有如黑夜一般,讓人看不透也猜不出她的心思,猶如一頭神秘、冷靜且優雅的黑豹;及腰的長髮總是以一條黑色髮帶隨意束之,顯得飄逸與瀟灑。

  此時的樓貝芃才察覺到自己已完完全全被冷冰心所吸引住,再也無法將目光調離她身上。

  「說我在神遊的那個人,你神遊到哪去啦?」冷冰心推推發呆且一直盯著她看的樓貝芃。

  「不告訴你。」她俏皮地說,神秘一笑。

  冷冰心翻個白眼,不理她,逕自喝著酒。

  「就這間,你看看滿不滿意。」樓貝芃開了門,領冷冰心進去。

  自從冷冰心那晚委託她幫忙找房子之後,她便刻不容緩的開始尋找,其間還包括再轉托朋友幫忙,於是就在既快速又湊巧的情況之下,不到五天的時間便找到了這間公寓房子。

  這間房子坐落在市區的一條小巷子裡,四周的環境。非常清靜、安寧,對於寫作的冷冰心來說,的確是個非常適合的地方;且通風和采光方面也均佳,在在的顯示出這屋子的優點。

  「這有三間房間,這間你可以做書房,因為它有良好的隔音設備,所以你可以在安靜而不受干擾的情形下專心寫作;這間是主臥室,另一間是多出來的,就當客房好了。怎麼樣?不錯吧?」樓貝芃大略的介紹一下。

  冷冰心走進有隔音設備的那間房間。

  「貝芃,這間為什麼有隔音設備?」她提出疑問,這房間的地上是用木板鋪成的。

  「哦,那是因為我的朋友——這房子的主人是個瘋狂的搖滾樂創作者,所以才加了隔音設備的。不然你想他有可能安然的活下去嗎?早就被左鄰右舍五馬分屍啦!」她倚在門邊向冷冰心解釋。

  「那你朋友人呢?」

  「早上就瘋到美國去啦!說什麼要去進修,一年半載不會回來,還四處找人要不要租他的房子,說穿了,還不是想找個替他打掃屋子的房客傭人。昨天他來找我,問我有沒有認識的人租房子的,我馬上聯想到你,就跟他要了鑰匙,今天帶你過來了。」

  「那房租怎麼算?」

  「一個月五千塊,包括水電,便宜吧?哦,對了,房租交給我就行了。」

  「五千塊?這麼大的一間房子,而且家俱什麼都有……只要五千塊?你該不會是在打折大優待吧?」最後一句雖說得輕鬆而有趣,但其中的不悅仍可隱約的聽出。

  「不,當然不是。」樓貝芃趕緊否認。「這是我朋友說的價錢,他說有人住就會有人打掃,所以他才會收這個價錢;而且不管今天我是轉租給誰,我都會說這個數目字的,你別生氣。」

  冷冰心見樓貝芃說得如此真切,也就不再不快。

  「抱歉,我太衝動了。」

  樓貝芃笑笑。「能第一次看見冷大小姐發火,這可是我的榮幸哦!」

  冷冰心似笑非笑的斜睨她。「那你想不想再獲得更大的殊榮?譬如說——被我扁啦,被我踹啦等等之類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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