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980|回覆: 9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凌淑芬] [紅娘的替死鬼][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4-19 10:26:1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本作品版權均為原版權人所有,未經原版權人同意,任何人不得用於商業謀利之用。
※請支持購買實體書讓原作者有更多更大的空間繼續從事創作。
※如果版權所有人認為在本區放置你的作品會損害你的利益,請指出,本站將立刻刪除相關內容。

第一章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那楝公寓真的有鬼嗎?」
  路旁的矮樹叢裡,傳來嘰嘰咕咕的低語。
  小樹叢位於公園左手邊,在它前方十公尺處,矗立著一座黑濛濛的古老建築。這楝建築外型像一座中古公寓,五層樓高,每層樓只有雙併單位。一樓大門上還鐫了一個模糊不清的石牌子:吳氏公寓。
  一楝孤單的建築物,座設在公園的邊陲,已經夠不合群了,外牆的籐蔓彷彿還不甘心似的,橫橫雜雜,爬滿了一整面;偶爾有幾間屋子亮出燈火,但一晃眼間,燈又滅了,讓人忍不往懷疑,方才亮起燈的,究竟是人點的,還是……
  咻——詭魅的夜,伸出它的爪牙。一陣夜風吹來,撩動濃密的枝椏,伴著不知何處響起的貓叫聲。
  「真的啦!你忘了上次羅志其說的故事嗎?」樹叢裡響起一道很肯定的童語。
  「我沒有聽過!再告訴我一遍。」第二道孩子氣的聲音傳出來。
  第一個小孩開始陰森森的複述:「羅志其說,有一次他和朋友在那楝公寓外面玩躲避球,不小心把球丟進大門裡。結果他朋友跑進去撿球,就一直沒有出來。羅志其等不及了,自己也跑進去看看,結、果……」
  很有氣氛的停住!
  「結果怎樣?」另外兩個小朋友很興奮。
  「結果他發現他朋友傻傻的站在樓梯前,好像被附身一樣。羅志其抬起頭一看……哇!」
  「哇!」兩個同伴抱成一團。
  「什麼?什麼?他們看到什麼?」嚇到歸嚇到,故事還是想聽完。
  「羅志其說,樓梯轉彎的地方,有一個破破的米老鼠居然浮在半空中,眼睛像車燈一樣,亮晶晶的瞪著他們咧!」
  「真的?」聽眾半信半疑的。
  「這還不算什麼,羅志其雖然差點被嚇死,還是很勇敢的抓著他朋友,想趕快跑出去,結果他回頭一看,大門口忽然浮現一個淡淡的影子,然後越來越清楚,原來是一個和我們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子鬼;羅志其嚇得腳都軟了,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說……」
  「你——們——要找誰?」
  說故事的小朋友倏然住嘴。兩個同伴和他面面相覷。他還沒講到關鍵句啊。而且,那聲音也不像是他的……
  咻——颯颯颯——
  一陣陰澹的冷風滴溜溜的吹過來,擺動濃密的葉枝。
  雞皮疙瘩像長麻疹一樣,一顆一顆浮上整條手臂,迅速蔓延上整片背部。三個小朋友緩緩的轉頭……
  一個破舊的米老鼠,浮在半空中。
  「你——們——要找——我——嗎?」晶亮的玻璃眼發出炙人的光。
  「哇!」、「鬼啊!」、「有鬼啊!」三條小身影連滾帶爬,竄出藏身的矮樹叢。
  「不要走——留下來陪我」淒厲的哭調彷彿一隻有形的手,想緊緊揪住他們,將他們拖入鬼屋,永世不得超生。
  「哇——」
  「不要抓我,我不好吃!」
  「媽呀!」
  幾個小鬼頭連滾帶爬,衝向公園小徑,消失在盡頭轉彎處。
          ☆          ☆          ☆
  「這樣就嚇跑了?真不好玩!」
  「咚!」一道伶俐的身影從樹上翻落,拍拍手和小屁股,揮掉不存在的灰塵。枝幹漫生的老樹既能遮風蔽雨,地點又隱密,是小鳥築巢的好地方,小朋友搞怪的好場所。
  「也不過就一根釣魚線,一個布娃娃,就把你們嚇得屁滾尿流,還想要進鬼屋探險呢!」小女生撥了撥吊在半空中的米老鼠玩偶,很神氣的技著腰,朝樹頂上叫:「小路,下來!」
  枝葉間一陣唏唏窣窣的聲響,不一會兒,另一個瘦弱的腦袋探出來,跟著爬下樹。
  「婉兒,你還想玩什麼?」小男孩紅著瞼詢問同伴。
  老天爺似乎幫他們嚇夠了人,夜風一吹,拂開沉沉的黑絮,讓月華篩出光彩來,柔柔落在兩個小朋友的眼角眉梢。
  小路傾慕的眼落在同伴身上。他今年號稱十歲,婉兒九歲,但兩人只有年尾和年頭的差別,甚至相差不到六個月。
  每當看著婉兒,他便想起有一年中秋,公寓裡的叔伯阿姨帶他去賞月,整個晚上大家坐在草地上閒聊。當晨曦的第一道光芒投射在夢幻湖上,白霧濛濛裡,碧山清水的色彩漸漸明透出來,所有生命和活力都隱藏在皚皚白霧裡。
  婉兒就像那座清晨的湖,清麗迷人的外表猶如令人不設防的霧,霧面下卻蘊含著旺盛的生命力。
  她五官中最特殊的,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隨時骨碌碌的轉動著,像變幻不定的湖水,乍看之下平靜,卻隨時會波濤洶湧。
  小路看看佳人,再低頭瞧瞧出自己。
  如果婉兒像一座清晨的湖,那他便像一座暗夜的死水了。
  蒼白的臉蛋,瘦小的身形,終年不見陽光的孱弱,彷彿太陽一升上來,隨時會蒸發一樣——而事實確實也是如此。
  唉!誰教他是一個半陰半陽的人呢?別誤會,不是那種雌雄同體的陰陽人,而是鬼和人結合所生下的後代。他姓寧,不知道第幾代的爺爺叫「寧采臣」,婆婆叫「聶小倩」,沒錯,就是電影演過的那個女鬼聶小倩。
  媽媽說,這位老爺爺和女鬼談戀愛的故事,還被一個叫「蒲松齡」的人寫下來,鬼婆婆為祖宗爺爺生了兩個兒子,連著小妾生的一個兒子,三人後來都當了大官,有很好的名聲,這些事在一本叫《聊齋》的書都可以找到。
  然而,也由於人鬼聯姻的緣故,此後寧家子孫都成了半陰半陽的體質,終日照不得陽光,否則會元神渙散。
  他從來沒有去學校受過正規教育,自小便是請家庭教師來家裡上課,當然,也就更沒有機會認識同齡的小朋友。
  他和婉兒是在一個募款餐會上認識的,那個餐會是由房東吳姊姊服務的基金會所舉辦——不,他該改口叫「阿姨」。婉兒說,她都叫其他人叔叔阿姨,若他叫他們哥哥姊姊,豈不是佔她便宜。
  總之,吳阿姨的男朋友沈楚天是那天的貴賓,好心帶他一起去見世面。於是,就在那一天,他認識了全世界最令人心動的女生,小婉兒。
  巧合的是,婉兒的阿姨孟祥琴日國之後,也搬到吳氏公寓裡,而且正在和住戶之一——尹承志談戀愛,因此他見到婉兒的機會就更多了。老天爺真是太厚愛他了!
  他紅著小瞼,露出一個快樂的傻笑。
  「你幹嘛笑得這麼呆?這幾個小鬼一點都不好玩,輕輕一嚇就跑得跟飛一樣。我還有一堆把戲沒使出來呢!」婉兒嬌嗔,花瓣似的小嘴嘟得高高的。
  小路連忙建議,「如果你覺得他們不好玩,我們可以到公園的另一邊去。那一頭的人比較多,晚上還有很多情侶在那裡談情說愛,我們可以去嚇他們,一定更有趣。」
  「好!存!好!」婉兒拍拍手,綻著如花的笑顏。「我們趕快把道具收一收,移過去。」
  「我來!」小路自告奮勇。
  「小路,還是你好。」婉兒開心的歎了口氣。「如果是王劬那個小老頭兒,他才不會像你這樣陪著我四處去玩呢!」
  小路暈陶陶的。他終於有一項東西打敗他的情敵了。
  「那是因為我懂得適可而止,不會讓你惹上麻煩,又屁股遭殃。」一個嚴厲的聲音透入兩人的小世界。
  小路全身一僵。
  情敵出現了!王劬,他一生最主要的敵人。
  他慢慢滑下地,轉身面對,迎上一雙泛著輕蔑的黑眸。王劬的眼神如刀,刺進他的心房裡。
  如果說,婉兒是十歲女孩最美麗的範本,那麼十二歲男孩的楷模就非王劬莫屬了。
  他繼承了父親俊朗瀟灑的五官,爺爺和叔父縝密的心思,以及王家人都有的高挑體格。他的頭腦聰明,性格嚴謹,運動細胞發達,彈一手好琴,打一手的好籃球,允文允武,可以獲選入體育校隊,也能代表學校參加書法比賽,凡是王家一族曾出現過的良好基因,都在他身上得到了完整性的融和。總之,王劬完美得令人生厭!
  「又是你。婉兒已經夠胡鬧了,你還由著她瞎攪和!你除了害婉兒惹上麻煩之外,還能幹什麼好事?」王劬冷睨著矮自己一個頭的小不點。
  小路臉孔漲得通紅。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婉兒先挺身而出。
  「喂,你這樣說不公平哦!是我拖著小路陪我一起玩的。」做人要講義氣,爸爸有教過。
  「哼,是嗎?是誰爬上樹去纏那些釣魚線的?」王劬比任何人都瞭解自己的青梅竹馬,她只喜歡瞎胡鬧,不見得會自己動手做。
  「我……」婉兒語塞。「是小路,不過那是我的點子。」
  「是誰央著沈叔叔把那個布偶的眼珠子改成小燈泡的?」
  「是小路,不過……那還是我的點子啦!」婉兒無力反擊,翻來覆去只有這句話。
  王劬看了她乾淨清爽的小洋裝一眼,再瞧瞧小路肩上的兩個灰腳印。「是誰讓你踩在肩膀上爬樹的?」
  「是……小路,不過都說了那是我的點子嘛。」婉兒嘀咕。
  「哼!」重重一聲,為這場質詢畫下句點。「走吧!我們該回去了,大家都在找你們。」
  「喔。」婉兒乖乖牽住他伸出來的大手。
  小路彷彿可以聽見血液在血管中奔騰怒吼,急湧上腦門,一聲聲催促著他:殺!殺!殺!消滅敵人!搶回心愛的人兒!婉兒是他的,誰都不能帶走!
  他啟唇,滿腔熱血化作一股激切的熱意,衝上他的胸口,衝上他的喉嚨,衝上他的聲帶,衝出他的嘴唇——
  「對……對……對……對不起。」
  呃,好像有點落差。
  王劬勉強點了點頭,在女朋友面前,不能表現得太沒度量。「以後做事用點腦筋,雖然這對你來說是很困難的事。」
  小路的淚珠在眼眶裡滾了兩滾,既不甘心在情敵眼前低頭認錯,又真覺得自己做的也沒什麼光彩的。
  「哎喲!王劬,都說是我的主意了,你幹嘛罵他嘛!」婉兒軟綿綿的依在王劬體側,拉著他的手晃喲晃喲。
  小路望著他們兩人親暱的模樣,簡直心如刀割。
  同樣高挑好看的兩人,看起來就像一對天造地設的玉人兒。而他自己呢?一瞼病怏怏的,又瘦又小,長得又不起眼,個性又懦弱,若自稱是「醜小鴨」,連醜小鴨本尊都要跳出來抗議。
  不過那個王劬也滿差勁的,分明就是借題發揮。他知道如果直接罵婉兒,婉兒這嬌嬌女從小就被寵慣了,一定會和他吵起來,於是就從自己這頭下手。哼!好惡的人,和他勢不兩立!
  小路自厭自傷之餘,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瞪情敵。
  「看什麼看!做錯事還不認?」被王劬逮到了,鼓圓了眼珠子瞪回去。
  他慌慌張張的低下頭。寧小路,你是懦夫!
  眼見留在這裡,誰也討不了好,婉兒趕忙提議,「好啦好啦,大家都不要吵了,我們回公寓去吧!我今天晚上要留宿在祥琴阿姨家,王劬,你呢?」
  真的?小路臉色一亮,驚喜的望著心上人。
  「我也要住在叔叔家。」他叔叔王鑫前陣子也娶了公寓裡的另一位美女蕭繁紅。
  什麼?小路瞼色一暗,向他偷扮鬼瞼。
  難怪有人說,好事發生過後,接下來就會輪到壞事。
  〔等等,你們這些道具就掛在樹上不收了?」王劬拉住女朋友。
  三個人回頭一看,破舊的米老鼠還掛在半空中,眼睛一閃一閃的,偶爾還會發出一些事先預錄好的咯咯陰笑,若是臨時有人經過,還真會以為見鬼了。
  王劬銳利的眼眸直接射向小路。「喂!你爬上去收拾好。」
  小路撇開瞼,小嘴嘟嘟的。他幹嘛聽情敵的話,才不要!
  「好好好,我來收,我來收。」婉兒認命了。
  在男士面前,哪有讓女士動手的道理?王劬這一點家訓還是有的,只是他越想越不爽。
  「你只會躲在女生後面,算什麼男子漢?我最討厭你這種娘娘腔了,」他狠狠推小路一把,把情敵撂倒在地上。
  罵完,恨恨的踩動長腿,三兩下攀上樹頭,俐落得像只雛鷹。
  小路坐倒在地上,屁股又痛,心裡又委屈,對王劬又不滿……諸般情緒同時湧上心頭,一張小臉又青又白,忍了半天,終於——
  「哇!」放聲大哭。「你……你……你打人……嗚……」
  可惡的傢伙!仗著自己塊頭比較大,就欺負弱小!王劬最小人了!嗚……
  小路越想越傷心,顧不了在心上人面前要有形象了,「哇——」越哭越大聲。
  「小路,你不要哭嘛!」婉兒慌亂的蹲在他身前。「王劬不是故意推你的,你不要哭了。」
  哼!樹上傳來一陣冷哼。
  「他……他欺負我……嗚……」小路用力踢腿,哭得呼天搶地。
  假仙!樹上又飄來一陣低諷。
  「什麼「欺負」?誰欺負誰?」馬路邊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飄進樹叢裡。大人七嘴八舌的詢問讓三個小朋友頓了一下。
  王劬的地勢最高,看見房東夫婦、他叔叔,幾位住客,還有兩三位歐巴桑朝著他們接近。那幾位歐巴桑不知道在說什麼,說得好激動。
  「還會有誰欺負誰?不就你們公寓裡的小鬼嗎?我說吳小姐,你也行行好,小孩子什麼不玩,偏偏要玩那些裝神弄鬼的把戲!我們小東回去,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我明天還得帶他去收驚咧!」張太太義憤填膺。
  「張太太,你講話要憑良心!這附近的小孩子又不是只有我們這一家,說不定是巷尾林大呆那票孩子王幹的好事。」房束吳語凝長著一張娃娃臉,脾氣卻是出了名的火爆。
  另一位歐巴桑不甘示弱的過來搶話。「耶?你們還推卸責任!我們家阿保已經被嚇出病來,正在發高燒,還沒找你們出醫藥費呢!你們想生小孩、養小孩,就要記得把小孩教好,別老做這種扮鬼嚇人的缺德事!」
  「好好好,大家都別說了!」房東的老公站出來當和事老。「幾位太太,如果真的是我們家的小朋友搞鬼,我們一定會追究到底,你們也先讓我們把小孩子找到再說啊!」
  「好,我們就去犯罪現場看,包準讓你們心服口服。」李太太和吳氏公寓卯上了。平時她就看這群陰陽怪氣的人不爽,現在不乘機找一下麻煩怎麼可以。
  三個小孩藏在隱身處,面面相覷。完了,剛才那幾個沒出息的小鬼回家告狀了。
  小路大驚失色。如果被媽媽知道他也有份,回家一定會罰他不准看卡通頻道,那些叔叔伯伯也不會陪他玩了……
  他越想越害怕。
  「哇——」驀地又放聲大哭。「不是我……不是我……嗚……」
  「笨蛋!」王劬氣得拔一顆松果扔到他頭上。「你是擔心他們找不到我們是不是?」
  「那是什麼聲音?是誰在哭?」有人聽見了。
  矮樹叢響起唏噓窣窣的撥弄聲,快閃!三個小孩各自想溜,無奈大人的動作更快,不一會兒已翻開樹叢,全擠進這個小空地來。
  「小路!」房東太太叫。
  「婉兒!」孟家阿姨叫。
  「王劬!!」王家叔叔叫。
  兩方人馬面面相覷。
  「喔!你們看,你們看!!」李太太如獲至寶,指著樹上的小孩和整人道具大叫。「就是他!就是他搞的鬼!這下子人贓俱獲,你們怎麼說?」
  王劬愣在樹上。這關他什麼事啊?他是好心來收拾善後的。
  大人們看看坐在樹頭的王劬,他左手持著那串剛解下來的鬼娃娃,右手還拿著一顆松果。
  而小路呢?坐在地上哭得淚漣漣,身邊掉著幾個乾果實,頭頂還有一點碎肩,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扔的。
  婉兒蹲在他身旁,正好言好語的安慰。
  三種要素相加之下,只得到一種結果
  「王劬,你給我下來!我答應讓你在這裡住幾天,就是讓你來裝神弄鬼,欺負同伴嗎?」王盡臉色鐵青。
  「又不干我的事!」王劬冤枉的大叫。
  「你還不滾下來?」王鑫看侄子居然還推卸責任,一把心火燒得更猛。
  「本來就不是我弄的,我是好心上去幫忙收東西而已。」王劬飛快攀落地面上,跑到小路身邊,用力踢他兩腳,「喂!好漢做事好漢當,是誰做的好事由自己承認!」
  小路被他氣沖沖的模樣嚇得屁滾尿流,抱頭竄回大人身後躲起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再打我了,不要再打了!」又哭得唏哩嘩啦了。
  王鑫簡直快氣昏了。
  「當著我的面你還敢打人?以後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告訴你,你的麻煩大了!」他老鷹捉小雞似的揪住犯人,一路拖回公寓裡。
  王家家法很久沒祭出來了。
  「叔叔,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我是無辜的——」王劬的慘叫聲越來越遠。那兩個沒有道義的始作俑者,居然躲在大人背後不敢說話。「婉兒!寧小路,你們沒有義氣!」
  小路從大人身後探出頭,卻迎上一雙血紅的目光。
  王劬咬牙切齒。寧小路,你好,居然讓我替你背黑鍋。這口氣如果不討回來,我的姓讓你倒過來寫!
  被那充滿殺意的眼光一瞪,小路嚇得又縮回大人後面去。
  誰教他先動手打人!雖然害他被大人誤會,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呆子才會傻到出手救情敵。
  夜風又呼嘯而過,拂弄著樹梢,沙沙的風響似是在低笑,又似是在輕喟。
  松樹的氣須蔓延,一股纏著一股,纏得緊致難分。
  這兩個小男生的愛恨情仇,看來是越結越深了。
          ☆          ☆          ☆
  深夜時分,月光大刺刺的穿牆過戶,投到房裡來,佔奪所觸及的一切空間。
  小路躺在床上呆望著天花板,沒有絲毫睡意。隨著月影西移,天花板被描畫成變幻不定的圖形。
  吱嘎一聲,房門輕啟,母親輕悄的踏進來,他連忙閉上眼。
  「還沒睡?」
  小路不好意思的張開眼睛。
  爸爸在他長記性之前就去世了,除去一張泛黃的照片,並未在他心湖中留下太大的帆影。四歲那一年,孑然一身的媽媽帶著他在街上晃蕩。當時他被日光曬傷了元神,差點活不下來,幸好遇見出外收妖的老道士風師叔,救了他一命,也收留了他們母子。
  其後,科學家尹承志剛回國,在街上晃蕩,也被風師叔撿回來。某一天尹承志出門逛大街,又撿回了有狐仙血統的蕭繁紅。直到風師叔的住處被當時的房東收回去,他們一群人沒地方去,又在街頭上晃蕩,晃到正在招租房客的吳語凝家門口,才終於又安定下來。
  他們這群人就像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家庭,命運緊緊相依。
  對於這樣的家族,小路是很滿足的。他從來不覺得這樣的家庭是殘缺,因為四周的大人們隨時隨地提供他源源不絕的愛。
  只是,只是——
  只是,他會不會大貪心了呢?擁有了大人的愛之餘,他的心頭仍然有些一部分是空虛的、不足的,希望能有一些友情的填補。
  「媽媽……」他頓了一頓,終於怯怯的承認。「之前那個扮鬼的惡作劇,是我和婉兒做的,跟王劬不相干。」
  「哦?」曹春衫坐在兒子床畔,眉心微起波瀾。「你們害王劬被罰跪好久呢!!明天要記得去跟王叔叔說清楚,順便道歉,知道嗎?」
  「知道。」
  母子兩人又陷入沉靜。曹春衫一如往昔,替兒子整整發,拉拉被,陪他到入睡為止。
  「媽媽?」靜謐中,他輕聲開口。
  「嗯?」她溫柔的掠撩兒子頭髮。
  小路坐起身來,一雙明亮的眼神在暗夜裡放光。
  「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像正常的小朋友,不用靠風師叔畫符,就能在白天出去玩,去學校上課呢?」他掩藏不住語聲中的渴望。
  曾春衫輕歎一聲,對兒子漾出柔和而無奈的笑上還得再過幾年。等時辰到了,你便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為什麼還要等呢?」他垮下臉來。風師叔最疼他了!難道不能作法讓他立刻生活在陽光下嗎?
  曹春衫為難的看著兒子。「媽媽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等「時辰」到了,你自然會明白。」
  可是,再等下去,婉兒遲早會被王劬迫走的。從相識的那一刻起,他的眼裡、心裡就只有婉兒了。他多羨慕她的活潑與朝氣,多希望能像她一樣,自由自在的徜徉在世界裡。他好不容易才認識一個同齡的女孩,又是這樣的精靈可愛,為什麼她身邊還要多一個王劬呢?
  若失去婉兒,將來即使他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也不會幸福的。
  唉,請祖宗爺爺保佑他的「時辰」趕快到吧!在此之前,講千萬別讓婉兒愛上王劬啊!
  雲掩初弦月,月華的身影在天花板漸漸逝去,殘留下來的陰影,彷彿找不著出路、恰似他滯凝的心情。
  誰說年少不知愁呢?十歲少年的心中,也是充滿憂鬱的。
  窗外,雲月淡淡的,花影淡淡的。十歲那年的夏夜,一切淡淡。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4-19 10:27: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他迷路了。
  小路拎著米老鼠,愣在茫茫人海裡。
  怎麼辦?從左邊看過去,一片人海。從右邊看過去,一片人海。從上頭看過去,一片旗海——百貨週年慶,全面五折起!
  他愣在中庭大廳,四面八方黑壓壓都是人,卻連一張熟悉的臉孔也沒有。
  承志叔叔呢?祥琴阿姨呢?風師叔呢?婉兒呢?還有,那個討厭的王劬呢?
  「借過,借過。」一位胖胖的女士牽著女兒,轟隆隆的攻過來,把他帶轉了好大一頂上的透明屋頂正好擷落一道日光,罩在他的腦門上,他一陣頭暈目眩,趕快躲到陰涼的角落處。
  「風師叔,你在哪裡?」他的大眼凝滿倉皇。「婉兒!承志叔叔!」
  四下叫了幾聲,還是沒有人應他。周圍人來人往,他卻覺得害怕又孤獨。
  早知道就不要這麼愛跟路,乖乖待在公寓就沒事了。
  然而,今天是星期天,夏艷的花香和知了都在蠱動著他。祥琴阿姨提議要逛百貨公司,連王劬都要去,他當然不能讓王劬和婉兒獨處。平時他們倆讀同一間貴族學校,相處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好不容易婉兒星期天來公寓裡找他玩,連那個臭王劬也要來搶!
  所以他纏著風師叔,幫他畫了幾張凝神聚氣的符,藏在米老鼠體內,讓他也能在大白天跟著出來開開眼界。
  這道符撐不了太久的,風師叔說,三個時辰內一定要回家。現在已經過了四個小時,而他和大家走散了……
  小路抱緊了米老鼠,嘴唇開始發抖。
  不行,不能哭!他已經十三歲了。只有三歲的小娃娃走失了才會哭,他是大朋友了。他如果哭出來,那個臭王劬看了,一定會笑話他!
  哼,那傢伙八成已開始在笑了。不,他絕不能在敵人面前示弱。
  可是……他們還沒有發現他走丟了嗎?小路用力吸了兩下鼻子。
  「喂!你躲在那裡做什麼?」
  小路全身一僵,慢慢抬起頭。身前三公尺遠的地方,一道挺拔的身影,凝著不悅的眼神正瞪著他。
  誰不好找到他,偏偏是給這個天敵!!
  釋然的感覺一閃而逝,小路隨即扁著嘴,不看他也不搭腔。
  「還不快過來!大家都在四處找你。」王劬指了指自己身前,命令道。
  誰希罕你救!小路乾脆轉身看著另一個方向。
  他的前方有兩個年紀同他差不多的少女,正露出滿瞼崇拜相,偷瞄旁邊的天敵。
  「嘩……長得好好看哦!」
  「好高哦!不知道哪個學校的。」花癡少女的眼底浮現兩顆心。
  小路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確實長得滿好看的!
  王劬今年才十五歲而已,已經有一七五的身段了,而且看樣子還會再長高。他一上國中就加入手球校隊,練出一身的精壯結實。膚色映出蓬勃的朝氣,一口亮閃閃的牙齒更顯得潔白好看。為了打球方便,他把頭髮削得很短,全身洋溢著陽光少年的色彩。
  哪像自己,才一五零多一點點,臉色慘澹得像長期病患,一點男生的氣勢也沒有,如何跟雄赳赳氣昂昂的王劬相提並論呢?
  他真的有機會讓婉兒捨王劬而就他嗎?
  想著想著,不禁自卑了。
  可是,他轉念又替自己辯白,王劬大他兩歲,就算長得比較高壯也是應該的。他相信等自己長到十五歲的時候,身材一定會比現在的王劬棒。
  「叫你過來,你沒聽到?」王劬滿肚子怨氣。虧他好心幫忙老道士他們找人,沒想到還要看這小鬼頭臉色,真是給他幾斤牛肉就自己開起麥當勞來。
  「你……你……你不要過來,不然……不然我回去跟王叔叔說你又打人,而且叫婉兒不要理你。」小路如臨大敵的瞪著他。
  「只會告狀,小孩子一個!」王劬不屑的哼了聲,腳尖頂頂他。「快點起來,該走了!」
  「我不要!」小路把他的腳尖拍開,滿臉不友善。「你走開,我等風師叔來接我。」
  大家還說姓王的是好學生呢!看他這副樣子,只會欺負弱小。
  「他們找到百貨公司後面去了,你要等到民國幾年?」王劬的耐性快被他磨光了。
  大家還說姓寧的是乖小孩呢!看他這副樣子,只會裝小賣乖。
  「不要你管,你走開。」小路賭氣的跑到另一個角落蹲下來。
  王劬這種出慣了風頭的大男孩,向來心高氣傲,當然受不了他的氣焰。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跟不跟來?」他氣黑了臉,重到情敵眼前,陰陰的說。
  小路索性把瞼埋進米老鼠裡。
  「哼,管你去死!」他大踏步走開,淹沒在人海裡。
  「啊……」小路抬起頭,呆呆看著唯一熟悉的臉孔消失在人牆後。
  又剩下他一個人了。
  腦袋好昏,符咒的效力快消退了。如果符咒失效前,大家還沒找到他,他說不定變成一股白煙,消失不見。
  他忽然後悔了。幹嘛逞那一口氣,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呢?
  他連忙爬起來,快手快腳的追著王劬而去。
  「王……王……」雖然已經認輸了,可是要他大聲呼叫情敵的名字求救,還是做不出來。
  才一眨眼的時間而已,王劬居然就連個背影也不見。他四周看一眼,可是每張臉孔都那麼陌生。王劬居然真的見死不救!他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他!
  「怎麼?怕了?」一道涼涼的聲音在他腦袋後頭調侃。
  小路像觸了電般,飛快轉過身。王劬!這人真陰險,居然躲在身後嚇人。
  「誰……誰怕了!」小路漲紅了瞼。
  「你只要說一聲!『王哥哥,對不起』我就帶你去找風師叔他們。」
  「誰要你帶!我自己想到該怎麼走了,才不要你帶路!」他死也不肯鬆口。
  「好吧,隨便你。」王劬又涼涼的走回百貨公司裡,排在等電梯的人龍裡。
  小路看看四周,再看看人海裡高人一等的頭顱。想了一想心,只有硬著頭皮跟進去。
  他故意排在王劬身後四、五個人處,以示自己和他不是同一夥的。
  電梯門叮叮作響,開了又關,關了又開,載走好幾箱子人。漸漸輪到他們了,小路又擔心起來,如果擠不上王劬那班電梯,那他就不知道該在哪一層樓下去了。
  很幸運的,輪到王劬時,他正好來得及搭上同一班電梯,後頭還可以再載好幾個人。
  才剛鬆了一口氣,抬頭便迎上死敵那雙似笑非笑的眼。他紅著臉,把臉蛋撇開。
  哼,看什麼看!正好同路而已!
  後頭又擠進來幾個人,把人矮腿短的他壓進角落裡,好死不死就靠在王劬身邊。
  購物的尖峰時段,電梯幾乎每層樓都停。到了二樓,好不容易出去幾個乘客,卻又擠進更多人。
  人氣太旺,符咒的力量又漸趨轉弱,他快喘不過氣來了……
  視線模糊中,身前有個人影晃了一晃,正好將他擠進角落裡,和重重人海隔開來。他的呼吸稍後順暢一些,又吸了口氣。啊,好熟悉的味道!
  帶著樹木的氣息,陽光的熱力,和源源不絕的生氣,總之是一種熟悉又好聞的體味。
  他抬頭,看見一顆眼熟的後腦勺,和一段黝黑的後項。居然是那個天敵真倒楣,連被人潮擠著擠著,都會擠到這人的身邊來。
  狹隘的電梯裡漫呈著香水味,和各式體味,但他的鼻端前,一亙是那股清爽淡雅的感覺。
  糟了,臉頰怎麼越來越熱,肚腹還有點痛痛的。
  叮!電梯門在第十層打開,又是一夥人朝外頭擠,身前的熱氣也跟著往外移。
  王劬要出去了,小路連忙跟上。
  這一層樓是賣寢具的。王劬邊走,邊用眼角餘光瞄後面那個鬼鬼祟祟的小影子。哈,不需要他帶路?講給鬼聽吧!
  他也不急著回去,好整以暇的,開始逛起自己需要的寢具組。反正剛才大家四散找人時,已經約好,四十分鐘後在樓下大廳集合。
  他摸摸左邊一塊枕頭布,碰碰右邊一組絲床單。
  嗯,這個好。
  他停下來,大手搔著下巴,停在一張樣品雙人床前。它鋪著一套黃底綠紋的床罩組,顏色很鮮亮。
  「先生,需要幫忙嗎?」一位專櫃小姐哈著討好的笑臉挨過來。
  買家看起來雖然年紀輕輕,但這年頭的父母最捨得花錢在子女身上,台灣新世代的消費實力是很驚人的。
  「就這一組了。」王劬長指掃了一下。
  正想掏出信用卡結帳時,驀然看見身後的小鬼蹙了蹙眉,一副不甚滿意的樣子。
  顏色不好看嗎?他覺得還不錯啊!
  轉念一想,他又問專櫃小姐:,「這套床罩還有沒有其他顏色?」
  他出來花錢買束西,若還被那小子暗笑他沒審美觀,那就太沒面子了。
  「有,還有一組藍底米白條紋的,色調很清新自然。」專櫃小姐連忙說。
  「可不可以拿給我看看?」他要求。
  「這一邊有一床鋪出來當SAMPLE,請跟我來。」專櫃小姐領著他來到專櫃的另一面。
  後面那個小鬼保持固定距離,也亦步亦趨的跟了過來。
  「這一套的質料都和剛才那組一樣嗎?」王劬彎腰摸一摸,碰一碰。
  「是的。」專櫃小姐點點頭。
  後頭那個小鬼綻出滿意的微笑。
  嘿!你喜歡,我就買下來自己用,你去旁邊垂涎吧!
  「好吧!那就這一組。」王劬高傲的遞出信用卡。
  專櫃小姐接過他的金卡副卡,刷完了回來,等他簽好字,再幫他把床罩組包裝妥當。
  「還想看看其他東西嗎?」做成一筆買賣,小姐的臉笑得很甜。
  「不用了。」王劬接過商品,繼續踏往下一個目的地。
  小路跟在後頭,兩隻腳交錯的踩來踩去,酸得快斷掉了。他好煩喔!不知道還要逛多久,風師叔他們呢?
  而且這人的審美觀實在有待商榷,看中的床單啦、杯子啦、睡衣啦,顏色都令人不敢恭維。幸好王劬不是那種衝動派的人,看中第一項物品後,都會再三思一下,通常買下來的都是第二或第三件,看起來順眼多了。
  總算,王家大爺逛完了一圈,滿足了,又走回電梯間,捺了向下鍵。
  原來風師叔他們不在這層樓!他居然傻傻的陪那傢伙逛寢具。小路臭著一張臉,故意站得離天敵很遠。
  叮!電梯門開了。
  可是裡頭擠得滿滿的,王劬才踏進去,他還來不及跑上前,另外幾個人搶先又擠了進去。
  電梯滿了!
  他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電梯小姐愉悅的丟下一句:互關搭下一班。」便按下關門鈕。
  「啊!等我!等我——」小路急得大叫。
  王劬的臉色跟他一樣錯愕,可是身前擠了一堆人,手上又提了一大包東西,一時之間搶不出去。
  太遲了!電梯門當著兩個男孩惶急的臉,漸漸掩上……
  走了!王劬自己走了!
  小路呆在原地。
          ☆          ☆          ☆
  「媽的,這是怎麼回事?」王劬低聲詛咒。
  他只是故意拖著那小鬼四處逛,還不至於壞心到不理他。孰料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現在又給搞丟了!
  下樓的電梯直接往一樓殺過去,不像方才上樓的,幾乎每層都有人停。他看了眼下降的燈號,連忙向電梯小姐喊出最近的樓層:「七樓!」
  小姐立刻按下數字鍵。
  叮,剛好趕上!
  他急急衝出電梯外,跑向手扶梯,一路又衝上十樓的電梯間。
  咦?人呢?那個小鬼不見了!
  他看看其他兩部電梯,其中一部剛經過十樓,正在往下移動。小路一定是搭另一部走了!
  他急忙敲下「向下」的燈鍵,另兩部電梯卻爬得慢吞吞的。
  可惡,不等了!他一個箭步衝回購物區,往手扶梯掠過去。
          ☆          ☆          ☆
  咦?人呢?王劬不兒了!
  小路出了電梯,呆呆站在一樓大廳。
  四周的人海絲毫沒有消退,而那道熟悉安心的高大身影卻不見了。
  王劬不肯等他嗎?
  一定是的,那傢伙剛剛還故意把他扔下來,逕自上樓逛寢具。若不是他腳程快,一路跟住,王劬早就把他撇下了。
  小路抖著下唇,淚珠漸漸在眼眶凝聚。這種乍然找到親熟的人,又乍然失去的感覺,比迷路更可怕,他被惡意拋棄了。
  「現在不能哭,要先找到人。」他紅著眼眶,喃喃自語。「剛才王劬說,風師叔他們在百貨公司後面。對,自己去找。」
  他邁開茫然的步伐,出了大門,朝左邊一轉,往建築物後門繞了過去。
  「借過!借過!」一道矯健的身影也不管自己有沒有撞到人,持著一大包購物袋,一路橫衝直撞的殺出百貨公司門外。
  沒人!!奇怪,才短短幾分鐘,那小鬼頭會跑到哪裡去?
  王劬不死心,跑內跑外又巡了幾回。奇怪,真的不見了。他不會自己招計程車回家了吧?
  不可能,姓寧的小鬼一出了門就沒什麼行為能力,哪有膽子自己坐車回家。
  他前前後後巡過一回,驀然想到——
  「對了,他一定跑到後門去了。」
  王劬用力擊了下手掌,邁開長腿朝右邊奔,往建築物後方繞過去。
  「風師叔,承志叔叔……」小路邊走邊叫人,可是人多膽子小,叫聲似含在嘴巴裡,連經過身旁的路人都不見得聽得見。
  下午四點多,夏天的日頭仍然很灼熱,他被曬得頭昏腦脹,腳步漸漸從輕盈,蛻成千斤般的沉重。
  剛剛王劬說人在後面,但那已是二十分鐘前的事了,現在大家還會留在原處嗎?
  「祥琴阿姨,婉兒……」小路虛弱的揮開滿額汗水。
  腦袋好重哦!他檢查了一下藏在米老鼠布娃娃裡的符,糟了,一半以上硃砂符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他能待在陽光下的時間快用完了。
  他快死掉了,嗚……
  「嗚……風師叔,婉兒,承志叔叔,你們快來救我,我不要死,你們在哪裡?」他放聲大哭,邊走邊哀號,哭到沒有力氣,乾脆往地上一坐。
  遠遠的,孟祥琴熟悉又驚喜的呼聲響起。
  「小路!是小路,他在那裡!」
  「小路!」一串雜杳的腳步聲朝他奔過來。
  尹承志連忙將他扶起來,拍掉他屁股上的灰塵。
  「小路,不要哭!你跌倒了嗎?」木訥黝黑的臉孔透進他淚汪汪的視野裡。
  「嗚……嗚……嗚!」他哭到打嗝,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好了,別哭得這麼大聲,好難看哦!我們一定會找到你的,不會把你丟下來不管。」婉兒在他面前扮了個鬼瞼,想逗他笑。
  「你們看,你們看!我就說我的尋人術一定有效,瞧,小路這不就自己找上門了嗎?」風師叔拿起他的註冊商標——桃木劍,咻咻兩劍比畫起來。「且看我收功!」
  「風師叔,廣場上人多,你不要再比了啦!會刺傷人的。」孟祥琴滿頭黑線,連忙拉住老道士。
  「小鬼!」另一道疾奔的身影匆匆接近他們。
  「王劬,你也回來了,正好!我們找到小路了。」婉兒向他招手。
  小路一眼見到情敵,一點心虛的表情都沒有,還是那樣神采飛揚。
  看著婉兒巧笑倩兮的迎上去,兩個人像一雙玉人兒一樣,天造地設的並立在一起,而方才自己卻哭得滿臉鼻涕和眼淚,在心上人面前徹底失去形象。新仇加上舊恨,憤怒加上委屈,他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難過……
  「哇!」小路忍不下這口氣,當場哭得天地變色。
  「小路,你是不是哪裡受傷了?」尹承志把小朋友扶起來。
  「都是他啦!嗚……他好可惡!」一根控訴的指頭射向王劬,幾個大人面面相覷。
  「又干我什麼事?」王劬一瞼莫名其妙。
  「他故意把我丟下來,自己跑掉,嗚……他好可惡!我好怕哦,嗚哇」小路能哭多大聲就哭多大聲。
  「你說謊,我才沒有!」王劬俊俏的臉漲得通紅。
  「乖乖,別哭了。」尹承志不太高興的望著王劬。即使木頭人也有土性子,好歹小路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平白就這樣被人家欺負了去。
  「王劬,你是怎麼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路很少出門,平時兩人不合也就算了,出了門還和他鬥氣!小路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如果不是幸運被我們遇上,你教他一個人在外頭怎麼回家?」孟祥琴氣不過,也念了幾句。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他終於明白什麼叫「百口莫辯」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路身體不好,好差勁哦!」連婉兒都忍不住嘀咕。
  王劬瞪著那個搬弄是非的小鬼。虧他剛才還擔心得要命,早知這小鬼會恩將仇報,當初乾脆不要幫忙找人!
  「好了好了,大家別吵了!我們先帶小路回家要緊,他聚元神的符快失效了。」風師叔站出來維持秩序。
  「對對對。」一群大人及時省悟,七嘴八舌牽著小孩子往前頭走。
  「等……等一下……」小路用力喘了兩三下,一口氣忽然接不上來。
  「小路!」尹承志連忙抱起他。
  「我……我的肚子……好痛……」他清秀的小臉蛋如雪般死白。
  「不妙!」老道士屈指一算,臉色大變。
  「怎麼了?」孟祥琴連忙問。
  「小路的『時辰』到了。」風師叔在小路臉前,用手指飛快畫了一道符,臉色很凝重。「快,把小路帶回去,我得及時設壇。」
  「小路會死掉嗎?」婉兒大驚。
  「總之,先回去再說。」尹承志不由分說,抱著虛弱的小孩就跑。
  王劬臭著一張瞼,心不甘情不願的跟上去。
  自從認識寧小路之後,他不知道背了幾次黑鍋。真是狗咬呂洞賓,以後他不要再做好人了。
  「啊!小路的腳在流血。」前頭忽然響起孟祥琴驚慌的大叫。
  王劬驀地心頭惴惴。這小鬼不會真的就這樣死了吧?「喂,小子,」冷不防的,身後有一隻手掌拍上他肩膀,差點拍掉他的三魂七魄。
  「做什麼?」他驚魂甫定,回頭看向只及他鼻子高的老道士。
  風師叔打量著他的五官。嗯,好,天庭飽滿,臉形雖然瘦削,但鼻柱端直,人中平而長,果然是一臉長壽厚祿的福相。
  「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麼?」
  王劬猶豫了一下,不太情願的吐露。
  風師叔掐指算了一下,嘴巴喃喃自語。驀地,他眼睛一亮,雙手重重的拍向王劬的肩膀。
  「不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生,就是你了!快跟上來!」
  「喂……等一下!關我什麼事?喂!別拉我呀!」
  可憐的王劬,身不由己,一路被拖向禍福難測的未來。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4-19 10:27: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吳氏公寓,五樓A座風師叔的房子裡,全員到齊,卻是難得的一片寂靜。
  客廳中央,風師叔拉出一張方桌,正在做開壇的準備。小路則昏睡在後方一張長條椅上,等著老道士替他作法凝聚元神。
  「MC?」終於,娃娃房東爆出大吼。「小路有MC?」
  方纔小路「肚子」流血,一路沿著大腿、小腿漫下來,居然是因為他——初、潮、來、了!
  王劬呆站在一旁,覺得自己彷彿跌到第四次元,四周的人體全被外星人佔領。即使有人宣佈阿湯哥是變性人,他都不會更意外了。
  「男生怎麼可能有……MC?」他困難的吐出兩個英文字母,猶如它們會咬人。
  「這道理還不簡單嗎?男生不會來『俺兮』,所以咱們小路當然是個女娃兒。」風師叔繼續準備開壇的道具。「小路的命底太陰,除非生為男身,取個賤名,否則准養不過十歲。」
  他是整團人馬之中,唯二氣定神閒的人。另一個人,自然是小路的老媽曾春衫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瞞騙大家。」她歉然望了眾人一眼。「只是小路出生不久就差點夭折,後來雖然勉強救了回來,身體卻一直不硬朗。直到我們母女倆遇上風師叔,風師叔幫小路批命看相,發現她命中帶著陰煞,如果當女孩兒養,陰上加陰,前途大大的凶險。我就只有小路這個女兒,如果她出了事,我……我也只好陪她一起去當鬼。為了不冒這個險,才把這件事瞞住大家,讓你們以為她是個男孩。」
  眾人輕哦了一聲,上當的感受比較淡了。
  「小路自己知道她是女孩兒嗎?」孟祥琴比較擔心的是,小路未來會不會性別混淆。
  「我怕小路知道之後,會吵著要穿裙子、當女生,所以乾脆連她一起瞞。」曹春衫搖搖頭。「幸好她從小認識的人不多,又沒有什麼機會看見男人的身體,所以也不太明白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她大概以為『男孩』就長得像她這樣。」
  眾人又哦了一聲,上當的感受更淡了。連當事人都不曉得自己是男是女,那他們上當也是很正常的事,將來說出去比較不會被笑。
  「春衫姊,風師叔說『小路』是賤名,那你本來想替她取什麼好名?」好事天王沈楚天又來軋一腳。自從四年前退出職棒界,找死黨王鑫投資開了一系列運動健身中心之後,好日子過多了,難免開始覺得無聊。
  曹春衫漾開了樸實的笑靨。「小路原本應該叫『曉露』,『曉』就是春眠不覺曉的『曉』,『露』就是金風玉露一相逢的『露』。」
  大傢伙頓時抖落一地雞皮疙瘩。若要叫曉露,乾脆改名叫「煙雨」和「濛濛」算了,要走文藝路線也不是這麼叫法。
  「還是賤名好,大家都叫習慣了。」王鑫連忙拍板定案,先把後話堵死。
  「那以後怎麼辦?總不能教小路一輩子扮成男人吧?」吳語凝腦中亂糟糟的,疼愛了五、六年的小男生居然變成女孩子,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了!
  「錯!現在恢復成女兒身的時間到了。」風師叔得意的持著八字鬍。「小路初次來潮,便表示肉身已經發育成熟,元神凝聚,只要經過我施法,替她采陽氣,護陰氣,陰陽兩氣互相調合,元神自然鞏固,再不怕被陰邪入侵,非但如此,連她畏光的體質也一併轉變,以後毋需再擔心被日光曬散三魂七魄。」
  「所以,今天可說是小路以正常人的身份生活的第一天。」曹春衫終於露出一絲喜色。
  「可是……」蕭繁紅困擾的攢著柳眉,環繞四周。「沒有漂亮裙子,小洋裝,蝴蝶結,小胸衣。」
  「親愛的,那不重要。」王鑫忍耐的親了親老婆。「你要不要回樓下看看雙胞胎,他們應該醒了。」
  繁紅點點頭。
  「要喝茶嗎?」不忘回頭問問大家。
  「不要!」眾人異口同聲。這種時候誰還有心情喝茶?
  白衣美女足不沾地,飄飄然滑行而去。
  「好,一切準備妥當,我要開始作法了!」風師叔換上鮮黃色的道袍,對眾人擺擺手。「你們待在這兒也沒用,大家也都回去吧。等我作完法事,你們再過來。」
  想想也是,眾人互相點點頭,先走人吧。
  「喂!小子,你留下。」風師叔把落在最後頭的王劬拉回來。「你不可以走,能不能救小路的命、改小路的運,全靠你了。」
  「我?」王劬指住自己鼻子。「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幹嘛去救自己的情敵?
  話說回來,以前因為小路是男孩!會和他搶婉兒,兩人才變成情敵的;現在小路成了女孩子,他們好像連情敵都談不上。
  小路是女孩……老天,小路居然是女孩子!以前只覺得這小子娘娘腔,孰料「他」還真是個娘兒們。他居然浪費了兩、三年寶貴的青春歲月,去恨一個女孩。
  「我算過你的八字,你年輕氣盛,陽氣又旺,小路缺的東西你統統有,看在你們青梅竹馬的份上,就過一點陽氣給她吧!」風師叔和他勾肩搭臂笑瞇瞇。
  誰跟他……呃,她青梅竹馬?王劬開口想回絕。
  「少年人,先別急著說話,你自個兒過來看看。」風師叔拖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少年來到廳堂中央。「你瞧,這個弱小的女孩多麼憔悴,多麼蒼白,多麼先天不順、後天失調,多麼需要你的愛心和關懷啊!」
  來這招溫情攻勢?王劬的臉色更不豫。先別說他和寧小路本來就不存在任何溫情,即使有,以前平白替她背過許多次黑鍋,現下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沒有呈負數已算他心胸寬大。
  然而,他們兩人終究談不上深仇大恨,瞧著昏睡在長條椅上的弱小身軀,緊合的眼,蒼白的容色,真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情態。
  王劬扁了扁嘴,勉為其難的點頭同意了。
  「不過您得先答應我一件事。將來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是我幫了她,尤其是小路本人。待會兒其他叔伯阿姨若問起,便說您是留我下來遞法器,跑腿打雜。」條件先談妥比較要緊。否則要讓人知道他連前任情敵都幫,教他面子往哪兒擱?
  「你不錯!為善不欲人知,果然有我的氣概!」風師叔爽快的哈哈大笑。「好,我答應你,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那就好,咱們來辦正事吧。您需要我如何幫她?」
  「把你的衣服脫掉。」風師叔動手將小路調整成盤腿的坐姿。
  王劬頓了半晌,才慢吞吞的脫掉上衣,露出瘦削但結實的胸膛。
  「少年郎,『漢草』不錯哦!」風師叔讚賞的捶他一記胸口。嗯!肌肉夠硬夠有力,將來多吃一點,再添些肉,體格會更有看頭。「底下也脫掉。」
  王劬連忙拉緊長褲,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風師叔逕自去準備法器,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瞪了半天沒效果,只好又慢吞吞的拉掉牛仔褲。
  「噯,你這年輕人怎麼這麼被動,我講一句你脫一件?內褲也要脫!」風師叔回頭瞄到,不耐煩的揮揮手。
  「連內褲也不能穿?」這個犧牲太大了!
  「我必須把你的陽氣過到小路身上,你穿著衣服,血氣怎麼通得過去?」
  「那她為什麼就可以穿著衣服?」他控訴地指著昏迷的女孩。
  「問得好!這就是我接下來要交代你的,你脫完自己的衣服之後,別忘了也幫小路寬衣。」風師叔用桃木劍撩起一片畫著紅符的黃布,飛掠給他。「然後用這塊符巾包住她,你也坐到她對面去。」
  「她還有巾子圍,那我呢?」
  「你還想圍什麼?」風師叔怪眼一瞪。「小路昏睡著,什麼也看不到,咱們倆都是男人家,你有的我都有,難不成還怕我看?」
  王劬漲紅了俊瞼。教他一絲不掛,和一個同樣光溜溜的異性面對面坐在一起,死也不從!
  「不幹!」
  風師叔忽然賊笑起來。「看你的反應,八成還是童子雞吧?」
  「關你什麼事?」血色暴漲上他的腦門。這隻牛鼻子老道是他見過最為老不尊的師公!
  「好好好,我不問,我不問。」再說下去,這小子要翻臉了,風師叔連忙斂起笑容。「你既然答應幫忙,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吧,將來少不得有你好處的。」
  「我不要什麼好處,我只要我的內褲!」王劬滿臉通紅,堅持第三點不露。
  「好吧好吧!你愛穿著就穿著……待會兒糗了可別怪我。」最後一句含在嘴裡。
  「你說什麼?」王劬現在很警覺了。
  「沒事!去幫小路寬衣。」風師叔又逕自忙碌起來。
  他呆在小路身前,俊逸年少的臉龐燒成熱辣辣的一片。要嗎?真的要動手嗎?他這輩子除了自己的衣服,還沒脫過別人的,更何況是女孩子。
  雖然他心中尚不能完全接受小路是女孩的事實,但……感覺還是很奇怪啊!
  不管了,頂硬上!
  他閉著眼睛,兩隻手亂剝亂抓,碰到扣子便解扣子,碰到拉鏈便扯拉鏈;憑著觸覺加上適時的瞇眼瞄覷,飛快將死對頭的衣物剝個精光。
  符巾呢?
  他在地上摸索片刻,觸及涼沁的布料,手一揚,圍上小路的肩臂。
  兩端不知被什麼絆住了,拉不攏。
  他迫不得已,眼瞼眨開一條縫。
  「啊……」呆了!
  他他他……他看到了!他他他……他不是故意的!她……呃……小路,真的是個女孩!
  他滿頭爆汗,將卡住小路腳趾頭的巾緣拉出來,猛然圍覆住她的身軀。
  完成了!
  王劬抹掉滿額汗水,氣喘如牛,猶如剛跑完一千公尺障礙賽。室溫似乎偏高,是誰把冷氣關了?
  「奇了,你穿得這麼涼快還能滿頭汗?」風師叔搖頭晃腦的。「好了,你也坐上長條椅去,把小路抱到你腿上坐穩。」
  「她為什麼一定要坐在我腿上?」王劬的心臟已不堪再負荷更多打擊。
  「你這小子很不幹不脆耶!我說一句,你回一句,等我們準備妥當,小路下一次癸水都來了。」風師叔終於露出火氣。「要幹不幹一句話!」
  他感覺熱氣從臉部向下蔓延,已來到胸口,燒得他腦筋混沌。都已經被殺雞拔毛到此等程度了,還能不幹嗎?
  他深呼吸幾下,盤腿坐上長條椅,緩緩探向前,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兩隻手躲得好厲害。好不容易勉強自己腦中什麼都不想,終於將嬌弱的小身體抱上大腿,攏在懷裡。
  壇上的燭火線香已開始燃燒。風師叔到他們身側,正色的道:「人身三大穴,丹田、膻中、百會穴。丹田在小腹,腹中在胸口,百會在頭頂。元神便凝集在你的額頂眉心,我燒一道移神轉氣的符,讓符氣從百會穴貫入,領著你的純陽之氣往下通過腹中,流向丹田,再傳入小路的丹田,衝上膻中,最後湧入她的百會穴,和她的元神相融,陰陽相調,如此便大功告成。」
  風師叔調整兩人的姿勢,讓他們膻中觸著膻中,丹田貼著丹田。
  「施功過程,最忌諱心有雜念。否則功虧一簣事小,傷身喪命事大,你明白了嗎?」風師叔臉色凝重。
  「我明白。」王劬深知接下來的大事開不得玩笑,心神漸漸凝定下來。
  「好,開始了,眼睛閉上。」風師叔搖著法鈐,拿起桃木劍,在窄隘的客廳內開始施展劍招。「都天大雷公,霹靂遍虛空,統兵三千萬,閃閃黑雲中,上打春風雨,下打雨春風,若有強神不服者,五雷攝去永無蹤,奉普曉佛勒合漸鬼神退病大吉至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咄!」
  右手黃紙朝空中一揚,驀然化為一道火光。他五指收攏,斂住火陽,朝王劬的百會穴猛烈一拍。
  王劬全身一振,但覺一股熱氣從頭頂上衝下來,其速之快,猶如一股奔騰無形的瀑布。熱氣一下子便衝下喉嚨,在胸口膻中穴運轉了一圈,攻下小腹。他渾身一震,忽然覺得氣分成兩股,一大一小,大股的氣流從丹田迸出去,接著便是身前的小路跟著震動,想來是竄入了她的體內。
  而小股的那束氣流,繼續通過丹田,往他的小腹攻去。
  猛一瞬間——
  「啊!」兩個少年少女不由自主的迸出叫聲。
  小路雙眸緊合,臉孔忽然漲得血紅,又倏地轉白,接著便融成白底透紅的臉色,前所未有的俏艷。風師叔挽出一道劍花,收功凝氣;隨即將她抱起來,放到一旁的沙發躺平。
  「SHIT」王劬大吼,顧不得儀式完成了沒有,狼狽的從長條椅上跳起來。
  一股淡淡的鹹腥氣從褲襠間散漫開來,棉褲的中央部分漸漸映出一個濕黏的印子。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他失身了!王劬急得團團轉。
  「早不就叫你脫下來嗎?幸好我料事如神,家裡多添了幾件以備不時之需。」風師叔好整以暇,幫他拍掉頭頂的符灰,再丟去一件事先準備好的免洗褲。
  「我……我……」王劬又羞又窘,欲哭無淚,一股淚意漸漸酸澀了他的眼眶。
  「安啦安啦!運功行法、出禁逼精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我不說,你不說,誰會知道?」風師叔涼涼的收拾法器道具。
  王劬努力眨回淚水。
  哼!沒什麼,男人又不像女入,失身就失身,反正外表也看不出來。再說,男人多一點經驗反而是值得誇耀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吸吸鼻子自我安慰。
  只是……為什麼他珍貴的「第一次」是敗在寧小路手中呢?真是暴殘天物啊!他羞憤地穿戴好衣服,也顧不得黏黏膩膩的褲襠,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傷心地。
  風師叔安頓好又陷入昏睡的小路,神清氣爽的搭住他肩膀。「耗了一頓精氣神,你也該餓了,咱們到對門吃飯去吧!順便叫個女人家過來替小路換衣服。」
  這時候誰還吃得下飯?
  王劬委屈又惱怒,死瞪著這隻老狐狸。
  「我要回家了!」吳氏公寓,果然沒有好人!
  屋外,碧天如水夜雲輕,白玉盤才方攀上天際,便多情的眷戀著人影,處處隨行。
  十五歲那年的夏夜,連月亮,都不純潔。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4-19 10:29: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四月維夏,六月徂暑。
  私立修齊高中的校際聯誼賽,便選在芳草未歇的五月開打。
  陰曆四月正值陽曆五月,天地間開始暖熱起來。第二次月考剛過去,期末考還很遠,清和迷人的夏風中,挺適合運動的。
  賽事已進行了四天,以體育項目為主。最後一天是總決賽日,從早上開始,籃球、羽球、排球、田徑各項比賽已陸續勝出冠亞軍。修齊高中頂著貴族學校的威名,五育向來要求均衡發展,平時校方訓練有素,競賽成績自然也可觀。目前為止的六項成果,修齊各項校隊便抱走了四座大獎。下午三點半,露天球場正在進行最受矚目的手球決賽。
  原本手球運動在台灣體育界並非太受重視的,它之所以在修齊高中受到學生——尤其是女學生——如此高度的熱愛,是因為幾個校園王子全集中在手球校隊裡,例如二年級的張安智、陳茂宜,三年級的杜程遠、李鄉武。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副隊長,王劬。
  王學長今年已是高三生了,畢業之後,就再也看不見他馳騁戰場的英姿了,嗚……球場邊外,一乾娘子軍聲嘶力竭的歡呼之餘,也不禁暗暗垂淚。
  「王劬王劬,水到成渠!」
  「王學長,我們敬愛你!」
  重重煙花之中,一道矮小玲瓏的身影正努力在狹縫中求生存,奮勇擠到最前排的欄杆前。
  嗶!裁判吹哨。
  「守隊四號犯規。攻隊六號罰球!」
  六號,那是王劬,那是王劬,那是王劬!
  「哇」一陣愛慕的尖叫聲幾乎貫穿選手們的耳膜。
  高挑優雅的身影在罰球線前站定,先拉起胸前的運動衫,隨便抹一下臉頰上的汗,帥氣的動作又引發另一陣癡狂的尖叫。孟夏的陽光吻上黑黝黝的臉龐,汗水如水晶一般,襯托著黑鑽似的深眸。
  他深呼吸一下,穩住。預備,攻!
  一步,兩步,三步,在球門線前跳起,手一揚,射出!
  右上角好球!
  守隊守門員竭力撲向前攔截。
  他擋得到嗎?觀眾的心全提到喉嚨。
  守門員中指指尖勉強碰到球緣,高速運轉的球面燒過他的指甲尖,方向和力度絲毫不受影響。
  砰!進了!
  「耶——」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叫。
  「學長學長頂瓜瓜!」
  「修齊之光是王劬!」
  真是夠了,小路眼珠子轉動一下。是不是有什麼守則或公式規定:所有校園王子都必須精通體育項目?縱觀少女漫畫兩千本,只要是白馬王子型的角色幾乎都逃不開這種宿命,王劬當然也不例外。
  罷了,看在他也繼承了「男主角」悲哀的宿命,她不該再苛責他了。
  「寧小路,你也來看王學長打球?」同班同學清美用力擠到她身旁,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被擠出來,抑或太過興奮。
  「是啊。」若非迫不得已,她還不想來呢!
  「學長今天好帥哦!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他罰球?」清美興奮的抱住她。
  哪會?他一直都長那副死樣子。
  「是啊。」小路回了一個含蓄的笑,不著痕跡的往右移一步。
  她天生孤僻慣了,雖然自十三歲那年開始便回歸到人群裡,但仍舊不習慣和別人太過接近。
  「好羨慕你哦!居然可以跟王學長青梅竹馬。」清美暈陶陶的盯向場中馳騁的矯龍。
  「我和他不是青梅竹馬,和張孟婉才是。」小路鄭重澄清。
  「張孟婉?就是這個學期剛轉到『建虹高中』的前一年級校花?王學長的女朋友?」清美聽過她的赫赫威名。
  畢竟,才剛入學四個月的新生就敢公然在全校周會上指責校長昏昧無知,強制男女分班,阻礙學生正常的兩性發展,很難讓人不留下印象。校長當時氣得一顆光頭兩顆亮,沒將她退學,還讓她自動轉學,就已經算客氣了。
  這個小故事教導大家:想造反的人,後台一定得夠雄厚才行。
  不過能進得了修齊高中的人,誰家裡頭沒有三兩三?
  「嗯。」小路憂愁的點點頭。原本以為可以再跟婉兒當三年高中同學的,沒想到婉兒比國中還勁爆,升上來四個月就被踢出校門,害她和王劬被單獨關在一起!
  婉兒和王劬交往兩年已經是她心頭無可彌補的痛,如今又離她遠遠而去……唉!
  「耶」不知王劬又做了什麼要帥的動作,娘子軍團再度傳來一陣狂喜的歡呼。
  「噢!」她右邊的女生太過興奮,加油筒打到她眼尾。
  「小路,你沒事吧?我看看!」清美連忙撥開她的手檢查。
  秀氣清瘦的寧小路可是一年六班之寶,不好好顧著怎麼行!先不提她和王學長的「特殊關係」,讓六班成為一年級之中最常看見王劬的幸運班級,即使是小路本身,也夠討人喜歡了。她的五官小巧而清秀,不是特別美,卻很耐看。身段嬌嬌弱弱的,才一五四而已,打了層次的短髮更讓她具備惹人憐愛的特質。而她又天性靦腆,一句話沒說完,臉先紅了一半,看了就讓人忍不住想逗一逗。
  這種同學,功課中等,對成績好的同學沒有威脅性;不愛出頭,對風雲極健的同學也能滿足支配欲;個性內向,對表現平平的同學也不會大小眼,難怪全班上下疼得緊。
  「真是倒楣!早知道就不來了!」小路淚汪汪的控訴。
  「別這麼說,王學長看到你來替他加油一定很高興。」
  「誰要替那棵大桃花加油!」小路恨恨地說。婉兒約就約嘛,她下了課也能自己去校門口等人啊,為什麼一定指定她和王劬一起去等呢?
  「更不懂你為什麼那麼討厭學長,我覺得他對你很好耶!上次二年級那些小太妹找你麻煩,還是王學長替你討回公道的。」清美從書包裡摸出萬金油,替她推一推。
  「我會被找麻煩,還不是那棵大桃花惹的禍。」小路揩揩眼淚,從小到大就是改不掉愛哭的毛病。
  那次圍毆事件說起來也很符合公式,少女漫畫裡都找得到類似的記載。只要是校園王子,就免不了有親衛隊,王劬自然也不例外。
  前陣子婉兒還在這間學校就讀時,王劬親衛隊聽說了他有一個很親的女朋友,便四處放話要圍堵婉兒,讓她不再那麼靚。結果婉兒臨時轉學走了,沒被攔截,卻堵到她這個可憐沒人愛的「青梅竹馬」。
  那天放學被包圍在後花園的情景,她是不願再回想了,總之慘不忍睹。她天生體質孱弱,這一頓打,足足讓她躺了三天才能正常上學,而這一切全是為了那個令人看不順眼的王某人。
  王劬還敢說跟她混在一起沒好事,老為她背黑鍋,她才覺得他像一團長了腳的災難!
  若是為了婉兒而被打,她還無話可說、甘之如飴,但,為了王劬?我呸!
  事後她回到學校,好一陣子過著杯弓蛇影的生活,生怕那群小太妹又來找她麻煩。
  不過說也奇怪,那票小太妹從此消失了。不只是沒來找她而已,甚至轉學走了。
  聽同學說,是王劬在她被打的隔天來學校,約了那幾個女同學「深談」,談過之後她們就退出修齊高中的舞台了,至於談話內容,不明!
  不過他倒是放出一串很明確的訊息:寧小路是他罩的!有問題的人可以到三年四班來找他,王某人隨時恭候大駕;即使將來畢業了,也歡迎隨時來CALL,要耍長棍或撂大刀都奉陪,隨傳隨到,男女不拘。
  從此以後,她的高中生活一片風平浪靜。
  「唉,真是羨慕你。」清美歎出一口思慕的長氣。「如果王學長也能像對你那樣的對我好,教我留級三年我都甘心。」
  「有什麼好羨慕的?」小路咕噥道。若不是一干阿姨嬸嬸叔叔伯伯們知道她是為了他而挨打,先找他去公寓頂樓「聯絡感情」,隔天他會替她出面才有鬼!
  總之,她和王劬天生不對盤,只要婉兒是他女朋友的一天,這場仇恨就永遠解不開!
  要破壞他們,一定要破壞!小路捏著粉拳,暗暗立誓。
  嗶——裁判吹了長哨,比賽結束。勝方隊長今天因故缺席,由副隊長領軍,主裁判舉起王劬的手宣佈。「地主隊獲勝。」
  「耶!」嬌嬌的歡呼聲響徹雲霄。
  「學長,看這裡!看這裡!」慢;滿樓紅袖招。
  「我得走了。」她看時間差不多了,握握清美的手道別。
  可是前途多險阻,她要如何通過重重粉牆,擠向那道通向球場的圍欄出口?
  一道道嬌呼聲朝她的所在地直撲而來,周圍的觀眾彷彿發了狂,突然猛往她身上擠過來。
  老天,她快缺氧了——
  一雙鐵臂突然從天而降,將她抱過及胸高的鐵欄,揪離這個人間煉獄。一陣天旋地轉,她落坐在一根健壯的手臂上,清爽的汗味撲進她的鼻關。
  「咳咳咳咳!」小路乍然呼吸到新鮮空氣,一張小臉咳的血紅。
  「人矮腿短就認命一點,還敢擠在前頭當炮灰。」王劬好笑地說,俊臉晃進她視野裡。原來就他這名災星靠近了,難怪她方才站的地方突然擠得像罐頭一樣。
  「也不想像誰是肇事者。」她喃喃抱怨。「放我下來!你滿身大汗,臭死人了!」
  其實王劬體味不重,聞起來只覺得熱氣氤氳的。
  「是嗎?」王劬亮出一口不懷好意的白牙,突然用力甩頭,把滿頭滿臉的汗珠子全甩在她身上。
  率性兼帥性的動作又引起另一波尖叫。
  「好嗯心,你放開啦!」賣騷!
  小路乾脆掏出手帕,替他抹掉臉上的汗水,省得待會兒又被他荼毒。
  「給我!小路,給我,」清美擠在人群裡對她尖叫。
  小路低頭看看擦過王劬汗水的小巾,再瞧瞧一群虎視耽眺的母鯊,這群女人真是沒救了。
  「喏。」她把手帕拋向清美,讓那群紅粉軍團去撕咬成一團。「王劬,趁現在快走。」
  可惜想脫身沒那麼容易,應付完了他的愛慕者,還得應付他同伴。
  「學長,寶刀未老哦!」一群手球隊員圍上來,互相勾肩搭臂的。
  再過兩個月便聯考了,三年級生其實不應該再上球場。這次王劬臨時受到徵召,算是打一場告別賽。
  「哪裡哪裡,大家辛苦了。」王劬笑得很開朗,自信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學長,這位是你女朋友?」某個不長眼睛的一年級新生瞄到坐在副隊長手臂上的小女人。
  「才不是呢!」小路顧不得內向和彆扭,先維護清譽要緊。
  「你眼睛瞎了?王劬的那口子美得會冒泡,嬌得會滴水,哪可能像這個鄰家小妹妹。」另一人哈哈大笑,砰砰槌學弟兩拳。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紅暈褪散的小路瞪著這名莽夫。聽說他就是白馬王子二號杜程遠。
  「呃……那個……咳咳!我是說,學妹,你長得也很清純可愛。」杜程遠發現自己失言了,趕快指幾句討好的詞兒。
  太遲了。
  所以說,她討厭睪酮素多過腦汁的男人!
  「放我下來!」她從王劬懷裡跳下地。嘩!這下子連天空都被一群大漢遮住了。「『王學長』,我要去校門口和婉兒會面了,來不來隨你。」
  她氣嘟嘟的,甩起書包轉身就走。
  噢、啊、唉,圓弧軌道上,三個人中鏢。
  近幾年來,王劬猶如吹了風就會長,現在已經攀到一八三,害她這種「小人物」只能在巨大的陰影中失色。因為練球,他的肌肉更厚實,以前是只長個子不長肉,現下骨肉均衡的發長,已經長成一副偉岸的身段。
  婉兒怎麼會喜歡上這種四肢過度發達的蠻牛?唉!
  王劬噙著笑,拎起運動背袋,匆匆向同伴告別後,追上她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暗惱一悠哉,漫步在通向校門口的綠色大道。
  週六午後的陽光微熾,但日頭越驕,樹葉更陰實,一株株長松夾道而立,垂著散漫飄逸的根胡,蓊蓊落落的,絲毫不向日陽讓步。
  涼風一帶,拂動王劬滲著汗的額腦。他舒暢入心的伸了個懶腰,一副恬然自得的神情。
  前頭那個小人兒仍然氣嘟嘟的埋頭往前走,削薄的短髮隨輕風而舞,淡綠色的制服和短裙,和諧地融會於林蔭大道間。
  嗯!看不出來她瘦歸瘦,矮歸矮,居然還有腰身,小腿線條也長得挺不錯看的。
  很難想像她之前曾當了十三年的「小男孩」。話又說回來,即使以前她還是個「他」時,氣質也很陰柔,少了點男孩子的豪氣。
  「喂,前面的,你還在生氣?被誤認為是我女朋友,算你榮幸耶,」他先發聲求和。寧家小妞性情還真彆扭,搞不懂大家怎會以為她羞怯可愛。
  「誰在氣你?你想得美!」小路回頭啐他一口。
  死杜程遠,竟然敢稱婉兒為「王劬的那口子」,說得像她已嫁人王家似的。勝負未分之前,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那你在氣誰?」王劬腦筋一轉,忽而明白了。〔我說小鬼,你也幫幫忙好不好?你想搞同性戀?」
  「什麼同性戀?」小路停下腳步,不悅的瞪他。
  「想搞也不是不可以,那是你家的事,不過你最好離婉兒遠一點。」王劬諄諄教誨。
  「你在胡說什麼?我對婉兒是發自內心、不分性別、不帶情慾的仰慕!」小路漲紅了臉。
  「那好,我對婉兒是發自內心、有分性別、很帶情慾的愛慕,咱們倆各由自為政,誰也別礙誰的路。」王劬施施然邁開來。
  「你……你……你嗯心!」小路追上來大叫。什麼欲不欲的,思想齷齪!
  「我十八歲,婉兒十六歲,現在開始發展親密關係剛剛好,有什麼嗯心的?」他老神在在。
  「不行,你不能碰她。」小路努力瞪著高她三十公分、壯她三十公斤的蠻牛。
  在她數年如一日的心靈中,婉兒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神,青春亮麗,綻放著讓人不敢逼視的光芒。她總是敢做她不敢做的事,敢說她不敢說的話,雖然其特立獨行常把大人惹得頭痛難當,卻是她眼中無所不能的女王。
  婉兒只該受到膜拜和敬仰,沒有任何人可以褻玩。
  「你憑什麼阻止?」王劬涼涼的反問。
  「我……婉兒還未成年,如果你敢對她出手,我……我就跟張伯伯說,叫他控告你誘拐未成年少女。」
  又是打小報告這一招,老套!王劬嗤哼一聲,不過矛來用盾擋、箭來用手抓,他也不是沒對策。
  「好啊,最好鬧上報,弄得人人皆知,婉兒也跟著別做人了。」
  「你……你……」小路又急又氣,拚命跺腳。「你看著好了,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校門口到了,婉兒鮮黃的倩影已經守候在門畔。前幾天她聽說了王劬今天要上場打球,不需要多遲疑,便直接約好小路賽後幫他辦小慶功宴。
  「你們兩個又怎麼啦?一路就看你們倆遠遠的吵過來。」張孟婉迎向兩個一塊長大的好友。松風帶動了衣擺,掀動一陣直入人心的裙浪,她娉娉婷婷的身形彷彿隨時便隨風飄起來,翩翩升在雲端上漫舞。
  「誰會跟這種小不點計較!」王劬哼笑了一聲,右手攬過女友的柳腰,低頭想重重印下去。
  「你這個色情狂!放開!」小路衝到婉兒前面,兩手張得開開的,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樣子。「婉兒,你離他遠一點,他對你不懷好意!」
  「哦?怎麼個不懷好意?」婉兒在她身後感興趣的問。
  「他……他……他是一隻色狼。」小路躁紅著瞼,終於含蓄的說。
  「王劬,你剛才是不是跟她亂說什麼?」不知為何,婉兒忽然也瞼紅了。
  「冤枉啊,我哪有!」王劬笑得很詭異,眼睛有說不出的深意,直衝著婉兒瞧。
  小路輪流端看這兩人的神情,情況大大的不對勁!為何婉兒含情脈脈的望著王劬,為何王劬又瞼色曖昧的望著婉兒?
  「王劬應該跟我亂說什麼?」她謹慎的問。
  「呃……」婉兒有些招架不住的望向男友。
  她知道小路很崇拜自己,為了她和王劬交往的事,已經和王劬槓上好久,王劬心懷不滿也非一天兩天的事了。王劬該不會故意想氣小路,把他們倆之間的「約定」拿出來說嘴吧?
  「本來就沒什麼。」王劬過來攬著女友,環住她肩上的手指暗暗施力,懲罰她不相信自己。
  兩個人互相對望,一瞬間有了默契。……已經……
  他們倆眉來眼去的,又一副她是局外人、不能知道的模樣。難道……他們
  一股被背叛的感覺油然從心頭生起。
  「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你們這兩個叛徒!你們居然背著我……哇——」她猛地放聲大哭。
  「小路,你誤會了。」婉兒連忙想抱住她。
  「不要碰我,叛徒!我再也不要理你們了!」她抓緊書包,傷心欲絕的奔向返家路。
          ☆          ☆          ☆
  說歸說,真要她一輩子和那兩人老死不相往來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婉兒。莫忘了,她今生最大的職志是破壞婉兒和王劬。
  婉兒是她一個人的!要破壞他們,一定要破壞他們!小路捏緊纖巧的粉拳,奮勇立誓。
  明月如勾,勾下有樹,樹幹如梁,樑上有君子。
  小路勉力在樹枝上穩住身形。
  中原標準時間,晚上十二點整。
  今天是王劬滿十八歲的生日,一群同學在他家中舉辦慶生PRATY。王伯伯和王伯母知道年輕人愛玩,不想擾了他們的玩興,因此陪大夥兒唱過生日快樂歌之後,夫妻倆出門約會去了,而且很上道的直到午夜還沒返家。
  本來嘛!王劬生日是和她毫不相干的,下午時婉兒來約她,她亙覺就想拒絕,可是,上回兩人一副心懷秘密的模樣,莫名在腦中烙了印,於是,她爽快答應來參加。
  果然,婉兒當場一愣,一副很意外的模樣。她當時告訴自己:今天晚上一定有事。
  她們抵達後,慶生PRATY便熱烈展開。派對進行到十點多,人潮才和平散去。婉兒和她今晚出自然名正言順的留宿在王宅。
  哼哼!方才看王劬暗中對婉兒擠眉弄眼的表情,她敢肯定,這傢伙絕對心懷不詭。
  「要破壞他們,一定要破壞他們!」她再度發誓。
  趁著夜黑風高,她摸黑來到院子,爬上王劬窗外的那株濃樹,瞧瞧他今天晚上到底想搞什麼鬼。
  哇,好高……小路往樹下一探,地面彷彿在飄動。她閉了閉眼睛,誰知眼瞼一合攏,腦袋更昏;她連忙睜開來,動作稍嫌大了一點,身子在枝幹上晃了一晃。
  穩住!
  好險。她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口。
  她衡量一下距離,目前的所在位置離王劬隔壁的書房窗抬比較近,用跨的便可以過去。
  她先跨到書房外,再小心翼翼的攀跳到王劬的窗台上。幸好王宅獨門獨院的大屋宇,連窗稜都打造得隔外的寬,讓體形嬌小的她可以站立而不會太窄迫。而夏夜的蟲聲又特別嘹亮,掩蓋了她製造的細響。
  王劬已經把窗簾拉上,但中央部分遺留著一絲小縫,可以窺探。
  她小心翼翼地貼在玻璃窗上,往室內偷瞄進去……
          ☆          ☆          ☆
  王劬承認自己很緊張。
  他十八歲才開洋葷,在同儕之中,還算太晚哩!杜程遠說他高一下學期就和一個三年級的學姊做過了。
  是的,這就是他和婉兒的約定。他們倆說好了,在他十八歲生日的這一天,對彼此獻出自己的第一次。他們兩個都是喜愛嘗鮮的年輕人,都對性充滿了好奇,既然是男女朋友的身份,沒有理由不能一起探索。
  當然,他不承認三年前替小路治病的那一次叫「破身」,那頂多只能叫「失禁」。
  今晚,他將真槍實彈上場,在一個美女的體內獻出他的童貞。
  一定要好好表現,千萬不能糗掉。他暗暗替自己打氣。
  叩叩。房門外輕敲。婉兒來了。
  他飛快跑到鏡子前,確定自己和五分鐘前一樣帥;把嘴裡嚼的日香糖吐掉,深呼吸兩下,鎮定的走過去開門。
  門外,俏生生的嬌娃,正對他綻出輕赧的笑靨。
  王劬彷彿可以聽見心臟跳進耳道裡,怦怦怦的狂蹦著。
  「請進。」他定了定神,彬彬有禮的迎進小女友。
  「嗯!」婉兒四下打量了一圈,優雅的微點蟯首。「你的房間很漂亮。」
  「謝謝。」他也頷首為禮。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
  互望一眼……
  迸出笑聲。
  「我覺得自己好拙哦!」婉兒皺了皺翹挺的小鼻子。她來過王劬的房間不知幾百次,現在才開始裝淑女。
  這一笑,兩人的尷尬都減輕不少。
  王劬把燈光調暗—輕輕將她拉進懷裡。婉兒抬頭迎望他,眸波漾著水意,沁心動人。
  其實他們以前也曾經接過吻,擁抱過,但是他怕自己會把持不住,每一次都不敢太深入,總是點到即止。
  這一次,他仍溫存印上她的芳唇,品嚐她的甘美。婉兒羞怯的微啟唇,讓他更深入進佔她的空間,兩顆年輕的心房翩然顫動。
  他打橫將婉兒抱起,溫柔放躺在雙人床上,再輕巧的覆壓上去。
  咯咯一聲輕響,室外似乎有夜蟲飛撲到玻璃窗上,碰撞出聲息,他的床正倚著靠窗的那面牆而放,但兩人太過沉醉在濃情蜜意裡,無暇顧及其他小事。
  他解開婉兒的洋裝。她只穿這件外衣,裙裝之下,只有貼身的胸衣和小褲了。
  王劬近乎癡醉的欣賞她,那圓鼓的酥胸,平坦白膩的小腹,隱在小褲下,芳菲隱隱的天堂。
  他稍嫌急切的起身除去一身衣物,又要躺回她身邊。婉兒擋著他,嫩紅的嬌顏有如桃花初開。
  「把燈關掉啦。」她嬌嘎道。
  「可是,我想看你。」他真的好想看看她。
  除了下課後和同學躲在體育館後因偷翻成人雜誌,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著一副活色生香的女體,絕不能放棄這種視覺享受。
  不過嚴格說來,這應該是他第二次看見;第一次是在三年前,他替……
  唉!怎麼在此時此刻想起那副發育不良的身體?他甩甩頭,把殺風景的思緒搖開。
  婉兒羞紅了臉,但不再攔著他。她起身跪坐在床前,望著他嬌笑,自己褪下胸衣,卻又臊怯的雙手環抱,攬住呼之欲出的胸脯。
  一口氣梗在王劬喉間。他近乎呆愣的睨著那副若隱若現的美態,全身血液湧向下半身,原本寬鬆的西褲忽然變得太緊了。
  他真的忍不住了,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4-19 10:30:10 |只看該作者
  婉兒好心想解開他的長褲,去扯拉鏈時,不期然問觸到他活力奔騰的禁區。
  兩個人同時倒抽一口氣。
  一股快感衝向他的股間,每一秒鐘都可能釋放……
  不行,忍住,時間還沒到!王劬在腦中對由自己大吼。
  他緊閉著眼死命地忍,深呼吸好幾下,終於!及時在出關之前煞住。
  他飛快褪去剩餘衣服,震顫的大手又扯去婉兒的底褲。映入眼簾的美景,空氣間淡淡泛漫的體香,這一切的一切,都超乎他所能承受的範圍。對初試雲雨的他而言,刺激得太多太多了。
  王劬跳上床,將她壓在身體下。
  「婉兒,我等不及了……我想要……」他咬著牙,汗水在額角凝聚。
  「嗯。」婉兒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只能無助的閉上眼睛,等待他的佔有。
  他分開她的雙腿,安排好位置。
  終於!策馬入林的時刻到了!他懷著近乎悲壯的使命感,扶握住自己……
  「住手!你這個大——色——狼」
  乒唧!一陣天崩地裂的玻璃破裂聲,震醒了香艷刺激的夜。
  天外飛來一記鐵沙掌,突然重重拍上他光溜溜的屁股。
  王劬正握著自己,臀部忽然挨了一掌,手心自然而然收緊力道——
  「啊——」一陣奔騰的感受終於破關而出。
  婉兒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呆了,愣愣瞧著他伏在自己身上,一震,一震,又一震,然後停止。
  「你走開!不要臉!居然想占婉兒的便宜,我恨你,永遠不原諒你!」小路哭得滿臉眼淚和鼻涕,在窗台上,探進室內對著他的裸背一陣沒頭沒腦的亂打。
  嗚!她的婉兒,她聖潔美麗的婉兒,怎麼可以跟男生做這種嗯心骯髒的事……嗚……
  一定是姓王的主使的,沒錯!一定是他!他色慾薰心,一切都是他的錯!嗚……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床上的兩人都感受到小腹上一陣濕黏。呃,他該不會……婉兒錯愕的瞪著初夜床伴。
  「寧、小、路!」王劬咆哮。
  她,居然,又害他,提早收工!
  他要殺了她!
  「滾開!」他振臂一揮,甩開背上的糾纏。
  「啊!」小路往後彈了一下,後面沒支撐點……「啊!啊啊。」不但沒支撐點,還離地三公尺。「啊」
  慘叫聲一路往下滑。
  真好聽!王劬綻出野蠻的笑容。
  「那是什麼聲音?好像從兒子房裡傳來的。」驀地,樓下大廳響起他父母的訝問。
  他父母回來了!兩個偷嘗禁果卻未得逞的年輕人面面相覷。
  「快點上去看看!」他老媽驚叫。
  完了,快被抓奸在床了!
  「我先回房去。」婉兒無暇發表初夜的夭折感言,翻身抓起衣物,給他溜!
  王劬也手忙腳亂,拿面紙擦掉自己身上的狼籍,兩秒鐘內套回長褲和上衣。
  「王劬!」砰!門被撞開。
  時間剛好趕上。
  「兒子,你沒事吧?」王磊看看昏暗的室內,還有一床的碎窗玻璃。
  「我沒事,不過有人馬上要出事了!」他狠狠的陰笑。
  不待及向父母解說詳情,他旋出房門外,殺向庭院去。…………
  「寧小路!」他就著皎亮的月光,一路飆向屋側院區。
  「寧小路,你給我滾出來!」他殺氣騰騰,撥開每一處可能藏身的花叢。
  「出來,我們今天就來談清楚,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這院子!」
  媽的,她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狀況?她是女的,和婉兒一樣,而他是個男的,生下來就帶了一根把,光這點她就比不上他。
  平時他可以容忍她死纏著婉兒不放,甚至縱容她玩一些敵視他的小把戲,但今夜,一切都太超過了!
  所有的人,包括吳氏公寓那票怪人,他叔叔,還有他自己,都把她寵過了頭。今晚,是該讓她接受事實的時候了。
  婉兒只能是她的死黨,卻會是他的女友、他未來的老婆!無論她願不願意,都不能再把腦袋埋進沙子裡。
  如果她執著不肯抬起頭的話,嘿!士劬獰惡的扭絞指關節,很樂意助她一臂之力!
  他沒有打女人的習慣,但他不介意在她身上破例。
  「寧小路!如果你還沒摔死就給我滾出來!」他火爆的踢開一串樹枝。「你不是很勇敢嗎?想找我單挑嗎?來啊!來……」怒吼聲戛然而止。
  正前方,一堆落葉在輕輕顫動,響起幾聲哭到打隔的抽泣聲。
  「哇……嗚……嗚呃……嗚……」
  落葉堆可能是園丁聚掃起來的,準備明天處理掉,卻正好成為她落地的彈簧床。
  他悄悄撥開落葉,一個小人影兒坐在中間,小臉埋在手心裡,哭到幾乎喘不過氣。
  這一刻,小路只覺得萬念俱灰。
  她的眼前,彷彿還可以看見九歲的小婉兒,頭上綁著蝴蝶結,身穿可愛的牛仔褲和小襯衫。她的雙眼是那樣的靈動有神,神態是那樣的美麗鮮活。
  初識的那一刻,婉兒就滿滿佔據了她的心、她的生命。當她還是個「他」之時,曾經向天上諸神立誓,今生非婉兒不娶。
  那些婚姻和情愛的觀念,即使對十六歲的她而言,也太懵懂不明,遑論十歲時的「他」。然而,「他」只知道,「他」想永遠的待在婉兒身邊,看著她說話,看著她歡笑;只要能永遠看著她,「他」便心滿意足了。
  誰知,「他」竟然變成一個她,迎娶婉兒的美夢在一夕之間破碎。
  儘管如此,這些年來,她心中仍然有一個隱隱的角落,保留一絲絲的期待,希望婉兒、永遠不會被任何人搶走。
  不可能了!永遠不可能了。
  今晚目睹的情景,像一記重錘,熱辣辣地敲進她心底。
  自出生到現在,她第一次真正意識到「男」與「女」的分野。
  婉兒是個女孩,她也是;婉兒只會喜歡男孩,她可能也是。婉兒遲早會離開她,無論是現在或未來,無論那個人是不是王劬。。
  王劬說得對,在她身旁,他總是在背黑鍋。原來,這些年來,她恨的從不是王劬,而是他的男兒身。只因為他是個男生,就被她平白厭恨了六年。
  這些年來,她彷彿裡在一團以夢織成的棉絮裡,隨她織就美麗虛幻的溫柔,讓她捨不得醒來;而今,棉絮飄盡,夢也碎了,底下什麼都沒有。
  「嗚……嗚……婉兒……嗚……你要被臭男生搶走了……嗚….!」除了捂著臉哭,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面對眼前的一切。
  「嗚……嗚呃……」還打嗝。
  王劬歎了口氣。方纔的火氣,全被她的淚水蒸散進夜風裡。
  聽她哭號的內容,他心知肚明,這小妮子埋頭苦躲了六年,終於肯正視事實了。
  他盤起長腿坐下來,再把埋頭痛哭的小女生摟進懷中,輕輕拍撫她的背心。
  她繼續哭,無法自己的哭,兩隻眼睛腫成核桃一樣,還是哭。
  嗚……小路把臉埋進他肩窩裡,哭她早逝的初戀,哭她無望的青春。結果,在他成年的這一天,沒有熾熱火辣的激情,沒有軟玉溫香的美女,只有一個心碎的女娃娃,哭了他滿身的眼淚和鼻涕。
  十六歲那年的夏夜,心碎夢醒。









第五章

  週末午後,私立修齊高中,一樣在林蔭大道的盡頭。
  小路倚在最末一株樹幹上,頻頻望著表。
  婉兒又遲到了!這會兒又不知讓什麼事給絆往,總之,不外乎社團、學會、班聯會那些雜務。
  大學聯考就在兩個月之後,其他高三生從上學期起,便紛紛卸下其他雜務,專心在課業上,只有婉兒,連畢業典禮的前兩天都還能幫學妹「玩」一下明年迎新的事。
  明年她人都不在學校了,還管人家如何迎新。
  小路輕歎,繼續數秒針。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又過了一分鐘。
  「你的表壞了?」平空摸出來一隻大掌,把她的手腕舉至半空中。「時間很正確嘛,你一亙盯著它做什麼?」
  「王劬!你怎麼老是從鳥窩鼠洞裡鑽出來嚇人。」她嚇了一跳,用力賞他一拳。反正他皮厚骨粗,怎麼打都打不痛。
  「你又怎麼老是一副鼠輩的樣子,一天到晚受驚?」王劬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二十歲的黝容,褪去了青春期的青澀懵懂,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自信爾雅,加上幾分瀟灑不羈。
  「婉兒呢?」
  「在忙。我負責接你去她家。」他四下環顧了一圈。離開這座校園彷彿是昨天的事,轉眼間他便已大二了。「已經五月末,你們三年級應該停課了吧?」
  「是停課了,但現在各大圖書館幾乎佔不到位置,校方怕耽誤我們的溫書進度,仍然開放教室,讓考生專心衝刺。」小路把書包遞出去。他很自然的勾過來,甩到背後。
  「這麼重!」他掂了掂重量。「你大學想讀哪一系?要不要繼續當我學妹?」
  「開玩笑,那種貴族學校,我怎麼讀得起?」刃,——
  王劬就讀的私立大學是由知名財團所籌辦,采獨立聯招。由於校方不肯依照教育部規定,開設「軍訓」、「護理」這些沒有營養的基本學分,反而規劃了許多語言和初階專業課程,因此學歷並不被台灣教育部所承認;儘管如此,它的教學品質卻受到其他國家的青睞和承認,可以直接申請各國的研究所,校友在台灣各界也都有不錯的表現,很受到各大企業的重視。因此,每年依然有一群學子擠破了頭,也要進來。
  既然師資好,學費自然昂貴,而且進來就讀的學生,大多有畢了業再出國深造的打算,家底子也不會太差,因此擠了一堆貴胄子弟在校園裡,稱它為「貴族學校」,一點也不為過。
  「你背後要找靠山,難道還算少了?」張家、王家、吳家、沈楚天、尹承志……這些人隨便站一個出去都能唬到不少人。
  想到她這票叔叔伯伯,不免又憶起這些年來的切膚之痛。他為了她,不知被那群叔叔伯伯拉到頂樓「聯絡感情」多少次。
  五、六個大男人對付一個連嘴毛都長不牢的高中生,真不是英雄!
  「再說吧!現在想那些問題還太早。」她有此憂鬱的邁開步來。
  王劬跟上,沉甸的手臂很自然的勾到她肩上。
  不知道為什麼,從兩年前的那一夜她覺醒之後,他們倆很自然的化敵為友,終於能和平相處了。或許是下意識終於覺悟到,彼此的存在應不會互相衝突吧!
  「現在談志願還算早?那敢問姑娘,我們應該聊哪件事才不會太晚?」他啼笑皆非。
  小路睨他一眼,又鬱鬱的垂下螓首。
  「耶?真的開始走純情路線了?」他低頭湊到她鼻子底下偷看。
  「走開啦!」小路推開他的臉,乾脆朝校園深處走去。
  王劬也不急著逼她說,一路跟在她後頭。
  這個場景好熟……
  王劬驀地想起,在他高三畢業的那一年,校際聯誼賽剛結束,也是同樣的時節,同樣的場景,相反的行進方向,小路也像現在這樣,鬧著彆扭埋頭往前走,而他,就跟在身後。
  這樣跟著跟著,泅游著時光的河,眨眼間,她也將畢業,也將長大了。
  小路來到校園北側的「蓮心湖」畔,曲腿在濃蔭草地上落坐。
  「來,坐這裡。」她還好心的拍拍身旁的綠地招呼他。
  「謝謝。」王劬受寵若驚的斜瞄她,她和善得很不尋常哦!
  「學長!」遠遠的,兩個小學妹看見他,驚喜的跑過來。
  畢業之後,手球教練偶爾會抓他們幾個校友回來和現任隊員做友誼賽,因此,他在「修齊」的王子地位不墜。
  「學長,可不可以幫我簽名?」小學妹之一掏出熏香的筆記本。
  「學長,要不要吃餅乾?」小學妹之二貢獻私藏。
  他依言簽了個名,又拿了兩塊小圓餅。舉手之勞就讓兩個仰慕者服服帖帖。
  學妹癡迷望著他英俊挺拔的外表,視界浮現一片玫瑰紅。
  一根手指咚了咚他的腰側,他縮了一下,很識相的露出迷人笑靨。
  「學妹,學長還有事要談。」
  「喔……」兩個學妹投給旁邊那位學姊羨妒的一眼。「那,學長再見。」
  等仰慕者走了,他把餅乾塞進小路撇開的唇裡。
  「心裡的事肯說了嗎?」
  唉!小路悠悠長長的歎了一聲。這兩年他向來以她的大哥大大自居,妹妹有心事,找大哥商量不為過吧!
  本來這件事她是想找婉兒聊的,女孩兒家總是比較好說話,誰知臨時變成他代打。既然命運做出這樣的安排,她只有認命接受了。
  「我想交男朋友!——說出來,心頭的重擔彷彿跟著釋放出來。
  「那就交啊!」他揪起一段草根放進嘴裡,豪暢的往後一躺。十八歲的少女,也該思春了。
  「你支持我?」她珠瞳一亮,漾開燦爛的笑顏。
  「為什麼不?不過最好是等你聯考完再說,以免影響到考試。」他加了一個但書。
  「可是,我『現在。就想交!」小路用力強調。
  「為什麼急著現在交?」他好奇的偏望她。
  因為她今天才發現,連清美都有男朋友了。
  在她身邊幾個比較要好的同學友人,除了她之外,居然都有了另一半,這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以前每遇到重要節慶假日,婉兒和王劬想單獨出去約會時,她還有清美可以約出來,而今呢?她是真真正正的落單了!
  一股恐懼感攫住了她。她當場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替自己找個男朋友。
  「原因很多啊!」小路絞著手指頭,嘰嘰咕咕的數給他聽。「像是:我想有人陪考啦、想有人在校門外站崗啦、想有人替我送字典啦、想有人……」
  「停!」他舉起一隻手指。「說實話!」
  她頓住,委屈的睨著他,一副好可憐、好脆弱的模樣。
  現在是爭取同盟國的時刻,回家才能奮勇向大人們爭取,她不能放棄他這一票。
  「……我的好同學幾乎都有男朋友了。婉兒有你,清美有張為光,小蘋有李文生……只有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好可憐哦。」
  「那也不急著在現在交。」他從小就是循規蹈矩的好學生,因此格外看不慣那些一為了外務而怠慢功課的壤學生。
  「不管啦!我就是想現在交嘛!」小路很少主動要求什麼,但一打定了主意,即使來兩輛卡車也拖不動她。
  「隨你去,不理你。」他乾脆閉上眼睛,打算睡一場暢快的露天午覺。
  「王劬……」她開始試用婉兒百試百靈的那招:撒嬌。「你幫我去跟叔叔伯伯媽媽阿姨他們說嘛,我一個人孤軍奮戰一定說不嬴他們的,他們不但會反對到底,以後說不定還跑去威脅我的男朋友。」
  「哇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原來你就是想找我當替死鬼!」王劬閃電坐直身。哎呀呀!切莫相信女人的溫柔呀。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她軟軟的求他,推他,拉他,搖他。「好不好嘛?求求你啦……」
  王劬被她搖得全身發軟。〔男朋友不是說交就能交的,你有對象嗎?」
  「有啊!」小路的眼睛亮晶晶。「上個星期,二年級的宋新明寫了一封信向我表白,你看!」
  她從書包裡掏出香噴噴的情書獻寶。
  「年紀比你小的你也要?飢不擇食!」王劬接過來往後口袋一塞,看也不看。
  「亂講,宋新明和我同年齡,他高中重考一年。」她氣得打他一下。
  「會重考就表示他功課不好,素質太低落,不行!」大爺他很挑剔的。
  「我喜歡就好了,要你管!」她惱了,撲過去摸他藏在後面的情書。「信還我!我要回信給他,說我答應他的追求。」
  「你到底懂不懂談戀愛的意思?」他覺得她根本只想要一個玩伴而已。
  「怎麼不懂?」她不服氣的回嘴。「一起吃,一起玩,一起聊天,將來還一起親親嘴,做做愛做的事,像你和婉兒一樣。」
  如果不是情況嚴肅,王劬頁會笑出來。她對愛情的要求還真低!
  而且,說實話,自從兩年前那次慘敗之後,他沒再試過和婉兒上床。
  也不知道是心理障礙或面子問題,只要想到和婉兒做愛,腦中便會浮起如下等式
  婉兒十上床=提早收工
  於是他即使有再強大的火力,也都「嘶——」的一聲,熄火了。
  老實說,他不知道婉兒到底被「啟發」了沒有;但可以肯定,即使她有,尋幽攬勝的人也絕不是他。
  在她們兩人身上吃過鰲之後,他真正的「第一次」,其實是和杜程遠幾個死黨去環島時,與途中相遇的幾個女大學生發生的。從此之後,夢魘解除了,他的愛情生活進行得一帆風順,連帶洗清了他以為自己「不能」的疑慮。
  至於他和婉兒,他們兩人都承認自己的心性還不定,於是互相有了默契。
  他身邊最固定的伴自然是婉兒,但也不介意偶爾陪野蝴蝶飛一飛;而婉兒除了他之外,有時間也會陪陪幾隻採蜜的花蜂。
  「你覺得你已經準備好和異性做愛做的事了嗎?」這件事情可嚴重了。一個處理不好,他准又被那票叔伯阿姨拖到公寓頂樓去聯絡感情。
  「你真奇怪,我又不是一開始和男生交往,就直接帶進臥房去。」小路面紅紅的啐他一口。「總之,我現在就要交男朋友,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王劬聽得、心驚肉跳的。
  小路從小生長的環境就單純,居心不良的男孩最喜歡找這種女生下手!他自己不就是這樣騙到一大票美眉嗎?既然她這麼堅持,與其讓她自己亂找對象,學業和愛情搞得一塌糊塗,不如他來幫她找,起碼他還可以事先幫她過濾好對象,先和對方約法三章。
  「好,那就交吧!」他乾脆的點點頭。
  耶?忽然變得這麼好說話?小路戒備的望著他,提防他又想耍什麼把戲。
  「條件呢?」
  「條件,不能是宋新民。人家明年也要聯考了,你不可以耽誤他的功課。」他用合情合理的口吻分析給她聽。「乾脆由我來幫你介紹,如何?我的朋友年紀都比你大,既懂得疼女朋友,短期內又不必忙什麼大考。」
  「OK,我接受。」小路仰頭送他一朵清甜的笑靨。
  咦!王劬忽而發現,他們家小路長得挺可愛哩!
  他露出滿意的笑容,拍拍她頭頂,大事底定。
          ☆          ☆          ☆
  「喂?請問李鄉武在嗎?」
  「我就是。」
  「阿武,是我,王劬。」
  「幹嘛?有好康的事快點說,不然就趁早掛,白木瞳正在螢幕上脫到一半。」
  「你記不記得我身邊有個小女生,寧小路?」
  「廢話,當然記得!」卡嗦,咬一口蘋果的聲音。「幹嘛?要介紹給我?」
  「答對了。」
  「哇靠!真的假的?」那一頭把蘋果吐掉,精神全都來了。「你是說那個長得嬌嬌小小,皮膚白白,又溫柔又害羞又可愛的女生沒錯吧?」
  王劬有點意外。他們家小路有這麼多優點嗎?
  在他心中,小路一直像個長不大的小妹妹。雖然她和婉兒同齡,但婉兒承襲了明星母親的美艷風情,舉止落落大方,應對進退得宜,感覺比小路成熟許多。原來從外人的觀點來看小路,小路有這麼多優點。
  不過再想想,她從小被一票叔叔伯伯保護得滴水不穿,好像還更有幾分清純美少女的味道,難怪李鄉武會中意她。
  「就是她,不要懷疑你的耳朵。」吾家有女初長成,難得又遇上識貨的伯樂,王劬讚許的點點頭。
  「哇哈哈哈哈——」李鄉武痛快地仰天長笑。「王劬!你不愧是我的哥兒們,知道我最哈她那一型的!你儘管放心,只要三個月,我包準把她調教成做風大膽、行為開放的聯誼女王!」
  哇咧!王劬把話筒拿遠一點,瞪了好一會兒。
  「你想得美!要把她可以,但是得先和我約法三章。」話筒又貼近。
  「好,你說!」死黨既然上道,李鄉武也回得爽快。
  「再過兩個月她就要大學聯考了。考試之前,你們只能當普通朋友,連手都不能牽一下,以免影響她的課業。」
  「可以。」這一款很合理。
  「第二,交往前三個月只能牽手,六個月才能接吻,她今年十八歲,未滿二十之前不准帶上床。」
  「喂,兄弟!你是想憋死我?你也不想想自己毀了多少未滿二十歲的青春少女,為何我就得忍到兩年後?」李鄉武為自己的權益奮戰。
  「第一,她們也不見得是什麼良家婦女;第二,她們不是我罩的。」他絲毫不容商量的餘地。「我們家小路可是初戀,配給你這個絕世淫魔算委屈了,愛要不要一句話。」
  「要,」…………
  修齊高中校園的小亭子內,涼風徐徐。
  「小路,他叫李鄉武,你應該記得他。高中時候我們都是手球校隊,目前是大學同學。」
  王劬的動作真快,上週六她才和他提過,這星期六他就把她未來的男朋友給找到了。
  小路的眼光先停留在和自己視線平高的部位,對方的胸口;再往上移,一截粗粗厚厚的脖子;再往上移,一個有點圓的下巴!再往上移……
  她的腦袋隨著眼光一丁一點的往上仰,直到下巴幾乎抬起九十度角。
  兩張笑吟吟的黝黑臉孔一起低頭迎著她。
  哇……好高!
  王劬自己是巨人,所交的朋友便也都是巨人嗎?
  這位李鄉武又比王劬巨大一點,倒不是說身高,這一點他還比王劬矮了幾公分;但王劬是屬於精瘦修長的體格,而李鄉武臂上、胸前結滿了一塊塊硬柔的肌肉,厚實得像座內牆,令矮小的她充滿壓迫感。
  「你……你……你好,我……我叫……寧小路。」小路的腦袋撲通垂到胸前,兩隻鮮紅的耳朵幾乎滲出血來。
  接下來,她應該說些什麼呢?好羞人哦!
  李鄉武風度翩翩的躬身為禮。
  「小路,你好,我從高中時期便經常注意你了。」他盯住她壓低的後腦勺,以及那對漲紅的小耳朵,好可愛,好清純,好羞怯……好想染指,
  「真!真……真的嗎?」小路羞紅了臉,結結巴巴的。
  「當然,你讀一年六班,書包背帶上還結了一個米老鼠的鑰匙圈,對不對?」這些資料是他過去三天搜集來的。
  「對。」小路驚喜的抬起頭,一迎上他專注中帶著幾絲調情的眼神,心裡的小鹿枰怦通通亂撞。
  「嗯哼!」王劬在旁邊清清喉嚨。「對不起,借我幾分鐘。」
  向小路告完罪,拉著今天的男主角走到旁邊去。
  「把你那副色狼相給我收起來!」他指著死黨的鼻子,眼神陰狠的恫喝。「記清楚了,三個月牽手,六個月接吻,二十歲後上床。」
  「記清楚了,我辦事,你放心。」李鄉武一副萬事OK的模樣,拍拍他胸口。「你識相點快閃人,剩下的時間讓我們倆慢慢培養感情。」
  「培養你個頭!聯考之前不准出手。」王劬警告他。
  「你管得也太多了吧?又不是她老頭。」李鄉武不耐的掙開死黨。
  「在她家人面前拍胸脯擔保的人不是你,你當然這麼說。她背後有一堆叔叔伯伯,每個人的拳頭都比我大。你若敢亂動她,死的是我!」王劬只要想到得應付吳氏公寓那堆大人,就頭痛。
  「安啦!兄弟一場,我怎麼會害你?」李鄉武拍拍兄弟的臂膀,順了順微亂的鬢際,又走回現場。
  他一接近,小路便不自覺的退後一步。他配她,會不會太高大了一點?
  李鄉武含情脈脈的牽起她的玉手。
  「小路,為了慶祝你交到第一個男朋友,來,親一下。」他彎腰往清潤的紅唇啄去。
  砰!
  一記無影鐵拳,從五點鐘方向飛來,將他揍倒。
  「小路,我突然想起來,李鄉武上次染了淋病還沒治好,你跟他交往不安全。我們先回家,我另外再幫你介紹一個。」王劬和藹可親的牽起小路,走向樹林出口。
  真是賤骨頭,才說不到三分鐘,他就現出原形,找死!
  「可是他……」小路頻頻回頭探望滾倒在草堆裡呻吟的「前男友」。「王劬,你朋友好像很需要幫助。」
  「放心,我待會兒就回來。幫助。他。」
  「但是……」
  「相信我,我先送你日家。」
  「可是我覺得……」
  「小路,別再回頭了,走路要看路,不然你會……」
  「哇啊!」
  「……跌倒。」
          ☆          ☆          ☆
  她的初次戀情只維持了四分五十秒。
  但王劬很夠意思,說要替她介紹,便真的找來一堆候選人讓她挑。
  最後,她挑中他大一的直系學弟。
  這段戀情持續得比較久,四天。
  分手原因:王劬說他被當了一堆,暑假要暑修,沒時間談戀愛。
  真實原因:明明規定前三個月只能牽手,居然想偷攬她的肩?還選在公寓大門口動手動腳,簡直想陷他於不義,出局!接著,她又挑中他同班同學。這段戀情又停後得更久一點,一個月。
  分手原因:他要轉學了。
  真實原因:前三個月,說不能吻就不能吻,這傢伙不但想越城池,還想印在一眼就看得見的脖子上,簡直想讓他被那群叔叔伯伯分屍,給他死!
  然後,聯考逼近,暫時公休。
  再來,她又挑中了他的高中學弟、他的另一個同班同學、他的另一個死黨、他的一堆狐朋狗友……
  於是,十八歲那年的夏天,熱鬧進入戀愛季。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4-19 10:31: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說,這到底是怎麼個怎麼個怎麼個回事!」風師叔拿著一張白紙,滿客廳團團轉。
  吳氏公寓五樓B座,房東吳語凝的大本營。下午五點半,男人都工作去了,都還沒回家。這會兒除了一干女眷,和滿地爬的小鬼之外,就只剩下接CASE為生的風師叔了。
  「風師叔,你怎麼了?」房東把老道士攔住,圓圓的娃娃眼亮晶晶的。
  「跳針。」蕭繁紅仙氣飄飄的柔音。
  「繁紅!」吳語凝受不了的望了狐仙美女一眼,又轉向老道士。「風師叔,有煩心的事就說出來,大家參詳參詳。」
  「喏,你們來瞧瞧,這些可都是我一筆一畫記錄下來的。李,張,陳,方,趙,錢,鄭!」風師叔把筆記紙送出去。
  孟祥琴接過來一看。「這百家姓的順序背錯了。」
  「誰跟你們百家姓啊?」風師叔氣呼呼的搶回來,兩道白眉又糾成結了。「話說回來,再讓他們玩下去,說不定還真會組成一本百家姓。」
  聽他嘰嘰咕咕半天,也孵不出個蛋來,幾名女眷都失去興趣了。
  「有沒有人要吃點心?」曹春衫切開剛烤好的小蛋糕。
  「喝茶嗎?」蕭繁紅飄到茶几上,替玻璃壺加熱水。
  「你們聽我說呀!」風師叔暴跳如雷。
  老道士失控可是很難得一見的事,所有人全肅立致敬,瞪大眼聆聽他的感言,連牆角打成一團的第三代都安靜下來。
  「我問你們,小路、婉兒和王劬,這三個小孩裡頭哪一個人最乖巧,哪兩個人最愛作怪?」
  他都已經先歸類好了,人家還能不照著他的暗示回答嗎,
  「我知道。」蕭繁紅溫柔情笑。「王劬最乖,婉兒和小路最愛作怪。」
  噗!咳咳咳咳——旁邊一干人噴水的噴水,嗆氣的嗆氣。
  「不是嗎?」蕭繁紅不解的輕側著螓首。
  「繁紅,你不能因為人家老拿一些茶葉茶點上門巴結你,你就投他召下,這年頭說話要看拳頭的。」風師叔陰笑著警告她。
  「風師叔,你到底要說什麼?」娃娃房東暴躁的問。
  「我想說,他們三個人裡頭,乖乖牌是咱們家小路,比較愛玩的人是王劬和婉兒那兩隻花蝴蝶。可是你們瞧瞧,過去兩年來,咱們小路交了多少男朋友?」風師叔把名單湊近了,一二三數下來。「十七個!兩年來,咱們小路居然交了十七個男朋友!而那兩隻花蝴蝶呢?從頭到尾就他們兩隻黏在一起,我說,這是怎麼個怎麼個怎麼個回事啊?」
  「我看看。」吳語凝想想不妙,一把搶過名單,其他幾個女人全湊上來。
  「咦,真的耶!」曹春衫憂心沖仲。她女兒居然是個花花女郎!
  「和我當年有得比哦。」孟祥琴咋舌。
  「李鄉武、張靖,陳亦升,方國志……這些人不都是王劬的好友或學弟嗎?」男性的嗓音驀然融進女人堆裡。
  「真的?」風師叔連忙擠進來。
  「王鑫,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吳語凝拍拍胸脯。要現身也不配點音效,嚇死人!
  「想老婆就回來了。」王鑫香了妻子的臉頰一下。「年輕人多交點朋友沒什麼不好,你們別太大驚小怪。」
  看樣子王劬的連橫策略運作得相當順利。
  話說他被這群叔叔伯伯拉到頂樓「聯絡感情」多了,終於發展出一套「爆力擊破法」。他深思熟慮後發現,公寓裡唯一可能對他手下留情的人,當然就是血親的叔叔王鑫了。於是每次來訪,他必巴結這位深獲叔叔寵愛的叔母,好歹先把他們夫妻倆拉攏過來再說。將來即使又被其他大人合扁,叔叔的拳頭也不好意思握太大。
  「哼,兩年十七個也未免太多了。當初那個小子拍胸脯擔保,教我們放小路去談戀愛,有事他負責。我就想,他們倆自小不合,怎麼他又忽然替小路熱心起來。原來!原來就是想把他推銷不出去的朋友塞給咱們小路。」吳語凝推敲出一串陰謀理論。
  「兩年之內失戀了十六次,嗯……這種滋味可不好受呢。」孟祥琴將心比心——是將當年那些被她拋棄的男人心,來比小路的心。
  「反正這件事情我們非管不可。」風師叔很憤慨。「小路可是我這一生道法上最偉大的成就,將來更是我『道門三十三絕技』的唯一傳人,怎麼可以平白送給那小子亂用?」
  王鑫聽到眾人慷慨激昂的言論,決定大義減親。「好,下次王劬上門來,我們再找他好好談一談。」
  「談什麼?」一個好奇輕快的男聲加入他們。
  眾人,緩緩的,緩緩的,回頭。
  「風師叔,吳阿姨,孟阿姨,曾媽媽,叔叔,嬸嬸,大家都在?」王劬笑出一口白牙。「我有事找小路,她回來了嗎?」
  空氣間刮起一股颼寒的風。
  每位大人臉色陰慘慘的,嘴角逐漸往上一勾,勾成一抹森涼的微笑。
  王劬的寒毛全豎起來。呃……他來的時間不對嗎?
  「王劬,來,叔叔好久沒和你『聯絡感情』了。」王鑫搭著侄子的肩,親切和藹的往門外走去。
  「對啊,少年郎,這麼久沒聊聊,咱們都快生疏了。」風師叔提起吃飯傢伙,跟了上去。
  「叔叔,我……我忽然想到,家裡還有事……」王劬瞼色慘白。
  「沒關係,待會兒我替你打電話回家。」
  門外,尹承志和沈楚天也正好走上樓來。
  「你們要上哪兒去?」
  「沒什麼,大家一起到頂樓賞賞月。」王鑫突然勾緊了同自己一般高的侄子,指了指上頭。
  「那個……風師叔,尹伯伯,我待會兒和朋友有約……」現在已瞼色如土。
  「不急嘛!時間還很充裕,先聊聊再走。」
  他的爆力擊破法顯然功效有限,防防身還可以,想神功護體還得加把勁,嗚……
          ☆          ☆          ☆
  月兒漸漸東上。
  在餐廳裡用完了餐,小路和最新一任男友社程遠相偕,沿著路旁的林蔭長道漫步,來到國父紀念館前。
  清風破暑,夜晚的仁愛路上,分外覺得舒暢。
  「小路,我們坐一下。」杜程遠體貼的挽住她。
  「好啊。」小路微笑,先坐入人行道上的便椅。
  她和杜程遠的交往,今天滿六個月。高一那年,杜程遠的一言之差讓她對他的觀感落到了谷底,可是五年後再往來,他給人的觀感大大不同了。
  他和王劬同校不同系,今年大四,即將畢業;到底是幾年過去了,性情比較穩重一些。不像她前幾個被王劬和婉兒剔除的男友,交往幾周就想動手動腳的,讓她對男人的印象大打折扣。
  「小路,我今年要大學畢業了,你會想我嗎?」杜程遠露出迷人的笑。今天交往滿六個月,依據王劬的「家規」,他可以吻小路了。
  「你大學畢業和我想不想你有什麼關係?」小路奇道。
  「因為我要到英國唸書了。」他耐心的提醒。
  「你不用服兵役嗎?」她有些訝異。
  杜程遠被她這麼不上道的問題問得一愣。
  服兵役是「普通男人」應盡的義務,卻沒聽過台灣哪家富家公子也要當兵的。基本上,若不是像他這樣生在國外,拿外國護照,再回台灣長大;就是像李鄉武、王劬這些子弟們,由家中大老出面關說一下,再找知名醫師開張不適役的證明,一年十個月的兵役出自然變成國民役。
  聽起來或許不公平,但這是貧富差距下的特權。台灣並不腐化,但也不特別清高,舉凡世界各國都有的特權階級,在這裡自然也跑不掉。
  「我不必服兵役。」他揚起含蓄的微笑。
  「對喔。」小路忽而醒悟。「王劬也要去洛杉磯念碩士了。」
  如此花好月圓,她還提起其他男人,真殺風景。
  杜程遠重新整頓一番,再接再厲。
  「小路,我向你討一個畢業禮物好嗎?」他執起她的纖纖小手,眼中有無盡的情意。
  「好。」小路順便在心頭做個筆記,明兒別忘了打電話給婉兒,兩人也一起挑個畢業禮物送王劬。
  「我想要一個吻。」杜程遠溫柔的說。
  吻!
  所有雜亂的思緒全衝出天外,小路專心一致的盯住他。臉孔,慢慢泛紅。
  雖然她的唇以前也不慎被其他前男友偷啄過幾下,可是……他忽然直勾勾的向她索吻,還真令她羞躁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呃……嗯……」和人家交往六個月,連個吻都沒有,好像也說不過去。「我……好……好啊。」
  杜程遠微笑,黑瞳在月色中閃閃生光。
  他老早便聽說王劬在相「妹婿」,條件苛刻得很,已有一堆人陣亡,其中不乏連小手都沒牽到就中箭落馬。於是,在眾傷亡將士的慫恿之下,他挺身而出,對抗王劬的暴政。
  這六個月來,他按部就班,中規中矩,等的正是此時此刻。
  兄弟們,雪恥復國的時刻到了!
  「小路……」他溫柔輕喚,兩手輕輕將她攬人懷裡。
  「我們這樣,坐著吻,就好了,你……你不用抱我。」小路連忙掙開他的手。
  她不習慣和別人太接近,雖然他們已交往了半年,但以往杜程遠頂多牽牽她的手,連肩頭都沒攬過,今晚他忽然又要親又要抱的,她一口氣虧太多了,不行!
  「不抱在一起怎麼接吻?」杜程遠一愕。那怎麼成?他已經在朋友面前誇下海口,今天晚上鐵定能凱旋而歸。杜程遠急了。
  「小路,你自己答應要送我畢業禮物的。我什麼都不想要,只要你的一個吻就好,拜託嘛!」他好聲好氣的輕哄。
  小路心裡很為難。想想以後總歸也是要被男人吻、跟男人結婚的,乾脆就讓他試試吧!
  她眼一閉,牙一咬,心一橫。
  「好,來吧!」
          ☆          ☆          ☆
  微缺的月,微帶點悲傷。
  王劬把車子停進車庫裡,並不急著進屋去。繞過門前短廊,來到自幼玩慣了的鞦韆前坐下。這鞦韆經過十幾年風吹雨打,仍然穩固如昔。它不只是個無生命的玩具,更像個童年玩伴,在記憶中留下不少歡笑,同婉兒一樣。
  今天晚上,他和婉兒算是談開來了
  再過一個月,他便要動身往洛杉磯而去。這一出國,要待多久很難說。有可能兩年的碩士念完,有可能再加兩到三年的博士,青春苦短,這樣絆住花朵般的婉兒,顯然是不公平的。
  今晚兩人開誠佈公,氣氛並不悲淒,相反的,還充滿了笑聲。他們一起回顧了成長以來的點點滴滴,甚至連那次慘敗的性經驗都成了笑聲的一部分。
  「我發覺,當你的朋友和小妹,比當你女朋友更好。」婉兒老實說。
  有時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們倆的交往情況很奇怪。很難想像一對情侶可以像他們這樣開放的,他有性伴侶,婉兒也不吃醋;婉兒有其他發展,他也覺得無所謂。或許兩人只是順著兒時的願望開始交往,潛意識裡,並沒有把對方當作『情侶』過。也因此,就少了情侶間的那份計較和佔有慾。
  他們之間有關懷有友情有親情卻缺少了那分情人間的曖昧難明與其說是「男女朋友』,到不如說是毫無任何密密的好朋友,甚至手足。
  不可否認,他還是有一些惆悵的。終究他們倆是彼此的初戀,而今,這份戀情結束了,彷彿兩人也正式告別了年少輕狂的歲月,不得不長大。
  以後他們仍然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家人,在所有情侶的分手中,這算是最幸運的一種情況吧!
  他交換腳間的重心,擺動鞦韆。
  X檔案的手機音樂響起,在這特殊時刻,他其實有點歡迎電話聲的打擾。
  「喂?我是王劬。」他做一個簡短的發語詞。
  「王劬,我……」手機一陣雜訊。「……杜程遠」又是一陣雜訊。「小路,打……我……醫院……急診……」
  雜訊亂的一塌糊塗但幾個字足夠讓他的心臟從嘴裡蹦出來。
  「杜程遠?小路發生了什麼事?誰掛急診?」他緊張的連聲問。
  「我……吃飯……急診……哇!」、彼端不知怎地一聲慘叫,「輕一點!輕一點!」啪!信號斷掉。
  老天!出了什麼事?小路掛急診嗎?該不會是杜程遠那傢伙愛耍帥,帶小路去飆車,結果飆出禍事來吧?
  他臉色發白,顧不得什麼月色、夜色、離緒和惆悵了,一個箭步跳起來就往車庫沖。
  他遠遠按開車庫門的遙控鎖,鐵門外停下一部計程車;他才衝進自己車道前,計程車上蹦出一道纖弱的人影,往他家門口闖進來,沒頭沒腦的撞進他懷裡。
  「小路?」他看清小人兒的瞼。
  「嗚……哇……嗚……」小路哭得像是心碎了,一張小臉緊緊埋進他胸前,無論他怎麼扳,就是不肯抬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你為何哭得這麼傷心?」一股釋然感飛快拂過,接著就是滿心的焦慮。
  「我……我……我被欺負了,哇:!」小路又放聲大哭。
  王劬大驚,所有最差的情況在他腦中火速掠過去。
  「被誰?!」他怒吼。
  「杜程遠。」小路控訴,她終於仰起頭,眼睛鼻子嘴巴全紅通通的一團,看樣子是一路哭過來他家。
  他心頭一涼。「杜程遠人呢?」
  今天是她和社程遠認識滿六個月,老杜事前知會過,今天想動用「吻」的權利,他見他們倆平時處得不錯,也就默許了。難道老杜想做的不只是「吻」而已?他終究看錯人了嗎?
  方纔杜程遠打電話來,又提到醫院,又想說些什麼呢?
  「他在醫院裡……」小路哭得鼻水往下流,他順手替她抹掉。
  「醫院?」王劬愕然。搞了半天,掛急診的人是杜程遠?!
  小路垂著淚,恨恨不息的敘述。「他想輕薄我,我不答應,就用力推他;誰教他自己不站穩,跌到馬路上,有一輛TOYOTA正好靠向路邊停車,就撞倒他了。」
  「那……他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他小心翼翼的問,怕又掀起她醜惡的記憶。
  「好嗯心!」小路捂著臉,沒臉見人的大叫:「他想把舌頭伸進我的嘴巴裡。」
  「然後呢?」王劬開始在心裡凝聚暴力的思想。姓杜的是不是進而對小路上下其手,把她推倒在地上,既強吻她,又想不顧她的意願硬上,再對她始亂終棄……
  「然後?」小路愕了一下。「這樣不夠,還要『然後』嗎?」
  腦中所有限制級的畫面統統消失!
  「人家只想給你一個普通的吻,你就讓他撞成豬頭三?」王劬震驚的望著她。
  「普通?」小路尖叫。「他把舌頭伸進我嘴巴裡還叫普通?」
  王劬真想昏倒。可憐的老杜!原諒哥哥我無法幫你申冤,她背後有許多叔叔伯伯,拳頭都很硬。
  「小路,男人身上有許多東西可以伸進女人裡面,舌頭是最普通的一種。」
  「你、好、嗯、心!」小路驚駭的望著他。
  「那是很自然的接吻和調情,一點都不嗯心!」這女人簡直說不通!
  「又不是你吃杜程遠的口水,你當然這麼說!」一想到那根黏黏膩膩的舌頭,她只覺得反胃。
  「我幹嘛去吃杜程遠的口水?你才嗯心,」王劬傲人的自制力差點潰堤。想了想,又重重加了一句,「而且,我也不是沒吃過其他人的口水——女人的!」
  「嗯心嗯心嗯心!」小路用力摀住嘴唇,悶聲怒喊。「我絕對不會讓任何男生把他的不管是什麼東西伸進我嘴裡,永遠不會!」
  王劬徹底拿她沒轍。唯今之計只有一條路了。
  「你過來。」他勾勾手指頭。「幹嘛?」
  「過來!」
  「過去幹嘛?」滿瞼防備的她還是乖乖走近。
  「我示範一次,你要記住了。」
  「示範什麼?」
  「把舌頭伸進你嘴裡。」
  啪!兩隻手又重重飛上她的唇,護住!
  王劬差點笑出來。他只是想吻她而已,她有必要打自己巴掌嗎?
  「手放下。」
  「不要。」
  「小路,你可以將來被一個陌生男人的舌頭伸進去,也可以被我的舌頭伸進去,你自己選一個。」他很有耐心的說。
  聽他的說法,好像也有道理。他是熟人,身上又不會有奇奇怪怪的味道,被他摟著的感覺也比較習慣。
  小路不情不願的鬆開手。
  「你今天是不是想強吻哪個女生,也被打成豬頭三?」她好奇的問,終於注意到他滿頭包。
  「不關你的事就別問太多。」王劬白了她一眼,又想到前半晚被那票叔叔伯伯拉到頂樓痛毆的慘劇。
  「好吧。但是我覺得太嗯心的時候,你要立刻伸出來。」小路先談好條件。
  「答應。」
  「那……來吧!」小路僵在原地,滿眼閃著提防,宛如他隨時會色心大發的撲過來。
  王劬啼笑皆非。
  牽起她,走向鞦韆架。他先坐定,再擁著她坐在自己腿上。小路微感到彷徨,不曉得他會做什麼,自己又該如何反應,才算合作。
  他先握住她細緻的下巴,一根大拇指柔柔撫弄她的唇,讓她習慣嘴唇上貼著外來物的感覺。
  只一會兒,感覺他的動作沒有侵略性,她明顯的放鬆下來,偎靠在他胸前。
  拇指繼續柔挲著一個不慎分開她的唇,觸到兩排貝齒。
  小路連忙把他的手拉下來,拎起衣角替他擦一擦。
  「沾到口水了。」她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
  「沒關係。」待會兒要沾到的口水才多呢!王劬溫爾微笑。
  天上的星芒躍進他眼裡,跳進她心裡。
  小路忽然明白,那些女生為何會如此戀慕他。他有著很男人的外表,卻沒有男人的粗率隨便;他有足夠的纖細體貼,卻不會太過婆媽;他意志堅定,又不讓人覺得受威迫。
  俊雅的瞼在靠近,她閉上眼睛。
  唇上烙下一個淺淺的印。
  他並不急著攻城掠地,只是輾轉印著她的唇,讓她熟悉他的滋味,他的氣息。
  舌尖探出一點點,畫過她的嘴角,輕拂她的唇瓣。
  她微顫了一下,卻沒有驚惶的跳開。
  他的舌繼續在她的唇外忙碌,細細描繪她的唇線。直到交纏的四片唇都濡濕,直到她習慣他的味道。
  她的呼吸失去了正常的秩序,和他交融,織成紛亂的音符。
  終於,他的舌探進一點點,輕觸她咬緊的兩排貝齒。她震撼了一下,牙關自然而然鬆開來。但他仍未急匆匆的攻進去,只是畫過她的唇,她的牙,然後,才輕巧的探進去。
  一旦這最艱困的一關突破,接下來便容易許多。
  王劬吮著她,也開始誘惑她吮著自己。一開始並不容易,她仍然很被動。因此,他用舌挑弄她的舌,讓她習慣他的存在,當他想退卻時,她很自然的吮住,沒讓他撤離。
  這個吻持續了許久,直到她的呼吸太過急促,已失去了提供氧氣的韻律。
  他伸出舌,退開身,稍微拉出一丁點距離。
  「沒有你想像中那麼難受吧?」他輕笑,臉龐和她一樣泛著逼人的紅,眼眸閃閃,明亮得出奇。
  她漲紅了瞼,腦海仍然暈陶陶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心頭隱隱有一道高牆倒下來。
  於是,如同他先有過兩次虛擬的「第一次」,最後才在女學生身上嘗到歡情一樣,她也在被前男友們偷啄了幾下之後,才擁有了一個真材實料的初吻——
  在她雙十乍滿的芳華。…………
  無論多麼不願,離別的日子總歸是要來的。
  一個月快得像一眨眼。接著,便是王劬收拾行囊,離開國門的時日了。
  登機的那一天,親友家人全來送他,連吳氏公寓那票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堂弟堂妹都來了。
  和家人話完別,接下來便輪到親友團。
  「小子,念完書就早點回來。」沈楚天先湊上來叮嚀。「聽說洋妞帶病的不少,如果你非上不可,記得全程使用保險……喔!」
  他被暴君老婆扁了。
  「是,我知道。」
  輪到風師叔擠上前。「小子,這張護身符送你。它能趨吉避凶,開厄解煞。還有,另外這些待你每天化一張在水裡,把它喝了,可以解百毒、去百病。來,我給你準備了一千零九十五張,夠你三年用。」
  「謝……謝謝。」這……隨身行李塞得下嗎?
  自家叔叔交代的就比較正規一點。「王劬,自己凡事小心。如果出了事,你有臉說,就打電話回來求救,否則自己能處理是最好的。」
  王劬非常感動。這些叔叔伯伯平時雖然常「教導」他,可私下待他還真是不錯。
  「接下來幾年,公寓頂樓會很寂寞。」尹承志忽然迸出一句,其詞若有憾焉。
  「對對對!」、「唉!」、「可惜可惜。」一群點頭附和的歎息。
  王劬的頭上冒出一堆黑線。
  難怪人家說:「老來情味減。」這票老頭子果然越老越沒人情味,他實在感動得太早了!
  送行隊伍來到倒數第二位。婉兒一襲湖綠色的連身長裙,鮮嫩得似欲滲出水來。
  「婉兒……」王劬開口想囑咐些什麼。
  「且慢!」婉兒看看腕表,再看看他。「距你出關的時間,還剩下九分二十秒,我建議你把握所有時間,叮嚀在該叮嚀的人上頭。」
  一根纖纖玉指往旁邊一歪,小路。
  王劬想想,也覺得有道理。
  婉兒天生機變百出,不去欺負別人就很好了,誰還能佔得了她便宜?倒是小路,天生沒心眼,老是吃了虧都不知道,更讓人放心不下。
  他腳跟一跨,往隊伍最末端移去。
  小路愣愣看著他,打從踏進機場起,便木無表情的發怔,只除了臉色比往常蒼白。
  「小路,不要跟不熟的男生出去,不要太晚回家;如果遇到危險,別顧著哭或臉紅,先跑到人多的地方去;碰上煩惱的心事,打電話給婉兒商量,再不然打給我也行。」他把王家在洛杉磯的公寓地址和電話號碼寫下來,硬塞進她手裡。「東西收好,別弄丟,弄丟了就再找婉兒要;想交新男朋友一定要先跟我報備,等我說他過關才可以;平時少跟鐘美德那票同學廝混,她們私下在吸安非他命……我想想看還漏了什麼。」
  怎麼辦?有這麼多事要吩咐,卻只有這麼少的時間。唉唉!早知道昨晚先寫一張清單,直接交給她貼在書桌前。
  「對了,寒暑假多待在家裡,別出去找麻煩,或讓麻煩來找你……算了,保險起見,寒暑假讓婉兒帶你來美國找我吧!我帶你們出去玩。」
  「咳咳!」旁邊被點到名的某人,尷尬的咳了幾聲。對於平時大愛玩的學生,暑假正是暑修的好時光。
  王劬白了她一眼,回頭繼續對小路交代,「如果婉兒沒空,你就自己來。反正飛機從台灣直飛洛杉磯,中間不用轉機,我會到機場接你,方便得很,你不必怕迷路。」
  小路愣愣的點點頭。
  「好了,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王劬先歇口氣。
  祝你一路順風?前頭的人已經說過了。
  珍重再見?這太廢話。
  她看著一堆親戚朋友,再看看他,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終究是搖搖頭。
  不知道該說什麼。
  王劬要飛走了,彷彿直到現在,他的負岌遠行,才滲透進她的思維裡,根深成一個事實。
  從小到大,這十年來,他和她和婉兒,從來沒有真正的分開過。而今,他要一個人飛走了……
  聽王鑫叔叔說,王爺爺安排他寒暑假在王家美國的公司實習,這一去,直到畢業為止,都不會回來呢!
  沒關係,她可以去找他啊!王劬也叫她和婉兒去找他。方便得很,她不必怕迷路,他說。
  「沒有,那我要走了。」王劬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幾許失望。他回頭向大家道最後一聲再見。「大家有空來找我玩,我先入關了。」
  「BYE-BYE」一群人揮手。
  他提起隨身行囊,走了。
  拜拜,王劬,一路順風哦!我明年暑假去找你。明年就去……明年才能去……
  「哇!」她突然放聲大哭。他走了!他走了!王劬走了!時間還這麼長,還有好幾分鐘,他怎麼眼也不眨就走了?還走得好快,頭都不肯回一下……
  嗚嗚……王劬……
  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圍過來。她藏進婉兒懷裡,大聲號哭。
  王劬飛快走回透明玻璃前。可是已經入了關,再出不來了。
  哎,都二十歲了,怎麼哭起來還像個小孩子呢?他唇角掛著無奈的笑。
  婉兒偷偷朝他擺擺手,要他快走,免得小路抬起頭來看到他,又哭得更傷心。
  他只好點點頭。
  哭聲猶如一塊無形的錨,絆扯著沉重的步伐。
  唉,別再哭了,再哭下去,她又會哭到打嗝,連氣都喘不過來。
  「王劬……嗚……王劬……嗝!」果然打嗝了。
  唉!真令人放心不下。
  他搖搖頭,命令自己走開來。
  在二十二歲那年的夏天,初次嘗到離索的滋味。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4-19 10:31: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入關之後,走道上會標示登機門。你要到二十三號門登機,就跟著『23』。的指示走。」
  「一上飛機,最好問一下坐在你旁邊的人,如果人家也是去洛杉磯,不必轉機,你就跟緊對方;如果不好意思問,那下了飛機就眼睛睜大一點,跟著人群走,大致上不會有錯。」
  「到了機場大廳,別四處亂跑,站在門口等,王劬會來接你。若沒見到他的人影,也不必驚慌,只要坐在原處等,不必去找他,讓他來找你,這樣清楚了嗎?」
  行囊裡收著婉兒的殷殷叮囑,風師叔的三十六道護身符,小路拎起一隻行李袋,一顆微惴的心,飛向洛杉磯。
  黑頭髮,黃皮膚。黑頭髮,黃皮膚。到處都是黑頭髮,黃皮膚。
  她放眼望去,幾乎都是和她一樣長相的東方人,洛杉磯被華人統佔了嗎?原本尚有幾絲人在異邦的畏怯,登時平撫了不少。
  「王劬呢?」她記著婉兒的叮嚀,站在原地,不敢到處亂跑。
  頭上的英文寫著,這裡就是機場大廳。四面八方舉滿了尋人的紙排,沒有一面是找她的。
  「王劬認得我,應該不需要舉紙牌吧。」她喃喃自我安慰。
  話說回來,王劬真的認得她嗎?他們已經兩年沒見了。
  王劬碩士班的第一年暑假,事先連打了二十八通電話,就像二十八道金牌,非要逼她飛來洛杉磯不可。結果小姐她為了照顧承志叔叔的小孩,不小心也跟著染上腸病毒,假期也跟著泡湯了。寒假她又嫌冷,不想飛。
  每次電話裡聊天,她都催他放假要回台灣來,但他過節或放長假幾乎都耗在王家在洛杉磯的公司裡實習,所以,前年一別,兩載時光就這麼匆匆晃過。
  今年她和婉兒都大學畢業,從學生恢復為「自由之身」王劬今年也拿到碩士文丕憑,八月份要到紐約大學博士班報到。如果她今年再不來,明年以後就只能去東岸,玩不到洛杉磯了。只可惜婉兒事先和同學約好了去歐洲玩,不能來一場雙姝同游美國記,讓美國人看看什麼叫正港的東方美女。
  小路從背包裡掏出一面小鏡子,左照照右照照。
  「我沒有變很多,王劬應該認得出我吧?」她連髮型都沒變,衣服還故意穿前年送他出國的那一套。
  王劬怎麼還不來?
  人海中突然冒出一張熟悉的臉孔,她眼睛一亮。是王劬!他找來了。
  王劬四下張望著,似乎在搜尋她的身影。當他臉孔轉向她的位置時,心頭一股不知是什麼的衝動,突然讓她撲通蹲下來,避開他的視線。
  心臟怦怦、怦怦狂跳。奇怪,她在緊張什麼?
  小路連拖帶拉,連蹲帶走,伏到一排塑膠長椅後面,從椅背的夾縫間偷看他。
  哇,王劬。好久不見了。
  他的頭髮長了一點,以前為了運動方便,剪得很短,琨在己留成西裝頭,看起來更斯文俊秀。
  咦,他鼻樑上騎著一副眼鏡,不會是唸書念到變成鬥雞眼吧?她躲在椅子後頭竊笑。
  他的容貌不變,卻又有點變了。
  是了,是氣質吧!以前的王劬愛笑愛運動,是個健朗的大男孩,而現在的王劬,整個人沉穩下來,瀟灑中帶著氣定神閒。
  他像個大人了,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
  王劬的眉眼間開始出現焦急之色,想來是找不到她,在緊張了。小路不敢再開他玩笑,免得未來三個星期被他虐待。
  她正要站起身——
  咦?那個女人是誰?小路趕忙又伏低到椅背後偷看。
  一個黑色大蓬髻頭髮的哺乳動物從另一個方向叫住王劬。王劬看向那個美得很野的外國女孩,含笑揮了揮手。那女人跑過來,用力投進他懷裡,膩在他身上甜甜的笑。
  那是他女朋友嗎?他特地帶女朋友來接她,想介紹她們兩人認識?
  一股無明心火從小路腦中焚燒起。
  這只色狼!死性不改!到了美國還不忘拈花惹草,也不想想人家婉兒還在台灣等他!
  哼,他等著好了,她不會給那只騷狐狸不,不能罵狐狸,會罵到繁紅阿姨——她不會給那只野蝴蝶好瞼色看的。說什麼也要替婉兒出這口氣!
  哇,哇哇哇!那個女人居然大庭廣眾下,和王劬擁吻起來,真是太、過、分、了!
  小路決定了,她甚至不想給這對姦夫淫婦任何臉色看,她要直接回台灣!
  她抓起行李,氣悶地刮向另」個出口。
  「寧小姐?」
  完了,是方才坐在她旁邊的那個牛皮糖。
  「周先生。」她硬著頭皮,勉強回過頭一笑。
  都是婉兒出的餿主意,什麼「問一下身旁的人是不是到洛杉磯,然後跟住他」,結果她殷殷垂詢的結果,卻讓對方會錯了意,開始纏著她不放,問姓名、問電話、問地址、問嗜好,問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天性又不擅長拒絕人家,於是最後六個小時的航程只好裝睡了事。
  「你找不到來接你的人嗎?」周先生笑得很興奮,美女卡在上不上、下不下的處境,才能顯示他英雄救美的可貴。「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司機就在外頭等著,讓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謝謝你,我已經找到我要找的人。」小路匆匆繞過他,努力往前面擠去。
  跟屁蟲也匆匆繞過路人甲,努力往她身後釘住。
  「沒關係,不用客氣,能夠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如果你今晚找不到地方歇腳,寒舍很歡迎你的光臨。」
  我又不是應召女郎,還四處去睡陌生人的家。小路心裡犯嘀咕。
  「不用了,謝謝。」她的手忽然被他拉住,小路大吃一驚。「周先生!」
  「請讓我幫你提行李。」他笑嘻嘻的。好清純的小姐,玉手稍稍被碰一下,臉蛋就羞紅了。這麼內向的女孩一看就很好吃。
  「真的不用了!請把行李還我。」小路又羞又急。怎麼一踏上洛杉磯就事事不順呢?
  哎呀呀,她眼眶紅了,要哭了,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麼純的女孩!周先生簡直心癢難搔。
  「小路!」熟悉的呼喚隨著大大的步伐趕過來。
  「王劬!」小路丟下行李和牛皮糖,直直撲進一副寬闊的胸膛裡。
  「這位先生,你想騷擾我的朋友嗎?」王劬穩穩承接住她,用嚴厲的口吻和眼神逼問牛皮糖。
  搞了半天,清純小雛菊已名花有主,這位「主」個頭還比普通人大。
  「我……沒有沒有,一切都是誤會。」周先生連忙放下行李,一溜煙鑽進人群裡。
  「別怕,他已經走了。」王劬緊緊抱著她,拍拍她的背心安撫。
  他就是知道小路天生不懂得拒絕人,若沒有人在身邊看著,遇上纏人一點的追求者,鐵定會出狀況,所以才要她放了長假就乾脆來美國找他。雖然台灣還有個婉兒,可是憑她那身長相和風情,身邊就已蝶亂蜂喧,拿蒼蠅拍子都趕不完了;即使有心顧到小路這頭來,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小路又埋在他胸前好一會兒,委屈的淚意才退去。
  她深呼吸一口氣。啊,好熟悉的味道,好安心的氣息,好香的香水……
  那只野蝴蝶!
  她心頭一緊,用力推開他,逕自走向出口。
  「你走錯地方了,我的車停在另一邊。」王劬提起行李袋,及時拉住她。
  「沒有錯。」小路板著一張小瞼。「行李還我,我要回台灣了。」
  王劬一愣。「你才剛下飛機就要回去?」
  「不要你管!」小路沉著臉,站在原地瞪他。「行李還我!」
  看著她氣鬱的神態,王劬忽然笑了。
  啊,小路。還是那雙圓亮的眼,還是那副彎彎的眉,還是那張菱角的唇。一激動起來,還是鼻子眼睛嘴巴都紅紅的,還是那個愛使小性子、愛鬧彆扭的小路。
  兩年的睽違,在這一瞬間蒸發殆盡。
  「我們才重逢五分鐘而已,我又哪裡惹到你了?」他好整以暇的盤起雙臂,準備問個清楚。
  小路不屑的哼一聲,斜睨他。
  他隨著她的眼低頭,望見襯衫上的口紅印。泰瑞莎!這位美國和意大利混血的美女是他同學,對每個人都很熱情。
  「她『只是』我同學。」王劬用力強調。
  哼。小路扁了扁嘴,不過臉色好看一些了。
  「我發誓,他們意大利人天生熱情,一遇到熟人都是這樣抱來抱去的。」王劬繼續強調。
  他們只在去年聖誕節,因兩人都喝了太多酒而有過一夜之歡,之後便再也沒有什麼。這種露水情緣在美國常見得很,對兩方都不會留下太大意義,但保守的小路八成無法理解,所以他很明智的保留不說。
  見他表情很誠懇,小路才軟下來。
  「你已經有婉兒了,絕不能愧對她。」她鄭重警告道。
  多虧了她當年好心退出,才成全了他們倆。如果王劬不懂得珍惜的話,這輩子她就像背後靈一樣,死纏住他作祟。
  「我和婉兒?她沒告訴你嗎?」王劬啼笑皆非。他和婉兒早八百年分手了。
  「告訴我什麼?」小路一怔。「你們要結婚了?」
  天!!王劬拍了下額頭,一副昏倒狀。算了,讓婉兒自己去跟她說,她們都是姑娘家,同一國的人比較好說話。
  「對,兩百年後。」王劬提起行李,無奈的看著她。「我們可以走了嗎?現在開回市區,正好可以吃晚飯。」
  小路看了下手錶,快五點了。
  「可是我好累,現在不太餓。」雖然坐的是商務艙,在一個狹窄的鐵盒子裡熬十多個小時,仍然不是人過的。
  「不行,先吃飯,晚點才能睡覺,否則你的時差一定調不過來。」王劬堅定的腳跟一轉,率先走出機場大廳。
  真是的,那麼久不見,也沒變得比較體貼嘛,小路嘀嘀咕咕的跟在後頭。
  他的車是一輛銀色奧迪,一看就是有錢少爺開的車,真奢侈,來美國寒窗苦讀,也不會過得節省一點。她又在肚子裡腹誹一堆。
  王劬將她的行李放進後車廂,再繞到前頭替她開車門。
  總算學到一點紳士風度,小路勉強替他加一點分。
  屈身想坐進前座時,忽然被他挽住。
  「嗯?」她的眼神傳達疑問。
  王劬微笑。
  「我忽然想到,我們還沒有跟對方打招呼。」他傾身緊緊抱住她,聞著她清新的髮香,心頭油然升起一股滿足感。兩年鄉愁,在她馨甜的氣息中全得到釋放。「嗨,小路,真是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小路靠在他肩膀上,緊緊回摟他。
  呵,這感覺,還是她的老王劬。
          ☆          ☆          ☆
  王劬帶她玩遍了加州,去迪士尼樂園、環球影城,去好萊塢看明星的家,去長堤看帆船……三個星期很快便過去了。
  假期接近尾聲時,王劬開始打包,送她回台灣後,他自己也要出發往東岸而去。
  因此,最近他的公寓裡處處可見飽漲的紙箱。前兩個星期他陪小路玩遍加州,後一個星期小路陪他裝箱打包。
  「你到紐約念博士,那加州分公司的事怎麼辦?」小路啪地拉開一長條膠帶,封住第四個紙箱。
  有一大半的箱子裡都是書,重量格外沉。
  「你放心,他們不會放過我的,『森堯』在東岸也有分部。」王劬干干的說。
  他叔叔和爺爺相信物盡其用的原則,鐵會把他搾到干為止。
  小路踢開紙箱,看著他在滿地紙箱裡,矯健的跨過來踩過去。
  聽說王爺爺是從南部一間小小的紡織廠起家,正好趕上台灣紡織業的蓬勃期,海賺了一筆。他又眼光奇準,相中下一階段即將振翅高飛的電子業,於是將工廠轉型,果然又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接著他雙向並行,一頭攻國際貿易,一頭攻證券業,「森堯集團」的根基於是在此時穩穩紮下。
  到了企業家第二代,王劬的父親對家族企業不感興趣,和婉兒的爸爸一起買車、賣車、修車、玩車去了,王蠡叔叔只好一個人接下家族重擔;在這個階段,又將森堯集團跨展到金融業。
  如今傳承到了第三代,王叔叔的雙胞胎也才十多歲,天天耗在吳氏公寓裡和房東的兒子爭風吃醋,目前能擔起重任的第三代,只有王劬了。
  前頭既已有了祖父和叔叔的輝煌紀錄,想來他的壓力只會增、不會減,以後大概沒有太多機會複習「休閒」兩個字如何寫。
  看他這麼忙,而王家長輩又要他在美國各分據點實習,將來會不會乾脆就要他留在美國,不回台灣了?
  「在發什麼呆?」王劬經過她身邊時,隨手把她的發頂揉亂。
  「你畢了業之後會回台灣吧?」她忽然問。
  「當然。」王劬奇怪的回頭看她一眼。「你希望我留在美國嗎?」
  「當然不。」她立刻說,想想又加上一句,「不然會耽誤到婉兒的終身大事。」
  又是婉兒。王劬滾了下眼珠,不予置評。
  「我去郵局領個包裹,你在家等我,晚上我們去吃海鮮。」他拿起車鑰匙,橫越重重的紙箱出門去。
  客廳實在太亂了,小路乾脆躲進他房裡,打包冬衣和較少穿的衣物。她發現王劬的生活秩序並不頂好,除了起居臥室會保持整齊之外,出了房門就一團糟。八成是以前在台灣,家中有傭人伺候慣了,公共區域才會懶得收拾。
  她後天就要回台灣了,現在能幫他收拾多少算多少。
  拿起一件西裝長褲,用力一振。咦?什麼東西從口袋裡掉出來?她撿起四方形的塑膠包裝,左看右看。以前在便利商店看過類似包裝的東西,都擺在收銀台附近。可是她向來只拿了自己需要的東西就走,沒想到去研究。
  通常便利商店都把一些小東西、口香糖、香煙擺在前頭,這也是一種口香糖嗎?
  它上頭打了個英文字,不過她的英文向來一塌糊塗,每個學期能勉強六十分過關,還是靠風師叔在家裡開壇護法才蒙來的。
  叮咚。她正想拆開來看看,門鈴響了。
  小路聳了聳肩,不再研究了,逕自去應門。
  「嗨,派崔克在嗎?」一位充滿野性美的女人站在門外,友善的對她笑。
  啊!是上回在機場和王劬擁吻的那只野蝴蝶。
  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笑得開懷,她也就不好意思擺臉色請人家走。
  「他不在。」她的英文說得結結巴巴。
  「真糟糕。」野蝴蝶露出一臉失望之色。「我聽說他要去紐約唸書了,正好保羅、班、瑞秋、安妮和我也要到紐約去。我本來是想約他,大家一起開車去,沿途可以邊走邊玩,請他不要急著訂機票呢!」
  慢慢慢慢慢!蝴蝶一開口就僻哩咱啦說一串,速度快得像打子彈,轟得她頭昏腦脹,根本有聽沒有懂。
  她只聽到一堆人名和機票。
  「你是說,要請派崔克幫你們訂機票嗎?」她努力想理解,「訂票」的英文字還說錯!
  「不是的,我是說,派崔克……」野蝴蝶很有耐心,辟哩啪啦又說了一串……「所以請他先不要訂票。」
  「我明白了。」她如釋重負的吁口氣。「你說,請派崔克幫你們取消機票?」
  野蝴蝶聽她雞同鴨講,焦急起來。
  「不不,我是說,派崔克他,不要訂票!你懂嗎?不要!」客人比手畫腳,希望她能聽懂。比了半天野蝴蝶驀地停住,打量小路很認真聽講的臉蛋半晌,忽然大笑起來。「喔,我的天!你真是個可愛的女孩,難怪派崔克會這麼喜歡你,小甜心。」
  她給了小路一個大大又熱情的擁抱,差點把小路嚇死!
  現在是怎麼回事?她聽說同性戀在美國是很普遍的事,這位仁姊不是其中一員吧,
  小路急得拚命想推開她。咱一聲,一個塑膠包從手中掉下來。
  野蝴蝶鬆開她,低頭一看。
  「嗯……」一個曖昧兮兮的笑橫上野蝴蝶嘴角,「看來你們做了。」
  「Looklikeyou.DoneIT。這句話可以有很多種解釋,小路一時之間無法理解她的意思,只好硬著頭皮點頭。
  「如何?派崔克的技巧不錯吧?」野蝴蝶用肘頂頂她,笑得壞壞的。
  小路強笑著,這位小姐究竟想做什麼?她很想告訴芳客,王劬馬上就會回來!卻又擔心人家乾脆賴下來等人,又要對她亂抱亂親,只好愣在原地,進退維谷。
  「別那麼害羞,對於這一點,我可是有第一手資料。雖然我只跟他做過一次,但是那次啊……唉!」野蝴蝶幸福的輕歎一聲,無限思慕之意,盡在其中。
  「對了,我和派崔克那次是一個意外,之後便不曾再發生過了。我有個原則,不跟好朋友上床,所以你可別介意哦!」野蝴蝶連忙說。
  小路只聽懂幾個關鍵字。看來王劬沒說謊,連人家都說他們倆只是朋友。
  心裡這麼一想,她的表情立刻和緩下來,笑容也真誠了一些。
  「甜心,你替派崔克打幾分?」野蝴蝶的表情又賊戒兮兮起來。
  呃……這句不太懂。小路只好繼續笑。
  「東方人真靦腆。」野蝴蝶又笑瞇瞇的頂她一下。「不過說真的,派崔克狂野起來,真是既粗獷又迷人,表現之好,是我經歷過的男人裡數一數二的,我差點招架不住。如果不是那晚他真的太醉了,無法再來第二次,我就給他滿分……」
  「泰瑞莎!」一個大喝聲阻止她繼續說。
  兩個女人同時偏頭。
  王劬大踏步而來,臉上有明顯的狼狽。
  「你先進去,我跟她說幾句話就來。」他交代完小路,不由分說的拉著泰瑞莎,走到廊道另一端,氣急敗壞的低斥:「泰瑞莎,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別老把那次意外掛在嘴上,你這樣拉著我朋友亂說,讓我很難堪!」
  「我問過了,她說她不介意的。」泰瑞莎輕聲抗議。
  「有多少女人可以對這種事不介意?!」他看她想接口,長指一伸,立刻阻住她,「你不算在內,我以前就說過,民族性不同,我們東方人把性看成是很隱私的事,不像你們美國人這麼習以為常。」
  「真的嗎?」泰瑞莎歉然的望著他,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你需要我幫忙解釋嗎,」
  「不用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他只怕越解釋越糟。
  泰瑞莎很快把來意說了一遍。
  王劬沉吟片刻。他原本也計劃一路慢慢開到紐約去,現在有伴自然是最好的,可以互相換手,旅途不會大勞累。而且,可以想見這一路同行,三對男女自然會互相分享幾個狂野的夜晚,可是……
  他回頭看看小路。她仍一臉好奇的站在原地。
  望著那雙澄淨無波的眸,眼底仍留著單純和信任,他的頭怎麼也點不下去「我明白了。」泰瑞莎向他眨眨眼,紅唇有一抹瞭然的微笑。「可憐的派崔克,你真的被逮著了。」
  王劬蹙起眉頭。
  「我和她的關係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們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喔,是啊,當然羅,繼續這樣騙自己吧!」泰瑞莎一臉促狹。〔既然你不參加,我去找李奧了,Seeyou。」
  她刮起一陣香風,翩然而去。
  王劬只覺得滿身不自在。回頭一看,小路還留在原地探頭探腦。他鬆開領口的扣子,覺得有點緊。
  唉!這下子該怎麼解釋好?泰瑞莎只是在機場吻他一下,她就發這麼大飆,這會兒讓她知道他們倆睡過,屋頂大概是保不住了。
  他極慢極慢的走到她身前,站定,腦中猶在尋思要如何開口。
  「她是你同學嗎?」小路望著蝴蝶的背影。
  「對。」說他是酒後亂性?
  「王伯伯一定會很高興。」小路點點頭。
  這個回應出乎意料之外!王劬謹慎的打量她。
  「……哦?」
  「她不是說你在學校表現很好,差點得滿分嗎?這點英文我還聽得懂。」小路聳聳肩,走回公寓裡。「喂,快進來!我幫你折好衣服了,你自己來打包。」
  她聽不懂!
  強烈的釋然讓王劬差點大笑出來。
  他怎麼忘了,小路的英文差到只能說「GoodMORNING、HoWareyou?」,她根本聽不懂方才泰瑞莎說什麼。
  好險,!他抹掉額頭上的汗,心情忽然變得很好。
  「你餓了嗎?要不要出門吃飯了?」他漾著大大的笑容問。
  「不要出門了啦!還有一堆東西沒收拾,我們隨便炒個飯吃一吃就好。」小路坐在客廳地板,正忙著把一堆散亂的筆記重新裝訂好。
  「那就叫被薩吧!」
  他愉快地訂好被薩,鑽進廚房裡,邊煮咖啡邊吹口哨,吹完了口哨又哼歌,哼完了歌又滑幾步舞。
  「王劬,你幹嘛心情這麼好?」小路奇怪的瞥他一眼,又繞進房裡搬出更多的筆記簿。
  對啊,他幹嘛心情這麼好?
  王劬的舞步定下來。
  只因為小路不知道他和泰瑞莎的私事,他快樂成這樣做什麼?被她知道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八成是怕她回台灣告狀,他想。
  不對,他和婉兒已不再是情侶,而是好朋友,即使她回台灣亂說,婉兒也只會笑一笑,甚至陪她一起調侃他,根本不會有任何破壞。
  是怕她那群叔叔伯伯又找他聯絡感情嗎?有可能,天知道那票小路親衛隊是他成長過程的唯一陰影。
  但,小路和他只是青梅竹馬而已,那票叔伯即使知道他在美國亂搞,想發飆也於理無據。
  那是為什麼?
  因為怕小路生氣。怕她聽了難過。怕她鬧彆扭。怕她惱起來不理他。
  可憐的派崔克,你真的被逮著了。
  當然嘍,繼續這樣騙自己吧!
  泰瑞莎臨去的留言突然在他耳畔迴響。
  王劬心頭一跳,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不會吧?
  他慢慢的、慢慢的轉頭,動作幾乎是機械式的,望著在房裡穿梭的那個俏人兒。
  不——會——吧?
  濾紙盒砰通從他手上滑落,他跌坐進餐桌前,全身無力。
  「噢,老天,你真是太殘酷了。」王劬悲慘的低語。
  怎麼會是她呢?她有一票叔叔伯伯,打人都很痛……
  天啊!為什麼?
  於是,二十四歲那年的夏夜,被愛情螫了一下。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4-19 10:32: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叮咚!晚上九點多,吳氏公寓二樓B座的門鈴響起。
  「婉兒,你來了。」曹春衫微笑來應門。
  「曾媽媽今天晚上穿這麼漂亮,有約會嗎?」婉兒妍笑吟吟的跨入客廳裡。
  「呃,就是……跟四樓吳先生出去吃個消夜。」曾春衫被她一說,攏攏頭髮,摸摸裙子,頰畔染上幾絲小女孩似的靦腆。「小路在她房裡,你直接進去吧!」
  她口中的吳先生便是房東的父親,前陣子看政局經濟不定,動了念想移民,據說跑到新加坡考察去了。不過看曾媽媽一瞼春風,吳爺爺大概除了台灣,哪裡都不去。
  「好啦,我進去找小路,不打擾你們約會了。」婉兒故意哼著結婚進行曲,踩起舞步,滑向小路的房門口。
  「哈羅,我直接進來了。」門敲兩下便直接推開。
  「……好啦,我知道了。」小路趴在床上,兩隻腳在空中晃啊晃的,邊聽著話筒邊朝她扮鬼臉。「……你好囉唆喔。婉兒來找我了,你要不要跟她說話?」
  一聽就知道是王劬,婉兒對她搖搖手,才沒興趣打擾人家情話綿綿。
  「婉兒說她懶得跟你說,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事讓她生氣了?」小路翻身成仰躺,繼續聽訓。
  婉兒把小牛皮背包往書桌上一擱,走到房間最遠的一端。預備……跳!撲到彈簧床上!
  「啊!」小路尖叫,拚命問躲她的絕命抓癢手。「……好啦好啦,婉兒等得快沒耐性,正在攻擊我,我不要跟你說了,BYE-BYE。」
  無線話筒睽違了一個小時,終於回到它溫暖的座位上充電。
  「再一個月就要見面了,電話還能通得這麼難分難捨。」婉兒故意糗她,撩起一綹微卷的長髮搔她臉頰。
  「哪有?」小路俏顏微微發紅,有點緊張的申辯,王劬最愛管我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來也想跟你說話,是你自己不接的。」
  「管我『們』?這個複數形應該改成單數形比較合適。」婉兒眸中藏著曖昧之意。
  「你覺得他只喜歡管你嗎?我倒覺得他也干涉我很多。」小路不滿的皺眉頭。
  昏倒!婉兒癱在枕頭裡。
  「我今天是特地來問你,下個星期我爸分公司的開幕酒會你去不去?這次的公司廣告是我拍的喔。」
  小路並肩躺了下來,替她順了順鬢髮。
  唉,人長得美就是有這種好處,即使是披頭散髮的,看上去仍有數不盡的風情。
  大學美術系畢業後,她沒事做,乾脆考了研究所繼續念,下個月要畢業了;而婉兒則四處打零工,偶爾受老媽以前導演朋友的邀,拍幾支公益廣告,或到老爸公司裡打打雜,再者替幾份雜誌寫一些企劃專稿,嚴格說來很不務正業,沒有特別固定的工作。
  「不要,那種一堆陌生人的場合,我很不習慣。」她不像婉兒,天生是眾人視線的凝聚點。「那你下個月想跟我一起去找王劬嗎?他今年拿到博士,快回台灣了,錯過這一回,以後再去紐約就沒有地頭蛇帶路了。」
  「去幹嘛?當你們的電燈泡?」婉兒拿起床頭櫃上的蘋果,清脆咬一口。
  這種話從任何人嘴裡說出來,只是打趣,但從婉兒口中說出來,情況就很嚴重了。
  小路火速彈坐起來。「婉兒,你幹嘛這麼說!我我……我才是你們的電燈泡吧?」
  「奇了,我隨口講一句話,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婉兒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你們明明是男女朋友,你卻忽然跑來跟我說一句什麼『難分難捨』又「電燈泡』。的,呆子才不會被嚇到。」她漲紅了瞼。
  「男女朋友?你瘋了,別忘了我有幾次撞見那個花心老王一絲不掛跟其他女人滾在床上打得火熱。」
  小路先頓了一下,才開口,「這是你們的默契不是嗎?」
  她記得以前聽婉兒說過,只要還沒結婚,大家都是自由之身。這句太開放的話如果是出自王劬的口中,絕對讓他死,是婉兒說的就沒關係。
  「默契你個大頭鬼!!」婉兒白她一眼。「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你認為我是那種會任自己的未來老公和其他女人打得火熱,還老神在在的人嗎?」
  小路又頓了頓。沒錯,婉兒平時是很慷慨大方的人,但對她的所屬物,或者她罩的人,佔有慾之強很令人驚異。
  「難道你們交往這麼多年,都是假的嗎?」小路的額角開始漲痛。
  「那也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前?你們分手了?」小路驚得呆了。
  「王劬沒跟你說過嗎?我們在他出國那年就協議分手,只做好朋友了。」
  「沒有,王劬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們已經分手四年,而我居然不知道!」小路激動的大叫。
  真的?婉兒心念一轉,惡作劇的念頭又升起來。
  「小路,你是說……這些年來,你一直以為我和王劬是情侶,卻又和他交往?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背叛我們的友誼!」她的臉埋進棉被裡啜泣,纖軀開始抖動。
  「不是的!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小路慌了。「我沒有和王劬私下交往,絕對沒有,他只是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而已!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他……和他有任何……」
  腦中忽然想起二十歲那年,她和王劬在月夜下的擁吻。天哪!當時沒有顧慮到太多,現在想想,她真的和「婉兒的男朋友」接了吻。
  她……她簡直不是人!小路哭喪著臉。
  「你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嗚!誰教你們兩個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呢?反正我和王劬已經分手了,你就把他接收過去吧!我……我會祝福你們的,嗚……」婉兒抬起一隻眼睛偷瞄,又趕快埋進被子裡,繼續裝哭。
  「婉兒,你不要這樣說嘛!王劬和我真的是普通朋友,他喜歡的對象是像你這麼活潑外向漂亮又聰明的,不可能看上我的啦。」小路也快哭出來了。
  「還說得跟真的一樣,如果不是我們相交十幾年,差點被你唬過去。」婉兒終於抬起頭來,臉上一滴淚星子也沒有。小路太老實,玩起來不過癮,不玩了。
  其他不說,光是王劬照顧了她這許多年,還一天到晚安插那票狐朋狗友在她身邊,美其名叫「男朋友」,其實根本是替他卡位的,以防她哪天神志不清,被什麼張三李四的外來者追走。
  這份心眼,剛開始怕是連王劬自己都沒發覺,只有她張孟婉小姐旁觀者清,當年才會答應分手,答應得這麼乾脆。
  「真的嘛!」淚花在小路眼裡亂轉,不知道該如何顯示自己的清白。
  婉兒忽然覺得大事不妙了。一雙妙目瞪得大大的!探手摸摸她的額,敲敲她的腦門,順順她的髮絲。奇怪,沒發燒感冒得天花啊,
  小路居然不是裝的,她真以為王劬只把她當青梅竹馬看!如果她連王劬的轉變都沒發現,那……她不會連自己的心態都沒察覺吧?
  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居然還有人談戀愛談了四、五年還沒發現的!
  其實她不該感到意外的,小路並不是遲鈍,更不是蠢笨,因為王劬絕不會被一個愚鈍的人吸引。她只是環境和天性使然,因為心中一直稟持著「王劬和婉兒是一對」的信念,於是潛意識裡便把他所有示好的動作,全歸類為友情;這頂大帽子一扣下來,她就能說服自己去接受王劬的好,而不會覺得愧對最好的朋友。
  婉兒想想忽然有點感動,不禁親親小路的額頭。
  「真也好,假也好,總之,你和王劬快快請我們吃喜糖吧。我答應你,婚禮那天的伴娘裝不會穿得比你漂亮。」
  砰!小路一頭栽到床腳下。
  「喜……喜糖?伴……伴娘?」她呆坐在一團棉被堆裡。
  「喂!你該不會是想把我們家王劬用過之後,始亂終棄吧?」婉兒凶巴巴的。
  「我……」她啞口無言了好一會兒。「我還沒用過。」
  哇咧,這個答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她開始冒出滿頭黑線和紅暈。
  「那你們進行到什麼程度?」婉兒興致全來了,水眸亮晶晶。
  「我……就是……哎啊,我們什麼都沒有啦!」她捂著漲紅的玉頰,否認到底。
  「說嘛說嘛!我們兩個是好朋友,不應該有秘密。」婉兒拚命晃著她的手央求她。
  「應該是你來告訴我吧?好歹你做過他女朋友。」她羞愧欲死的回嘴。
  「講到這個就有氣了,當年也不知道是誰卡在中間當門神,我們只不過想試那麼一下下,就在『某人』的從中作梗下夭折了,你教我發表哪門子的使用心得?」婉兒把蘋果核扔到她頭上。
  「後來你們都沒有再試過嗎?」小路訥訥的,把頭上的果核扔進垃圾筒裡。
  「那次大概傷了他的男性自尊,總之他是沒再找我試了。嗚嗚嗚,害我變青樓怨婦。」婉兒抹去假想的淚。
  小路呆了半晌,心頭熱熱的,彷彿有什麼東西滑過,又看不真切。
  「那你有沒有找別人試過?」她忽然問。
  婉兒沒想到生性羞怯的她會提出如此勁爆的問題。
  「喂,給我一點隱私權好不好?」從皎玉般的皮膚下,一層嬌艷欲滴的粉紅漸漸沁上來。
  這個反應……另有乾坤哦!小路也顧不得害羞了,好奇心一古腦兒衝上來。
  「婉兒,你真的做過了?」她抱起棉被,飛快坐到床上,抓著知交好友,眼睛一樣亮閃閃。
  饒是婉兒生性開放,談到這種私密的事還是侷促了起來。
  「說嘛說嘛!我們兩個是好朋友,不應該有秘密。」小路笑得很狡猾,把她的話原封不動奉送回去。
  婉兒赤著嬌顏橫她一眼,唉!原來媚眼真的如絲。
  好一會兒,終於點點頭。
  「不是跟王劬?」小路又問。
  她先扮一個「受不了」的鬼臉,才搖了搖螓首。
  「那是什麼時候?跟誰?」小路緊追不捨。其實最想知道的是,感覺如何?
  婉兒倒回床上,拉高棉被蓋住瞼。喔,自己為什麼要先提起這個話題呢?這下子把小路的興趣釣起來,脫不了身了。
  「兩年前,至於對像你不認識。」
  小路一愕,婉兒的異性朋友她就算沒見過,也一定聽過,怎會不認識。
  兩年前……兩年前她們在做什麼?那年她們剛畢業,她去加州找王劬,而婉兒和朋友去歐洲玩……
  「啊!是你去歐洲時發生的事對不對?對方是外國人嗎?或者同樣是台灣旅客?長得好不好看?帥不帥?多大年紀?」小路抓住她的手猛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亢奮。
  「我不知道,那次真的是意外。」婉兒被她問得很頭痛。「那傢伙長得有點像東方人,但我們都用英文交談。我隔天一早起來,穿好衣服就很酷的說BYEBYE,他也很帥的祝我一路順風;反正只是一夜風流OneNightStand!誰還去查對方的祖宗十八代!」
  「哇,你居然有艷遇……好浪漫哦!」小路暈陶陶的往床上一倒。
  婉兒總是敢做許多她不敢做的事!從小到大對好友的敬畏加崇拜,又湧進心裡。
  「這有什麼好浪漫的,沒得愛滋或肚子褫個。紀念品。回來,算我幸運「婉兒沒好氣的咕噥道。
  「其實,這種擺脫童貞的方式也滿不錯的。」小路又突發驚人之語。
  婉兒會被她嚇死。
  「我剛才的慶幸你沒聽見嗎?」不行,得將小路所有雜七雜八的想法都瞪跑,不然她活不過王劬的秋後算帳。
  「文明這麼進步,早有保護自己的方法了。而且你看,如果在國內找伴,台灣就這麼丁點大,難保以後大家不會在街上遇到,那場面多尷尬,在國外就不用擔心這一點了。」小路很理智的分析道。
  「小路,無論你腦中在打什麼算盤,都給我統統忘掉!」她鄭重警告。
  小路委屈的看著她。「人家好奇嘛,而且,我又沒有對象……」
  「你還要找對象,那王劬是做什麼的?坐在旁邊扮豬公嗎?」婉兒罵她。
  小路渾身像長了蟲似的,不自在的蠕動「都說了我和王劬沒有什麼!而且找他多奇怪,簡直是亂倫。」
  「小姑娘,你很不識貨哦!」婉兒冷不防搖她胳肢窩,搔得她亂扭亂笑。「我聽說咱們家王劬的。配備。不差,。技術。不錯,用過的都說好,人人打滿分。」
  這段對話好像有些耳熟……小路開始在腦中翻日曆,尋找類似的記憶片段。
  是在什麼場合,什麼時候,誰說的呢?
  婉兒繼續暖味兮兮的說:「如果不是我們已協議好了當朋友,我說不定會忍不住約他試一試哩。」
  野蝴蝶!
  朋友,滿分和上床!就是兩年前那只花枝招展的泰瑞莎說過類似的話。
  小路腦中開始種下疑惑。難道她當時聽錯了野蝴蝶的意思,她根本不是在誇王劬的功課,而是他的……技術得分?
  「婉兒,我問你。」她翻身從桌上拿來一張紙、一支筆,唏唏窣窣畫起來。「這個東西是塑膠包裝,你覺得它看起來像什麼?」
  婉兒左看右看,紙上畫了一個長寬各三公分的正方形,中間一個大圓圈。
  當然,長得像這種模樣的商品有很多,可她們既然談了一堆跟上床有關的話題,她很自然往同一個方向聯想。
  「保險套。」
  「果然!」小路從床上跳起來,一瞼殺氣騰騰,兩分鐘前的害羞興奮靦靦微笑全蒸發了。
  「果然什麼?」
  小路在整間房裡踱來踱去,急躁的大叫:「明明他們倆有曖昧,他還騙我!還騙我!」
  呃…!王劬,你自求多福。婉兒偷偷吐舌頭。
  「我要殺了他!」她最氣的是欺騙這一點,搶過話筒敲下一串數字,等彼端響起熟悉的一聲「HELLO?」,她劈頭就喊:「王劬,你是個大騙子!大色狼!慾求不滿!不誠實!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砰!話筒摔上。
  電話鈴聲幾乎是立刻響起。
  小路一把將牆上的插頭扯掉,不想聽他的聲音。
  「只不過找到一個保險套就氣成這樣,還說兩個人沒什麼。」婉兒唯恐天下不亂,在旁邊不小心用很大聲的音量自言自語。
  小路瞬間漲紅了臉,狼狽惱怒怨恨傷心,還有一堆說不出的意緒。
  她索性埋進棉被裡,放聲大叫。…………
  「媽,我問你。」
  「好,我讓你問。」
  「你認為王劬和我是什麼關係?」
  曾春衫微訝的覷了女兒一眼。「是不是你們又吵架了?女孩子家,脾氣不要那麼驕。」
  「媽,你先回答我嘛。」小路煩躁的在客廳踱步。
  「王劬長相好,頭腦聰明,人又體貼細心,你別老仗著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就對人家頤指氣使的。」
  「媽,我問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你一直稱讚王劬做什麼?」小路很挫折。
  「我稱讚你男朋友,你還不高興?」曾春衫瞄女兒一眼。更難取悅!
  小路一逕瞪著母親,忽然不吭聲了。
  「你也更是奇怪,對每個人都很好,就愛對王劬使性子。哪次你們吵架不是你先拿喬?害王劬大老遠人在美國,還得放下功課和工作,電話一通一通的打,哄到你氣消為止。」曾春衫想想都覺得自己教女不嚴。
  小路仍然咬著下唇,不說話。
  曾春衫想,兩人果然是又鬧翻了。
  「小路,這次也該輪到你先打個電話向他賠不是了,做人家女朋友也不是這種作法!」
  她的問題,顯然被回答了。
  其實,很多答案早已藏在心裡,只是沒有去正視而已。
  想到十八歲那年她鬧著要交男朋友,王劬便介紹給她一堆。其實他們都知道,裡面沒有一個名副其實的。一切幼稚得像辦家家酒一樣,他們倆還中規中矩的玩了好久,結果,只樂壞從頭到尾就在旁邊看戲的婉兒。
  做徒勞無功的事不是他的作風,但他做了;交一堆男朋友也不是她的作風,但她也做了。是不是在潛意識裡,他們都希望「王劬,小路,婉兒」某方面、水遠像小孩子一樣,不要長大,他們也就可以不去理會那些複雜的關係,只是單純的在一起?
  現在,她心頭的第一道幕揭開了。唉……她不喜歡這樣啦!她喜歡一切還是舊時的時光,她可以放心的和王劬鬥氣,找他撒嬌,挑他毛病,讓他當替死鬼,受氣包,墊背的,犧牲品,代罪羔羊,老是被叔叔伯伯們拉到頂樓聯絡感情,不然多尷尬。
  人為何一定要長大?
  她回到房裡,抱著陪伴多年的米老鼠,用棉被把自己纏成一個蛹。
  該讓王劬知道,她的心情嗎?
  她煩躁的扯著衣角,驀地想起,身上這件T恤還是王劬的。他升上大學之後,不打球了,於是高中的手球隊衣就送她當睡衣。
  她撩起衣角,臉埋進去。
  偷穿你的T恤,體會你的體會,讓你的、心跳,在我的心裡面。
  還是覺得有點害羞耶,先不要讓王劬知道好了。她糗糗的想。
  但,自己想想,總可以吧?
  生平第一次,她放下矜持,深深去品味,那種心怡一個人的感覺。
          ☆          ☆          ☆
  王劬握著方向盤,小心翼翼觀察小路的神色。她下飛機是半個鐘頭前的事,目前他們正駛向他位於法拉盛的寓所。
  她乍看之下很正常,也不正常。正常的是,她仍然像以前一樣,張望車窗外的風景,看見什麼都好奇,不正常的是,車內少了她咭咯清脆的聲音,向他報告各親朋好友的近況,或掏出她畫給他的小圖獻寶。
  一個月前的某個清晨,她莫名其妙撥了通電話來,臭罵他一頓,而事後他追問過她生氣的原因,她卻支支吾吾的,有時甚至一提到就聲音冷下來,隨口說聲「我還有事」便掛電話,害他一直摸不著頭緒,又不敢再追問。
  她當時罵他大騙子,又說什麼慾求不滿,再也不相信他,聽起來就像女人被始亂終棄的罵詞兒,他可沒印象自己「亂」過她。
  「你幹嘛一直偷瞄我?」小路終於將視線收日來,落在他身上。
  聽起來沒什麼火藥味,王劬稍微放心一點。
  「不告訴你。」
  「為什麼?」
  「說了你一定會生氣。」
  「是關於哪方面的事?」
  「先答應你不會生氣,我才說。」
  「我還沒聽見,怎知道自己會不會生氣。」她不上當。
  「好吧,那算了。」他聳聳肩,專心開車。
  只忍了五分鐘,小路便開始坐立不安。「喂,快說啦!」
  貓和女人的共同弱點,就是好奇心。他微笑。
  「答應不生氣?」
  小路想了想,一抹狡黠的神色蹦進眸底,但他在開車,沒看見。
  「這樣好了,我用一句話跟你換。如果你同意聽見那句話後,不會太激動,我就答應你不生氣。」
  王劬很難想像小路會說什麼話讓他太激動的。
  「好。」他點點頭先說。「其實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我只是在好奇,你上個月為何忽然打電話來罵人,跟個潑婦一樣……喂,你答應不生氣的。」
  小路瞪圓了眼睛,氣得牙癢癢。「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會做人身攻擊!」
  不行,不能上他當。她深呼吸一下,拚命告訴自己冷靜。
  「喂,看在青梅竹馬一場,幫我解惑吧,我已被這秘密折磨一個月了。你那天究竟在惱什麼?」王劬方向盤一打,下了交流道,懶洋洋的問。
  小路遲疑了一下,才不情不願的開口,「因為你是一個不誠實的人。」
  這個指控可嚴重了。
  「你是指哪一樁?」
  喔!會這樣問就表示他不誠實的事還不只一樁呢!小路的心火又竄起來。
  「泰瑞莎那樁!」她的嗓門稍微大了。「你那時候還說謊,說什麼你們只是普通朋友,其實你們根本就……就……」
  她的俏臉微紅,說不出那些字眼來。
  被她發現了!王劬苦笑。
  「我和她只發生過一次而已,純粹是個意外。」他耐心解釋。「那年,幾個朋友到我的住處過聖誕節,大家哄著鬧著,我和泰瑞莎又喝得太醉,才擦搶走火,之後便不曾再發生過了。」
  又是意外!婉兒說她是意外,王劬也說他是意外,全世界的人都說他們是意外,那她待會兒也要給他一個大意外。
  「才怪,我問過沈楚天,『酒後亂性』只是借口,『借酒裝瘋』才是真,一個男人若喝得太醉,才……才……起不來呢,」她羞窘的惱瞠他。
  又是那票叔叔伯伯在後面攪局,王劬心裡暗咒。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記恨兩年也夠了吧,」他選擇息事寧人。
  小路又咕嚕幾聲,但不再說什麼。
  兩個人好像都沒有想到,其實她沒有什麼立場去質問他的感情生活,就好像他也沒有必要急著向她解釋一樣。
  「換你了,你想說的那句話是什麼?」目的地到了,王劬把車子轉進車庫裡,引擎熄火。
  「我們進門再說好不好?」小路全身像長了蟲似的,左蠕右動,非常非常的不自在。
  「不要,我喜歡坐在車子裡講話。」王劬好整以暇的盤起手臂微笑。
  他是說真的,車廂裡漫著一陣淡爽的清香,來自於她的髮絲和氣息。他總是在睽違良久後,乍聞到這股清甜,才發現自己的思念遠比心頭所以為的,更強更深。
  小路侷促了半天,看他一副不打算走人的樣子,只好鼓起勇氣,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我……」
  王劬愣住。
  他,沒聽錯吧?
  「你……再說一次。」他呆呆的看著小路,眼神充滿錯愕。
  小路深呼吸一下,臉色微微發紅,不敢直視他的眼,又湊近他耳邊輕聲說了第二次,「我……」
  他沒聽錯!王劬終於肯定了。
  「你是認真的嗎?」他的心臟開始狂跳,緊盯住小路羞澀的眼神,不讓她轉開。
  小路的頰上雖然已紅雲滿佈,仍勇敢的迎上他,輕輕點頭。
  一陣頭重腳輕的感覺攫住王劬,他只覺得猶如泡了三個小時的溫泉,全身虛軟得像棉花,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路,你可以再說一次嗎?最後一次就好。」他溫柔的要求。
  哎喲,同樣一句話要說幾次?小路克服心理障礙,既清脆又清晰的說:「我、也、要、找、一、夜、情!」
  砰!王劬已經出了車外,用力掉上門了。小路看著他大踏步繞過車頭,心頭警鈴聲大做。
  他猛然拉開她這一側的車門,一把將她抱出來,揪在空中狠狠搖了她三十秒。
  「你他媽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什麼?」獅王狂暴的怒吼。
  「你……你不守信用……答應不激動……」小路被他搖得金星亂轉,只差沒吐出來。
  「不激動?,你剛才告訴我,你特地飛來美國找一夜情,還教我別激動?」王劬狠狠又搖她三五下,眼睛都紅了。
  「放我下來!」小路用力掙開他,用力深呼吸好幾下,以免自己真的吐了。「你和婉兒都有過一夜情,也都是在國外發生的,為什麼我不能有?」
  她居然不思反省,還端出一副很講道理的模樣!婉兒婉兒婉兒,從小到大就是婉兒,婉兒做了什麼她都要跟著學。
  王劬火大得又探身來抓她,她趕快閃到車子後。
  「你以為你還是女高中生,同學流行什麼你就跟著學什麼?我決定了,這次你不准回台灣,等我處理好這裡的公事,明年再一起回去,而且,從現在開始,永遠不准單獨跟婉兒見面!」
  「你憑什麼?」小路固執的反問。
  她不見得真的要和人家發生什麼事,只是想體驗那種在酒吧認識一個陌生人,和人家交談,甚至調情的感覺,這是許多和她同齡的年輕女人都曾經歷過的事。
  天知道她真是被困得夠久了。生命中的前十三年,她只能悶在家裡,困守在與生俱來的詛咒中;待好不容易從這道枷鎖釋放出來,她卻又像一隻不夠強壯的雛鳥,任何事都想嘗試,事到臨頭又總是畏怯的縮回腳步。
  好不容易,在生命中的第二十四年,她鼓起勇氣,想大步踏出去望一下這個世界。
  她只是想偶爾大膽一次。
  王劬冷笑。
  「憑什麼?」憑我和你還有幾十年要糾纏。「憑我從小到大為你挨的打!」
  「你喜歡挨打開我什麼事?我本來還以為你的思想比較開通,就像以前替我介紹男朋友,教我初吻那樣,這次也一定會幫我。誰知道你越活越回去,而且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小路怒視他。
  「你……你……」王劬指關節握得咯吱響,得用力吸好幾口氣,才能勉強從齒縫迸出話來。「你要學是吧?好!我教你!」
  「什麼?」小路愣住,情緒一時轉換不過來。
  「你要一夜情,我給你!」王劬大吼,轉身逕自殺向屋子裡去。
  在二十六歲這年的夏末,他第一次想嘗試殺人的感覺。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4-19 10:33:2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鮮花,燭光,音樂,美酒。一切準備就緒。
  小路旋望一遍經過佈置後的環境。那,現在她要做什麼?
  王劬出門去買「雨衣」,說家裡沒有存貨。
  她出國前可是下過一番苦功,所以對這些「專業術語」並不陌生。她只是很好奇,王劬的雨衣用得很凶嗎?
  小路搖搖頭甩掉這個令人渾身不對勁的想法。
  可是,這樣是在很奇怪,待會兒他回來了,兩人應該如何開始?如果是彼此對看下,把衣服脫掉,說一聲:「來做吧!」那她一定會把衣服收一收,立刻飛回台灣去。太不浪漫了!
  噯,真討厭!早知道就不要告訴王劬,她自己半夜摸黑找個PUB釣一夜情。聽說外國人都很好色,雖然她沒有什麼勾引搭訕的技巧,但,好色的人應該自己會很主動。
  她像只無頭蒼蠅,圍著小方幾開始繞圈圈。腦子裡有點昏沉,彷彿脹滿了一堆什麼,又好似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門外響起叮噹的鑰匙聲。她渾身如遭電擊,僵在原地,腦中同時有落荒而逃和早做早了的念頭。
  王劬踏進家門,環一眼特意調淡的燈光,和屋子中央那個全身發僵的女孩。
  若不是半個小時前他還氣得想掐死她,他會先笑出來。
  「這些都是你準備的?」鑰匙隨手扔在玄關櫃上,他走進客廳裡,動作如同一隻舒展肌肉的豹。
  「嗯。」小路窘紅了瞼,點點頭。她事先做過功課,書上都說要有一個浪漫的環境。
  那……現在呢?
  來做吧!
  這三個字一蹦上腦際,她全身像通了電一樣,就通紅得亮晶晶。
  王劬突然轉向走近她,她後悔了。
  「那個……我我……我是想……我想過了……我……其實我們不……」她慌亂地搖著手,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來。」王劬不再靠近,指指自己跟前的地板,命令她。
  「我……我……」還有沒有哪裡可以逃?她用眼角偷瞄身後的玻璃窗。還得逃過整片草地才能抵達大馬路,距離太遠了。
  「過來。」這次語氣比較溫和一點,還帶著隱隱的笑意。
  她遲疑一下。也罷!除死無大事。終於屈服的走到定點。
  王劬開始解自己的襯衫鈕扣。
  這麼快?驚惶失措的小路又想逃了。
  這回王劬有了防備,猿臂一探,及時將她收進懷裡。
  她好香。不是化妝品的清香,是一種專屬於她的體香。他的鼻尖努著她的後頸,深深嗅進她的氣息。
  他的鼻息弄得她癢癢的,小路整張俏容藏進他的頸窩裡,兩隻貝殼似的耳朵紅通通的。
  「要……要開始了嗎?」她咕噥問道。
  「嗯,要開始了。」含糊的回答混在她腦後的細發裡。
  「可是……」她抬眼偷覷一下掛鐘,「現在才六點多。」
  天未全黑就急著做這檔子事,好像很不道德。
  「那更好,做完之後還有時間出去吃晚飯。」
  她總覺得他在笑她,是她心理作用嗎?
  小路抬頭想確認他是不是真的在嘲笑。她事前已承認過自己沒經驗,才特地跑來美國觀摩見習,他這樣笑人!太沒有風度了。
  一張火熱的唇壓下來。
  王劬的低歎順著這個吻,呼進她唇裡。啊……真想念這感覺。他只深吻過她一次而已,為何在腦中留下這樣深刻的熟悉?
  她微抽了口氣,然後,再也記不得要說什麼。
  他的手靈巧拂動,一陣唏唏窣窣的輕響,她的上衣已落了地;再三兩下,兩人都清淨得像天地初始的人類。
  他低腰抱起她,走進臥室,躺在床上。
  小路一接觸到被單,立刻撩起來把自己裡得層層密密,再抓起一顆枕頭埋住漲紅的俏臉。
  「不是說來學經驗的嗎?才剛起個頭,你就害羞成這樣。」低啞的調侃在她耳畔拂搔。
  「我……我……」她感覺到有人在輕扯身上的被單,要給他嗎,
  算了,被單本來就是人家的,他要就給他吧。
  小路勇敢的鬆開手,任由他拉走遮蔽物。
  被單被移走,卻沒有冰涼的感覺,因為一道灼熱的體溫代替了布料,覆蓋在她的身上。
  「枕頭拿開。」他輕聲命令。
  這項可以照做。
  「眼睛睜開。」
  這項略過。
  「眼睛張開!」他懶洋洋的堅持。她的耳根子若再漲紅下去,會成為史上第一個得「馬上風」的女人。
  小路屈服了。睜開眼,一張俊逸的五官就在她的眼前,超大特寫。
  上天更不公平,有人是只能遠觀,無法近看,為什麼他遠看和近看一樣好看?
  他輕笑一聲,俯身含住她的下唇。
  她的眼神明明已迷濛,眼瞼卻還瞠得開開的。
  他微眨開眼,美好的風景幾乎被那雙大眼睛抹殺掉。
  「把眼睛閉上。」
  「你到底要我睜開,或是閉上?」她委屈的嘀咕。
  他歎氣。「我要你放輕鬆一點。你看你,渾身硬邦邦的。」
  大手拂過她的臂,她的腹,她婉轉的臀腰曲線,掀起一陣陣戰慄,和不平穩的呼吸。
  「王劬……」她遲疑的輕喚。「我會怕。」
  「我知道。」他輕啄她的嘴角。
  「聽說第一次會很痛。」有點委屈的樣子。
  「不見得每個人都會。」他溫柔安撫。
  「可是我很怕痛……」
  「是我在帶你,怕什麼?」
  對啊!是他在帶她,怕什麼?
  他的保證潛入她的心底,所有憂慮收縮成一束,掉進心湖底處,融得不見蹤影。
  她的四肢百骸漸漸放鬆放軟,彷彿從他進門到現在,才第一次真正的呼吸。
  終於!他暗暗歎了一口氣。身下躺著一個玲瓏嬌弱的裸女,還得勉強自己不能操之過急,這簡直是非人的待遇。
  他輕啄她的眉眼,唇角,慢慢往下移,來到膩白的酥胸。
  她的胸線很美,雖然不豐滿,但圓挺小巧,誘得人想咬一口。他立刻屈從於這個想望。
  「啊……」她皺縮一下,很殺風景的笑出來。「好癢!」
  一聽她笑,他忍不住也笑了。低低的回音在胸膛內震動,貼著她的胸一抖一抖的。
  他故意又咬她一口,稍微用點力。
  「噢!」她不甘示弱,也咬了他的肩膀一口。哇!他的肌肉好硬!結果繃痛的反而是她的牙齒。
  他露出得意的壞笑,鼻尖努一努她的鼻尖。她嗅著他輕爽好聞的味道,腦袋好像很清醒,又好像昏昏沉沉的,整個人猶如浸在陳年的醇酒裡,有些醺醺然了。
  他的愛撫和細吻又開始變得黏密,徘徊她嬌軀敏感的地方,偶爾逗得她輕哼出來。
  不一會兒,身體感覺到他的試探,她全身又開始緊繃。
  「別怕。」他在她耳邊輕聲說。「只是我的手而已。」
  雖然她不懂,為什麼是手就可以不用怕,但她設法放鬆。
  「嗯!」身體的試探又更深入一點,她不適的輕哼出聲。
  王劬大概瞭解了她的接受程度,雙手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餓不餓?」他忽然翻身坐起來。
  冷空氣襲上她赤裸的嫩胸,她微微發愣,一時之間還沒有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我好餓,我們晚餐吃披薩吧!」他起身走向廚房,渾不在意自己的赤裸,全身塊壘的肌肉隨著踏步的動作而牽動。
  小路心搖神馳的望著他,那昂藏的步伐和姿態,只會出現在對自己身體有著極度出自信的男人身上。
  她聽著他在拿出冷凍披薩,扔進烤箱,轉動設定鈕……好一會兒,她終於才明白現在的狀況。
  他們要吃晚餐了!
  他……他不做了?是她的反應太生澀,或太被動,讓他覺得無趣嗎?
  她坐起身,臉頰埋進曲起的膝蓋裡。好丟臉……跟人家做到一半還被喊餓,她真是全世界最螫腳的床伴了……
  腦袋裡亂紛紛的,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廚房烤箱的叮的一響,須臾間,他端著兩盤熱氣騰騰的披薩,猶如高級餐廳裡的驕傲侍者。
  「吃飯了。」被單被撩開,被薩放在床的正中央,他盤腿坐上床,拿起第一塊先大快朵頤起來。
  小路怯怯的抬頭。
  「我……我們不做了嗎?」
  「做啊,怎麼不做?但是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上床是很耗費精力的,尤其是對男人而言,你總得讓我先進補一下。」他的白牙陷進面皮裡。「快吃!不要浪費時間。」
  聽他這麼一說,她稍微放心一點。
  傾身想拿一塊被薩,眼睛的角度不期然瞄到一些不該瞄的「東西」。
  「你把褲子穿起來啦!」她漲紅了臉。
  兩盤披薩就擺在床上,而他又大剌剌的盤腿坐在食物前,只要她拿被薩,就不免看到他的……她的眼睛都不知道要放哪裡了!
  「何必那麼麻煩,反正待會兒也要脫掉的。」他聳了聳肩,渾然不在意的繼續吃;還很愛現的欠欠身,伸了一個懶腰,讓她看得更清楚。
  他全身肌肉的線條在她眼前竄動,繃緊,又放鬆,平滑的皮膚底下猶如蟄伏了一隻半馴的豹,隨時會亮出銳利的爪牙。
  這樣的視覺效果大刺激了,她的心臟負荷不了。
  她腦中糊成一團,埋頭拚命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麼。
  「夠了夠了,你不會連可樂罐都想啃吧?」他連忙把她手中的鋁罐奪下來,再把床上的空盤子隨便往床下一堆。「好了,來吧。」
  他拍掉手上的碎肩,一副乾淨俐落、可以上工的模樣。
  「那個……那個……」她瞄瞄他的下半身,再瞄瞄向自己,又瞄瞄天花板,咕嘟吞嚥了一下。「我是覺得……以『實際狀況』來說,我們兩個……好像……不太『合適』。」
  「你又還沒試過,怎麼知道?」他不以為然的勾勾手指。「過來。」
  她嘀咕兩聲,只好乖乖的爬到他身前去。
  王劬將她的身體放倒,撥開她的雙腿,跪坐在她的腿間。
  小路火速把自己的眼睛捂起來,臉蛋其他沒被纖手蓋住的部分又紅成一片。
  這種敞開的姿勢,實在……很奇怪。總覺得身下涼涼的,很沒有安全感……
  她的手偷偷打開一點縫隙,窺看他接下來要怎麼做。
  只見他的身體越彎越低,越彎越低,臉孔湊近她的腰下……她倏然明白他想做什麼了。
  「不!不可以!」她尖叫著併攏雙腿,死命閃到離他最遠的床角。
  「為什麼不可以?」他又挺直腰,理直氣壯的問。
  「你……你剛剛才吃過披薩!」她羞愧欲死,胡亂找一個理由搪塞。
  「就是因為剛剛吃完晚飯,現在飽暖思淫慾。」他振振有辭的勾手指頭。「過來。」
  「不要!」她用力拒絕。
  「過來!」語氣有點警告意味了。
  「不要!」她的眼眶忽然濕潤了。
  「奇了,我什麼都還沒做,你哭什麼?」
  「別人在做的時候,都不是像我們這樣的……」她鼻尖紅通通的。
  「那『別人』都是怎麼做的?」他很有耐心的問。
  「我怎麼知道,起碼會親一親吧,總之就是沒有人做到一半還會想到吃飯喝水!」她又抽兩下鼻子。
  她又變成大師了?他無奈不的搖搖頭,真難搞定!
  「好,親親就親親。」山不來就他,他只好自己去就山。把自己移坐到她的身前,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鼻尖,順便反手一抹,替她擦掉濕濕的鼻水。「還有呢?」
  「……隨便啦!」
  他剛才本來就對她隨便,是她自己不讓的。他歎氣,把她連人帶被拉進自己懷裡,讓她坐在大腿上這條被單很礙眼!他順手抽走。嗯,這樣好多了!她的皮膚很好,貼在身上柔柔膩膩的,很舒服。
  「還有呢?」
  小路絞盡腦汁想拖點時間。底下有什麼東西頂著她大腿,她低眸一看。
  「啊!你怎麼又起來了?」她連忙閉上眼睛。
  「還有什麼?快說!」他催促道。
  「我若是知道,還要找你教嗎?」她合著眼大叫。
  「既然你也明白自己是來學的,現在可以試試我的方法了嗎?」
  看來這種事還是得交給有經驗的人來帶。小路不得已,唯有點點頭。
  許是剛才填飽了肚子,全身血液都集中到胃部去消化食物,再加上先前的僵持已經耗去了許多精力,她的腦袋混沌了一點,沒再像先前那樣戒慎恐懼;而且他光溜溜的體格,從進門到現在也已經看了一個多小時,多少習慣了……
  總之,她終於真正的鬆軟下來。
  仰躺著,注意力反而被沉甸甸的胃引開。
  他的吻先落在她的胸脯,漸漸往下移,她軟軟的閉上眼睛,他的攻勢越來越低,她緊緊抓住床單,無助的任他的唇舌在她身上施展魔法。
  腦筋都糊掉了,黑暗的眼前彷彿有許多金色的星星在飛舞。她的喘息越來越粗重,他也是……
  那種身體的試探又再度出現,她癱軟在床上,全身的力道彷彿隨著食物被壓進胃底下,一絲都施展不出來。
  她難耐的轉動螓首……
  驀然感覺他一個使勁,身體有被穿透的感覺。
  「啊!」兩人同時抽了一口氣。她是震顫,他是努力隱忍。
  終於,完成了!
  她感覺如釋重負,卻又有著一種不知在期待什麼發生的焦躁。
  他伏在她身上,好一會兒沒有動作。
  「還好嗎?」輕淺的氣息拂弄她鬢旁的髮絲。
  她微一側首,迎上一雙詢問的溫柔眼神。
  還好嗎?她想了一想,痛是難免的,但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厲害。痛一下下就過去,遺留下來的是一種被撐漲開來的感受,因為前所未有,所以感覺……怪怪的,就這樣!
  「還好。」她終於決定。
  「那就好。」他緩緩漾開一抹笑,笑得那樣得意,那樣好看,像一根箭刺入她靈魂裡,她的心頭開始怦怦狂跳。
  他牽起她的手,讓她攀上自己的肩頭。
  〔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她沒來得及問完,他突然開始動作。
  先是慢慢的,讓她適應他的力道,而後,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到最後,已經是一種疾風暴雨的衝動!
  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即使他沒在她的體內,被一個人抱著用力推擠的感覺,也是很難調勻氣息的。
  「啊……」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她體內蔓延,她快不能呼吸了。「你……慢……」
  他彷如沒聽見她的嬌喘,動作越來越快,呼吸越來越粗重!驀然,他全身緊繃,整個人弓起來,猶如隨時會斷裂的弦。
  他抵得她好緊好緊,勁瘦的臀部顫抖了好幾下。
  然後,癱軟。
  兩個人都浸在汗水裡,猶如方死過一回,誰也沒有力氣移動。
  她模模糊糊的感受著他的重量,覺得自己彷彿被一輛戰車輾壓過,又像輕飄飄的蕩在空氣中飛。原來,情慾交融的感覺,是這麼矛盾……
  不知過了多久,她彷彿睡去了一下,又彷彿沒有。她感覺有人在撥弄她的髮絲,於是眨開眼瞼——
  是他的臉。
  一陣安心的感受漫過全身。
  他已經從她身上翻開來,支著頭,側躺在她身邊,溫存的長指在她頰上拂畫,一下又一下,癢癢的。
  她的眼眸漾著水意,水靈靈的投注在他臉容上,看見一張微疲但滿足的男性臉孔。
  「你很快樂嗎?」她忽然問。
  「非常。」許是經過一場激烈的運動,精力未復,他連聲音也是懶懶的。「你呢,」
  她想了一想。「還好。」
  他低笑起來,把她攏進懷裡。
  「這一點,男人比女人幸運。尤且一是女人的第一次,很難真的享受到什麼,我只能盡量讓你不要太難受而已。」
  「嗯!」小路鄭重的點點頭。
  她相信,方纔的事若是發生在她和其他男人身上,鐵定會是一場災難。她太容易緊張了,無法想像其他男人會像他一樣有耐心,慢慢誘導她。
  他輕輕揉捏她手臂的肌理,空氣中,冷氣淡淡的吹,她的眼皮有點沉重了……
  鼻端是他熟悉的味道,身後是他熟悉的體熱,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沒有任何陌生的氣息,或任何尷尬不安的因子,她猶若沉在一張安心的網裡。
  腦下枕著他強壯的胸懷,她全身鬆弛,滿足地睡去。
  碧天如水夜雲輕。在二十四歲這年的夏夜,識得了春情的滋味。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4-19 10:33: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你正聆聽著巷道裡的微弱鈴聲。
  白雪閃耀,風景如畫。
  今夜我們都很愉快,漫步在冬季奇幻城。
  一隻青鳥剛飛去,一隻新鳥來停歇。
  它正唱著愛之歌,
  陪伴我們,漫步在冬季奇幻城。冬季奇幻城」是由美國一間極知名的遊樂園、歐洲知名的銀行家、及台灣「森堯集團」,合力出資興建,位於台北郊區,佔地遼闊。全區規劃不僅是冬季主題公園,及遊樂設備而已,更開發了許多高科技聲光設備,連歐美國家都未能得見,因此號稱是亞洲第一主題樂園。
  著名的聖誕歌曲「WINTERWONDERLAND」永遠在空氣中飄揚,一道巴洛克式拱門綴滿了應景燈飾,正中央醒目的園區名稱「冬季奇幻城」,讓亞熱帶的台灣聖誕也滲出縷縷雪意。
  經過三個星期的試辦營運後,冬季奇幻城在聖誕節正式舉行開幕酒會。酒會上,達官貴人無數,照照星光閃爍,鎂光燈閃個不停。
  三大出資集團都派出代表參加,其中森堯集團的第三代少東王劬,年方二十八,高大英俊,更成為媒體追逐的焦點,過去五年來,「森堯」的觸角探入好萊塢,開發各種電影特效科技而有成,在電影工業中打下名聲,再加上「冬季奇幻城」等若干娛樂事業,都是他的手筆;集團高層想乘機將第三代接班人拱上抬面,並宣佈集團版圖擴充。用意,不言而喻。
  酒會正式開始,在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兩道嗓音唏唏窣窣,正展開激烈的爭論。「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沒採用我的意見!你再看看這張設計圖,畫得多可愛、多漂亮,如果做成卡通人偶多可愛。」
  「全區布偶都是你設計的,你還不滿足嗎?而且那些『紳士熊』、『搖擺鵝』、『懶人獺』、『雪精靈』非常可愛,原創性十足,甚至已有動畫公司來找我們,洽談拍成電影的可能性,足堪告慰你的精神了。」
  「不要講得像我已變成亡靈。」小路揚著設計圖,據理力爭。「那些北極熊、國王企鵝或海獺都只是次級品,我最滿意的是這張『淘氣鼠』。」
  「你那個不叫『淘氣鼠』,應該叫『耳朵小一號的米老鼠』,你會害我被迪士尼告到死。」王劬殘忍的說出真相。
  「你是說我抄襲?」她大受打擊,撫著胸口。
  「我願意用經過修飾的說法『不自覺的潛移默化』。」
  沉默籠罩著這個小天地,許久許久。
  「我真的好喜歡米老鼠。」她終於可憐兮兮的垂下螓首。
  「我知道,但米老鼠已經是別人家的了。」王劬同情的說。
  「……」
  「你先默哀一下,我看見那邊有熟人,過去跟他們打聲招呼。」王劬感慨的輕啄她一下,先走開來。
  真的長得很像米老鼠嗎?小路沒有什麼元氣的拿起設計圖,再仔細參詳。
  拜託,米老鼠會穿這麼帥氣的格子褲,拿這麼可愛的枴杖嗎?王劬真是太沒眼光了,迪士尼集團也是!他們應該聘請她為米老鼠畫新造形才對,保證會畫出許多可愛的服裝,讓它脫胎換骨成……
  「淘氣鼠」。
  唉!她滿心的憤慨登時又氣餒了。
  算了,瞧在其他玩偶也是她設計的,就放過王劬一次吧。
  兩年前,王劬發現了婉兒是她思想上的毒瘤,便想盡辦法要把她留在紐約,將兩人隔離。
  一開始她當然不肯!紐約又冷,她英文又不好,留下來做什麼?但,他自有法寶讓她乖乖聽話!
  話說王劬在資訊研究所第一年,開始對3D繪圖感興趣,於是他和幾位同學,合力開發了一套繪圖軟體,並成立工作室,承攬到當時好萊塢一部知名動作片的特效合約。
  電影殺青上檔,票房出奇成功,他們的特效工作室也一炮而紅。隨著承接的案子越多,當然,認識的好萊塢名人也就跟著多了起來。
  後來他邀上頭兩代長輩來投資,向合夥人買下股權,正式將它並入「森堯」的版圖。接著他申請到紐約大學的博士課程,正好工作內容也極思轉型,於是便和東岸的醫學界聯繫,將電腦繪圖與醫學結合,發展出一套受到世界矚目的「生物繪圖技術」,對精密手術有著劃時代的貢獻。
  而此時,娛樂方面的業務並未擱下。
  就見他每個週末帶她去餐廳吃飯,席間都是什麼史蒂芬史匹柏、喬治魯卡斯這些名製片或名導演,再不然便是布萊德波特,哈里遜福特這種大帥哥……
  啊,這怎能怪她呢?她只是一介凡人,抗拒不了這些人的照照星光啊。
  不需要王劬說服太多,她自動自發賴下來不走了。平時他忙他的課業和工作,她就畫圖排遣時光。
  有一天,他心血來潮,看看她畫的一疊卡通圖,想想自己公司的高科技娛樂技術,再翻翻兩人上回去迪士尼樂園玩的相片叮咚!「冬季奇幻城」的藍圖於焉浮現在他的腦海。而她,就成了奇幻城玩偶的首席設計師。
  一年前,他們回到台灣。王劬說是想「自立」,便搬進吳氏公寓唯一的空單位,4B。
  半年前,房束的爸爸變成她繼父,4A公寓又空出來,於是婉兒也跟著搬出家,拉她當室友,一起進駐4A。
  「小路,你幹嘛躲在角落裡?」婉兒遠遠看到她,好奇的靠近,她一身緊身紅衣和紅帽,玲瓏窈窕,豐滿誘人,是全世界最性感的聖誕老婆婆。「你手上拿什麼,借我看看。」
  小路有氣無力的遞出去。「只是一張設計圖啦。」
  婉兒端詳一陣,露出讚許的笑容。「畫得很好啊,你畫的米老鼠最可愛了……不過耳朵是不是小了點?」
  咚!一支箭射入她的心坎裡。但小路的心早已傷痕纍纍,再不會覺得更痛了。
  她無力的揮揮手,逕自去找東西填飽肚子。
  酒會場地分成兩區,禮堂外的大廣場是狂歡熱舞區,播放震耳欲聾的舞曲,雷射光四散發射,眾多遊客和來賓舞得滿身大汗;禮堂內則格調較高雅,像一般的酒會,自負沉穩的大人物都在這裡漫步走動,互相聊天。方才記者會的場地也在此處。
  吳氏公寓的房客們也都受邀來了,以貴賓的身份出席。小路看了眼聚在某個角落的親人,精神一振,開始在盤上放一堆點心,準備過去尋求大家的安慰。
  「嘿!我認識你。」一聲驚喜的呼喚從她身後響起。
  小路放下點心夾,轉過身,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是誰,已經被樓進一個香噴噴、熱騰騰的擁抱裡。
  「果然是你沒錯!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泰瑞莎,等一下,讓我想想你的名字。」黑髮美女微點著太陽穴,皺著柳眉苦思。「你叫……莉莉?不對,是露露。對對對,你就是露露!」
  又是一個緊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擁抱。
  「我叫小路,不叫露露。」小路連忙掙開她,尋求一點呼吸的空間。
  「噢,夏露,WHATEVER!你知道我對記名字最不行的。」泰瑞莎笑吟吟的看著她。
  看得出來!小路勉強笑一下。她打量一下王劬的「意外」,泰瑞莎仍然和四年前一樣狂野美艷,一襲連身晚禮服襯脫出每一寸曲線,高領設計仍掩不住胸前兩團凸起的豐滿。
  婉兒,泰瑞莎,繁紅阿姨,為什麼她身旁老充斥一堆國際標準級的美女呢?她低頭看看由自己的平胸,唉……
  泰瑞莎被她自憐的表情逗笑了。「起碼你的英文有進步。」
  「你不妨順便再稱讚我的頭髮變長了。」過了這些年,英文居然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有進步的地方,世上還有更慘的嗎?
  「夏露,你更是個可愛的小甜心。」泰瑞莎張開手臂又想抱過來。「派崔克說你是遊樂園的首席設計師,所以人偶都是出自你的手筆,我聽了好意外,你好有天分哦。」
  小路嚇一跳,連忙跨開兩步。雖然年紀漸長,她不再像以前那般羞怯內向,但還是不太適應陌生人的擁抱更何況這位豐滿美人還是王劬的「意外」,
  「謝謝,你這次是來台灣玩嗎?」
  「我是陪老闆一起來出席開幕儀式的,就是那位歐洲的銀行家。」泰瑞莎往東方指了一下,但那裡站了好幾個人,小路不知她在說哪一位。
  「我不知道你的老闆和王劬有合作關係呢!」小路微訝道。王劬什麼都沒說,八成心虛。
  「嘿嘿,你吃醋了?小甜餅,人家王劬對你可是很忠實的。」泰瑞莎擠擠媚眼,最愛逗這種會瞼紅的小女生。
  「我我我……我沒有啊……我是說……我我……」紅彩火速在小路頰上氾濫成汪洋。
  「呵呵,你還是那麼容易臉紅。」泰瑞莎從經過的侍者托盤上端過一杯香檳。「你們何時結婚?先說好,讓我當伴娘,聽說東方人的禮俗可以有許多位伴娘。」
  小路又窘了一下。
  老實說,她自己都搞不懂她和王劬是什麼情況。
  他們從未說過任何關於未來的話,只是很自然的生活在一起,一切生活習慣和從小到大一模一樣,只除了他們住在同一屋簷下,有著床第生活。如果這樣就算談戀愛,那,她和他不就已談了十三年戀愛?
  小路困擾的拄著下巴。
  泰瑞莎看她一個簡單的問題要想這麼久,還以為兩個人的感情生變了。
  「噯!沒關係,結婚也沒什麼好的。結了婚的女人就像一張報紙,才隔了一天就身價下跌,還是維持ABAILABLE的狀態比較好。」泰瑞莎又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以示安慰。
  「放開放開放開!大庭廣眾兩個女人抱成一團,成何體統,」一隻桃木劍氣急敗壞的切進來。「小路,你躲到師叔後面來,我保護你,絕對不會讓這濃妝艷抹的妖女吸你的元神。」
  「風師叔!」小路趕快攔住他的劍招。「這位小姐叫泰瑞莎,是我和王劬的朋友啦。」
  「哇,這真是酷極了!」泰瑞莎滿懷敬畏,輕摸風師叔鮮黃色的道袍。「這是中國傳統服裝嗎?顏色真漂亮。」
  風師叔雖然聽不懂英文,但遇到仰慕的神情,他還是分辨得出來的。
  「懂得尊敬就好,天師道法第三十三代傳人,正是本師公是也,」他持著兩撇八字鬍,很得意的告訴小路。「小路,這位女道友真的沒有騷擾你吧?想當初你繁紅阿姨也是被一個美國女人愛慕,後來還是我連壓七十二道符,做了三天法事才幫她化解。」才一丁點崇拜,「妖女」馬上變「女道友」了!而且就小路所知,繁紅阿姨那位仰慕者是自己退出的,好像跟他的法事無關。
  「以前有個美國女人愛慕我娘?」繁紅的雙胞胎兒子異口同聲問。
  整群吳氏公寓的人全圍攏過來。
  「沒錯。」風師叔煞有介事的回答。
  「你們的爸爸差點變成女生哦。」繁紅飄飄若仙的微笑。
  哇咧!一票人的頭上全竄出黑線。泰瑞莎第一次見到這種絕世美女,眼珠都發直了。
  「那我們也差點變成女兒耶!好可怕!」雙胞胎兒子齊聲驚呼。
  樸什。——及*……
  一群人同情的望向王鑫。看來兒子遺傳到娘親的部分,比遺傳到爸爸的還多。
  「夏露,你幫我跟那位老先生說,請他跟我合照一張吧!」泰瑞莎扯了扯她的衣角,興奮的央求。
  「風師叔,這位小姐想跟你合照。」小路盡責的傳達。
  「咕!我們這種修道人要謙虛寧靜,最忌諱出風頭,怎麼可以隨便跟遊客拍照。」風師叔很驕傲的擺擺手,桃木劍刷刷舞開來,劍尖朝天,金雞獨立,秀出一招「蒼松迎風」。「要照就趕快來,我這個姿勢撐不久。」
  氣氛登時熱鬧起來,大家開始四處借照相機。
  小路退開一小段距離,看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們。
  那一邊,承志叔叔站在外圍,一雙手拚命扯他打了領結的領口。孟祥琴悄悄摸到他身後,臉上帶著嬌嗔,不知說了什麼,承志忽然露出一瞼傻笑,不扯了。
  繁紅由兩個兒子圍著,進行只有他們三人能理解的邏輯溝通,王鑫護在她身後,由於是森堯集團現任當家的,一身西裝筆挺,並不馬虎。
  沈楚天不知又向風師叔出了什麼餿主意,他的暴君老婆一耳刮子賞下去,打得他淚汪汪。
  她母親曾春衫則和繼父吳泗橋度N度蜜月去了,今天並沒有來。
  幾隻還小的第三代繞著大人們跑來跑去,乘機踢一下,打兩下,扭三下。
  她忽然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孤獨,覺得一身寂寥的自己,被孤立在這團和樂融融之外。
  又有人來扯她衣角了。
  「喂,你的包包呢?王劬剛剛好像把車鑰匙放在裡面。」婉兒壓低身子,鬼鬼祟祟的望四週一眼。
  「在衣物間裡,你要走了嗎?」看她那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小路跟著蹲下來。
  「我有事得先走,你幫我拿鑰匙好嗎?」婉兒悄聲輕道。
  「幹嘛?發生了什麼事?」她也小聲問。
  「躲人。」婉兒苦著一張臉。
  「你不會連王劬的開幕酒會都不放過吧?」有鑒於婉兒從小到大的光榮紀錄,小路心頭開始暗叫不妙。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婉兒乾笑兩聲。
  「你又做了什麼好事?這次是誰倒楣?」她聲音稍微大了一點。
  「噓!噓——」婉兒死命噓她,一瞼尷尬。「總之這件事一時之間很難說得清楚,我是情有可原的。」
  不行,如果婉兒又惹事,王劬逮到機會,一定又要耳提面命,跟她嘮叨一堆,叫她不可以學。開玩笑!如果是很有趣的事,她當然要學。
  小路當機立斷—用力一點頭。「婉兒,我跟你一起溜。」
  「好,你果然夠朋友!」婉兒慷慨激昂的拍她一記。
  兩個女人像老鼠一樣,跨走在一堆人的腳跟前,唏唏窣窣溜出會場外。
  十二月的星空,燈影霓虹照耀,亮得像地獄之火。
          ☆          ☆          ☆
  「很高興你們兩個還知道要回來。」
  黑沉沉的公寓裡,突然響起同樣陰森森的聲音。
  兩隻剛打開鐵門的小蟲全身一僵。
  「呃,小路,我忽然想起來,我把皮夾放在剛剛那間PUB了,我自己回去拿。」婉兒一看,燈光暗氣氛差,趕快先溜再說。
  啊!這個不講義氣的傢伙!小路氣憤的杵在原地。
  「進來,門關上。」客廳並未開燈,只有月色從落地窗投入,落在王劬背光的座位上。
  小路認命的踏進來。
  鐵門一在身後掩上,便也阻隔了樓梯間的燈光,室內更暗了。她眨了幾下眼睛才適應屋裡的陰暗,等一定神,他早已悄無聲息地移動到她面前。
  小路倒抽了一口氣,王劬看出她想逃的舉動,鐵臂一伸,將她因在門板與軀體之間。
  「我我我……做錯事的不是我,你不能為難我。」小路先為自己的生命安全找出路。
  王劬只是默默看著她,一雙深眸放出灼人的光芒。
  小路鼓起勇氣,和他對峙好一會兒。
  「婉兒到底做了什麼?」她終於開口,語氣帶著投降的意味。
  「也沒什麼。」王劬慢條斯理的說。「她只是把我的幾個貴賓撂倒在舞池裡,撞到一群熱歌勁舞的辣妹,經過骨牌效應,弄倒舞池外的音響設備,然後畏罪潛逃,拉著你各處逍遙去。」
  今晚,他度過生平少見的混亂之夜……王劬更正,自十二歲那年以來,他生命中的混亂之夜正以等比級數增加。
  「呃,你知道的。比起婉兒小時候在吳阿姨的餐會製造濃煙,讓來賓誤以為有炸彈,今天晚上的手筆算節制了。」小路安慰他,如果這也能算安慰的話。
  王劬又不說話了,一個逕兒瞅著她。
  他沒說出口的是,今晚婉兒把她偷走,連帶害他精心佈置了一個月的驚喜也泡湯了。
  如果她肯多留一下,她便能看到動感電影院的啟用儀式。而第一支影片,就是一群員工向他們倆祝賀的求婚進行曲。
  他早該知道的!他根本不該做什麼事先計劃,因為一遇到小路,再加上一個婉兒,任何計劃做得再妥當,都有出錯的機率。
  他再也不要費心了!再也不要安排驚喜了!他只想用最簡單的方法,說最直接的一句話——
  「小路,我們移民吧!」他要把她帶離吳氏公寓,遠離這些人的爪牙。
  「不要。」小路連想都不用想。
  他就知道。王劬屈服的想,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我們結婚吧。」
  小路這一驚非同小可。
  「你……你你你……你真的受到這麼大的打擊嗎?」她飛快掙開他,跑到沙發後頭和他對峙。
  「我只是想到,你繼續和婉兒廝混在一起,總有一天被她賣了,幫她數鈔票也就罷了,說不定還替她印偽鈔。既然你不肯移民,最好的方式就是我們結婚。有我在旁邊坐鎮,倒要看看她還能把你偷到哪裡去,」
  其實婉兒闖的禍沒那麼大,工作人員幾乎是立刻掌握了情況,他只是故意誇張而已。說來說去,就是今天晚上小路偷溜讓他很不爽就對了。
  他不開心,非常的不開心!
  今天對他是多麼重要的一夜,等於他公開的第一張成績單,而她,居然選擇陪婉兒浪跡天涯,也不願站在他的身邊接受榮耀。
  從小到大,她就只聽婉兒的,婉兒說十麼她都好,叫她跟著去跳樓,也都不會眨一下眼;而他呢?他永遠是第二順位的備胎。她只有在遇到麻煩,需要一個替死鬼的時候,才會來找他。
  王劬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我做了你一輩子的替死鬼,這是你欠我的!」
  「我哪有讓你做替死鬼!」小路死也不承認。
  「還說沒有!我十二歲那年,是誰在樹上綁米老鼠扮鬼,結果害我被抓到頂樓去揍?」今天晚上大家就來把前帳後債清一清。
  「……那件事,婉兒也有份。」小路清清喉嚨。
  「是誰明明自己在百貨公司迷路,然後又沒跟緊,居然在那票叔叔伯伯面前指控我拋棄她,害我又挨了一頓揍?」更慘的是,當天還創下〔提早收工」第一例。
  「……本來就是你自己走太快。」小路急急申辯。
  「是誰想交男朋友,叫我去跟她的叔叔伯伯背書,結果每次約會出狀況,被扁的都是我?」
  「……我本來是想找婉兒的嘛,誰教你那天和她換班。」她委屈的說。
  「別提什麼傷風感冒、在學校被同學欺負、上街買東西遇到色狼……哪一次你遇到事情,挨揍的人不是我?」
  她的婉兒呢?坐在旁邊看戲納涼!
  小路終於感到慚愧。「好像……真的是這樣哦!」
  「總之,我們明天就跟各家叔叔伯伯說,我們要結婚了,就這樣。」退堂!
  「我才不要!」小路惱怒的瞪他。
  「為什麼不要?」王劬咬牙切齒。今天他的脾氣不太好,她若再拿喬,就別怪他把兩年前的殺人慾望付諸實現了。
  「人家……求婚哪有這樣的。燈光又不美,氣氛又不佳,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你從來沒有跟我說……說……你知道的嘛,就是那種……愛啊不愛的。」她彆扭的絞著手指頭。
  「你想得美!」王劬斷然拒絕。
  今天晚上他實在太不爽了!瞧,她沒有真正做什麼,就能把他氣得蹦蹦跳,他懷疑還有其他男人招架得了。總之,肯娶她是做善事,不亞於周處除三害,如果要聽他承認愛她,起碼得等到洞房花燭夜,嘗到了甜頭再說。
  小路心頭一擰,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嗚……」她坐進沙發裡,臉頰埋進手中啜泣。
  「哭也沒有用,」王劬狠下心。該哭的是那些奇幻城的員工們,苦候了一整晚,結果少奶奶跑掉,徒讓他們穿了一身烏龜裝在那裡吹冷風!本行,絕對不能心軟!
  「那算了,我也不要跟你說了。」小路吸吸鼻子,收干淚,賭氣的撂下話。
  「說你愛我嗎?」暗夜掩藏了他的微笑。
  「我有這麼說嗎?」小路冷冷的回道。
  兩秒鐘前還陰霾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他懶懶的坐在她身旁,將她抱到腿上。
  「你先說,我就說。」
  還討價還價?
  「好,你要聽幾個字的版本?」她攬著他的脖子,溫柔問。
  「不就三個字而已。」王劬蹙眉。
  小路搖頭說:「那太尋常了,我覺得再加一個字,勁道才夠。」
  我很愛你?
  「我接受。」他很好說話。
  「好,那我先說,我……」小路頓了一下。「等一下,我改變主意了,我覺得五個字的版本感覺更強烈。」
  我非常愛你?
  「那也成。」王劬點頭。
  「你真好。」小路開心的親他臉頰一下。「那我要說羅!我……」
  她忽然住口,低頭開始板著手指頭數起來。
  「又怎麼了?,」王劬等得不耐煩了。
  她的手指數到第九根停住。
  「王劬,我剛剛才發現,原來九個字的版本更棒耶!你聽了一定會喜歡,我請九個字的好不好?」她的眼睛亮晶晶。
  「快講就是,管你幾個字,要說成萬言書我也不反對。」王劬真想把她按倒在膝上,屁股先打一頓。
  「不會啦,我保證只有九個字而已,絕對不會再增加了。」小路軟軟湊到他耳邊,輕聲低訴:「王劬,我……」
  說完,她溫柔微笑,害羞的跳起來,飛快跑進房間,喀嗟鎖上。
  王劬愣在原地。
  他……沒聽錯吧?
  這傢伙竟然敢跟他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王劬跳起來,一路追殺進去。
  她當了十三年的鬼還不夠,這會兒竟還想當地藏王菩薩!
  「寧小路,你給我開門!」
  ……
  終於,在二十八歲那年的冬天,在二十六歲那年的冬天,兩個「小男孩」的愛恨情仇,有了結果。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5-12 21:4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