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333|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淡霞]深情相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榮譽會員

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4-20 19:28: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深情相約

作者:淡霞
一面鏡子,
令她穿梭於前世今生之間。
今生有溫柔相知的他,
前世是霸氣俊美的他,
一樣的不悔深情,
相同的刻骨銘心。
她該怎麼選擇?
她能躲過命運之手的安排嗎?



楔子





  阿沙拉卡山。

  巴夏族裡所有的人全在山中搜尋著失踩了三天三夜的苡荏公主——一個只有五歲大的小女孩。她是在山中遊玩時,不慎跌入山谷裡的。

  但是不管怎樣搜尋,總是全無音訊。

  「苡荏公主!苡荏公主……」

  然而,得到的回音只有阿沙拉卡山的徐徐山風,和瀑布流水聲……

  山霧迷濛,有個女孩子赤著腳輕盈地在山林中跳舞,雖然看不清她的五官,但她輕盈曼妙的舞姿彷如山中精靈般輕巧,還有她黃鶯般的歌聲,今邾理忍不住向前,想要看清她的模樣。

  可是當他一靠近她時,她立刻像變魔術般消失在他的眼前,只有那黃鶯般的歌聲還迴盪在山谷中——

  你是我前世的依戀

  你是我今生未能完成的緣

  朝朝暮暮

  只為你的深情

  只因你的癡心風中景

  夢中情

  ……

  楊唯凱又作同樣的夢了。從他懂事以來,就一直重複著同樣的夢境……

  夢中,他正緩緩執起一個女孩子的手,吻著她的手心和手背,女孩子的臉清晰地映入他的眼簾,那雙如星的眸子瑩瑩閃動,教人看了為之迷惑和心醉。

  「你是誰?」他知道這絕對又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因為他已問過她上千、上萬遍了,而女孩總是淺淺一笑,輕輕蠕動著嘴唇,雖然他聽不到她說什麼,可是從她的嘴形猜測,彷彿有六個字。以前他不明白,可是最近他已漸漸揣測出那六個字了。只是他不懂,為什麼是這六個字——

  天不老,情難絕,中有雙思網,心似千千結!

  伊暖欣半蹲著,一張臉因低頭太久而脹得通紅,那雙小手因伊承諺不斷的催促更顯得忙亂,偏偏布鞋上的鞋帶像跟她八字犯沖似的,老是不聽使喚。

  都怪自己!好端端的黏膠布鞋不穿,偏偏選了一雙繫鞋帶的布鞋,這下好啦!弄了半天還是弄不好,而二哥伊承諺更是催魂似的拚命叫著。

  「快點啦!上課要遲到了……」伊承諺在一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還有十分鐘,早自習課就要開始了,他一直是班上的全勤好學生,看來今天可真要被紀錄了。

  「快!快!你不會,我幫你,行不行?」他實在在搞不懂,為什麼一向敏捷靈巧的妹妹,單單對布鞋的鞋帶束手無策,偏偏又固執地不准別人幫她。

  「承諺,你先上學吧!等一會兒我再送小欣到學校去。」伊太太溫柔的說。

  其實她對女兒的固執一向無可奈何。她在一旁也替女兒急得一頭是汗,偏偏女兒卻已經先行警告,誰也不可以動手幫忙,所以她也只有乾瞪眼的份。

  「好了!」伊暖欣仰起那張已經紅得帶紫的小臉,臉上漾著驕傲的光彩。

  「天哪!你綁成什麼樣子了?」伊承諺簡直被伊暖欣那綁得參差不齊的鞋帶給笑彎了腰。

  「媽!」伊暖欣大喊著。

  「好,好,趕快去上課吧!不然等一下要遲到囉!」伊太太忍住了笑,催促著這對小兒女。

  伊承諺聽到「遲到」兩個字,拖起了伊暖欣就像跑百米似地衝了出去。

  「小心路上的車子喔!」

  「知道啦!」兩兄妹很有默契的回答。

  看著這對兒女,伊太太的心中脹滿了幸福的喜悅。她有一個愛自己的老公,還有三個可愛的小孩。承諭雖然是個比較內向的孩子,可是從來不讓她傷神;而承諺個性雖然外向、好動,卻也沒讓她煩惱過;暖欣,這個全家的寶貝,除了個性固執一點、愛玩、愛鬧之外,也從未讓她擔過心。一個女人擁有了這一切,夫復何求?只是——胸部隱隱約約的疼痛又突然襲擊而來。

  伊達仁——她的丈夫,是鎮上最大醫院的院長,她卻十分害怕上醫院……

  天哪!這疼痛彷彿被無數枝針紮著似的,教人痛徹心肺。

  看來她是必須去一趟醫院了。

  小病不醫成大病,這是自古名言。

  「伊承諺!等等嘛!我的鞋帶又掉了。」她甩開伊承諺的手,又蹲下去綁那該死的鞋帶。

  「快一點啦!」伊承諺有點不耐煩了。「我早自習快遲到了!」

  「那你先去,我等一下再去。」伊暖欣又開始手忙腳亂起來。

  伊承諺想了一下道:「那你弄好了,快到學校喔!」

  「好啦!」她一定要把這鞋帶給擺平,不擺平絕不罷休!

  「你要不要幫忙?」一個稚嫩的小男生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伊暖欣抬起小臉,看到一個俊俏的小男孩。

  他有大大的眼睛、濃濃的眉毛、高挺的鼻樑、有個性的唇,是一個很「帥」的小男生。

  她見過他,他是隔壁剛搬來的蘇家的小孩。

  那天他們在搬家的時候她就見過他,不過他沒有發現她,因為她在樹上。

  伊家大院裡有株又高又壯的大樹,伊暖欣最愛爬到上頭去。雖然伊達仁不知警告過多少吹了,她還是喜歡爬到樹上,她喜歡那種可以眺望遠處的感覺。

  「這個洞先穿,再穿這個洞……」蘇長賢接過她手上的鞋帶,很熟練的三兩下就將它繫好了,而且還替她繫了個很漂亮的蝴蝶結。

  伊暖欣一臉崇拜。

  「哇呵!」她看著蝴蝶結興奮地叫道:「這蝴蝶結好漂亮喔!」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教你綁。」

  「不!我一定學不來的,不如你幫我。」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地又把另一隻腳舉到他面前。

  蘇長賢笑了笑,沒有拒絕。

  「你叫什麼名字?」她好奇的問。

  「蘇長賢。」

  「喔!那你一定是轉學生,我可以帶你去找你的教室。學校我最熟了,因為我大哥讀六年級,而且還是全校的模範生,二哥讀四年級,我讀二年級。」

  「你叫什麼名字?」他一直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姊妹,所以不由自主的喜歡上這個小女孩。

  瞧她一臉紅撲撲的,說起話來圓圓的眼睛就溜呀溜地轉,還有小巧的鼻和唇,像極了漂亮的洋娃娃。

  「伊暖欣……完了!」她聽到上課鈴在響了。

  「怎麼回事?」

  「快!遲到了可會被罰的。」她拖著他往學校跑去。

  那一年——

  他,十一歲。

  她,八歲。

  伊達仁為了歡迎蘇榮昌這個新鄰居,特地在伊家的院子辦了一場BBQ。蘇太太一見到伊暖欣,就深深喜歡上這個小女孩。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再生一個女兒,可惜因為一次子宮外孕造成從此不孕:所以一見到伊暖欣便直嚷著要收她做乾女兒。

  「長賢,暖欣給你當乾妹妹,好不好?」蘇太太徵求著自己兒子的意見。

  「不行!不行!」伊承諺在一旁抗議著。「我只有一個妹妹而已,怎麼可以把她讓給別人?不行!」他的霸道童言引來四們大人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那不如讓暖欣長大後嫁給我們長賢當媳婦兒,咱們兩家結個親家如何?」蘇榮昌想出這個一舉兩得的好方法。

  「長賢,暖欣長大了當你的新娘子,好不好?」蘇太太高興得嘴都合不攏。

  也許在蘇長賢的心靈中,對結婚的概念還是模模糊糊的,但他直覺喜歡伊暖欣,這種喜歡是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你長大了要當我的新娘子嗎?」他站在伊暖欣的面前問。

  「好啊﹗」伊暖欣想也沒想的就回答,還伸出手指頭說:「騙人的是小狗!」

  他伸出手和她勾了勾,臉上笑開來了。

  「羞羞羞!男生愛女生。」伊承諺在他們身後嘲笑著。

  「伊承諺!」伊暖欣嘟嘟小嘴。「你再欺負我,我就叫蘇長賢揍你。」

  「救命呀!」伊承諺一邊叫一邊扮鬼臉。

  「蘇長賢,你一定要幫我。」她跺跺腳,鼓著腮幫子。

  蘇長賢一臉的為難,傻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

  「暖欣,不可以欺負長賢,不然長大了他可不敢娶你。」伊達仁這段話又引來所有人哄堂大笑。

  「不娶就不娶,誰稀罕,哼!」伊暖欣氣嘟嘟的跑開去。

  「暖欣!暖欣!」蘇長賢連忙追了過去。

  「唉!」蘇太太煞有其事的歎了口氣。

  「怎麼了?」大家不明就裡的問。

  「本來還以為賺了個媳婦,看來是失去了個兒子!」她說著也忍不住笑開來。

  伊太太萬萬想不到自己平時的小疼痛,竟是因為罹患了肝癌。

  雖然動了手術,但癌細胞已擴散至全身,連伊達仁這個身為醫生的丈夫也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妻子遭受病魔的折騰。

  「達仁!」她知道自己的氣數已盡,但仍放心不下三個子女。

  「翠玉!」伊達仁緊握住她瘦得只剩把骨頭的手,心疼得忍不住落下淚來。

  「答應我,找個好女人來照顧你、照顧我那三個可憐的孩子。」她哽咽地。

  「不要說了!你會好起來的。」伊達仁感到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苦。

  伊太太淒然一笑。會不會好,她自己還不明白嗎?

  「淑美!」伊太太叫著蘇太太。

  「翠玉,我在這兒。」蘇太太早已泣不成聲。

  「拜託你幫我照顧這三個可憐的孩子。」她看著伊承諭、伊承諺、伊暖欣三個兒女,儘管她有多麼不甘心就這麼走了,可是不甘心又如何?

  「會的!我會把他們都當成自己的孩子,你放心吧!」

  「謝謝!」她渙散的目光在巡視了每個人之後,漸漸地陷入昏迷的狀態。

  「媽!」伊家三個孩子同時哭喊著。

  「翠玉!」伊達仁太瞭解這是怎麼一個狀態,他拚命的搖晃她、喚著她。

  驀然,淚水由她眼角滑了下來:如同沉睡般,她的體溫慢慢的下降,逐漸的冰冷……

  「翠玉!」伊達仁一聲悲喚揉碎了每個人的心。

  「承諭、承諺、暖欣,跪下,你們的母親走了。」蘇太太心酸地告訴他們。

  「媽媽!媽媽!」三個兄妹無盡的哭喊,也無法喊回那已離開人世的母親。

  伊太太去世三個月了。

  母親的驟逝,在三個孩子的心靈上留下了不可抹滅的陰影。

  伊承諭原本內向的個性更內向了,放了學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彷彿只有讀書才能忘卻喪母之痛。

  伊承諺也不再和伊暖欣逗嘴了,他懂得更加疼愛妹妹。

  但是伊暖欣小小的臉蛋卻像失去了陽光似的,下了課,她就爬到樹上偷偷哭泣。

  「暖欣!暖欣!」蘇長賢輕輕的爬到她身邊。

  她吸了口氣,用手背胡亂地在臉上抹了抹。

  蘇長賢拿出手帕遞給她。

  「我又沒哭!」她把手帕推回去。

  「還說沒哭,一雙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

  「你來做什麼?」她看著他,那猶含淚珠的盈盈雙眼教任何人看了都不忍。

  「我媽要我來叫你們到我家去吃飯。」

  自從伊太太去世後,蘇太太就主動幫忙照顧三個孩子的起居飲食。

  「我還不餓。」她的回答跟伊承諭和伊承諺一樣。

  雖然蘇太太做的飯菜十分可口,可是他們都懷念自己母親煮的敬,還有一家子人共享晚餐的快樂時光……

  「如果你想哭,就哭出來吧!」蘇長賢拍拍自己的肩膀說:「我這裡借你。」

  儘管伊暖欣如何的克制,淚水還是不聽使喚地湧了出來,而且愈哭愈悲慟,最後乾脆靠在他的肩上嚎啕大哭起來。淚水染濕了他肩上的衣服。

  「我想媽媽!」她哽咽地。

  蘇長賢點點頭,將她摟得更緊些。

  這一刻他暗暗告訴自己,今後他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她、愛她……

  正所謂虎父無犬子。

  伊承諭考上了台大醫學系,伊承諺也在第二年和蘇長賢一併考上了台大醫學系。

  對伊達仁和蘇榮昌夫婦而言,這是莫大的喜訊,可是對伊暖欣來說卻是一件高興不起來的事。

  伊暖欣一個人坐在院子的大樹幹上:這個地方儼然成了她的小天地,不管心情好與壞,她都會爬上樹,一個人靜靜地想心事。

  「暖欣!暖欣!」蘇長賢在樹下仰著臉喚她。她瞄了他一眼,把臉蛋調到一旁去。

  蘇長賢捲起袖子準備爬上樹。

  「你不准上來!」她杏眼圓瞪地警告他。

  蘇長賢知道她脾氣一拗起來,就如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只是他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她。

  「又怎麼了?」對她,他有的是永遠的耐性和縱容,不論她是多麼無理取鬧;誰教她是他心中最最疼愛的人。

  「我要跟你絕交!」她氣呼呼,一張小臉紅得像蘋果似的,煞是好看:她是那種連生氣都漂亮的女孩子。

  一聽到她要跟他絕交,這非同小可。蘇長賢顧不得她的警告,腳一瞪馬上爬上樹坐在她身邊。

  「為什要跟我絕交?」他表情十分凝重。

  「誰教你們都欺負我!」她嘟著小嘴。

  如果現在有包青天,恐怕他真的會去擊鼓鳴冤。欺負她?從小到大也不知道是誰欺負誰。

  「我哪裡欺負你了?」他一臉的無辜。

  她吸吸鼻子,眼淚滾了下來,看得蘇長賢好不心疼。

  一見她哭,他馬上慌了。「又怎麼了?」

  伊暖欣哇的一聲,哭得更大聲了。

  「小乖!拜託你別哭,行不行?只要你不哭,叫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在她面前他寧可扮小丑,只為博她歡顏一笑。

  「你和承諺上台北去了,留我一個人在這兒,你們不是欺負我,是什麼?」

  她好不委屈。

  「那我不去了。」他想也沒想的。

  「不行!」她知道讀醫學系是他最大的志願。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辦?」這會兒真是急死他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生氣、要掉淚,只是一想到蘇長賢要上台北去讀書,她整顆心就亂糟糟的。

  她已習慣有他陪伴的日子。

  「人家都說台北的女孩好漂亮、好有氣質,你——你——」

  喔喔!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吃醋!他歎了口氣,眼中儘是溫柔的笑意。

  「小乖!」他伸出手擁住她,讓她的頭靠在他肩上。「在我的心中永遠只有你一個人,你難道還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是我不相信別人。」

  「沒有別人﹗永遠沒有別人!」他執起她的小手吻了吻,「你知道吻手心和手背是什麼意思嗎?」

  她搖搖頭,小臉漲得發燙。

  「吻手背代表情,吻手心則代表愛,兩個都吻表示我愛你——」

  她連忙用手摀住他的口,心跳震得她耳中嗡嗡作響。

  他又輕輕地執起她的小手,吻了手心,又吻手背。

  不用任何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4-20 21:30 編輯 》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SOGO榮譽會員

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4-20 19:28:30 |只看該作者

1

  伊家屋內賓客絡繹不絕,只因為今天是伊暖吟的滿月之日。

  伊暖欣坐在大樹幹上,兩隻腳懸在半空中搖晃著。

  李杏怡,她那個才嫁過來不到八個月的繼母,為父親添了個千金,從此奪走她在伊家的寶貝地位。

  看到李杏怡抱著伊暖吟親密地依偎在父親身邊,要不是她今天晚上氣得沒吃任何東西,她相信自己鐵定會吐出來。

  伊暖欣討厭李杏怡,討厭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成了伊達仁的太太,而是她不喜歡李杏怡那張似乎帶著面具的假臉,和那雙如貓一樣的眼睛。而且最令伊暖欣不能接受的,是李杏怡的年紀跟伊承諭差不多大,竟肯嫁給足以當她父親的伊達仁做繼室,說穿了只有一個原因——錢!

  伊家的富裕在台南是赫赫有名的,加上伊達仁又是鎮上最大的綜合醫院院長,他的確有吸引李杏怡的條件。

  看著父親抱著伊暖吟那股疼愛狀,伊暖欣心中不免一陣失落。

  現在她不再是伊家的寶貝了。如果她母親還在世,那麼她永遠會是伊家的寶貝。

  只是——想到母親,伊暖欣那雙晶瑩的眸子佇立刻盈滿了淚水。

  不!她不會哭的。她狠狠地吸了口氣,提醒自己。自從母親多年前去世後,她就告訴自己絕對不再流淚,她要做個堅強的女孩。

  「暖欣!暖欣!」一陣叫聲拉回她的思緒。

  她低下頭,發現伊承諺和蘇長賢正站在大樹下仰著頭看她。

  「長賢!」她雙腳一瞪,身子輕巧的跳了下來,不偏不倚地落在蘇長賢的臂彎裡。

  「暖欣!你可不可以小心點,摔傷了怎麼辦?」蘇長賢一臉的嚴肅,卻掩藏不了眼中的笑意和縱容。

  「如果我摔傷了,你會怎麼樣?」她一臉的鬼靈精。

  「我會心疼。」蘇長賢回答得很順口。

  沒錯!他會心疼。

  他愛伊暖欣,從他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年,他就愛上她了,而且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愛與日俱增。雖然他人在台北讀書,可是一顆心卻懸在她身上,儘管醫學院裡有不少女同學對他表示好感,在他心中卻只能容下伊暖欣。

  「喂!喂!」伊承諺在一旁簡直看不下去了,抗議道:「你們兩個可不可以別這麼肉麻?」

  伊暖欣瞟了他一眼,冷不防地踮起腳尖在蘇長賢英俊的臉上親了一下,揚起嘴角,「怎樣?」

  「不怎樣!」伊承諺看著一旁漲紅了臉的蘇長賢,笑得齜牙咧嘴。

  雖然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蘇長賢早已習慣伊暖欣常常出奇不意的招術和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態度,但是這麼被親臉頰還是十年來的頭一遭。

  蘇長賢的個性原本就十分斯文,伊承諺就常取笑他和伊暖欣是慢郎中遇上急驚風。

  「伊承諺!」伊暖欣通常都這麼叫他,但是對伊承諭,她就乖乖的喊一聲大哥。「伊承諺!你在找什麼?」

  「哦!我在找——」他對蘇長賢扮了個鬼臉。「在找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說完,他腳底一抹油,溜了。

  伊暖欣氣得猛跺腳,卻也無可奈何。

  蘇長賢則悄悄地伸出手擁住她的肩,拚命安撫著,「別生氣了,好不好?小乖。」

  她還能生氣嗎?

  每當她心情不好、不愉快時,他總是這麼叫她;這是他們之間的小秘密。

  「長賢,我大哥呢?他怎麼沒和你們一塊兒回來?」她猛然發現伊承諭沒有回家。

  「他……他有實習,所以沒空回來。」

  「喔!」她點點頭,心裡十分明白蘇長賢在說謊,因為他向來不擅於欺瞞,尤其是面對她的時候。

  伊暖欣知道伊承諭沒有回來的真正原因,想必他跟她一樣不喜歡李杏怡。

  「走吧!進屋去,不然等一下伊伯伯找不到你。」蘇長賢溫柔地說。

  「我爸爸現在根本不會在意我。」她酸溜溜的,「他現在只愛阿姨和妹妹。」

  蘇長賢緊緊地擁著她,明白她心中的失落感。

  他輕聲一歎,說道:「不會的,你永遠是我們大家的寶貝。」

  她鼻子一酸,把頭輕靠在他的懷中。十年了!他們這份感情在彼此心中滋長了十年。她有時候想,如果沒有他,她還會快樂嗎?

  不!心中有個聲音十分肯定的回答了她。

  如果沒有他,她一定不會快樂的,因為她已經習慣了他的縱容、他的溫柔、他的——愛。

  屋內鬧烘烘的,當伊暖欣和蘇長賢走進來時,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因為所有人的焦點全落在一個老婦人身上。

  這個婦人是伊暖欣從未見過的。婦人坐在大廳中央,手中正搓洗著一副撲克牌。全場鴉雀無聲,彷彿在等待什麼神秘答案似的。

  突然,婦人的眼光落在伊暖欣身上。

  「你過來!」她略帶沙啞的聲音有著冷冷不可抗拒的威嚴。

  伊暖欣指著自已的鼻子,搖搖頭。

  她不喜歡任何人命令她,就連父親也不曾用這種口氣對她說過話,所以她跟本不想理會這個婦人。

  「你過來!」婦人仍然這麼說著。

  蘇長賢明白她的拗脾氣,為了不讓場面太僵硬,他用手肘輕輕碰了她一下,但她似乎不為所動。

  「你過來!」這婦人擺明了十分堅持的態度。

  「暖欣,過去!」伊達仁拍拍女兒的肩。「這位郎嬤嬤是個算命高手,讓她替你算一算。」

  伊暖欣簡直恨不得尖叫。

  她知道父親從來就不相信這種怪力亂神的,而今天在伊暖吟的滿月日子裡,他竟然請了一個『算命高手』。

  「我的命好得很,我不算。」她知道這個婦人一定跟李杏怡有關係,她才不會受她們擺佈。只要是跟李杏怡有關的人、事,她都會反抗的。

  「暖欣,郎嬤嬤真的很會算命,剛才我們屋內的每個人都讓她算過了,很準的——」

  「我不算!」她狠狠地打斷李杏怡的話,然後十分不滿的瞪視著郎嬤嬤。但是一接觸到郎嬤嬤的眼光時,她條地打腳底竄起一股寒意。

  她是怎麼了?竟會對一個算命的老婦人感到恐懼?

  「不管你要不要算,我都要告訴你。」郎嬤嬤唇邊滑過一個十分詭異的笑容。「你的前世是個公主,你的命運繫在前世而不是今生,你可能不會有未來。」

  她的話讓全場的人都倒抽了口氣。

  沒有未來,那是指——

  「不過,你的前世是十分美滿、辛福的。」郎嬤嬤驀地從口袋掏出一隻小鏡子,走到伊暖欣的面前,執起她的手交給了她,「這只鏡子將繫著你的前世、今生,無論如何不能讓它離開你的身邊。」

  伊暖欣很想將鏡子丟回去,但是鏡子卻像有股魔力般地黏在她的手中,而且還有股熱力正從她的手心一直竄遍全身。

  「暖欣,還不快謝謝郎嬤嬤。」伊達仁催促。

  伊暖欣咬咬牙,沒有說任何話,轉身走上樓。

  一上樓,她才發現那只鏡子竟然還緊緊地握在手中……

  伊暖欣簡直要發瘋了!她將鏡子狠狠地丟在床上。什麼過去、什麼未來,全部都是鬼話連篇,偏偏屋內那一大群人聽得目瞪口呆。

  公主?!她的前世竟會是個公主?這種鬼話真虧郎嬤嬤說得出口。

  「暖欣!暖欣!」房門外是伊承諺和蘇長賢的叫聲。

  她沒好氣的將門打開,發現兩個男孩子神情十分緊張地看著她。

  「你沒事吧?」伊承諺十分關心地問。

  「死不了的,你忘了剛才那個巫婆說我的前世是個公主嗎?」她白了他一眼。

  「暖欣,我知道這種算命的話只能姑且聽之,你不必放在心上。」還是蘇長賢瞭解她。

  「我根本不會相信的。」她氣憤地瞄了一眼被丟在床上的鏡子。

  等一下,我就要把它丟到垃圾筒去。伊暖欣暗忖著。

  「那我們下去吃點東西吧!等一下伊伯伯就要切滿月蛋糕了。」

  「你們去吧!」她搖搖頭拒絕。「我的頭有點疼,我想睡一覺。」她是不想再見到那個可怕的郎嬤嬤。

  「你頭痛?是不是感冒了?」伊承諺擔心地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叫道:「你有點燙,快去躺著。」

  「伊承諺!」她撥掉他的手。「你少這麼緊張,行不行?我只是有點小感冒。」

  「你就是不會照顧自己。」蘇長賢愛憐地摸摸她的頭,從上衣口袋掏出一盒阿司匹靈。「先吃顆藥吧!這有解熱和止痛的作用。」

  「好啦!我睡一覺就行了。」她將他們倆人全推到門口。

  「那你先休息一下,等爸爸切完蛋糕後,我讓他上來瞧瞧你。」伊承諺還是不放心。

  「好啦!好啦!」她沒好氣地關上門。

  要不是剛才的那段話和那個郎嬤嬤惹得她渾身不對勁,她才不會無緣無故頭痛呢!

  伊暖放在床沿坐下,拿起那隻小鏡子好奇地觀看。其實這隻小鏡子十分精緻,鏡子背後鑲著不同顏色的寶石,鏡沿是銀做的,一看就知道是個古物。

  她對著鏡子看了看,實在想不出為什麼那個郎嬤嬤一直強調這只鏡子對她的重要性,她對著鏡子扮了個鬼臉,那頭疼竟隱隱約約地在擴散……加強……

  天哪!她抱著頭,呻吟了一聲,連呼吸都覺得微弱。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對!藥,剛才蘇長賢給她的藥。正當她準備拿起藥時,那疼痛已排山倒海向她襲擊而來,漸漸地吞噬了她……

  阿沙拉卡山中,一列十分壯觀的馬隊正在奔躍著。而騎在馬隊最前面的正是哈撒族族長邾理。

  「少主,我們要在此分散隊形嗎?」騎在邾理後面的卡爾巴徵詢著主人的意見。

  這是一次春季狩獵的行動。春天裡的阿沙拉卡山明媚耀眼,到處開滿含苞待放的山花,一些動物也開始在山中活躍。

  「好,就在這兒散開,日落前在此集合。」邾理低沉而富磁性的聲音是哈撒族中最具威嚴的。

  卡爾巴轉過頭向周圍的人吩咐下去,隨即馬隊一哄而散,但卡爾巴卻緊緊地跟在邾理身後;他是邾理的隨從,不管邾理走到哪裡,他都會隨侍在側。雖然他的箭法、刀法都比不上邾理,但在族裡,他可是最大的勇士,他以保護少主人而感到光榮。

  「少主,」卡爾巴輕叫著他,這次他的任務除了狩獵、保護邾理之外,還有項任務就是傳達老族長的話。「你應該選個夫人了。」

  邾理仰首大笑,雖然明知在狩獵行動中這是不智之舉,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早知道父親一定會迫不及待地要他結婚。打從他接下族長的責任開始,整個族裡就積極為他徵選適當的新娘,甚至已有不少鄰族提出聯姻的建議,但他不想被束縛在這種懵然無知的婚妨中。

  對身為族長的他來說,有個三妻四妾根本不算什麼,但是眾多的女孩中卻沒有一個能讓他真正傾心,他要的……要的……

  「少主!你看。」卡爾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邾理順著卡爾巴所指的方向望夫,是阿沙拉卡山中的瀑布。這個瀑布是他族裡水源的源頭,瀑布十分美,但是吸引他的不是瀑布的景觀,而是倒在一旁的一個女孩於。

  他雙腿往馬腹一夾,催促他的寶駒疾奔到瀑布旁,然後跳下馬,彎下身仔細地凝視著這個女孩子。一頭散落的烏黑秀髮,有大半遮去了她的臉。

  當他伸出手時,卡爾巴及時阻止他。

  「小心有詐。」

  邾理知道卡爾巴在擔心什麼。哈撒族是阿沙拉卡山中最強,最具有領導力的一族,有不少族群正覬覦他們的勢力和財力,尤其對邾理的性命極感興趣。

  邾理笑著做了個要卡爾巴稍安勿躁的手勢,他相信面前這個女孩子絕不是刺客什麼的,因為她的打扮和穿著根本不屬於阿沙拉卡山中任何一族。

  他輕輕地將遮住她臉孔的頭髮撥開,剎那間,他楞住了。

  首先映人眼簾的,是一雙如彎月的漂亮黛眉;雖然她緊閉著雙眸,但那長而翹的睫毛卻是那麼吸引人,他幾乎可以想像出她一定有對教人為之著迷的眸子;而那小巧鼻子下的朱唇,更教邾理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撫過,這唇會令男人願意為她的一吻而死,而且死而無憾。

  她的五官、膚色在在告訴邾理,她根本不是屬於阿沙拉卡山的,那……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此?

  「少主,我們要怎麼處置她?」卡爾巴似乎嗅出邾理和這個少女之間正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雖然少女仍然在昏迷之中。

  「她是我的獵物。」邾理說著一手將她抱起來,才發現她輕得像羽毛一樣,纖細得教他訝異,似乎只要稍一用力便會將她捏碎了似的。

  「少主!不可以。」卡爾巴想要阻止,雖然他知道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為什麼不可以?我是族長,難道我沒有權利做決定?」他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一躍而上馬背。

  「可是——」

  「沒什麼可不可是。我要帶著她,從現在開始她屬於我。」

  卡爾巴只有緊閉著雙唇。雖然他極不喜歡這個少女,但是邾理是族長,族長的話是沒有人敢反駁的,除非——對!他只有向老族長沙夏商討對策,才有辦法扭轉邾理的決定。

  伊暖欣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疼痛得像要四分五裂,而且呼吸愈來愈感到困難,口也幹得像要裂掉似地難受。而那股幾乎要忍不住的嘔吐感更救她受不了。

  「好痛……水……天哪!我想吐。」她夢囈地。

  邾理垂下眼,凝視著懷中的女孩,那斷斷續續從她口中傳來的應該是語言,問題是這語言聽起來是那麼怪異,不似阿沙拉卡山中任何一族的方言,那她到底在說著什麼樣的話?

  為什麼他會完全聽不懂?這更挑起了他莫大的興趣。

  他發現她的呼吸似乎愈來愈薄弱,身體也燙得嚇人。他回過頭,在卡爾巴來不及說什麼時拋下一句:「我先帶她回去,等一下由你帶領馬隊回來。」

  卡爾巴暗暗地發誓,他一定要讓那個陌生女孩離開邾理身邊,因為她的存在可能會影響到邾理往後的處事和聲譽。他要保護的不只是邾理的性命,他更要維護邾理的一切,絕不能讓這個女孩破壞。

  雖然邾理緊緊地抱著她,可是由於馬速十分的快,使得伊暖欣整個身子愈來愈難受,意識也愈來愈模糊。

  邾理抱著她直奔自己的帳蓬,他的早回和異常舉動立刻引起族內一陣騷動。

  「傳巫醫過來,快!」他一邊吩咐,一邊輕輕地將懷中的女孩放到自己床上。

  他用手輕按了下她額上的脈搏,發現微弱地幾乎要探不到跳動,他的心竟莫名地翻攪著。

  「傳巫醫!快!」

  天哪!這女孩該不會沒救了吧?不!她不會死的,而他也不會讓她死的。

  他要知道、也要看看她那對眼睛,在他還沒看到之前,說什麼也不會讓她這麼輕易死去的。

  「暖欣!」

  「小乖!」

  伊暖欣耳邊不斷傳來伊達仁、伊承諺的叫喚聲,還有……蘇長賢的呼喊。

  「我在這裡……長賢……我在這裡……」她的手不斷地揮舞著,口中也不斷地叫著。

  邾理站在帳蓬外沉思了片刻。

  雖然他聽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麼,但是他很肯定「長賢」一定是個人名。

  巫醫走到他身邊,雙眉皺得快打結了。「少主,她——」

  「她怎樣?有沒有生命危險?」

  「她沒有外傷,看來好像只是受了點風寒,不過——」

  「不過什麼?快說!」

  「她肩上有個弦月形的胎記。」巫醫囁嚅地。

  空氣霎時凝結住了。

  弦月形的胎記?邾理狠狠地倒抽了口氣,很少有事情可以讓他如此驚訝,但是這個女孩卻輕易做到了。

  在阿沙拉卡山申的另一族巴夏族裡,曾有位肩上有個弦月形胎記的公主,然而在她五歲那年,卻因失足墜落山崖而下落不明。更要命的是,這位苡荏公主曾跟邾理定過親;這通常是為了維持兩族間的和諧關係而決定的,但是因為苡荏的失蹤,又不再有人提起這檔親事,苡荏也隨著日子的消逝而逐漸走出所有人的記憶。

  現在苡荏回來了嗎?

  不!邾理心裡十分明白,自己所救回的那女孩絕不是巴夏族的苡荏公主,但……她肩上的弦月形胎記又該如何解釋?

  「少主,我們要不要通知巴夏族族長哈德?」巫醫帶點興奮的問。

  如果這女孩是十二年前失蹤的苡荏公主,那麼這對哈撒族和巴夏族而言無異是項天大的喜訊。雖然這女孩看起來有點脆弱,但她絕對是個漂亮的女娃兒。

  「巫醫,剛才除了你看到她肩上的弦月形胎記之外,還有誰看到?」邾理心中已有了決定。

  「沒有。」

  「好!那麼這個消息暫時不可透露。」

  「少主,你——」巫醫一陣愕然,但隨即點點頭,「我知道了。」

  在族裡,族長的話就是聖旨,誰也不敢不服從,而且巫醫知道邾理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邾理走進帳篷,靠近床邊俯視著仍昏睡的女孩,顯然她睡得很沉,體溫和呼吸也已慢慢恢復正常。他將她的上衣輕褪至肩下,那弦月形的胎記果然就在她肩上,那麼的明顯。

  這是巧合,還是上天故意的安排?

  他相信她不是苡荏,但是她卻有著和苡荏一樣的弦月形胎記。

  當初苡荏失踩之後,曾有一個傳說擁有弦月形胎記的苡荏是阿沙拉卡山山神艾達之女,而苡荏之所以會失蹤,是因為山神捨不得將女兒賜給凡間。

  如今,另一個有弦月形胎記的女孩卻出現了,這表示什麼?難道是艾達又將女兒賜回凡間,而且要讓她留在他身邊嗎?

  邾理笑著輕搖搖頭。神經錯亂了!他一向不相信任何傳說的。

  但是他絕對相信緣分。不管這是傳說還是緣分,他都已決定好了,他不會讓這個女孩從他身退溜走。

  絕不!

SOGO榮譽會員

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4-20 19:28:56 |只看該作者

2

  伊家已經到了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地步,伊暖欣的失蹤等於是在伊家投下了一枚炸彈。

  屋內的人個個眉頭深鎖、滿臉憂慮。

  「承諺,你離開暖欣房間時,有沒有發現她哪裡不對?」伊達仁一夜未眠,臉上的疲憊讓他蒼老了不少。

  「沒有!我要說幾次你們才會相信我?」伊承諺指指蘇長賢,「不相信你們可以問長賢,暖欣只說她有點頭痛,我們還想要爸切完蛋糕後去看看她,可是她怎麼會不見了?」

  蘇長賢的緊張和憂慮不亞於伊家的每一個人。

  暖欣呀暖欣!你一向調皮搗蛋,如果這一次仍然只是你的惡作劇,那麼請你快點停止吧!

  「爸!您說暖欣會不會——」伊承諺欲言又止。

  「會什麼?」所有人的心全懸到了喉口,他們都在害怕著……

  「會不會被人綁架了?」伊承諺的話又在屋內投下一枚炸彈,炸得每個人心驚膽戰。

  這是最壞的想法,也是他們最害怕發生的事。

  「承諺!」如果手上有膠帶,蘇長賢鐵定會毫不考慮地貼住伊承諺的嘴,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只是說出你們不敢說的,這錯了嗎?」伊承諺憤怒地吼著。「不然你們告訴我,暖欣會上哪兒去了?難道她會變魔術把自己變不見嗎?現在已經是凌晨六點了,還沒見到她人,不是被綁架了,難道你們還有更好的解釋嗎?」他轉向剛趕回家的伊承諭問:「你說呢?」

  伊承諭搖搖頭。他十分瞭解伊暖欣的個性,雖然平時她愛玩、愛鬧,但她是個知道什麼時候該收斂的人,儘管她對李杏怡不甚喜歡,但是八個月來倒也相安無事,他不相信她會因此而離家出走。所以,他心中唯一的答案跟伊承諺一樣。

  「那你呢?」伊承諺又把箭頭轉向一直沉默著的蘇長賢。

  蘇長賢強忍住心中的顫抖,搖搖頭。

  雖然他極不願意承認心中所想的,但是迫於擺在眼前的事實,他還能如何?

  「既然這樣,我們只有報警了。」

  就在伊承諺拿起電話的當頭,一個聲音傳了進來。「不用報警了!」

  郎嬤嬤出現在他們面前,再度投下一枚炸彈,「伊暖欣不是被綁架,她只是回到了過去,可能暫時無法回來了。」

  「你少在這裡裝神弄鬼了!你出去,我們不會相信你的話。」伊承諺走到郎嬤嬤面前忿忿地說。

  「孩子,你要相信我,你妹妹真的已經回到過去了。」

  「住口!你這個瘋婆子,你再這麼妖言惑眾,信不信我叫警察送你到精神病院去!」

  「承諺,不得無理。」伊達仁制止住兒子,走向郎嬤嬤。「你說暖欣回到過去,你可有憑據?」

  「不用憑據。昨天晚上我已經說過了,她的前世是位公主,她不會有未來的,所以她一定得回到過去。只有回去她才能找到真正的辛福。」

  「住口!」伊承諭忍無可忍地閃到她面前。雖然昨天晚上他並不在場,但在二十世紀的今日誰會去相信這種謬論。

  「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唯一希望的是她能好好保存我給她的那一面鏡子,否則她永遠也回不來。」郎嬤嬤雙手放在胸前做了個祈禱的手勢,口中唸唸有詞。

  「你走!你走!」伊承諺衝到她面前,激憤地交握著雙手,如果不這麼做,他怕自己會出手打她。「你少在這兒危言聳聽,再不走,我就叫瘋人院的人把你帶走。」

  「孩子,我知道你是不會相信我的。」郎嬤嬤眼中有著失望和沮喪,現在就算她說破了嘴也沒有用的。

  她走出伊家的大門,蘇長賢追了出來。

  「郎嬤嬤!」雖然他對她的話仍有點半信半疑,可是他忍不住地想問個清楚。「我……我可以請問你一些問題嗎?」

  「你說吧!」

  「你說暖欣回到『過去』,那她的『過去』是在哪裡?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她回來?」他臉上的真誠和焦慮讓郎嬤嬤動容。

  再傻、再呆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在乎伊暖欣。

  孽緣!這又是一段孽緣。

  「她的過去在很遙遠的地方,我也無法知道是在哪裡。不過你放心,她應該會很平安的;至於她回不回得來,我已經說過了,那就得看她是否能保有那面鏡子,如果那面鏡子遺失或是破碎了,她就再也回不來。現在只能為她析禱。」

  這番話像利刃般割在蘇長賢的心上。

  雖然並不能確定伊暖欣已經離開了,但他已感受到那椎心刺骨的離別之痛。

  回來吧!暖欣,求求你,回來吧!

  他希望他的呼喚可以傳到她的耳邊、她的心中。

  「長——賢!」伊暖欣的尖叫聲劃過寂靜的夜晚。

  不知道打哪來的力量,她整個身子突然一躍而起,要不是有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她,她一定會摔得鼻青臉腫。

  她身體有點虛弱地晃了一下,雙手緊緊地攀住那環抱著她身體的臂膀。當她抬起頭時,整個人傻住了。

  一張陌生而英俊的面孔映入她眼中——直挺的鼻子、濃密睫毛下一雙紫藍色的眼睛、微微揚起的嘴角。這張臉正露出一個懶懶的笑容和深深的酒窩;他像極了電影「今生有約」的男主角梅爾吉勃遜,不過他看起來比梅爾吉勃遜還要年輕了許多。

  「你……是……誰?」伊暖欣不大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

  這是夢嗎?

  從她手中傳來的溫熱,她知道這絕不是夢。更不可思議的是,當她觸摸他臉頰的剎那,竟有一股強大的電流通過她心中。

  如果這不是夢,那他到底是誰?

  「你是誰?我在哪裡?」她慌了!亂了!

  「這是哈撒族,我是邾理,哈撒族的族長。」邾理凝視著她,那對具魔力的眸子像要望進她心底深處般。

  伊暖欣頭暈目眩,一片混亂。他說的話她怎麼一點也聽不懂?

  「你是誰?我到底在哪裡?」她使盡全身力氣掙脫他的手臂,身體又晃了一下,邾理再次接住她。

  「我知道你並沒有完全恢復,睡吧!小東西。」他野性又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輕響起。

  「不……不……」伊暖欣輕輕搖晃了下頭,頭部原本悶悶的疼痛竟又漸漸轉成撕裂的痛楚。「爸爸……大哥……承諺……長賢……」她的意識又開始飄浮,連帶的整個身子也飄了起來。

  邾理看著懷中的伊暖欣,嘴角輕輕揚起。

  果然她有一雙星眸,美得出神人化、震撼人心,甚至引人遐思。

  他無法克制地低下頭,輕吻著她那排又濃又翹的睫毛、那小巧的鼻子,和那如玫瑰般的紅唇。

  他的吻似乎騷動了她,只見她輕歎一聲,唇邊綻放出迷人的微笑,輕輕她嚷語著:「長賢!長賢!」

  邾理的臉色刷地轉成鐵青,雙昨中燃燒起熊熊妒火,雙拳握得死緊,太陽穴上的靜脈暴浮著。

  又是長賢!

  他不知道這個叫長賢的是何許人,但他可以從她三番兩次的囈語中得知,這個「長賢」一定在她心中佔有很大的份量。

  不!他將她抱得死緊。他不會讓任何人在她心中佔有任何位置,除了他。

  驀然,他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霸道想法給嚇了一大跳,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就算對族裡任何一個女孩子,甚至對一向跟他最親密的沙月也不曾如此,而現在卻……

  這個女孩到底具有什麼魔力?

  莫非她真是山神艾達之女?

  伊承諺看著蘇長賢,無奈地歎了口氣。他萬萬沒想到蘇長賢竟會對伊暖欣用情如此之深。

  三天!伊暖欣整整失踩了三天,警方查不到任何線索,也沒有接到任何恐嚇勒索的電話或信件。伊家這三天都是人心惶惶,而對蘇長賢來說更是痛苦難熬。

  三天來,他像失了魂、掉了魄似的,整個人不言不語,傻愣愣的。

  「長賢,你這樣子看得我真難過,拜託你別再這樣了,行不行?我相信暖欣不會有事的,那個郎嬤嬤不是說她前世是個公主,鐵定會大富大貴的嗎?」伊承諺拍拍他的肩。

  「你終於相信郎嬤嬤的話了?」蘇長賢突如其來的一句,說得伊承諺啞口無言。

  伊家全家上下,除了李杏怡之外,根本沒有人肯相信郎嬤嬤的那些謬論。都二十世紀了,誰會信?

  從伊承諺的表情,蘇長賢長知道他還是不相估郎嬤嬤的話。然而三天了,如果不相信郎嬤嬤,那麼伊暖欣到底會上哪兒去?

  報章雜誌那些擄人勒索的新聞教蘇長賢更加的惶恐不安,萬一伊暖欣被綁架了,而那些歹徒……天哪!他簡直不敢再往下想,現在他寧可相信郎嬤嬤的話

  暖欣是回到了過去。是的!她一定是回到了過去。

  「長賢,你又在發什麼愣?」伊承諺推了他一把,拉回他的思緒。

  「承諺,你說暖欣的過去會在哪裡?」

  「什——麼?」伊承諺不可置信地瞪視他道:「喂!你該不會也中了郎嬤嬤的魔吧?」他現在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厲害的女巫。

  「承諺,也許我們都該相信郎嬤嬤的話。」

  蘇長賢看著逐漸西下的夕陽,不禁想著——暖欣可是在天的那一邊?

  她過得好不好?

  他恨死這一無所知的狀況。而每想一次她,他的心便疼一次。

  「我不會相信郎嬤嬤的話,我相信暖欣一定會回來的,而且很快就會回來。」

  「承諺!」他打斷伊承諺的話。「你別再自欺欺人了。暖欣已經失蹤三天了,如果她會回來,早就回來了。現在——如果她沒有好好的保存那面鏡子,她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你知道嗎?」想到伊暖欣不能回來,蘇長賢的心都快碎了。

  「我什麼也不知道!」伊承諺發怒地吼著。「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有頭腦的人,沒想到你竟也相信這些鬼話。長賢!拜託你清醒一點,行不行?什麼過去、未來,那只有電視、電影、小說才會有的,現實生活裡根本不可能發生。你醒醒吧!」

  蘇長賢仰著頭看天,他真的想狂吼、大叫一番。

  現在他已經完全糊塗了。到底該不該柚信郎嬤嬤的話?如果不相信郎嬤嬤,那麼他又該相信誰?誰來給他答案?

  邾理急步走進帳篷。

  今天早上出去打獵時,他整顆心幾乎全懸掛在那女孩身上,接運出了好幾次差錯,要不是卡爾巴在一旁提醒著他,恐怕還會捅出更大的樓子。他的表現令自己感到慚槐。

  信鴿傳來訊息,說坦伊的病情又加重了。

  坦伊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自小就體弱多病,但性情卻十分善良溫和。雖然他極不喜歡坦伊的母親朵拉,但是對這個小他五歲的弟弟,他卻疼愛有加。

  他走到床邊,注視著沉睡中的可人兒,她酣睡的可愛模樣令他笑了,難怪他今天一顆心全懸在她身上。他俯身輕輕地聆聽著她的鼻息,十分均勻,他知道她很快會醒來——完全地清醒。

  邾理忍不住在她身邊躺下。這兩天來,他都擁著她人睡,把她摟在懷裡的感覺竟令他感到心動。他極輕柔地撫摸著她那頭秀髮,不料還是弄醒了她。

  伊暖欣慢慢睜開眼,眨了眨又不敢相信地閉上。

  天哪!怎麼又是同一個夢?又是同一個人?

  「睜開眼晴吧!你不是在作夢。」邾理懶懶地笑著,一隻手拂開她額上的髮絲,指尖輕觸著她細柔的肌膚。

  伊暖欣睜大眼瞪視著他,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雖然他說話的口音是那麼奇怪,但是她竟完全聽懂他所說的每一個字。瞧他盯在她臉上的目光,竟讓她不由自主地全身發燙。

  她不安地挪動一下身子,才發現他的雙手正牢牢地環抱住她,這讓她一雙大眼睛瞪得更大。

  這人是色狼嗎?竟然敢大膽得跑到她的床上抱著她,如果她大叫起來,他不被爸爸亂棒打死,也只能剩半條命。

  「你?!你是誰?!」她用力地推開他,叫了起來。

  「那你又是誰?」邾理不答反問。

  「我是伊暖欣。你到底是誰?怎麼會在我的房間——」她猛地打住,嘴巴張成O型。

  上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在說哪一國語言?好奇怪,似陌生又熟悉,這……

  其實邾理早已發現了。他真的很訝異,她說的竟是巴夏族的方言,她真的會是巴夏族的人嗎?

  「你到底是誰?打哪裡來的?巴夏族的人嗎?」他的心狂跳著。如果她是巴夏族的人,那麼她一定是苡荏,只是她的外貌一點也不像巴夏族人,更何況她若是苡荏,巴夏族早就來向他們提親了,但是……

  「我是誰?我打哪裡來?」伊暖欣跳下床,像只小野貓似的指著邾理的鼻子。「我才要問你呢!你到底在說什麼話、什麼巴夏族,我全聽不懂,我……我……我——到——底——在——哪——裡?!」她尖叫著。

  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不只眼前這個男人完全陌生,就連她週遭的環境也全是陌生的。

  「你冷靜一點,不要害怕。這裡是哈撒族,我是哈撒族族長邾理,如果你是巴夏族的人,我會送你回去。你是不是苡荏?」他環住她不住顫抖的肩,望著她驚恐的大眼睛心疼極了。

  她到底在怕什麼?怕的應該是他才對呀!如果她真的是巴夏族的苡荏,那麼他一定得將她送回去。

  不!他不會送她回去。如果她是苡荏,他更不會送她回去。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什麼哈撒族、巴夏族、苡荏的,我全不知道。我說過我叫伊暖欣,我是伊暖欣!」她驚惶失措地。「我說的到底是哪一國的話?天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邾理雙眉皺得快打結了。

  看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在撤謊。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伊暖欣。」

  「你哪裡人?」

  「台灣人。我家住台南。」

  「台灣?!台南?!這什麼地方?」

  伊暖欣被他問倒了。「台灣就是台灣,台南就是台南,你不知道嗎?」

  他搖搖頭。「這裡是阿沙拉卡山,我只知道有哈撒族、巴夏族、巴契族、阿登族……」

  伊暖欣地踉蹌退了一步,腦海裡一片混亂,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心中已經隱隱約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你說現在是什麼時候?」她囁嚅地問道。

  「一八八三年。」

  一八八三年?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竟回到一八八三年!

  你的前世是個公主,你的命運繫在前世而不是今生,你可能不會有未來……

  郎嬤嬤的話在伊暖欣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響起,那晚發生的事一幕幕地浮現她腦海。

  這只鏡子將繫著你的前世、今生,無論如何不能讓它離開你的身邊……

  鏡子!

  對了!那面該死的鏡子呢?如果不是那面鏡子,她也不會回到一八八三年,不會來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郎嬤嬤說過,那面鏡子繫著她的前世今生,那她一定得盡快找到那面鏡子,她不要留在這兒,她要回去……

  「你在找什麼?」邾理輕聲問。

  「鏡子!那面該死的鏡子!」她翻遍了整張床,卻什麼也沒見到。

  「鏡子?!我不記得有這麼一樣東西。」他實在不懂她為什麼會對一面鏡子如此緊張兮兮,憑他的財力、勢力,不要說鏡子,就算她要任何奇珍異寶,他都會給她。

  「你騙人!一定是你把鏡子藏了起來,你快把它還給我。」她張牙舞爪地像只暴怒的小母獅,充滿了野性和性感,此刻的她竟是那麼漂亮、迷人。

  邾理瞇起眼晴,心中不覺暗生驚歎。她連生氣都如此美麗。雖然他見識過不少佳麗,卻沒有一個可以像她如此今他著迷。他決定了!

  「你要那面鏡子做什麼?」

  「如果沒有那面鏡子,我會回不去的。你快把鏡子還給我!」她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原來如此!

  不要說他沒有鏡子,即使他有她口中所說的鏡子,他也不會還給她;他不會讓她回去,甚至離開他身邊一步。

  「我根本沒見過什麼鏡子——」

  「你胡說!你胡說!」她鼻子一酸,淚水流了下來。「一定有!郎嬤嬤說過,那面鏡子繫著我的前世、今生,我不能沒有它,你把它還給我,求求你,如果沒了它,我就回不去了。我一定要回去,我爸爸、哥哥還有長賢一定急死了!」她抽抽噎噎地,語聲破碎。

  又是長賢!

  邾理的好心情去了一大半。

  這個名字教他吃醋、憤怒。

  「誰是長賢?他到底是誰?」邾理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大吼:「我不許你再提這個名字!」

  「不——許?!」她撥掉他的手忿忿地道:「你以為你是誰?我愛叫誰的名字就叫誰,你管不著,而且長賢是……是……」

  「是什麼?」他怒髮衝冠。這個小女孩真是不知死活,在阿沙拉卡山中即使是任何一族的族長都不敢如此對他說話,而她卻擺明了不吃這一套。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訓她,讓她知道誰是她的主人、她該服從誰。

  「是我的——」

  邾理的臉俯了下來,張開嘴把她的聲音淹沒了。

  伊暖欣不知所措地愣住了,直到他熾熱的舌尖探進她微啟的口中時,她才覺醒地掙扎了起來,但是邾理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地箝住她,根本讓她動彈不得。直到他放開了她,她第一個反應便是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鮮紅的五指印印在他俊俏的臉上,十分明顯。

  邾理愕然呆立。

  在哈撒族中,不要說女人,甚至連他父親都不曾打過他,而她卻給了他一巴掌。

  女人打男人,這在哈撒族、甚至對阿沙拉卡山中任何一族來說都是不被允許的,而她竟然不知事態的嚴重。如果現在有其它人在旁邊,為了顧及他一族族長的威信,她可能要遭鞭打,甚至被處死。

  伊暖欣雙唇發自,看著邾理的表情,她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了。可是誰教他強吻她,這可是她的初吻,就連長賢……天哪!一想到長賢,她的心肺全絞痛起來。

  家人對她的失蹤會如何的緊張,而又有誰會相信她就這麼地回到了一八八三年?想到父親、大哥、還有承諺,淚水又悄悄爬滿她的雙頰。

  她的淚水使邾理的心根本無法憤怒,只有更加的心疼,他忍不住地又向她伸出手,想將她摟在懷中安撫。

  「別碰我!」伊暖欣幾乎是尖叫出聲,她猛力推開他的手,往旁邊挪了兩步,企圖逃開。

  「苡荏!」他快步捉住她的手臂。

  「不要!你這個野蠻人!」她歇斯底里地喊著,像只小野貓般又捶又打,奮力要掙開他的手,一臉的淚痕狼藉。

  「苡荏,我不會打你的,你不用害怕。」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抓住她。他怎麼捨得去懲罰她呢?

  「你這個混蛋!」她根本已經失控,聲嘶力竭地嚷了起來,拳頭像雨點般落在他胸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終於在他懷裡崩潰,纖弱的身子哭得哆嗦不停。「我……要……回……家……」她已泣不成聲,倒在他懷裡。

  她的眼淚撕碎了他的心,而她的話更像刀子一般劃過他的心。邾理死命的緊緊摟住她,不管她對他怎樣都可以,就只除了離開他;他絕不會讓她走出他的生命。

  「這輩子你是我的,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他緩緩合上眼,瘖啞地低語。

  卡爾巴這時正站在帳篷外,他們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不管篷內的那個女孩是不是巴夏族的苡荏公主,他都不會接受她的,因為在阿沙拉卡山中只有他的女兒——沙月才有資格當邾理的妻子。

  雖然這是極自私的想法,但是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為了沙月一生的幸福,除掉這個女孩是遲早的事…

  帳篷內一片岑寂。

  當伊暖欣醒過來時,已不見邾理。

  桌上卻擺著香噴噴的肉串,她知道這是邾理要篷外的老婦人為她準備的。

  雖然老婦人在她昏睡中來來回回幾次的看顧著她,她都沒來得及看清楚老婦人的長相,但從她每一次進來總是特別輕手輕腳地為她擦拭身體、餵她喝湯汁,伊暖欣知道這婦人一定是個十分細心、慈祥的人。

  她聞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不禁皺皺鼻子。這些天來,雖然老婦人時常替她擦拭身體,但她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而且這套衣服還是她從一九九三年穿過來的。現在她只想舒舒服服地洗個澡,然後再想辦法從邾理身上找出郎嬤嬤給她的那面鏡子,她才有機會回到未來。

  由於飢腸轆轆,桌上的肉串沒兩下就被她吃光。她站起來走向帳篷門口,才掀起布簾,便有個高頭大馬、一臉凶相的男人上前攔住她。

  「你要上哪兒去?」他的口氣十分不友善。

  「我要見邾理。」她揚起下巴,一點也不怕他。

  「少主出去打獵了。」卡爾巴暗暗驚歎,這個女孩果然不簡單,很少有人敢這麼對他說話的。

  「他什麼時候回來?」伊暖欣腦筋飛快地轉動著。

  「黃昏!」他眼光銳利地審視她。

  「那我想洗澡怎麼辦?」

  「沒有少主的命令,你哪裡也不能去。」

  少主、少主!什麼玩意兒,她才不管呢!

  「我想洗澡。」她逕自推開他,往前走了兩步,卻馬上像被拎小雞似的給拎了回來;卡爾巴的力道很大。

  「放開她,卡爾巴。」巫醫走過來吩咐。「你這麼大力捉她,如果不小心弄傷了她,當心少主會責怪你的。」

  伊暖欣認出這個聲音就是一直在照顧她的老婦人。聽那口氣,這老婦人在族裡似乎地位頗高。

  「小姐,你別為難卡爾巴了,請回到帳篷內,少主回來後,我們就準備回宮裡。你如果想洗澡,回宮裡去洗吧!」巫醫說。

  「不!我現在就想洗。」她十分固執,絲毫不讓步。

  巫醫有點為難地看著她。「沒有少主的命令——」

  「我保證我只想洗澡,我不會逃跑的,行不行?再不洗澡我真的受不了了。」她用苦肉計。

  在昏睡中,她聽過邾理和老婦人的對話,知道自己是在瀑布附近被邾理救回來的,她一定要到瀑布去看個究竟,說不定……

  「求求你!我保證不逃跑。」

  「好吧!」巫醫終究拗不過她的要求。「卡爾巴,你陪著她去。」

  「他?」伊暖欣指指那個叫卡爾巴的男人,搖搖頭。「他是個男人,我要洗澡,怎麼方便?」

  「放心,卡爾巴會有分寸的。」巫醫笑著回答。

  「不!我不要他陪,我要你陪我。」

  「小姐,這……好吧!」巫醫還是不忍心拒絕她。「卡爾巴,你去備馬。」

  「巫醫,如果少主回來找不到你們,他要是責備下來……」

  原來這老婦人是哈撒族的巫醫,難怪……伊暖欣的嘴角微微揚起。

  「我會為這一切負責的。」她拍拍胸脯向卡爾巴保證。

  她的動作引得巫醫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是卡爾巴卻臭著一張臉走開去備馬。

  「我到底哪裡惹他了?為什麼他要這麼生氣?」她不明就裡。

  「因為他一向不聽命於任何人,除了少主之外。」巫醫解釋著說:「而且在我們族裡,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會像你這樣說話。」

  「我怎麼說話?在台灣我們都是這麼說的,有什麼不對嗎?」說到台灣,她的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走吧!我帶你去洗澡。」巫醫看出她的落落寡歡。「你會騎馬嗎?」

  伊暖欣點點頭。

  她曾在暑假到後裡馬場去學了一期騎馬,當初教練還對她的騎術讚許不已,因為她根本就不像個初學者。

  想著想著她鼻子一酸,淚水又在眼眶裡打轉。

  她該用什麼辦法才能夠回到未來?如果一直找不到郎嬤嬤給她的那面鏡子,那她豈不是要一直留在這兒?!

  不!她不要留在這兒,不管用什麼方法,她都要回去,回到屬於她的地方。

  伊暖欣輕快地躍上馬背,雙腿一夾,乘風奔馳起來。

  瀑布!也許她所要的答案會在那裡。

SOGO榮譽會員

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4-20 19:29:21 |只看該作者

3

  陳姿伶在下課後跟著蘇長賢身後走著,已經有好長一段日子了,但是蘇長賢卻從來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並不在意。

  同學將近一學期了,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可以引起他的注意。誰都知道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女友伊暖欣,也就是伊承諺的妹妹。

  雖然沒有人見過伊暖欣,但是光憑蘇長賢對她那種「死忠」的態度,就不知羨煞多少醫學院的女同學;因為撇開伊承諺不說,醫學院中最帥、最讓女孩子動心的就是蘇長賢。

  她自己也是這些女孩子其中之一。

  雖然她是醫學院的系花,但對蘇長賢而言,她卻什麼也不是。

  對伊暖欣的失蹤,或許她該覺得高興,但是看到蘇長賢日漸消瘦和鬱鬱寡歡的樣子,她竟覺得心酸和不忍。以前總是轉別人提及愛情的偉大,好像這種淒美的愛情只有小說上才會有,現在她總算親眼目睹。

  伊暖欣,你是個何等幸運的女孩子啊!

  如果今天有個男孩子像蘇長賢這樣對她,她真的會死而無憾。

  陳姿伶想得入神,竟沒發現蘇長賢已停下腳步,結果她整個人撞了上去,手中的書本也散落一地。

  「對……不……起!」她漲紅了雙頰,連忙彎下身去撿書本。

  蘇長賢也彎下腰來幫她。

  「對不起!」當她接觸到蘇長賢那雙深遂的眸子,竟讓她心跳得如小鹿亂撞,連說話都不靈光了。

  「你已經說過了。」蘇長賢溫柔的回答她。

  他低沉而磁性的聲音,輕易地撩動陳姿伶的心弦。

  雖然他們已經同學一學期了,但是像現在這樣單獨面對面說話,這可是頭一遭。

  蘇長賢轉身準備離去,她忍不住叫住他。

  「你還有什麼事嗎?」他微蹙起眉峰。

  陳姿伶舔舔唇,莫名其妙地回答:「謝謝你!」

  此話一出,不只是她愣住了,連蘇長賢也愣住了。

  這個女孩是怎麼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她可是醫學院裡鋒頭最健、也是所有男同學最想追求的女孩,就連伊承諺都是其中之一;而她今天似乎反常得過分。

  他卻不知道,她的反常是因他所引起。

  「你——我是想問伊承諺他妹妹可有消息?」亂了!一切全亂了!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好端端的提伊暖欣做什麼?

  「暖欣還沒有任何消息。」他淡淡地回答。

  呼!這可教陳姿伶鬆了口氣,原以為他會掉頭就走的。

  「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也許我可以請我父親的一些朋友多打聽。」她父親可是個位階不小的官員,人脈關係很好。

  「謝謝!」他真的很感激她。

  「我是說真的。」她是怎麼了?淨說些沒「營養」的話。

  「我知道,所以我謝謝你。」蘇長賢輕輕的揚起嘴角,露出個淡淡的笑容。這是伊暖欣失蹤後,他第一次笑。

  這些日子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過的,整天渾渾噩噩,連上課都無精打彩。

  伊暖欣的訊息,像追日逐月般永不可及,這種切心的痛,像一道永遠無法痊癒的傷痕。想到她,他的雙眸立刻變得落寞而寂寥。

  陳姿伶咬緊下唇,雙手絞得死緊,她恨不得自己可以有根仙女棒,為他點去所有的憂愁。

  情深無怨尤,對籐長賢或對她都一樣

  伊暖欣找遍瀑布附近,根本沒發現鏡子的蹤跡。

  巫醫在一旁看了直搖頭,這女孩只是拿洗澡做借口罷了。她在瀑布附近一遍又一遍地搜尋著,雖然不明白她到底在找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在找十分重要的東西。

  「你不洗澡了嗎?」巫醫忍不住提醒她。

  「喔!」伊暖欣拉了個長音。如果巫醫不說,她差點忘了剛才是為何而來。

  「你必須動作快一點,不然少主回去見不到我們,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他除了會生氣、欺負弱小之外,還會什麼?」一提到邾理,她就一肚子火,眼看每個人都對他唯唯諾諾地,就像在對待皇帝一般。他以為他是誰?或許別人會屈於他的統理之下,但是她絕不會屈服於他。

  「你別這麼說少主,其實少主他——」

  「他混蛋!野蠻!無聊!神經!」她辟哩啪啦胡亂罵一通,完全無視巫醫一直對她做的暗示。「他自大狂!他以為每個人都怕他?我才不怕呢!反正只要我找到郎嬤嬤給我的那面鏡子,我就可以回家去了,我才不甩他!」

  「你哪裡也不許去!」邾理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一雙大手已緊緊地抓住她的玉頸。

  「少主!」巫醫知道大禍臨頭了。

  「你先回去。」他吩咐道:「叫卡爾巴拔營,等一下就回宮。」

  「是!」巫醫給了伊暖欣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巫醫一走,邾理掐在她頸上的手非但沒有放鬆之意,反倒有意無意地用指尖輕撫著她柔細的肌膚。

  「放開我!」伊暖欣出奇不意地用手肘猛力朝他身上一撞,他的手一鬆,她馬上想逃開,但是她的動作卻比不上邾理快速。他一個箭步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眼底燃著慾火與怒火。

  「下次你再想逃,看我怎麼懲罰你!」他猝然將嘴湊上去,帶著狂野的情緒狠狠吻她。

  「你是我的。」他喃喃低語,吻得更狂烈。「你屬於我,沒有人能改變這一點。」

  儘管伊暖欣死命咬緊牙齒抗拒他的熱吻,但還是迷失在潮湧而至的暈眩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唇離開她,鬆開手,她整個人酥軟地靠在他懷中。

  「說你是我的。」

  她固執地搖搖頭。

  「說你不會離開我。」

  她還是搖搖頭。

  他快被她氣瘋了!

  雖然明知道要她順從他是不大容易的事,但他一定要她乖乖地跟在他身邊。

  邾理攔腰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不顧她的抗議和掙扎,將她抱上馬背。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雙腳被他的兩腿緊緊夾著,動也動不了。

  「回宮中。只有回到宮中,你才逃不了。」他策馬飛奔著。

  完了!這下真的玩完了。

  伊暖欣恐懼的想著,找不到郎嬤嬤給她的鏡子,又被他帶離這瀑布,那麼她可能真的無法回去了。

  她要如何是好?誰會來救她?誰?

  連夜的趕路,再加上風沙很大,使暖欣一路上幾乎都是昏沉沉的。

  等她感覺到馬步稍緩時,天空已泛白了。

  「睜開眼睛!快看,前面就是我的宮殿了。」邾理搖晃著她的肩,驕傲地宣佈著。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口乾舌燥地說:「我想喝水。」

  他瞇起眼將臉湊了上來,嚇得她雙眼瞪得大大的,連忙把眼光調向前方。

  霎時,她整個人被眼前的宮殿給震撼住了。

  浮顯在雲霧中的宮殿竟美得有點虛幻,它比起以前她在電視上、書上所見過的宮殿都來得漂亮,也宏偉許多。

  「很美吧!」他臉上閃耀著驕傲的光彩。

  她點點頭,不得不承認。

  當他們漸漸接近宮殿時,才發現宮外早已站滿了歡迎邾理歸來的人群。從他們臉上崇敬和喜悅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對邾理的愛戴。

  驀然,從人群中竄出一位少女直奔到邾理面前,全然不顧所有人注視的眼光,雙手緊緊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

  「沙月!放肆!」卡爾巴怒斥一聲,卻起不了任何作用,沙月還是和邾理當眾擁吻了起來。

  所有的人對這幕竟然鼓掌叫好,一直到他倆分開,仍有人不斷地吹著口哨鼓噪著。

  伊暖欣看在眼中,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很不是滋味。

  「沙月,過來。」卡爾巴將她拉至自己身邊。

  「沒關係,卡爾巴。」邾理笑著說。

  當然沒有關係,大色狼!伊暖欣心中嘀咕著。

  「咦!這女人是誰?」沙月突然指著伊暖欣,像在看什麼怪物似地打量著她。「她是哪裡人?怎麼穿著打扮造麼奇怪?」

  「她?」邾理露出得意的笑容,將伊暖欣摟在身邊,「她是我這次狩獵最大的收穫,她是我的獵物。」

  這話是說給在場每一個人聽的,這樣就沒有人敢動伊暖欣一根汗毛。這是在保護她,但是聽在伊暖欣耳裡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要不是確定自己根本打不贏他,否則她真的很想將他英俊的臉撕個碎爛,或是踹他幾腳。

  他竟說她是他的獵物!他以為自己是誰?

  邾理用眼角的餘光看著伊暖欣,將她摟得更緊些。雖然從她臉上倔強的表情,可以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但他忍不住暗暗祈求,千萬別當著所有人的面反抗他,否則他勢必得照宮中的條例處罰她,那真的教他為難。

  「少主,我們要先到哪裡?去看老主人或是坦伊?」卡爾巴詢問他。

  邾理想了一下道:「先到坦伊的宮中去吧!」

  坦伊?這大概又是他的哪個女人吧?伊暖欣猜想。

  「那她呢?」卡爾巴指著伊暖欣問。

  「她當然跟著我,我到哪裡她就到哪裡。」

  這句話讓原先一直笑著的沙月頓時拉下了臉。

  邾理從未這麼強烈地表示過他在乎一個女人,而這個女孩卻讓邾理如此重視,看來她不能太輕忽了這個女孩的存在。

  只要誰敢與她作對,她都不會放過的。

  「沙月!」卡爾巴給了女兒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太瞭解自己女兒的個性。雖然他也不大喜歡這個女孩,但從邾理處處維護她的態度看來,就算想除掉她,也不可以操之過急,正所謂「吃急打破碗」,這個道理他還知道。

  邾理擁著伊暖欣走入城堡內,此時伊暖欣才真正體會出什麼叫金碧輝煌。

  只見到處銅柱玉壁,四周百花怒放,還有一條蜿蜒的小河流;早晨的太陽穿過河面上的晨霧,像嬌羞少女輕輕揭開臉上薄紗一般:而花瓣上的晨露正盈盈顫動著,教人歎為觀止。整個城堡內有富麗堂皇的美,也有婉約含蓄的一面。

  邾理一到坦伊的宮中,才發現自已的父親也正在裡頭,一臉焦急地探視昏迷中的坦伊。

  「達達!」這是他們對父親的稱呼。

  「邾理,你終於回來了。」老族長沙夏親切地擁著大兒子。

  「坦伊他——」

  「他前兩天不慎掉人河中,巫醫們以為只是受了點風寒,沒想到他一直高燒不退,現在完全不省人事。」沙夏歎了口長氣,對這個小兒子的身體,他著實擔了不少的心。但是打坦伊出娘胎,就一直體弱多病,動不動就高燒不退,而這次最是嚴重,也教所有巫醫束手無策。

  伊暖欣注視著床上昏迷中的少年,他的模樣十分清秀,看起來大概和她差不多年紀,臉色卻十分蒼白。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才發現竟然燙得厲害。

  「你是什麼人?誰准許你碰他的。」朵拉揮掉她的手,不分清紅皂白地就想給她一巴掌,但被邾理及時制止住。

  「她是我的人!誰敢動她一根汗毛,軌別怪我不客氣。」他對朵拉撒下狠話。

  雖然朵拉是老族長的太太,但因邾理已正式繼承哈撒族族長之位,所以整個哈撤族他的權力最大,就算是朵拉也必須聽命於她。

  「他在發高燒,再這麼燒下去很危險的。」伊暖欣擔憂地看著坦伊。

  突然間,她無意地碰觸到口袋中的阿司匹靈,記起這是長賢拿給她的。長賢說過這藥可以解熱鎮痛,她便毫不考慮地拿了一顆塞到坦伊的口中。

  她的舉動立時引起朵拉的尖叫和一陣騷動。

  「天哪!她拿了什麼給坦伊吃?」朵拉衝到她面前,雙手緊緊地掐住她的脖子。「你拿什麼給坦伊吃?你想要坦伊早一點死,是不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說著又朝她身上亂打、亂撞一番。

  「住手!」邾理板起臉,氣得彷彿想殺人。「我說過誰也不可以動她一根汗毛。」

  他將伊暖欣拉開,仔細地審視她。「你有沒有受傷?」

  伊暖欣咬緊牙根搖搖頭,吸吸鼻子,不讓眼淚流下來。剛才朵拉瘋狂的行為著實嚇壞了她,她沒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卻遭到誤會。

  「你拿了什麼東西給坦伊吃?」

  「藥。」

  「藥?!」

  她把阿司匹靈拿給邾理。一見到它,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這是長賢給我的,這種藥還不錯。我只是看他發燒得那麼厲害,如果不快退燒,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才拿一顆給他吃。」

  邾理看著手中寫滿一堆奇形怪狀字體的藍色盒子,驚訝地問:「你懂醫術?」

  她搖搖頭。「我不懂,可是我爸爸是醫生,兩個哥哥和長賢也都是醫學院的學生。我只是一片好心,早知道你們這麼野蠻,我就不會拿給他吃了。」她用手背抹去不爭氣的淚水。

  「好孩子,我們謝謝你。」老族長沙夏在一旁沉穩地開口了。從伊暖欣一走進來,他就開始注意她,又看到自己兒子對她很不一樣,心底已有了譜。

  突然,侍女叫道:「坦伊少主已經在流汗了。」

  伊暖欣奔到他床邊,又哭又笑地說:「快給他大量的水喝。還有,我需要酒精,如果沒有酒精,酒也行,再準備一大桶溫水,快!」

  她為坦伊拭擦了酒精,然後又叫侍女讓坦伊泡了個溫水澡,坦伊在大量流汗後,果然退了燒。

  朵拉突然在她面前雙腳一彎跪了下去,快樂的淚水盈滿眼眶。「謝謝你救了坦伊,請原諒我剛才的無禮。」

  「你快別這樣。」她扶起朵拉。「該感謝的是這盒藥,也許你更該感謝的是長賢,如果那一晚他沒有把藥給我,我今天也救不了坦伊。」她把藥緊緊地拿貼在胸前,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滑落雙頰,想家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如果你真的感謝我,就請你幫我一個忙——」

  「不行!」邾理霸道地回答她,他太清楚她在想什麼。

  「你這個野蠻男人!」伊暖欣再也顧不了一切地對著他吼叫:「我為什麼要聽命於你?你以為你是誰?我只不過想要回家,我錯了嗎?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不屬於這個年代,你沒有權利將我留下來,你沒有權利!」

  啪!邾理毫不猶豫給了她一巴掌。

  「你打我?」她撫著疼痛的臉頰。長這麼大,還沒有誰打過她,現在——

  邾理何嘗不心疼?但是她當著這麼多人面前如此指責他,在哈撒族是不被允許,輕則被鞭打,重則可能會被處死。求求你,別再說了!他氣得快抓狂了。

  偏偏伊暖欣已氣昏了頭,緩續她的控訴。「在這裡你最大,是不是?如果我回不了家,我就得聽命於你,是不是?郎嬤嬤說我的命運全繫在現在,不會有未來,既然我不會有未來,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她的話讓邾理為之一驚,還來不及阻止時,她已用力地推開他。

  邾理大叫一聲:「不要!」

  說時遲那時快,她已經一頭撞上一旁的銅柱,血從她的額頭流下來。

  「天哪!你瘋了你!」邾理一把抱住她,看著一臉是血的伊暖欣又心疼又生氣。

  「我要回家……」這是她最後有意識的話。

  伊暖欣神奇般地救了坦伊,然後又驚心動魄地一頭撞柱,她的舉動在哈撒族內引起了很大的震撼。

  哈撤族內開始有人以訛傳訛,說她是仙女,具有神奇的魔力,而且把她給坦伊吃的阿司匹靈說成了仙藥靈丹。總之什麼神奇古怪的傳言全在哈撒族內流傳開來。

  在她受傷的這段期間,除了邾理的奶娘瑪蘭和巫醫之外,他不准任何人接近她。邾理對她的保護,更加重了所有的揣測和好奇,也增加了伊暖欣的神秘感。

  伊暖欣額頭包裡著白布,臉色蒼白得跟白布沒兩樣;一張原本就不大的臉,瘦得只剩下巴掌般大:盈盈若水的眼晴如今更添上一抹憂愁,讓人看了不忍。

  從她醒過來之後,就再也沒有開過口說話,只是對著窗外直發呆,彷彿是個失了靈魂的漂亮娃娃。

  所有送進來的食物,全又好端端地被送了出去。

  邾理已經氣得再也控制不住了,他走到她面前,張口欲罵,但一見到她消瘦的臉龐,心疼又壓過了怒氣。

  她真有把他逼瘋的本事,要不是看到她如此虛弱,他真想把她按在膝蓋上狠打幾下屁股。

  「你就算不吃東西,也喝點羊奶吧!這是剛才才擠出來的羊奶,很新鮮的,喝喝看,嗯?」

  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那你想吃什麼?我叫廚娘去準備。要不要喝一點肉汁,牛肉汁好不好?」

  依舊毫無反應。

  「果汁呢?我叫卡爾巴去採一些新鮮的椰果如何?這兒的椰果汁很香甜的。」

  她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邾理氣得手握成拳,重重地在桌上捶了一下,弄得滿桌的杯盤鏗鏘作響。如果不這樣,他深怕自己又會動手打她;有了前車之鑒,他再也不敢打她了。

  他怎樣也沒料想到,他的一巴掌會引起她如此強烈的反抗。當他看到她一臉鮮血地倒在他懷裡,他心中的懊惱和悔恨有誰可以瞭解?

  他錯了嗎?難道她真的那麼想要離開他?不!他死也不會讓她離開的。

  「少主!」巫醫走進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只見邾理皺緊了雙眉。

  「好吧!去請他進來。」他沒想到坦伊會要求看伊暖欣。

  「大哥!」坦伊氣色十分健康地走了進來。跟邾理比較起來,他的外表並不遜色,但是他欠缺邾理在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男性成熟魅力。

  他走到伊暖欣面前凝視著她好一會兒,問道:「她就是救我的仙女?」他一醒來,馬上有不少侍婢把那天的經過告訴他,而一直到今天,他才親眼見到傳言中的神秘女孩。

  「嗨!你還認得我嗎?我是你用靈丹妙藥救回來的。」坦伊對她開著玩笑。

  伊暖欣動也不動一下,她的表情仍然沒有改變。

  「她怎麼了?」坦伊對她的毫無反應十分震驚。這個漂亮的女孩該不會撞壞了頭吧?

  邾理忍無可忍,拿起桌上的羊奶,一手強托住她的後腦,硬將羊奶灌入她口中。

  「你給我喝下去!」他也不想這麼對待她,但是他害怕她再這麼絕食下去,準會死掉的。

  「大哥!」坦伊被這一幕給嚇傻了。

  從沒有一個人敢惹得邾理如此大發脾氣,而這女孩卻有這個本事;她的倔強和頑固真讓他開了眼界。

  邾理強迫她喝下的羊奶,她一口也沒有喝,雙唇閉得死緊,不管邾理如何使勁地抓住她的頭髮,她仍然死也不肯開口。

  她是不準備妥協了。

  「瑪蘭!」邾理氣得將手中的杯子往牆壁扔去。

  「少主。」瑪蘭也無可奈何。她是帶大邾理的奶媽,太瞭解邾理的脾氣了,而這個女孩的脾氣竟然跟邾理一樣倔強。

  「去給我端牛奶進來!今天我一定要讓她喝下去。」他氣得渾身發抖。

  「大哥,你別這樣——」

  「我的事,你少管。」他何嘗願意這樣,但是她再不吃不喝,她纖弱的身子怎麼受得了?

  他把瑪蘭端進來的牛奶一杯一杯地硬往她嘴裡灌,但是她仍然不肯喝下,只見牛奶一遍又一遍地弄濕了她的衣襟。

  邾理逼不得已只有硬掐住她的下巴,硬要把她的雙唇分開。她乾脆用牙齒咬緊唇,咬得唇都破了,沁出血絲來。

  「大哥,讓我來勸她吧!」坦伊知道如果不阻止邾理,只怕他們會兩敗俱傷。他把羊奶端到伊暖欣的面前,溫柔地對她說:「你救過我一命,我相信你也見到了,當我生病時我父母焦急的樣子。那麼,如果讓你父母或者親人看到你這樣子,他們會有多心痛?而且我大哥也不是有意要這麼對待你,你不吃不喝,他的心有多著急,你知道嗎?」

  「我只是想要回家。」她終於放聲大哭,把這些日子的委屈和想家之情全一古腦兒的宣洩出來。「我想念我爸爸、哥哥,還有長賢,為什麼我沒有辦法回去?為什麼?」

  「你冷靜一點。」坦伊安撫著她。「你若真的想回去,那麼一定要讓自己好起來,否則你這一輩子就真的無法再見到你的家人了。而且我相信只要你好起來,我大哥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回去的。」

  「他不會的!」她指著一旁已經氣得臉色發青的邾理,「他根本不肯幫我,不然他也不會把鏡子藏起來,不還給我。」

  真是天地良心!他從來就沒見過她口中所說的鏡子。

  「鏡子?什麼樣的鏡子?」坦伊好奇的問。

  「郎嬤嬤給我的,她說過那面鏡子繫著我的前世、今生。如果不是因為那面鏡子,我也不會無緣無故來到你們這兒。」她抽抽噎噎地說了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話。

  「大哥——」

  「你別問我。」邾理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有好一陣子,坦伊以為他會失控地衝過來掐死她。但他沒有,只是像個突然洩了氣的皮球般無力地啞聲說道:「我從來沒見過她所說的那面鏡子。」

  坦伊相信他說的話,因為邾理從來不撒謊的。他轉向伊暖欣安慰她說:「你先別著急,我和大哥一定會幫你把鏡子找回來的。而且只要有辦法,我們會送你回家。」

  「真的?」伊暖欣的眼睛發亮。

  坦伊看看邾理,然後像是許下承諾似的對她點點頭。

  邾理漆黑的眸子有著不捨和疼痛,他偏過臉不敢再多看伊暖欣一眼。

  他真的可以忍受她的離去嗎?答案絕對是否定的。

  他一定要想辦法留住她,一定。

SOGO榮譽會員

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4-20 19:29:47 |只看該作者

4

  伊達仁一身疲憊地跌坐在沙發中。

  自從伊暖欣失蹤後,他整個人蒼老了許多。

  突然,伊暖吟在房間的哇哇大哭。

  「杏怡!杏怡!」他咆哮地叫著妻子。

  結果應聲而出的是黃媽。

  「老爺,您找太太嗎?」黃媽怯怯地問。

  「太太呢?為什麼二小姐哭成那樣?」他揉著微微發疼的太陽穴。

  這些日子來,他已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

  「太太她……她……」

  「她怎麼了?」最近他只操心伊暖欣,而忽略了李杏怡。

  「她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裡?」

  「她說要去吳太太家打牌。」黃媽一臉的無辜。

  「打牌?」伊達仁氣得七竅生煙了。「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去打牌?打電話要她回來!」

  「喔!是,是。」

  黃媽才拿起電話,就聽見高跟鞋的響聲傳了進來。

  李杏怡一進屋,馬上接到黃媽暗示的眼神。

  「達仁,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她那嬌滴滴的聲音會酥人骨頭,只可惜現在聽在伊達仁的耳朵裡卻是十分刺耳。

  「你上哪裡去了?」

  「我……我去……」

  「說!」他最痛恨賭博了,偏偏……

  「我只不過到吳太太家打個小牌而已。」她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你忘了當初嫁給我的時候,說過什麼了?」他怒不可遏。

  「我說什麼?那你又說了什麼?」李杏怡指著他的鼻子叫罵著,「自從你那寶貝女兒失蹤以後,你關心過這個家嗎?你關心過我和暖吟嗎?」

  「我知道這些日子是疏忽了你們,可是暖欣現在還沒有一點消息,我能不著急嗎?」一說到伊暖欣他整個心都疼了起來。

  三個孩子中,他最疼的便是伊暖欣。這些日子來,也不知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哼!」李杏怡哼了哼,扭著腰便要上樓。

  「你給我站住!」

  李杏怡毫不理會地繼續往前走。

  「我叫你站住,你沒聽懂,是不是?」他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麼了,彷彿胸中有顆炸彈隨時要炸開來似的。

  「你把你的關心留給你那個寶貝女兒吧!」李杏怡彷彿吃了秤銘鐵了心,頭也不回地走上樓。

  「你——你——」他全身的血液全往腦子裡沖,一剎那間,整個人重心不穩地踉蹌了兩、三步,血液彷彿又全衝回了腳底。他眼前冒著金星,整個人往後一仰,發出了巨響。在合上眼的那一剎那,他連叫了三聲:「暖欣!暖欣!暖欣——」

  伊暖欣的胸口像被針紮了似的,悶悶地疼了起來。

  她額頭上的傷口幾乎已經痊癒了。

  很讓她意外的是,哈撒族巫醫的醫術高明得教她不得不欽佩;雖然只是用草藥為她敷傷,可是竟讓傷口完全不留下疤痕,只有隱隱約約的小紅點。

  如果讓父親知適了,他不曉得會有多麼吃驚。

  想到父親,那思家之情又淹沒了她。在她失蹤的這些日子裡,一定把所有人給急壞了。

  要是能夠找到那面鏡子,她就可以回家了。只是它到底在哪裡?

  驀然,一個咚叮響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而且腳踝像有什麼東西在舔她似的,濕濕、熱熱的。

  伊暖欣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竟是兩隻毛絨絨的小白兔,一前一後,蹦蹦跳跳,好不可愛。她忍不住彎下身,將它們抱在懷裡。

  「喜歡嗎?」

  她一回頭,看見了坦伊。「嗯!謝謝。」

  自從她受傷後,坦伊便常常來看她、陪她,反倒是不見了邾理。

  不過瑪蘭告訴過她,邾理是出去打獵了。

  「你不必謝我,因為兔子不是我送你的。」坦伊一臉的神秘。

  「那是誰送的?」

  其實她一到哈撒族,便發現這裡的族人都十分友善,偶爾還會給她送來鮮花、水果。雖然她並不認識他們,可是他們的盛情溫暖了她的心。

  「是我大哥送你的。」坦伊的話,讓她撫摸兔子的手停了下來。

  坦伊知道她在想什麼,重重地歎了口氣。

  「你知道嗎,我大哥為了這兩隻小兔子,遭到猛獸的攻擊而受傷,現在巫醫正在替他療傷。」

  伊暖欣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邾理竟為了這兩隻小兔子受了傷?霎時,她胸口滿溢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漾。

  「你不去看看大哥的傷勢?」坦伊微蹙眉心試探的間。

  她將兔子交給了他,輕扯動一下嘴角,然後搖搖頭。

  「你不去?」他難以置信地再問一次。「誰都知道他可以不去救這兩隻兔子的。他救這兩隻兔子只為了你,你難道不明白?」

  明白!明白!她怎麼會不明白?只是——她內心不停地交戰著,她很怕面對他,面對他那有形無形的感情壓力。

  「隨你吧!」坦伊對她沒轍了,他把兔子放回她的手中,搖搖頭離去。

  女人像她如此頑固的還真不多見,而她的確是個中翹楚。

  坦伊一離開,伊暖欣內心的掙扎更是激烈。

  去!去看他。

  不去!不去看他。

  兩面完全不同的聲音此起彼落。

  她輕歎一聲,禁不住掙扎,還是走了出去。只是去看看他而已,她給了自己一個理由。

  邾理受傷在哈撒族中非同小可。

  老族長沙夏在宮內不停的走來走去,眼看來來往往的侍女端著一盆盆清洗傷口的血水,是那麼的教人觸目驚心。

  剛才,要不是卡爾巴及時射出箭,那麼邾理可能早已喪生在猛獸的銳爪之下。

  「該死!你幹嘛救那兩隻兔子!」沙夏邊走邊咆哮,那聲音幾乎要震破屋頂。

  邾理閉上眼睛,任由巫醫將草藥敷在他的傷口上,那刺骨般的疼痛並沒有讓他發出任何呻吟聲。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那兩隻兔子,竟然克制不了自己想去保護它們的衝動;就像他克制不了對伊暖欣的感情一樣。

  他原想藉著打獵讓自己冷靜一番,卻沒料到伊暖欣的影子依舊佔據了他整個心靈,她的淚、她的話,她所有的一切、一切……他如何冷靜下來?

  她的出現已擾亂了他的生活,甚至他已習慣有她的日子,如果有朝一日她離開了……邾理不敢再往下想。

  伊暖欣老遠就聽到沙夏的咆哮聲,站在門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看著每一位侍女匆匆忙忙的神色,還有她們手中的血水、染滿鮮血的布條,她只覺得一陣暈眩。

  從小她就很怕見血,尤其那血腥的味道總讓她有作嘔的感覺;伊家三個孩子中,就只有她沒有遺傳到伊達仁當醫生的本領。

  「小姐!」瑪蘭的叫聲讓邾理睜開眼睛。

  當她的眼光和他交纏時,她竟有股想逃開的衝動。

  但是瑪蘭已經拉著她走到邾理面前。

  「少主受傷了。」不用瑪蘭特別強調,她看得很清楚。

  邾理的身上有著好幾處血跡斑斑的爪痕,即使巫醫為他敷上草藥,血還是從傷口沁了出來。尤其手臂上有一處傷口深裂得幾乎可見筋脈,看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還好吧?」這句話原該由她來問,結果變成了他發問。

  「我……」她搖搖頭,淚水傾洩而出。

  他用手指輕拂去她睫毛上的淚珠,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我不痛,一點也不痛。」

  他安撫的話讓她的淚水如決堤般湧出。

  「你的傷口必須縫合,不然你會失血過多的。」她看著那染紅的傷口驚呼。

  這時,所有人才猛然驚覺邾理蒼白如紙的臉色。

  「該死!」沙夏吼叫道:「巫醫,快照她的方法替邾理療傷。」

  「可是……」巫醫囁嚅道:「我並不知道什麼叫『縫合』。」

  真是一語驚醒伊暖欣。她忘了他們的醫療技術根本沒有精進到這種程度。

  「針線!有沒有針線?」她突然記起在書中似乎讀過,有些落後民族會用一般的針線去縫合傷口,如今看來也只有土法煉鋼了。

  「有,我馬上去拿。」瑪蘭急急的走了出去。

  「你忍耐一點。」伊暖欣說著衝了出去,當她再回來時,手中拿著阿司匹靈

  這個被他們視為靈藥仙丹的二十世紀藥品。

  「你吃了就會舒服一點。」她讓他服了藥,然後接過瑪蘭遞來的針,先用火燒過,再作了個深呼吸,強壓住襲擊而來的恐懼感。

  巫醫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拿出麻醉用的藥水讓邾理嗅了嗅。

  「可能會有點疼,你要忍著點。」她拿著針線的手在發抖,連帶著聲音也支離破碎。

  「來吧!」邾理點點頭,咬緊牙根。

  她一針針的為他縫合傷口,當她縫至最後一針時,已然全身顫抖,覺得隨時要昏厥了般。望著一雙沾滿血的手,感覺黏黏熱熱的,加上那撲鼻而來的血腥味,讓她胃部不斷的翻攪。

  「暖欣!」邾理已發現她的異樣。

  「我……沒事。」她淒慘的擠出一絲笑容。事實上她已頭痛欲裂、目眩神離,要不是瑪蘭及時扶住她,她鐵定要昏倒在地。

  但接下來,她完全失去控制地放聲大哭。

  邾理騰出沒有受傷的手臂緊緊地將她環住。

  伊暖欣偎入他懷裡,他的胸膛堅實、溫熱,令她漸漸冷靜下來。

  「別哭,只要你高興,我受一點傷又算得了什麼?」他的話再度使她淚眼婆娑。

  沙夏歎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離去。這一刻,他們都是多餘的了。

  伊暖欣挪動了下身體,耳邊隱約聽見邾理咕噥的夢囈聲,她條地完全清醒。

  天哪!她發現自己正緊緊的靠在邾理懷裡,兩朵雲霞霎時飛上她的雙頰;一定是自己哭累了才會昏睡過去。

  她眨著雙眼仔細的看著邾理,燭光下的他是那麼英俊,靠在他身上,她有著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忍不住地,她用手指輕撫過他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心,他突然呼了口氣,使得她連忙縮回自己的手。

  「不要離開我……」現在她很清楚聽出他的夢囈。

  伊暖欣的眼眶中盈滿了淚水,牙齒緊緊咬住手指,深怕自己會哭出聲來。

  這句話是在對她說的嗎?是的!她肯定的告訴自己。

  她不是白癡,邾理為何受傷,她心裡比誰都還要清楚。只是她該怎麼辦?

  難道她真的不會再回到一九九三年了嗎?

  看著邾理,腦子裡卻浮現父親、大哥、承諺和長賢的面孔,她心中狂濤駭浪般的掙扎如何能平息?

  不知過了多久,邾理微啟眼簾,看見伊暖欣無聲的啜泣。

  她的淚水滴滴扯痛他的心,身體的疼痛竟比不上他的心痛。

  他並不想惹得她如此痛苦呀!難道他錯了嗎?

  看著她無聲的低泣,他硬把那股撫慰她的衝動壓下。就讓她哭吧!也許她發洩過後,可以不再那麼痛苦,而能夠真正正視他給她的感情。

  邾理在伊暖欣的照顧下,恢復神速。

  這段日子,瑪蘭總是利用午後陽光和煦的時刻,帶她到後寢宮的湖去游泳。其實說是游泳,倒不如說去洗澡,只因她不習慣讓一大堆人侍候著她,尤其在沐浴的時候被人盯著看,教她渾身不對勁。

  經過多日的相處,她已經把瑪蘭看成自己的母親一般。偶爾瑪蘭會告訴她邾理小時候的事,這讓她對他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瑪蘭也會趁這段時間偷個清閒,午睡片刻。由於後寢宮仍屬於邾理寢宮的範圍,外頭戒備十分森嚴,一般人是不被允許進人的,所以她們可以安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伊暖欣此刻就像湖中的一片浮萍,悠然自在地游呀游,她游到岩石邊,開始用水搓洗著自己的身體。水珠從她髮梢、臉上滾下:渾圓健美的胴體在陽光照耀下,發出珍珠般柔和悅目的光芒;閃亮的湖水則在她腳邊嬉戲。她哼著歌曲,完全不知有人在看她。

  你是我前世的依惑

  你是我今生未能完成的緣

  朝朝暮暮

  只為你的深情

  只因你的癡心

  風中景夢中情

  你豈知

  我愛你如許

  你在我心頭縈繞若是

  你的等待

  是我宿命中的

  前世今生

  當她唱完這首歌時,整個人傻住了。

  這曲子她從未聽過,而她卻能如此流利地唱了出來?!前世的依戀?今生未能完成的緣?

  她腦海中竟重疊著邾理和蘇長賢的影像。難道……前世的依戀是——邾理?而那個未能完成的緣是——蘇長賢?她身子顫抖了一下。

  邾理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表情由喜悅轉為憂傷,不禁深鎖眉心。

  她又在想什麼想回家?或者是想長賢?一陣醋意溢滿他的心頭,他大步向她走近。

  伊暖欣聽到腳步聲,以為是瑪蘭已經醒過來了,於是說道:「我馬上好,瑪蘭。」

  「我不是瑪蘭。」

  這聲音讓她嚇了一跳,連忙將整個身體浸在湖中。

  「你怎麼會來這兒?」她屏息以待,緊張地看著他。

  「我說過,我只要睜開眼睛就要見到你。」他的口氣十分霸道,目光緊鎖在她身上。他又向前走了幾步,使得她雙手不由自主地護著胸部,雙頰滾燙。

  邾理露出貫有的笑容,閃著一口晶亮的白牙和深深的酒窩說道:「你是要自己上來,還是要我下去抱你上來?」

  「你不要過來。」她急急說道。

  「那你上來。」他臉上依舊笑得十分可惡。

  「要我上去可以,不過你得先把衣服拿給我。」她指指他身後的衣服。

  「你自己上來拿。」他雙手抱胸促狹道。陽光下的他是那麼英挺俊拔。

  「瑪蘭——」她向四處張望,希望討救兵。

  「我已經讓她先回去了。」

  上帝!這人早已有了預謀。

  「我說一、二、三,如果你再不上來,我就下去抱你上來。」他口氣十分堅決。「一、二……」

  「等一下!」伊暖欣垂下眼簾,囁嚅地道:「我自己上去可以,不過你得先把眼睛閉起來。」

  邾理縱聲大笑,從他的笑聲可以確定他已恢復得差不多了。

  「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我就不起來!」

  「既然如此,我就只好下去了。」他似乎是來真的,開始寬衣解帶。

  伊暖欣駕呼一聲,迅速游開了些,但是邾理就如同水中蛟龍,三兩下就游到她面前擋住去路。

  「你……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你還不知道嗎?」他的話讓她脈搏激跳,臉色已經漲得通紅。

  她從來沒有和任何男人如此裸裎接近過,他們的臉孔只有一線之隔,她感到他身上強而有力的男性氣息。

  一抹淡淡的笑意,似蜻蜒點水般閃過他英俊的臉龐,他俯下頭尋找她柔軟的唇,像瘋了一般地吻住那殷紅誘人如櫻桃的小嘴。

  他的手撫過她的臉頰,向下游移至她的喉嚨、雙峰,在那兒留連逗弄……

  「不!」她猛然將他推開,雙手緊緊環胸。

  邾理仔細看著她,她嬌羞的模樣好可愛,臉上泛著玫瑰紅,絲緞般的皮膚是那麼細緻、光潔,令他感到一股銳不可當的慾望正自小腹緩緩升起。他費了極大的意志力才從她身邊游開,上了岸。

  「把衣服穿上。」他把衣服丟給她,再將自己的衣服穿上。

  他不敢回過頭看她,哪怕只有一眼,他都會克制不了自己想要她的衝動……

  「陳姿伶!」

  陳姿伶一回過頭,原本雀躍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以為叫她的是蘇長賢,沒想到竟是伊承諺。

  「你有事?」其實她也不是不喜歡伊承諺,只是人的感覺就是這麼奇妙,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就很難再接受另一個人。

  「我……」伊承諺搓著雙手,有點靦賟。「謝謝你。」

  「謝謝我?」陳姿伶綻開笑容。「謝我什麼?」

  伊承諺深吸口氣,其實平時的他說話可溜了,而且也不會如此彆扭,但是一碰到陳姿伶,他不僅是說話不靈光,連頭腦也遲鈍了。

  「長賢告訴我說,你拜託你父親幫忙找我妹妹。」

  「是啊!不過目前也沒有消息,我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不!」他急急地說:「你千萬別這麼想,因為我妹妹的失蹤可能不單純。」事到如今,他已不得不接受郎嬤嬤的說法。

  「不單純?什麼意思?」她有點好奇。

  伊承諺歎了口氣,把那晚郎嬤嬤在他家說的話告訴她。

  陳姿伶聽完後,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很好笑吧!在這文明的二十世紀中,居然還會有這種事發生,而且就發生在我妹妹身上。」伊承諺苦笑著。「我也一直不肯相信它,可是事實逼得我不得不去相信,已經這麼多天了。暖欣一點消息也沒有,她可能真的已經回到過去了。」

  陳姿伶眉頭深鎖,一時間,她竟無法讓自己的腦子正常運轉。

  這事情太玄了,她真的無法接受。

  人世間的輪迴傳說並不是沒有,只是——有幾個人會真正相信?

  「承諺——」蘇長賢的出現打破他們的沉默。

  「長賢,你怎麼了?」伊承諺看著一臉慌張的他。

  「快!我們快回家去。」蘇長賢緊緊捉住伊承諺的手臂,完全無視陳姿伶的存在。

  「回家?發生了什麼事?」伊承諺突然心跳得亂了節拍,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伊伯伯他……他突然中風去世了。」

  這是什麼世界呀?

  先是暖欣莫名其妙的失踩,現在竟連父親也突然死了。

  伊承諺腦子一片混亂。

  「承諺!」蘇長賢關心地看著他。

  伊達仁一向將蘇長賢視為自己的兒子,而且也早已把他看成是伊家的半子。伊達仁的驟逝,蘇長賢的悲慟並不亞於伊承諺。

  「我家的車子就在外頭,不如讓司機送你們回去,好不好?」陳姿伶體貼的提議。

  「謝謝你。」蘇長賢衷心的說。

  這些日子來,他發現她的確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在她身上見不到一般富家女或官家小姐的嬌縱和拔扈。

  然而,在他心中永遠只有伊暖欣。

  暖欣,你到底在哪裡?他一遍一遍不斷的在心中吶喊著。

  暖欣,你可知道一向疼愛你的父親已經去世了?

  暖欣,回來吧!

  晚餐的時候,伊暖欣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吃些什麼東西,只覺得全身熱烘烘的。尤其是邾理熾熱的眼光一直在她臉上流連不去,更令她渾身燥熱。

  「我……我吃飽了。」她再不透透氣,只怕沒被東西噎死也會窒息而死。

  夜風徐徐,山上的春天還是有點涼。

  伊暖欣回頭往後一望,很訝異沒有人跟著她。

  咚!突然有個東西落在她腳邊。

  她彎身將它撿了起來,才看清楚是一個包著紙條的小石子。她將紙條打開一看——

  如果要得知鏡子在何處,請半夜到後花園等待。

  她的心狂跳起來。

  鏡子!終於有鏡子的消息了。

  「你在做什麼?」邾理的聲音讓她嚇了一大跳。

  她連忙把紙條捏揉在手心中,瞪視著他。

  「你一定要這麼陰魂不散的跟著我嗎?」她是最不會說謊的,一說謊就滿臉通紅。

  邾理知道她是故意想激怒他,但他不會輕易上當的。

  「你晚餐吃得很少。」他輕柔地說道。

  「我不餓。」她用舌尖舔舔唇。

  天哪!這小小的動作,竟讓一陣慾望衝擊著他。

  他走向她,她退後兩步,沒注意腳底下有個小坑,一腳踩了進去,差點往後仰,幸而邾理眼明手快地撐住她的腰。他們靠得好近,她禁不住在他懷中戰慄,紅潤的雙唇也微微顫抖。

  邾理按住她的後腦,把手指埋人她的秀髮中,強迫她仰起頭,用舌頭來回舔舐她豐潤的下唇。當他想將舌頭滑進她嘴中四處探索她的甜美時,她很巧妙、羞澀地閃躲開了。他極不情願地放開她,但雙手仍緊緊地環抱著。

  她的頭靠在他胸前,感應著彼此的心跳聲。他輕抬起她的下頷,深情款款地凝視她。伊暖欣微啟雙唇,淚眼迷濛地回視他。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了。

  「你是我的,只屬於我一個人。我永遠不會讓你走,如果你離開我,我一定會追逐到世界的盡頭。」他將她擁得死緊,彷彿恨不得能與她融為一體。

  是的!她的可愛、甜美和鮮嫩,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他的。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伊暖欣喉頭一緊,緩緩的閉上雙眼,咬著唇。

  他對她的佔有慾,強烈得連她都害怕起來。

  難道真如郎嬤嬤所說的,她所有的幸福全落在前世,那麼邾理就是她宿命中所等待的人,是不是?

  她迷惘了。

SOGO榮譽會員

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4-20 19:30:14 |只看該作者

5

  「爸爸!爸爸……」伊暖欣口中不斷地狂喊著,一身的冷汗。

  她坐了起來,雙手抱著頭,渾身顫抖。

  這絕對是個噩夢。夢中,她看到家裡正辦著喪事,而躺在靈柩中的人竟是她的父親伊達仁……

  她打了個寒噤,莫非——

  不!不!不!她失控的哭了起來。這個夢讓她心神不寧、讓她害怕。

  條地,她記起紙條上的話,連忙跳下床。都怪她!怎麼恍恍惚惚就睡著了!她輕輕推開窗戶跳了出去,只不過走了幾步路,馬上被人由背後攔腰抱起。

  「放開我——」她掙扎了一下,才看清楚抱她的竟是坦伊。

  「噓!」坦伊將她放了下來,壓低聲音問道:「你要去哪裡?」

  「我要到後花園去。」她把紙條的事告訴他。

  坦伊皺緊眉頭,原來他也收到了紙條。如果真有人知道鏡子的下落,為何只告訴他們兩人?這其中必定有蹊蹺,看來不謹慎小心點不行。

  「你先回房去,我到後花園看看再來告訴你,好不好?」

  「不好。」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我一定要趕快找到鏡子,剛才我作了個夢,夢見我爸爸他——」她放聲大哭。

  「別哭!求求你別哭了,好不好?」坦伊慌了手腳。他什麼都不怕,只怕女孩子哭。

  在想不出方法安撫她之前,他只有伸手將她擁住。

  伊暖欣靠在他的胸膛前,猶如找到了安全的避風港,任淚狂奔而出,哭濕了他的衣服。

  邾理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看到了什麼,一股怒氣按捺不住地往上衝,他很少會有如此衝動的時候。

  他是怎麼了?以前自己有什麼珍藏寶貝都肯和坦伊分享,但是對伊暖欣,他的獨佔欲卻強烈得教自己無法控制。

  一個箭步衝向前,他將伊暖欣像拎小貓般地拎到自己身邊。

  「大哥!」坦伊被邾理一臉的怒氣給嚇呆了。

  「你們在做什麼?」他的口氣可以嚇跑颱風。

  「我們在做什麼,你管不著!」伊暖欣猛力掙脫他的手,一個踉蹌跌坐在地。

  坦伊忍不住上前要扶起她,卻被邾理給阻止住。

  「別碰她!」

  「大哥……你不要誤會,我們根本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

  看到邾理這種怒不可遏的樣子,坦伊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只是有些事情真的——愈描愈黑。

  「我怎麼想的?我只相信我眼睛所看見的。」他一把揪起伊暖欣,像扛麵粉袋似的把她扛在肩上,任她拚命的掙扎、咬他、踢他……甚至引來了大批的侍衛。

  坦伊臉色發自地跟在邪理後面,急得一身是汗,也為伊暖欣的反抗捏把冷汗。

  「這裡沒你的事,你給我回去。」邾理的話,坦伊只能照做。

  「坦伊!坦伊!你不要走。」伊暖欣的喊叫讓他回過頭來。

  「滾!」邾理咆哮地瞪著他。

  坦伊只能用眼神示意伊暖欣安靜,但她已完全失去理智地又叫又哭。

  「所有的人聽著!」邾理向侍衛下達命令。「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她出去,也不許其它的人進來,否則唯你們是問。」說完,他把門用力關上。

  「放開我!你這個豬!你以為你是誰?你沒有權力把我關在這裡,你放開我!」伊暖欣使盡全身力氣又吼又捶又打。

  「你給我閉嘴!」如果可以他真想殺了她。

  「我偏不!」她繼續像個潑婦又叫又罵。

  「閉嘴!我叫你閉嘴你聽不懂,是不是?」他把她拋到床上,摔得她全身骨頭都快散了。

  「你這個野蠻人,你滾!你滾!」她仍然張牙舞爪,無視他已經快發飆的凶樣。

  「閉嘴!」

  「偏不!」

  「閉嘴!」

  「偏——」說時遲那時快,邾理像只行動敏捷的豹子衝到她面前,將她壓在自己的身子底下,把她的雙手高舉過頭,讓她根本動彈不得。

  「你……你想幹什麼?」她掙扎著想推開他,顫抖地大叫。

  邾理露出魔鬼般的笑容。「你怕了?」

  「怕?我的字典裡沒有這個字。」她倔強地瞪視著他,縱然心中已怕得亂成一團。「你快放開我,不然——」

  「不然怎樣?」看到她這種既害怕又頑強的模樣,他的怒氣消了一大半,但臉上仍強裝出凶神惡煞的樣子。

  「不然——不然——」

  他沒讓她來得及反應,他熾熱的唇已印在她唇上,然後用舌尖輕撥開她的嘴。她感覺到他的舌進人她嘴中,這種新奇的感受,令她渾身酥軟、四肢無力。

  不!這……這簡直太危險了,她一定要制止他。但不管她如何掙扎,卻使不出一點力氣來。

  「我要你!我現在就要你!」他的吻緩緩的移至她的下顎、頸上、肩上、胸口……

  再這麼下去怎麼得了?伊暖欣的腦子全然地清醒過來,她膝蓋一屈,往邾理的下腹用力一頂,趁他鬆開手時,她整個人及時滾至一旁,但馬上又被他緊緊扣住,只聽得衣服刷地一聲撕裂。

  「你這個色狼!你不可以這麼對我,你——你——」她發現他的目光正慢慢地下移……她才知道自已胸前的衣服已被他撕破,露出那豐滿柔嫩的酥胸。

  伊暖欣羞得滿臉通紅,想用手遮掩,但雙手仍被邾理緊緊扣住。

  他偉岸的身軀壓在她嬌小的身子上,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男性強烈的反應。她別過臉去,不敢直視他深遂的雙眼,只聽見他在輕聲笑著。

  「怕不怕?」他把她的臉扳正,她看來是那麼楚楚動人。他隱隱可以感覺到自己強烈的渴求。

  伊暖欣垂下眼簾,雙頰已紅得發燙,她幾乎可確定自己連頭髮都是紅色的。

  「你——」她細若蚊聲,心如小鹿亂撞。

  「叫我邾理。」他的眼底、嘴角全漾著笑意。

  「我……」

  「叫呀!」

  「邾……理。」

  「很好。」他輕輕俯下身吻著她的芳唇,吸吮著她。

  伊暖欣閉上眼睛,感到一把火在自己體內燃燒著,腦海裡一片混亂。

  邾理的吻是那般溫柔,他的手輕輕地愛撫著她,當他的手慢慢往下移……伊暖欣驚駭地瞪大雙眼,但還來不及出聲,他的唇已封住她。

  「不!不!不行!」她口齒不清地想阻止他,但是她體內那團火愈燒愈熱,身體的衝動根本背叛了自己的意識。

  她呻吟的聲音讓他全身漲滿了成功的興奮,他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火熱的慾望,他將膝伸進她的雙腿之間,強迫她分開雙腿,讓證明他是男人的象徵進入她的身體……

  邾理驚愕地看著床單上的落紅,腦海中既興奮又混亂。伊暖欣蜷縮著身子,背對他哭泣。

  「老天!這是怎麼回事……」他喃喃地說,根本無法讓自己冷靜。

  她竟是處女!

  在哈撒族或是阿沙拉卡山中的任何一族,這都是鮮少、甚至根本不可能的事。尤其他們的女孩子在發育以後,有些年紀輕輕就嫁為人婦,甚至像族內一些專門用來伺候他的女孩,都會經過訓練才被送進來,而她……

  他輕輕伸手摸了她一下,她馬上像受只過度驚嚇的小兔子般急急地要逃開。他將她輕柔地摟在懷中,任她的粉拳大大小小落在他身上,一直到打累了、哭累了,她才沉沉睡去。

  他依然可以感覺到她的身體顫抖得好厲害,他輕吻著她的太陽穴、她的肩、她的眼,吻著她鹹濕的眼淚,一遍又一遍,像是永無休止。他又輕輕地吻著她的耳朵、頸子,雙手無法克制地又開始愛撫她的身體。

  他發現自己竟如此熱切地又想與她融為一體,這種感覺教他驚訝不已。明知道這對初次的她而言有點過分,但他就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渴求。

  「你是上天賜給我最珍貴的寶藏,我要你為我生兒育女。你已經成為我的一部分,我要把我的一切全都給你……」他一面低語,一面試著讓自已的吻溫柔一些,試著不去吵醒她,但還是弄醒了她。

  伊暖欣睜開那雙淚水迷離、神情若醉的眸子,輕輕歎息了一聲,同時瓦解了邾理的自制力。

  他的嘴飢渴地搜尋著,雙手狂烈地愛撫著她的乳房,感覺它們挺了起來;他緊緊地摟住她的腰,技巧地用舌頭舔著那粉紅的蓓蕾。

  伊暖欣這時才悠悠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想起了剛才的疼痛,她用力地想推開他,但是她愈掙扎,邾理摟得愈緊。

  「不必怕,我會很溫柔的。」他雙手捧住她的臉龐,以深長而柔情蜜意的吻紓解她的不安和疼痛。

  「邾理?」一股驟升的奇妙感使她身軀緊繃,雙臂忍不住緊攀他的頸項。

  「不必怕,我的愛。」邾理讓心醉神迷的浪潮一波波淹沒她,帶領她馳向燦爛的天空、共赴愛的天堂,也讓她真正體驗由小女孩轉變成女人的喜悅……

  伊家一片愁雲慘霧。

  伊達仁才下葬,李杏怡已吵著要分家產。由於伊達仁生前並沒有立下遺囑,

  伊家的財產幾乎讓李杏怡瓜分了一大半。

  伊承諭原本不愛說話的個性更加地沉默了。

  伊承諺看著父親的遺相,再看看鋼琴上一家人的合照,忍不住紅了眼眶。

  「暖欣,你到底在哪裡?爸爸的最後一面,你也沒有見到,你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回來?」他悲慟地對著照片中的伊暖欣喃喃念著:「快回來吧!暖欣,我們已經失去爸爸了,我們不能再忍受失去你。如果你聽得到或感應得到二哥在叫你,你就快回來吧!」

  「承諺!」蘇長賢聽得鼻子一陣酸楚。

  「現在我寧可相信郎嬤嬤的話。暖欣會回來的,我相信她一定會回來的。」伊承諺的淚水由眼角滑落。

  蘇長賢雙手按住他的肩,久久不能自已。

  是的!暖欣會回來的。不管是他或是伊家兩兄弟對她的思念和呼喚,她應該都會感應得到的,是不是?

  這是無解的答案,但他們心中仍然抱著很大的希望。

  有希望總是很好的,對不對?

  很奇怪的是經過那次的溫存,伊暖欣已經好些天沒見到邾理。後來透過瑪蘭,她才知道因為巴契族和阿登族發生糾紛而戰了起來,邾理帶著兵馬為他們兩族作調解。

  其實他不在,她應該覺得自在些,可是她卻覺得怪怪的,一種連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感覺佔滿心中。

  雖然她仍被禁足,可是瑪蘭每天還是陪她到湖邊去。

  到湖邊成了她最高興的事了。

  她百般無聊的用腳尖在湖面畫著圈圈,當那陣陣漣漪漸漸消失時,她看見湖水中倒映著邾理的臉孔。

  他回來了!她的心跳加快,不能置信地眨著雙眼。

  「吾愛!」真的是他。

  她不敢回頭,因為她知道他那一雙炯炯發亮的眼神正盯著她。

  「吾愛!」邾理輕輕的將雙手伏在她的肩頭,像電極般簡直要震碎她整個人、整個靈魂。

  她緩緩回過頭,輕啟雙唇,還沒有說話,他已吻住她的嘴,強力的吸吮她、咬噬她,柔軟的舌尖深深探索著她。

  她先是一陣下意識的反抗,但沒多久她就在他的愛撫下融化了。她臉上瀰漫著迷醉的表情,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撫摸他的後頸和寬闊的肩膀。

  他突然抱起她,把她放在湖邊的草地上——她嬌羞的閉上眼簾,臉靨嬌紅。

  邾理的雙眼炯炯生輝,開始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視線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嘴角往上揚了揚。

  他終於找到留住她的好方法了。

  只要讓她有了他的孩子,她便會留在他的身邊,生生世世。

  「邾理!」伊暖欣覺得整個身子都在脹痛,需要解放。

  邾理將她的臉捧在手心,深深的注視她。「說你要我。」

  伊暖欣咬著唇,睜大雙眼。

  「說!」他霸道地在她耳邊呢喃。

  「我——」她的話再度被他的熱吻給吞沒。

  邾理的吻猶如春風拂過她身上每一寸肌膚,當他用舌尖輕舔她胸口的蓓蕾時,她的呼吸也跟著轉為急促。

  「我……要……你……」她的話點燃邾理體內情慾的火種,帶著她遨遊到天際。

  伊暖欣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想起湖邊邾理一遍又一遍愛她的情景,她連忙用雙手蒙住自己發燙的臉。

  哦!老天!只要想起自己狂野般的響應,真是又羞又慚,她竟如此渴望邾理愛她。

  一陣腳步聲傳來,伊暖欣連忙躲到毛毯底下去。她可不希望看見邾理的嘲弄。

  「小姐,你醒了嗎?」還好是瑪蘭。

  伊暖欣探頭起身,毛毯馬上往下滑,她發現自已竟是一絲不掛,連忙把毛毯又拉回來。

  「少主要我為你更衣。」瑪蘭的表情十分曖昧,顯然早己知道她和邾理之間的親密關係了。

  侍女將衣服和飾品放到一旁,伊暖欣才發現衣服似乎是全新的,而且那些飾品也是她從未見過的。

  「今晚少主要在大廳宴請阿登族的少主,而且巴夏族族長和夫人也會來,所以少主特別交代要我為你好好打扮。」瑪蘭一邊說,一邊著手為她更衣。

  「不!我不要去。」她搖頭拒絕。

  這種大場面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付,而且什麼阿登族、巴夏族的她全部不認識,她才不想讓別人當她是怪物般的品頭論足。

  「小姐,請別為難我,少主的命令我無法違抗。」

  「瑪蘭,你可以告訴邾理說我人不舒服,我——」

  「小姐,你哪裡不舒服?我去叫巫醫來給你瞧瞧。」瑪蘭一聽到她說不舒服,緊張得要命。

  伊暖欣歎了口氣。自己只不過是隨口說說,就讓瑪蘭緊張成這樣,要是邾理知道了,豈不天下大亂?

  算了!看來她也只有妥協的份了。

  當瑪蘭為她打扮好時,在場的侍女們莫不發出一陣陣驚歎。

  一身純白衣服,讓她如同一朵純潔的白蓮,而戴在她額頭上的綠寶石頭飾,搭配著胸前的項鏈,又讓她彷彿森林中的仙子。

  當她步入大廳時,所有人的眼光全投射在她的身上,全場鴉雀無聲。她那青春細嫩、出塵的美,攫獲住每一個人的視線。

  邾理臉上漾著驕傲的神采,拍拍自己身邊的空位,示意她坐到他身旁。

  正當伊暖欣緩步走向他時,沙月突然阻止她。

  「你沒有資格坐那個位置!」

  「沙月!」卡爾巴簡直為女兒的行為捏把冷汗。

  「誰敢說她沒資格。」邾理站了起來走向伊暖欣,輕摟著她的柳腰,驕傲地宣佈:「她是巴夏族失蹤已久的苡荏公主,也就是我的妻子。」

  這句話頓時讓伊暖欣感到天搖地動,腦海中不斷浮現郎嬤嬤的話

  你前世是位公主……

  天哪!這可是真的?在場的人開始交頭接耳談論起來。

  巴夏族族長利大人驚訝得久久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女孩就是他們失蹤已久的女兒?

  「我不相信!」沙月發狂似地叫了起來。「誰可以證明她是苡荏公主?」

  邾理將伊暖欣帶到巴夏族族長面前,說道:「您可還記得苡荏公主有什麼特徵?」

  「女兒是我們的,我們怎麼會不記得?」巴夏族族長夫人紅著雙眼,走到伊暖欣身邊打量著她,「苡荏在生下來,右肩上就有一個弦月形的胎記,她也是山神艾達賜給我們的女兒。」

  什麼苡荏公主?什麼山神艾達之女?伊暖欣已經聽得腦子轟隆作響。

  她右肩上的弦月形胎記是從小就有的,難道苡荏公主也有跟她一模一樣的胎記?

  驀然,邾理將她右肩上的衣服扯開來,露出了弦月形的胎記。

  「上天!她真的是我們的苡荏!」巴夏族族長利大人高興得張開手臂要抱她。

  「不!我不是!我不是,我是伊暖欣。」她連連後退了好幾步,這突如其來發生的事嚇壞了她,她不斷地反駁著:「我是伊暖欣!我是伊暖欣!」

  「不,你是我們的女兒。山神可憐我們十多年來的祈求,終於把你又還給我們了。」

  上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伊暖欣已被眼前所有的一切弄得快神經錯亂了。她不能置倍地看著每一個人,慢慢地感到一切都變得很模糊,整個房子開始旋轉、旋轉,突然轟地一下全黑了……

  伊暖欣悠悠醒轉之後,映入眼簾的是瑪蘭焦慮的臉。

  「公主,你終於醒了。」瑪蘭正在為她冷敷。

  「公主?」她睜大眼睛喃喃念著,回想起在大廳所發生的一切。

  「其實我、巫醫還有少主早就發現你的身份,只是少主吩咐我們不得張揚。現在終於讓你認租歸宗,恢後你真正的身份了。」

  認租歸宗?伊暖欣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她真正的身份又是什麼?苡荏公主?山神艾達之女?

  有誰能證明她不是苡荏,她是生在台灣、一九九三年的伊暖欣?有誰能為她證明?

  「公主!」瑪蘭被她反常的舉動給嚇了一大跳。

  「我不是苡荏公主,也不是山神艾達之女,我只是個普通人,我叫伊暖欣。」她苦笑道:「你一定以為我瘋了,但是我沒有瘋。我無緣無故讓一面鏡子帶到這裡來,什麼時候可以回去也不知道,現在又莫名其妙地被指認為巴夏族的苡荏公主,我真的是完了。」她說了一大堆瑪蘭似懂非懂的話。

  「公主,你是山神艾達之女。自從你失蹤以後,很多人都這麼說,而且你肩上弦月形的胎記就是最佳的證明。只有你才有資格當哈撒族的夫人。」

  天哪!伊暖欣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

  不管她如何說,總是沒有人願意相信她的話。現在除非找到郎嬤嬤給她的鏡子,否則她真的就要在此當苡荏公主或山神之女,甚至是哈撒族的夫人——想到這裡,她的呼吸開始急促,心跳也加快。

  她已經是邾理的人了。當邾理激烈的愛傳至她的身體時,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接受,甚至她發現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她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讓邾理漸漸侵入心中,甚至超過她對長賢的情感。

  不!這是不可能的!她雙手掩面無聲地哭泣。

  她來自台灣,來自一九九三,她不要被遺棄在這兒。只是當自己回到了台灣或是回到了一九九三,真的可以把在這兒發生的一切都給遺忘嗎?她內心混亂得理不出一點頭緒。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心慌意亂地捉住瑪蘭的手臂說道:「我不要一直留在這裡,我想念我的家人還有長賢,可是我又害怕回去,因為……因為……」她不敢把對邾理的感情說出來。

  「公主!」瑪蘭忽然雙腳一彎跪了下去,請求地說:「你一定要留下來。山神艾達再度將你賜回凡間、賜回少主的身邊,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留下來。少主是那麼那麼愛你,如果你離開,少主一定會很痛苦的,難道你真的忍心見少主痛苦嗎?」

  「瑪蘭,你說什麼?」她傻住了,她以為——

  「公主,你難道還不明白少主對你的愛嗎?」

  「你說邾理他……他愛我?」她不能置信,心中小鹿亂撞。

  「這是哈撒族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呀!」瑪蘭一臉的理所當然。「從少主帶你回來的第一天起,就看得出來他對你有多小心、多掛念,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有過的。而且他很重視你,自從帶你回來後,他就變了一個人。」

  「什麼意思?」

  「因為在我們族裡,族長就算是三妻四妾都是被允許的,但是少主從來就不會亂來。所以如果他不喜歡你,就不會和你發生關係。」

  伊暖欣羞得滿臉通紅。

  「少主是我一手帶大的,老夫人很早就去逝了,他就像我自已的孩子一樣,他的性情和脾氣我最清楚。你一定要答應我,不要離開少主。」她真心的懇求道:「公主,求你答應瑪蘭,求求你。」

  「瑪蘭,你別這樣。」伊暖欣想要扶起她。

  「如果公主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她執意的。

  「瑪蘭,你不要為難我,我……」

  「公主,難道你不愛少主嗎?你感覺不到少主對你的感情和用心嗎?」

  她不愛邾理嗎?伊暖欣一遍又一周的們心自問。

  如果不愛他,她不會心甘情願把自己給了他。而且從邾理對她的種種一切,印證了瑪蘭所說的每一句話,他是愛她的——愛得教她害怕,愛得救她迷惘,愛得讓她不可自拔。

  「瑪蘭,你起來吧!」

  「公主——」

  「我答應你,我不會離開邾理的。」她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回去了。

  「謝謝你,公主。」瑪蘭眼中浮起喜悅的淚光。

  她們說的每一句話,都被邾理聽得一清二楚。

  當伊暖欣說出那句「我不會離開」時,要不是他極力的克制自己,恐怕真會衝進去緊緊地抱住她、吻她、愛她。

  他終於留住她了,是不是?感謝山神艾達!

  當伊暖欣被證明是巴夏族失蹤已久的苡荏公主時,不僅是巴夏族全族歡欣鼓舞,就連哈撒族也是如此。

  雖然伊暖欣的外表和當年失踩的苡荏公主完全不一樣,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因為他們確信伊暖欣是山神艾達之女,是山神艾達重新賜回凡間的仙女,所以不管是巴夏族或哈撒族都對伊暖欣更加崇敬。

  巴夏族族長也正式向哈撒旅者族長重提當年定下的婚約。而老族長沙夏早已看出自己兒子的心意,馬上允諾。

  依照習俗,在伊暖欣還沒嫁給邾理之前,她必須回到巴夏族,等待邾理前來迎娶。

  但邾理說什麼也不答應讓她回到巴夏族,任誰說破了嘴都起不了作用。因此,若族長只得和巴夏族族長商量,將婚期定在三天後。

  「邾理,三天後苡荏公主就會回到我們哈撒族裡,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老族長勸著他。

  「不要說三天,就算是三個鐘頭我都不會答應的。」他十分固執。

  上一次,他為了排解阿登族和巴契族的糾紛,已嘗盡相思之苦,他發過誓,以後無論如何都要把暖欣帶在身擾。

  「邾理!」老族長不得不擺出父親的權威,設法讓自己的兒子妥協。「雖然你已是哈撒族族長,但是你的婚事還是得聽從我的安排,明天苡荏必須回巴夏族,三天後你再前去迎娶,聽懂了沒有?」說完他掉頭就離去,讓邾理根本沒有反對的餘地。

  三天……邾理一拳重重地擊在牆壁上。這將會是個如何難熬的日子?他如何放得下心把苡荏交到別人的手中?

  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心裡忐忑不安,好像有什麼事即將發生……

SOGO榮譽會員

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4-20 19:30:41 |只看該作者

6

  沙月一聽到邾理三天後將要迎娶伊暖欣,她簡直抓狂了。

  屋內沒有一樣東西是完整的,她摔著所有的東西出氣,但是仍無法洩憤。

  多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會是邾理的妻子、是哈撒族的夫人,可是現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就單憑肩上的弦月形胎記便認定伊暖欣是巴夏族的公主、山神艾達之女。這口氣,教她如何嚥得下去?叫她的臉以後往哪裡擺?

  伊暖欣,去死吧!她恨不得能拿把刀殺了她。

  但是沙月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機會。

  因為以邾理對伊暖欣的保護,外人根本不可能靠近得了,就連坦伊都被拒在外,她就更不可能了。

  難道真的要眼巴巴看著所愛的邾理娶伊暖欣?將族長夫人的寶座拱手讓給那個女人?

  「沙月!」卡爾巴看得出自己女兒的痛苦。

  「達達!」沙月奔到他懷中,委屈地哭了起來。

  卡爾巴摟著女兒,心疼地歎了口氣。

  「我不服氣。我哪一點比不上那個野女人?」她捶胸頓足的。

  「沙月,你必須認命!誰教她是巴夏族的公主。」

  「公主?」沙月尖叫起來,「只有傻子才會相信她是公主。她不是,她只不過是邾理從外頭撿回來的野女人……」

  啪!一巴掌落在她的臉上。

  「達達,你打我?」她撫著臉,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已的父親。從小到大,她一直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的寶貝,現在為了伊暖欣那個女人,他竟打了她一巴掌。

  「沙月,你聽我說——」他也不想打她,可是她剛才的話要是被別人聽見了,怎麼得了?

  「不!我不聽!我不聽!」沙月發狂地連連後退好幾步。「如果邾理真的娶了那個賤女人,我就不要活了,我就不要活了!」她奪門而出,根本不理會卡爾巴的叫喊。

  卡爾巴握緊了雙拳,後悔自已打了女兒一巴掌。

  沙月的個性和脾氣他太瞭解了,她說得出,一定會做得到。

  她是他的心肝寶貝,他要她幸福,他要她快樂……

  卡爾巴從口袋裡掏出當初在瀑布旁撿到的鏡子,他決定了——也許只有靠這面鏡子,他才可以替沙月挽回失去的幸福。

  伊暖欣撫摸著懷中的兩隻兔子,它們依偎在一起,那種甜美、恩愛的感覺,深深地憾動了她的心靈。

  如果天地萬物都可以成雙成對,就像這對兔子一樣,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那該有多好?

  她已經知道巴夏族族長利大人要帶她回巴夏族,三天後邾理再前去將她迎娶回來。公主?多荒謬的一個名詞。

  她是一個二十世紀的普通女子,經由一面鏡子跨越了時空,而成為巴夏族的公主,這如果寫成小說鐵定轟動,不過,發生在她身上……

  「誰?」窗外晃過一個人影打亂了她的思緒。

  她打開窗戶,卻什麼也沒瞧見,只有夜空中的繁星和草叢裡的蛙鳴聲。

  由於她過度沉迷於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草叢後有一對銳利的眸子正緊緊的盯著她。

  伊恩簡直不敢相信,傳說中的山神艾達之女就在自己的眼前。

  那一頭秀髮如同瀑布般披灑在她精緻的臉頰旁,濃密的睫毛在臉龐上無意識地眨動,晶瑩剔透的暉子如同月光下一顆閃亮的珍珠,閃耀著她的美麗。

  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邾理會歸心似箭,為什麼對他的妹妹不肯多看一眼。這個女孩是每個男人的珍愛,就連他也禁不住為她傾心。

  「少主,」他貼身的侍衛洛克輕聲地說道:「我們還是趕快離開,要是被這裡的侍衛發現就不好了。」

  「噓!」伊恩的視線捨不得從伊暖欣的臉上移開,彷彿想把她看個夠。

  突然,一抹笑竟浮上他的唇角……像這樣一個女人,他不只要把她看個夠,他還要把她搶過來。

  「少主!」士雷似乎看出他心底的想法,忍不住擔心起來。

  伊恩一向侵略心就強,對自已喜歡的東西一定想盡辦法得到。像這次,只為了一個女人就和巴契族大動干戈,要不是邾理從中調停,不知道要耗損多大的兵力和死傷才能平息這場戰役。

  對邾理,他心中早已十分不能平衡。他一直想要雄霸整個阿沙拉卡山,現在……其是天助他也!

  如果他能把山神艾達之女搶到手,有了山神艾達的庇佑,阿登族統霸阿沙拉卡山將指日可待。

  而且,他已迫不及待想看邾理失去心愛女人的模樣了。

  「少主!」士雷知道這將又是一場戰役的開始。

  女人!禍水!

  伊暖欣騎在馬背上,身旁跟著巴夏族的大隊人馬。

  微風輕吹,扯動她的衣袂,她用純白的大頭巾把自己娟秀的臉蛋包裡起來。一身純白的衣棠,像珍珠般潔淨光滑,她那罕有的純淨自然之美,一舉手一投足都教人目光流連、無法離去。

  邾理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令她羞怯的垂下眼,臉上飛過一抹紅暈,比天邊的晚霞還紅、還要美。

  「苡荏,我們啟程吧!」巴夏族族長說著。現在每一個人都已經把她當成苡荏了。

  「等一下。」邾理快步至馬前,伸手將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不顧所有人驚訝的眼光,給了她深深一吻。

  「吾愛!」他在她耳邊低語。「這三天將會是如何難熬?教我如何能忍受得了?」

  「邾理!」她輕喚著他的名字。

  如果你有了最鍾愛的人,請你永遠緊緊地擁她在懷裡……他已不記得是誰曾說過這麼一句話,但是他現在的心情正是如此。

  他如何捨得讓她離開他身邊?而且不知為了什麼,他總怕這麼一鬆手,她就會從此離去,永遠失去了她。

  上帝!這是多可怕的想法。他絕不會讓她離去。

  「少主!」卡爾巴走了過來。「天色已不早了,還是讓公主早點起程吧!」

  「告訴我,你是愛我的、你是我的、你不會離開我。快說!」他霸道的抓住她的肩。

  伊暖欣嬌羞地看了他一眼,蜻蜒點水似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雖然只是如此,但已足夠了。

  這一吻代替了她的回答,也酥軟了邾理的心,甜蜜了他的靈魂。

  他依依不捨地將她抱上馬背,看著她的離去。

  三天!很快就會到了,是不是?千萬別出什麼差錯才好。

  他一心只掛念著伊暖欣,卻沒發現一向跟在自己身邊的卡爾巴此時已消失了蹤影;而跟在卡爾巴身後的,是阿登族的伊恩和士雷。

  山區的路並不好走,尤其是漫天的風沙,對伊暖欣而言實在很不好受。

  她騎在馬背上,全身既酸又疼,但卻不好意思說要休息。辛虧巴夏族族長夫人發現她的異樣,連忙叫停。

  「很累是不是?」雖然這個女兒有點陌生,可是她一直很慈祥的對待她,想辦法拉近母女間的感情。

  這一點讓伊暖欣深受感動。

  「苡荏公主!苡荏公主!」卡爾巴的喊叫聲隨著達達的馬蹄傳來。

  「卡爾巴!」八成是邾理不放心,派他來保護她的。

  「苡荏公主,」卡爾巴躍下馬。「少主吩咐我帶一樣東西給你。」

  「什麼東西?」她實在不知道邾理有什麼東西要給她。

  當卡爾巴把鏡子遞到她面前時,她整個人只覺得一陣暈眩。

  是鏡子!郎嬤嬤給她的鏡子。伊暖欣不敢置信地看著卡爾巴手上的鏡子。

  「你說這是少主要給我的?」她顫抖著聲音。

  原來這面鏡子早就在邾理手中,但是他卻遲遲不肯還給她。而現在,他卻又把它還給她,這是為什麼?

  難道他——

  她伸出手將鏡子接了過來,只是輕輕地一碰觸,一股電流迅速竄遍她全身上下。就在一剎那間,風雲驟變,漫天風沙,驚呼聲和馬嘶聲劃過了天際……

  陳姿伶站在蘇長賢家門口,一隻手在電鈴前上上下下,掙扎徘徊了很久。見了面要怎麼開口?告訴他,她是關心伊承諺而來,他可會相信?

  他當然不會相信,因為如果她真是為了伊承諺而來,她該按的是伊家的門鈴而不是他家的門鈴。

  想想,她還是決定算了。

  正當她轉身準備離去時,蘇家的大門打開了,蘇長賢走了出來。

  「陳姿伶?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叫住她。

  「喔!我跟我父親到台南來辦事,順便過來看看伊承諺。他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大家都很關心他。」她心裡狂跳著。不知為什麼只要一面對他,她整個人就全不對勁了。

  「承諺應該熬得過去的。明天我會陪他們兄弟倆一塊兒回學校。」他淡淡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了。」一見到他的笑,她整顆心更跳得沒有規律。

  鎮定點!千萬鎮定點!

  「陳姿伶,你急著趕回去嗎?」

  「嗯,是……不是。」上帝!她怎麼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好了?

  「到底是還是不是?」蘇長賢凝視著她。

  再傻再呆,他也看得出她的異常是為了什麼。其實他早就知道陳姿伶在偷偷的喜歡著自己,只是——他的心中除了伊暖欣,再也無法容得下另一個女孩子。為什麼上天總愛如此捉弄人?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伊暖欣的思念與日俱增。他知道,這輩子除了伊暖欣,他是不會再輕易愛上另一個女孩,所以——他只有對陳姿伶感到抱歉。

  「有時間嗎?陪我到一個地方去,好不好?」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陳姿伶還會說「不」嗎?

  不要說陪他到一個地方,就算陪他上刀山下油鍋,她都願意。

  明知道這份感情即使強求得來,也只會是痛苦、會傷人,但是愛一個人永遠是盲目的;永遠沒有理智的。她的這份感情可以打動天地,卻無法打動他,但她還是不後悔。

  蘇長賢帶著她來到郎嬤嬤的住處。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見到郎嬤嬤,現在才知道她臥病在床。

  郎嬤嬤似乎已經感覺到他會來找她。

  「孩子,我有話要告訴你。」她親切地拉著他的手。

  「郎嬤嬤,你的手為什麼這麼冰冷?」蘇長賢摸摸她的額頭,頓時一陣心驚,郎嬤嬤的體溫冰得幾乎沒有溫度。

  「你別管我了。我知道自己大限已到,非走不可,但是在我臨走前,我一定要把話告訴你。」她看了他身邊的陳姿伶一眼,浮起個欣慰的笑容。「你是個好孩子!人的緣分固然重要,但是有緣無分一樣強求不得。你一定記住我的話,多注意自己身邊的人,千萬別辜負了好女孩的一片癡心。」

  陳姿伶滿臉紅暈,她沒想到這個老婦人竟能如此看透人心。

  偏偏蘇長賢卻一句也沒聽懂似的。

  「郎嬤嬤,你別說了,我還是送你到醫院去吧!」他著急地。

  郎嬤嬤拍拍他的手,眼角沁出淚水。「在這個世上沒有人像你這麼關心我,現在我真的很高興、很滿足,但是我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留下了。」

  「郎嬤嬤!」

  「孩子,如果伊家那個小姑娘回來了,你一定要讓她回去,千萬別強留她,否則她不會有未來。只有在前世,才有屬於她的幸福。」

  「不!我不相信!」

  「孩子,這對你或許是殘酷了些,不過為了她好,你千萬別做傻事,否則你會永遠的失去她。」郎嬤嬤的呼吸變得十分急促,彷彿空氣稀薄得無法滿足她。

  「蘇長賢,我們必須載她去醫院」

  「好孩子!」郎嬤嬤伸出手握住陳姿伶的手,再把她的手交到蘇長賢的手中,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她才是你宿命中的女孩,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一定要——記住。」說完,她雙眼閉上,帶著一抹笑,彷彿沉睡過去。

  「郎嬤嬤?」他們兩個被她給嚇愣了。

  「你們別叫她,她已經走了。」門口走進一個陌生男人,他走到郎嬤嬤身邊,將她抱了起來。

  「你是誰?你要把郎嬤嬤帶到什麼地方去?」蘇長賢問。

  「你別管我是誰。她從哪裡來,我就帶她回哪裡去。」男人來得悄然,走時也無聲無息。

  當他們追出去時,根本沒有看見那個人的蹤影。

  他們都不相倍有人可以如此健步如飛,就算他可以,那他身上還背著郎嬤嬤呀,行動也不可能如此快速。

  正當他們感到疑惑時,有個婦人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

  「蘇少爺,你們在看什麼?」叫他們的婦人是伊家的老傭黃媽。

  「黃媽,你怎麼會來這裡?」

  「是二少爺叫我出來找你的。因為剛才警察局打電話來,說在安平港邊發現有個女孩昏倒,很像是我們家小姐。」

  「暖欣?你是說——」

  「大少爺和二少爺已經趕到警察局去了,你也快去吧!」黃媽催促著。

  「好!我馬上去。」他的心簡直雀躍得要飛上天了,完全忘記身邊還有個陳姿伶,急急地就跑開去

  一陣悵然、失落滑過陳姿伶的心底。

  在他的心中,她一點地位也沒有,是不是?現在伊暖欣回來了,那她更是沒有希望了!

  心中的酸楚讓她真想痛哭一場,但她還是忍住了。

  「這位小姐,你是——」黃媽打量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子。

  「我是陳姿伶,是蘇長賢和伊承諺大學裡的同學。」她吸吸鼻子,自我介紹。

  「陳小姐!」黃媽懷疑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和蘇少爺來這兒做什麼?」

  「我們來找郎嬤嬤。」她把剛才的事告訴黃媽。

  「郎嬤嬤?」黃媽臉上的血色盡失,聲音發抖道:「你們不知道郎嬤嬤她……三天前已失足落到海裡去了嗎?」

  「怎麼可能?剛才郎嬤嬤還跟我們說了不少話,難道——」陳姿伶的臉色萎時也變得慘白。

  三個大男孩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著伊暖欣,深怕一眨眼,她又會像變魔術一般變不見了。

  林英平為地做了仔細的診察後,示意伊承諭到外頭說話。

  「林叔叔,是不是我妹妹她……」

  「別緊張,承諭。」林英平一直是伊達仁的好朋友,他對伊家發生的一連串奇怪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滿月酒的當晚他也在場,所以他對伊暖欣可以平安歸來也感到十分高興,只是——

  「承諭,你是伊家的長子,你父親去逝後,伊家大大小小的事全落在你的肩上,所以有些事我必須告訴你,你最好要有心裡準備。」

  上帝!千萬別再出什麼差錯才好。他們已經失去了父親,唯一的妹妹才好不容易找回來,可別再旁生枝節了。

  「承諭,我懷疑暖欣她——」

  「她到底怎麼樣了?」

  「她好像懷孕了。」林其平的話猶如投下一顆炸彈,炸得伊承諭腦子嗡嗡作響。

  最壞的想法他都想過了,獨獨沒想到竟會是如此。暖欣失蹤了兩個多月,現在找到了,卻發現她居然懷孕了?!上天到底在對伊家開什麼玩笑?

  「你千萬要鎮定,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等暖欣醒過來,問個清楚再說。」林其平拍拍他的肩。

  伊承論苦楚地點點頭。事到如今,也只有等暖欣醒過來,才可能知道這兩個月來她到底去了哪裡?還有,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一切就只有伊暖欣才知道其正的答案。

  「小乖,小乖,你醒醒。」

  是誰在叫她?長賢嗎?

  伊暖欣在蘇長賢的呼喚中醒來,她眨眨眼,難以相信地看著三張焦急的臉。

  「感謝上帝!暖欣,你終於醒了。」伊承諺高興地握住她的手,喜悅的笑容點亮他俊挺的臉。

  「大哥,二哥,長賢。」她舔舔乾燥而龜裂的唇,有點虛弱地叫著。

  「小乖,喝點水。」蘇長賢倒了杯溫水,溫柔地撐起她,把杯子湊到她唇邊。「林叔叔說,你除了虛弱了一些,並沒有什麼外傷。」

  清水如罕見的甘霖,滋潤了她焦乾的喉嚨。

  「外傷?什麼外傷?」她喝完水後躺回枕頭,才發覺自己全身酸痛不已,彷彿從十層樓摔下來似的,而且也感到虛弱。

  「暖欣,你別怕。」伊承諭坐到床沿,以最溫柔的聲音向她道:「告訴大哥,這兩個月來你上哪裡去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哥!」伊暖欣叫道。

  怎麼大哥的話她一句也沒聽懂?兩個月?神經錯亂了!她只不過睡了一覺,怎麼會扯到兩個月呢?

  「暖欣,你知不知道這兩個月來,你把我們給急死了,如果你早些日子回來,也許你可以——」

  「可以怎樣?」她看著一臉古里古怪的伊承諺。

  「承諺!」蘇長賢試著阻止他。

  「這件事遲早都得讓她知道的。」

  「到底什麼事?」直覺告訴她有著不祥的預兆。

  「爸爸已經去世了。」

  「不!」她發狂似地揪住伊承諺的衣襟,瘋狂地喊著:「這不是真的,是不是?我叫你一聲二哥,我保證以後不調皮、不搗蛋,我會很乖、很聽話,你別這樣嚇我,求求你。」

  「小乖!」蘇長賢將她的手反握在手中。

  「長賢!你說,二哥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她轉向蘇長賢。

  「小乖,這是真的,伊伯伯已經去世了。你失蹤這兩個月來,發生了不少的事。」蘇長賢把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一一說給她聽。

  「怎麼會這樣?」她瞪著雙眼,淚水泊泊流個不停。

  她只不過睡了一覺,怎麼醒來以後人事全非?

  難道她真的失蹤了兩個月?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如果她真的失蹤了兩個月,那她到底上哪裡去了?為什麼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個究竟?為什麼?

  「暖欣,告訴大哥,這些日子你究竟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我們一直找不到你?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伊承諭還不敢把她懷孕的事說出來。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她抱著頭痛哭流涕。「為什麼會這樣?我什麼也記不得了。」

  伊承諭怕她太激動會影響身體,於是招來護士。在服用了鎮定劑之後,伊暖欣才緩緩地昏睡過去。

  三個大男孩你看我、我看你,臉上凝重的表情使病房內的空氣也變得沉悶起來,幾乎使人透不過氣。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伊承諺首先打破沉默。

  為什麼?這是很有意思的三個字,但是當它沒有答案時,卻是教人頭痛的一句話。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伊承諭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把暖欣懷孕的事說出來,否則他一個人地無法解決這麼一件棘手的事。

  伊承諺心裡百發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去面對更糟的事。

  「剛才林叔叔告訴我,暖欣懷孕了。」伊承諭這句話讓伊承彥和蘇長賢當場目瞪口呆。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伊承諺的拳頭重重地落在牆上。

  「承彥,你別這樣子,小心把暖欣給吵醒。」還是蘇長賢冷靜。

  「是哪個混蛋欺負了她?如果讓我知道,我一定殺了他!」

  「承諺,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怎樣幫助暖欣熬過去。」伊承諭緊握住妹妹的手,喃喃低語道:「暖欣,一切有大哥,大哥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伊暖欣抬頭看著院子裡已經發出新芽的老樹,春陽溫暖地照在她身上,卻溫暖不了她冰涼的心。

  她實在想不透,為什麼自己只覺得睡了一覺,可是醒來卻什麼事都不一樣了。

  她甚至連父親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這種喪親之痛,讓她整個人急速地憔悴。

  子欲養而親不在呀!

  問題是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兩個月來的記憶是一片空白。

  「小姐,你怎麼跑出來了?」黃媽關心地為她披件外套。

  黃媽在伊家幫傭已有好長一段時間,對這三個孩子她都視如己出,尤其最是疼愛伊暖欣。

  「小姐,我煮了你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清蒸鱈魚,我們去吃飯吧!」

  「我不餓。」她深吸了口氣,強忍下那股反胃的感覺。

  從醫院回來以後,她已經好幾天覺得怪怪的,只要聞到帶點腥味的東西就會反胃。她一定是生病了。

  但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她不想再讓別人為她操心。

  「小姐,你一定要多吃點東西,你看你已瘦得皮包骨,而且你這樣對自己還、有肚子裡——」黃媽猛地掩住嘴不敢再說下去。

  承諭千交代萬交代不能讓暖欣知道這件事,現在……都怪自己說溜了嘴。

  「黃媽,你說我肚子裡怎麼樣了?」她就知道自己的身體一定出了毛病。

  「沒什麼,我只是怕你營養不夠,會影響腸胃的。」黃媽並不擅於撒謊,而且每次一撒謊她臉色就會發紅,根本逃不過伊暖欣的眼睛。

  「黃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沒有。」

  「黃媽?」

  「小姐,你別逼我,大少爺交代這件事不能讓你知道。」她急得額頭直冒汗。

  「好!我不逼你,我直接上台北問大哥。」

  「小姐——」黃媽緊緊扣住她的手。「你別再到處亂跑了,如果你再失蹤,那我怎麼跟大少爺和二少爺交代?」

  「好,我不亂跑。」她直視著黃媽,「可是我要知道大哥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

  「小姐,你這不是為難我嗎?」黃媽左右為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如果你不說,我就只有去問大哥——」

  「好,好,我說。」黃媽豁出去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你一定要冷靜。」

  「好!」她一口答應。

  「你……你懷孕了。」

  伊暖欣像失了魂般呆立著,烏黑的眸子滿佈震驚。

  「小姐……」

  伊暖欣無法思考,全身僵硬,甚至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她整個腦子像剛飛過一架轟炸機似的,一片哄亂……

  「小姐!小姐!」黃媽搖著她的肩,試著叫醒她。「你別嚇我啊!小姐。」

  淚水像洩了洪似地奔落而下。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她咆哮著衝進屋內,眼前只見黑壓壓一片,這次她真的昏了過去……

SOGO榮譽會員

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4-20 19:31:09 |只看該作者

7

  阿沙拉卡山。

  苡荏公主失蹤了。

  在一陣龍卷狂暴的風沙中,她再度神秘的失蹤。

  不管哈撒族成巴夏族動用了多少人馬,把整座山幾乎快給翻過來,仍不見她的蹤影。

  山神艾達動怒了,所以再次接回他的愛女。這種謠傳在阿沙拉卡山四處遍傳著。

  卡爾巴在經歷了這麼奇詭的事件以後,整個人變得恍恍惚惚的。除了他自己根本沒有人知道,伊暖欣的神秘失蹤是因為他拿了一面鏡子給她,而他一直認為自已觸怒了山神文達,可能會遭到懲罰,所以每天處於不安和驚惶之中而病倒了。

  但對沙月而言,伊暖欣的失蹤是她最高興的事。

  只要伊暖欣一天不出現,甚至永永遠遠不出現,那麼邾理將會回到她的身邊,而哈撒族族長大人的寶座便誰也無法搶走。

  「出去!通通給我出去!」邾理像顆定時炸彈似的,只要一不小心便會引爆。

  瑪蘭既擔心又害怕地走到他身旁。

  連續幾天,邾理像抓了狂似的到處尋找伊暖欣,雙眼因沒有好好睡過一覺而佈滿血絲,臉上儘是疲憊、樵悴,看得她好不心疼。

  「少主,你就算不休息也要吃點東西,再這樣下去,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會受不了的……」

  「瑪蘭!」他緊緊捉住她的雙臂,緊繃而痛苦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會難過。

  「你告訴我,她是不是真的被艾達接回去了?她是不是永永遠遠地離開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瑪蘭咬著唇、紅著雙眼,她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邾理就像她的兒子,她不想見他如此痛苦,但卻沒有一點辦法,只能半哄半勸地說:「少主,我相信你對苡荏公主的愛一定可以感動山神艾達的,她會把公主再賜回凡間,賜回你的身邊的。」

  「那要多久?一個月?一年?還是十年?」他眼中儘是茫然與黯淡。

  「少主——」瑪蘭只覺得喉頭一熱,有股落淚的衝動。

  邪理的這般深情與癡心,天若知曉天亦哭,難道山神艾達就這麼鐵石心腸、不為所動嗎?

  「瑪蘭,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他瘖啞著聲音,喉結上上下下的。一直到瑪蘭離去後,一股酸熱冒了上去,直衝腦門、直達眼眶。

  伊暖欣的影子在他眼前模糊地晃動著:她的笑,她的淚,她的怒……

  「吾愛!求求你快回到我身邊,如果你能聽到我的呼喚,就快回來吧!」他仰起頭,讓那股熱流倒流回到心內。

  伊暖欣渾身像被重擊了似地顫動了一下,她一雙大眼睛睜得好大、好大。

  恍惚中,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喚她……不!她幾乎可以確定的確有人在呼喚她,那個聲音似遙遠、似熟悉……

  「小姐!」黃媽推門看見她醒來,連忙把手中的牛奶端到她面前。「你喝點東西吧!不只是為了你好,也為了你肚子裡的孩子。」

  「孩——子。」她喃喃地念道。「我肚子裡的孩子?」

  「小姐!」黃媽急得頭髮都快發白了。「你別這樣子,你這樣子看得我心裡好難過。」

  門鈴急促地響起。

  黃媽知道一定是伊承諭接到她的電話,從台北趕回來了。但沒想到回來的竟是蘇長賢和伊承諺。

  「大少爺呢?」

  「大哥有課走不開,暖欣怎麼了?」伊承諺一邊走人屋內,一邊迫不及待地問。

  「二少爺,都是我多嘴,都怪我多嘴。」她不斷地自責。

  「黃媽,你別這樣,有什麼事說出來,都可以解決的。」在蘇長賢的心裡也有了最壞的打算。

  「我不小心說溜了嘴,讓小姐知道她懷孕的事了。」

  紙畢竟是包不住火的。

  蘇長賢和伊承諺對看一眼,硬著頭皮走進伊暖欣的房間。

  伊暖欣站在陽台上,風吹動她的長髮,她猶似兩潭深水般的黑眸正望著天際的那一端。

  不知為什麼,在她腦海裡的某個角落似乎有一段回憶,在她心靈深處似乎有個聲音不斷地呼喚著她——

  吾愛!吾愛!吾……

  誰?你是誰?到底是誰在呼喚著她?

  伊暖欣雙手緊緊地揪著胸口的衣襟,只覺得那呼喚愈來愈急促,她的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臉上蒼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

  蘇長賢見她身子搖晃了一下,連忙抱住她。「小乖,你怎麼了?」

  「有……人在……叫我。」她胸口有股沸騰的火焰,燒得她五臟六腕都疼了起來。

  「小乖!」蘇長賢緊緊握住她的雙手,才發現她的手竟冰冷得駭人。

  「是誰?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你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她哭叫著,心中那股不知名的痛苦全湧了上來,使她不停地劇烈顫抖著。

  蘇長賢和伊承諺對望了一眼,眼中的複雜是外人不能瞭解的,但是他們彼此的心底十分清楚。

  伊暖欣口中的人一定存在,而且存在在她失蹤的這段日子裡,甚至……蘇長賢倒抽口冷氣,他甚至懷疑暖欣肚子裡的孩子跟這個人有絕對的關係。

  「暖欣!」伊承諺看著自己的妹妹,心中百感交集。「什麼事都有我和大哥在,你不要害怕。」

  「二哥,我是不是真的懷孕了?」她惶恐地問。

  蘇長賢一咬牙,是該把所有事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小乖,孩子是我的,我們結婚吧!」蘇長賢出其不意地蹦出這句話來。

  伊暖欣淒然地給了他一個微笑。

  他真是個善良的好男孩。從小她就喜歡他,一直夢想有一天與他攜手走向紅毯的那一端,白首到老,只是……這將是一個永遠也不可能成真的夢了。

  「長賢,你不用騙我了,孩子不是你的,我心裡很清楚。」她說得十分篤定,好像……

  「暖欣,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她把眼光再度投向天邊的那一端,搖搖頭。要是她能想起什麼,她也不必如此迷憫、如此痛苦。

  一時間,一股熱烘烘的東西在她喉閒升起,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很奇妙地感覺!她竟有著莫名的喜悅在心頭翻攪。

  「暖欣!」

  「二哥,什麼都不用說了,我一定要留下這個孩子,他是我的。」她不由自主地撫著肚子。

  天啊!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那種奇妙的感覺了。因為一個新生命正在她體內滋長——這是愛,一份深情不移的愛。

  她臉上突然有了燦爛的笑。

  伊承諺不能理解地瞪著她,他想不懂,為什麼她要留下這個孩子?

  但是蘇長賢卻懂。

  伊暖欣的心中已不只有他的存在了,是不是?

  雖然她沒說,但是從她那浸潤在愛中的眼神、那教人震撼炫惑的美,在在告訴他,他將會失去她。

  他再也無法控制胸中那股突發的嫉妒和衝動,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長賢!」她吃驚地看著他。

  「小乖,你是我的,誰也無法從我身邊帶走你。」他克制不住地囈語著:

  「我愛你,這一輩子只愛你。」

  伊暖欣那雙星眸再度溢滿淚水,盈盈欲滴。這句話任誰聽了也會心動、也會心酸。

  只是——她迷惘了。彷彿也曾有個人對她說過相同的話,也如此緊緊地擁住她。

  而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他的影像總是蒙隴不清?為什麼?

  伊恩拿著伊暖欣遺落的頭巾,嗅著頭巾上的芳香……

  「少主!」士雷看著他,皺緊了眉心。

  他們都目睹了那一場驚心動魄的風暴,而伊暖欣就在他們眼睜睜之下消失無蹤,這要不是他們親眼所見,誰也不敢相信。

  這更印證了伊暖欣是山神艾達之女。

  「士雷,把這條頭巾送到邾理的手中,告訴他苡荏公主已被我們發現,請他接她回去,但是只准他自己一個人前來。」他把頭巾遞給了士雷。

  柔軟的頭巾在十雷手中如同燙手山芋。當他找到這條頭巾時,他已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

  在伊恩的心中,有個陰謀正準備展開。

  「少主,你一定要三思——」

  「你懂什麼!快去。」他不悅地看著士雷。「只要我捉住邾理,哈撒族絕不敢跟我起衝突,到時候我就可以讓他們俯首稱臣。說不定山神艾達為了平息這場戰役,還會把它的女兒賜給我呢!」說完,他彷彿已見到勝利一般狂笑了起來。

  士雷眼見自己的勸諫無法被接納,只能悻悻然離去。

  現在,他只希望山神艾達之女可以再度重回凡間,因為唯有她才能平息這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愛情——本就是一場夢吧!

  陳姿伶沒想到這個夢竟讓自己一身狼狽、一身痛楚。當她知道伊暖欣回來之後,就明白自己甚至連夢也沒有資格作了。

  她坐在花園的鞦韆上輕輕地蕩呀蕩,在那已如止水的心中卻蕩漾不起一絲瀝漪:就像個漂亮而沒有靈魂的洋娃娃,雙眸空洞、眉頭深鎖,教人看了不忍。這和前些時候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陳太太看在眼裡,著實又焦慮又心急,卻不知如何是好。

  她知道這全是為了一個叫蘇長賢的男孩子。她曾暗中調查過這個孩子,的確是個條件優秀的男孩,姑且不提家世背景、學歷,光是他的外表和品性就足以讓女孩子為之癡迷。當然自己女兒的條件也不輸給他,兩個人在一起只有四個字

  郎才女貌。

  原以為他們兩人的感情很順利,看看前些日子那雀躍如同白靈鳥的神情,在在都告訴她:女兒已經戀愛了。但是沒想到才這麼短的時間,姿伶竟像一朵燦爛美麗的花在瞬間凋萎,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她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見女兒不吃,她也沒有胃口:見女兒睡不著,她也跟著失眠。天下父母心呀!

  「伶伶!」她喚著陳姿伶的小名。「今天放假,怎麼不出去走走?」

  陳姿伶緩緩地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教人看了想哭。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每個人都懂人世間的情愛是苦楚的、是難的,但是仍擋不住.人們甘願為它而死的癡心。

  「伶伶,要不要叫司機送你到台南?你上次不是說台南有許多古跡挺值得一遊的——」

  「媽!」她從鞦韆上站了起來,「我哪襄也不去,我只想好好的休息,靜一靜。」明知道自己根本靜不下來。

  「伶伶,有什麼事告訴媽媽,好不好?」

  「我沒有事,我很好——」她吸了吸發酸的鼻子,眼眶卻不聽使喚她發熱起來。

  為什麼上天竟如此待她?

  她真恨!恨伊暖欣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易擊潰她好不容易在蘇長賢心中建立起來的地位,她恨伊暖欣為什麼失蹤了還要回來……

  雖說等待是最難受的,但如果是有希望的等待,仍然是種喜悅。可是,現在她連等待的機會也沒有了。

  也許——也許自己應該看破一切,可是情關卻不易看破,如果如此容易,就不會有人為了愛而痛苦。

  痛苦!如此折磨人的痛苦,要待何時才能熬得過去?

  她靠在母親懷中,讓淚水盡情宣洩。

  「哭吧!哭一哭會好一點的。」陳太太拍拍她。

  真的哭一哭就會好一點嗎?真的嗎?

  伊承諭和伊承諺兩兄弟對蘇長賢的提議睜大了眼、張大了口,久久說不出話來。

  「長賢,你不考慮一下?」伊承諺簡直不敢相信。

  「我考慮了很久,只有這樣才是最好的。」他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可是蘇伯伯和蘇媽媽會怎麼想?他們會答應嗎?」伊承諭想得比較遠一點。如果是以前,他絕對會舉雙手贊成蘇長賢的提議,只是現在——

  可能嗎?

  「我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擋的。」蘇長賢斬釘截鐵地說:「我愛小乖,娶她是遲早的事,現在只不過提前而已,是不是?」

  「喂!這不只是提不提前而已,你有沒有想過,暖欣肚子裡的小孩根本不是你的,而且她又不肯拿掉孩於,你真的可以接受?」伊承諺給了他一個「想清楚」的眼神。

  「我尊重小乖的選擇,而且我也願意接納這個孩子。」他說得伊家兩兄弟啞口無言。

  「長賢,不管怎樣,我和承諺都很感謝你如此愛暖欣。如果所有的事都可以重來一遍,那該多好?」伊承諭看著掛在牆上的父親遺照,最堅強的他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紅了雙眼。

  想著以前伊家屋內鬧烘烘的情景,再看看現在四周冷冷清清的景象,誰也料不到伊家會有這麼一天。唉!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現在他只希望三兄妹能平平安安的,除此他不再有任何要求。

  伊暖欣輕輕地掩上房門,靠在門上,身子慢慢地往下滑。她雙膝一屈,將自己的頭埋在膝蓋上和雙手間,無聲的落淚。

  是的!如同伊承諭所說的,如果一切事情都可以重來一遍,那該多好?

  只是天不從人願。

  月光咬潔,滿空的星斗如同精靈的眼晴般頑皮地閃著光芒。

  邾理無心欣賞這麼好的月色,只因他怕觸景傷情。不管走到哪裡、看到什麼,暖欣的影子總會浮在他眼前,彷彿她還在他的身邊。

  明知道相思苦,卻寧可苦相思。心中的相思真的只是一個苦字可以形容得了的嗎?

  他的拳頭像沒了知覺般重重擊在銅柱上,血絲緩緩地由他手中流了下來。

  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不屬於這個年代……

  我要回家!我想念我爸爸、哥哥,還有長賢……

  伊暖欣說過的話,句句像刀劃在邾理早已傷痕纍纍的心上。

  他還是沒能將她留住,是不是?

  他不知道她從哪裡來、又回到哪裡去,但是唯一肯定的是,她一定又回到她一直想回去的「家」、回到她親人的身邊,甚至回到了那個叫長賢的身邊……

  不!他又瘋狂地捶打著銅柱,像在發洩什麼似的。

  他可以讓她回家、回到她親人身邊,但是,他無法忍受她回到那個叫長賢的男子身邊,絕不!

  她只屬於他,沒有人可以帶走她,就像他曾說過的話

  不管她在哪裡,他都一定會追逐到世界的盡頭。

  只是——那股教他無法忍受的頹喪卻猛烈襲擊至心頭。

  沒有人知道,甚至他也無法明白,暖欣到底到哪裡去了?

  他恨死了這種一無所知的情況。雖然傳言鑿鑿,說是山神艾達將她收了回去,但是邾理心中非常明白,伊暖欣不是失蹤的苡荏,也絕不是山神艾達之女。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進來,只見瑪蘭臉色發白。

  「少主!不好了。」她急得上氣不接下氣。

  邾理皺緊雙眉,他從來沒見過她這麼驚惶失措。「發生什麼事?」

  「卡爾巴……卡爾巴他……」她一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的語氣。

  「說!他到底怎麼了?」

  「他突然發了狂似的又吼又叫,然後說了一些……一些……」瑪蘭一咬牙,才豁出去一般的急道:「他說了一些有關苡荏公主失蹤的事。他說他拿了一隻鏡子給公主,所以觸怒了山神,才將公主收了回去……」

  邾理像陣狂烈暴風似的衝出自己的寢宮,直衝至卡爾巴的住處。

  裡頭不時傳來沙月的尖叫,外面聚滿了人群。

  他們一見到邾理,像是見到了救星似的,因為卡爾巴手中正拿著一把鋒利的劍,不斷地向想接近他的人揮舞。

  他口中中唸唸有詞:「山神不會原諒我的,我對不起少主,只有以死謝罪。」

  「達達!」沙月淚流滿面,嚇得唇色發自。「求求你,不要!達達!」

  「沙月,達達對不起你,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坦伊小少主,求你幫我照顧沙月。」卡爾巴雙膝一屈跪了下去,手中的劍就要往身上刺時,邪理的短匕首已將他的劍射落。

  「卡爾巴!你這個儒夫,做錯了事就想一死了之嗎?」邾理一手將卡爾巴揪了起來,將他拋向侍衛,「把他給我關到大牢去。」

  「不!不!」沙月掙脫坦伊的手,跪在邾理腳邊求饒地說:「少主!求求你,別處罰我達達,他會這麼做全是為了我,全是為了我。」

  「沙月!你別胡說八道,行不行?」坦伊看著一臉寒氣的邾理,知道卡爾巴將會受到很大的處罰,而她竟然還不知死活的跟著胡言亂語,要是邾理一怒之下連她都處罰,那教他如何是好?

  「大哥,沙月已經嚇壞了,你千萬別相信她的話。」坦伊一把抱住沙月,他絕不能看她受到任何處罰,因為……他已經愛她很久很久了。只是他一直把這份愛深藏在心中不敢表露,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和邾理相比,沙月也不可能喜歡他的。

  邾理看了坦伊一眼,自從上次因為伊暖欣而發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之後,他們兄弟就不曾再說過話。並不是邾理記恨,他太清楚自己對坦伊的這份兄弟情感不會因任何情況而有改變,只是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已讓他疲憊不堪,無法再顧及其它。

  「大哥!」坦伊怯怯地叫著他,咳了幾聲。

  他的身體一向很單薄,看來又是受了風寒。

  邾理將自己的披肩取下為他披上,拍拍他的肩。「什麼事都讓我問清楚再說。」

  坦伊感激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邾理不是個不明理的人。

  「坦伊,你一定要幫我。」沙月看著自己的父親被帶走,只能轉向他求救。

  「你放心,我一定幫你。」他說話的語氣和神情讓沙月愣了一下。

  以前,她的眼中總是只有邾理,從來沒有這麼近地看清楚坦伊。而今,他的俊秀,還有他在眉宇間的那股英雄氣概,都讓她抨然心動。

  為什麼以前自己只是一味地盲目「愛」著邾理?其實說穿了,她自己都覺得十分可笑。她真的愛過邾理嗎?

  她對邾理的「愛」完全像是小孩得不到心愛的玩具一般,只是想得到手、只是為了虛榮、只是不甘心:如果這也稱得上愛,那她未免是其的無知、幼稚了。

  因為在邾理的心中,她永遠無一席之地。而她卻在坦伊的眼中見到了深情。

  太遲了,是嗎?

  卡爾巴為了她,竟然觸怒了山神,現在又觸怒了邾理,一切都只是為了她。

  「沙月!」坦伊輕叫著她。

  「太遲了嗎?所有的事都無法挽回了,是不是?」如果可以讓伊暖欣回來,她真的願意析禱。

  「你放心,我相信一定還有挽回的機會。」他語帶雙關。

  只要伊暖欣回來,什麼事都沒有,可是——她到底在哪裡?

  真的有暖欣所說的那面鏡子?

  邾理重重地一拳擊在桌面上,重得桌面四下一個淺淺的拳跡。

  那面鏡子繫著我的前世、今生,如果沒有了它,我會回不去的……邾理想起伊暖欣曾說過的話。

  該死!為什麼自己就如此大意,竟完全忽視了有這一面鏡子的存在?

  暖欣真的回去了嗎?還會不會回來?

  完全沒有答案。

  再一拳!又一拳!他像發了瘋似地拚命一拳拳的掌在桌面上,直到桌面凹下了個大洞,木頭屑刺滿他的手,沁出血絲……

  天啊!他竟完全不覺得疼。然而他心中的疼痛卻像要啃噬他全身一般……

  吾愛!回來吧!

  吾愛!回來吧!

SOGO榮譽會員

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4-20 19:31:36 |只看該作者

8

  伊暖欣的尖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

  她撐起手肘,驚慌地坐在床上。又是同樣的夢,又是同樣的人,又是同樣的呼喚聲……她的心絞痛起來。

  「誰?你到底是誰?」她屈起膝蓋,將自己的臉埋在雙膝之間,任淚水汨汨湧了出來。

  每當她醒來,夢中的一切就會變得模糊不清,而那個夢中人的身影也是如此,只有那呼喚聲讓她椎心刺骨地疼了起來。

  吾愛!回來吧!

  那呼喚聲如此清晰地在她耳邊響起,伊暖欣顧不了自己打著赤腳,直奔下樓。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她對著夜空吼道﹕「為什麼我沒有辦法記起你的樣子?為什麼你要呼喚我?為什麼?」

  回答她的只有夜風徐徐……

  「小乖!」蘇長賢從自己家的院子聽到伊暖欣哭泣的聲音,雙手往圍牆一攀,越了過來。

  他最近幾乎夜夜輾轉難眠,害怕擔心暖欣又會像上次那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乖,嫁給我吧!」他鼓起勇氣,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伊暖欣張大了嘴,一時還無法意會。

  「小乖!」他握緊她的雙手,溫柔的眼神,「我們結婚吧!」

  「不!」伊暖欣摔開他的手,頭搖得像波浪鼓。

  「為什麼?」他眼中閃過痛苦。伊暖欣背過身去,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果一切都沒發生過……

  如果她肚子裡沒有孩子……

  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腹部,深吸了口氣。「我——不——能。」

  是的!就是這三個字。

  蘇長賢扳過她的身,讓她面對著他。

  「為什麼不能?」他不放鬆地逼問,然而心卻不由自主地緊揪著。

  帶著淚痕的伊暖欣,在昏暗的燈光下是如此動人。這個女孩,他愛了十年,整整十年啊!

  小時候,他就不忍心見她受一點委屈、流一點淚,他對她的縱容,他對她的寵愛,就只換回三個字——我不能?

  「長賢,」她不敢正視他淚光中的深情,低泣道:「別逼我,別逼我。」

  「小乖!」他緊緊握住她的肩搖晃著,那眼中的淚光教人不忍。他咆哮道:

  「我從來就沒有逼過你,但是我愛你,你懂嗎?從小,你在我心中就是最重要的,當你失蹤的那段日子,我吃不好、睡不穩,那種害怕和緊張,你能懂嗎?看到你如此難過,我的心又有多疼,你能懂嗎?」

  「我懂!我懂!我什麼都懂!」她撥掉他的手退後了一步。「可是你睜大眼看看現在的我,我不是以前的伊暖欣,也不再是你的小乖。」

  「你是!你是!」他向前將她緊摟在懷中。「不管你變成怎樣,你永遠是我的小乖。」

  自古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當動情動心至極時,那眼淚是珍貴的。

  「我愛你,小乖。」他急急握住她的手,他的眼淚讓她的心陡然一動。她不是鐵石心腸、不是冷血動物,她和他一樣,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感情,只是……

  「小乖,你放心,我會疼愛你肚子裡的孩子。如果你仍然不相信我,我們可以除了他之外不再有另一個孩子……」

  她掩住他的嘴,啜泣著搖搖頭。「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他輕輕拉下她的手,放在自已的胸前,輕輕歎息地說:「嫁給我吧!也許我現在不能給你過公主般的生活,但是我對你的愛以天地為證、日月為鑒。這一輩子,我願意用我的生命來呵護你,小乖。」

  她的眼淚被這一字一句給牽引出來似的,無法控制。她淚眼模糊地呆望著他,望進他那深情款款的眸子。

  見她無動於衷,只是拚命的落淚,急煞了蘇長賢。「小乖,你答應我好不好?好不好?」

  她能說不好嗎?能嗎?

  蘇長賢要結婚了!陳姿伶的夢真正落了場空。

  蘇家二老對蘇長賢要娶伊暖欣並沒有反對,其實在他們心中早已認定了這個媳婦,所以當蘇長賢提出要結婚時,他們並不覺得太驚訝,只是似乎太快了點,但他們還是答應了。

  班上的男同學一一向蘇長賢道賀,而女同學們雖難掩失望的情緒,卻也表現得落落大方。其實在她們心中,早知道這個醫學系的大帥哥早已心有所屬,只是前些時候他和陳姿伶似乎走得頗近,大家都還期盼著會有什麼好結果,卻沒想到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發展。

  「恭喜你了。」陳姿伶知道此時自己的笑一定比哭還難看。

  「謝謝!」蘇長賢的笑,像刀刺在她胸口上。

  自從伊暖欣回來以後,他整個人就彷彿重生一般,神采奕奕。而現在,在他英俊的臉上見到的,還有一絲沉浸在愛情中的喜悅。

  陳姿伶卻是恰恰相反,她看起來糟得不能再糟了。

  「什麼時候舉行婚禮?」她苦澀地問,心亂得一點規律也沒有。

  「下禮拜。」

  「這……麼快。」咚!一聲,她的心不見了。陳姿伶作夢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快得讓她不能承受。

  蘇長賢笑了笑,完全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其實婚期訂得這麼急促,一方面是礙於習俗,必須在親人過逝後的百日內結婚,否則就得延後三年;又為了伊暖欣懷孕,所以他徵求了父母同意,只到法院舉行公證結婚,等到三年後再筵請賓客。

  「陳姿伶,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還是伊承諺關心她。他一走過來,馬上發現她的不對勁兒。

  「沒事。可能昨天沒睡好吧!」她有些強顏歡笑,其實她有哪一天睡好了?

  這些日子來,她覺得自己病了——相思病。

  「你要多注意些,這幾天天氣不穩定,還是小心點。」伊承諺的關心教她柔腸寸斷。

  為什麼蘇長賢就不能跟他一樣?她要的不多,只不過是一點點溫柔的感受,但卻如此困難。

  「陳姿伶!」伊承諺見她呆立,叫了叫她。

  「我很好,真的。」為了不在他們面前落淚,她轉身跑開去。

  「我去看看。」伊承諺說著也追了過去。

  蘇長賢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不是不懂,只是他的心中已沒有多餘的空隙,他的心全被伊暖欣佔滿了……

  「陳姿伶。」

  「你走開!你走開!」陳姿伶雙手掩面,淚水從指縫滲了出來。

  伊承諺只好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陳姿伶以為他已經離去,沒想到一抬起頭,卻看見伊承諺正用那對炯炯有神的眸子看著她。

  那眼中儘是關懷和不容忽視的熱情。

  「你好一點了嗎?」他雙手環胸,如不這樣恐怕克制不了自己想抱住她的衝動。

  見到她那淚水斑斑的臉頰、那眉宇間的憂愁,他恨不得能吻去她的淚、她的愁。

  見她不快樂,他也不快樂:她流淚,他心疼。

  為什麼上帝總愛如此捉弄人,讓他愛上一個不愛他的女孩?明知是痛苦的,卻難以自拔。

  陳姿伶深吸了口氣,輕扯了嘴角,落寞是那麼地明顯。「我好多了。」

  這是自欺欺人的話。誰見到她的樣子,都看得出她不好,一點也不好。

  「你……你喜歡長賢?」他一咬牙問出口。其實他已注意很久了,只是一直都不肯承認。

  陳姿伶歎了口氛,指指自己的心,「他這裡沒有我。」

  伊承諺難道不比她清楚嗎?蘇長賢是不會愛她的,因為他自始至終只愛暖欣一個。

  「你妹妹很幸福,能有人如此愛她。」

  你也很幸福,只要你注意一下身邊的我,你也會發現我像蘇長賢愛暖欣一樣的愛著你……伊承諺現在終於領悟到什麼叫「愛你在心口難開」了。

  「我很傻,是不是?」陳姿伶酸楚地歎口氣,淚水再度湧上眼眶,此刻的她是那麼無助、楚楚可憐。

  伊承諺嘴唇蠕動著,卻沒有出聲。

  傻的不只是她,他又何嘗不傻?

  人世間的愛恨癡是訴不完的愁,是說不盡的苦,是流不竭的淚……

  為什麼上帝在造物時,就不能夠成雙成對呢?如果能夠,那該有多好?

  明知感情的事無法勉強,只是仍有著那一絲絲的不甘心呀!

  難道這一切就這麼注定了嗎?或者還有挽回的機會?

  邾理見到士雷手中的白頭巾時,震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們真的找到苡荏了?」他緊緊地將白頭紗抱在胸前,心中的激盪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

  「是的,現在苡荏公主正在我們宮中。」士雷看著邾理的表情暗叫不妙,他就知道英雄總是難過美人關,而這美人往往是紅顏禍水。

  「那伊思為什麼不送她回來?」薑還是老的辣,沙夏似乎已感覺到其中的蹊蹺。

  「因為……因為……」士雷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因為苡荏公主受傷了,並不適合長途跋涉,可是她又一心一意想見到邾理少主,所以——」

  「她要不要緊?」邾理打斷他的話。一聽到暖欣受傷,他的心全揪成了一團,隱隱發痛。

  「邾理少主請放心,伊恩少主正請阿登族的巫醫為她治療,相信很快就會痊癒的。」士雷為自己撤下這漫天大謊而捏了把冷汗。據他所知,哈撒族的第一勇士卡爾巴因為觸怒山神艾達而遭到懲罰,而他——萬一自己也觸怒了山神艾達,他又該怎麼辦?

  「士雷,那我們馬上敢程。」邾理想見暖欣的心是何等的迫切。

  「邾理少主……」士雷面有難色。「伊恩少主的意思是不想驚動阿沙拉卡山中的任何一族。你也知道,現在已有不少族群正瘋狂地尋找苡荏公主,因為他們都認為只要找到苡荏公主將會得到山神艾達的庇佑,所以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意外,伊恩少主希望邪理少主獨自前往。」

  「好,就照伊恩的意思。」邾理想他沒想地一口答應。

  「等等!」沙夏可就十分冷靜。「士雷,既然如你所說,阿沙拉卡山的任何一族都處心積慮想得到苡荏公主,那為什麼伊恩肯把苡荏還給我們?」

  「因為伊恩少主想以此表示我阿登族對哈撒族的忠心服從。」士雷愈來愈佩服自己的反應了。

  這一句話說得沙夏無話可說,只是他總覺得事情不似士雷說得這麼簡單,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阻止邾理。

  唉!就算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邾理的心早已飛到暖欣的身邊。

  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多心才好。

  陳姿伶坐在沙發上如坐針氈,罪惡感和緊張使她的胃抽緊,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鎮定!千萬要鎮定。即使她不斷地深呼吸、不斷地告訴自已,但是她的心臟已跳得震天作響,連帶的手心、背脊都沁出了冷汗。

  現在她是真的後悔了!她到底為了什麼而來?真的!她有種想逃的衝動。

  可是當她起了身,卻發現伊暖欣已走下樓,向她走來。

  「嘿!」伊暖欣甜甜的微笑,讓她更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卑微。

  她不該來的,可是她又輸得不甘心。

  現在一見到伊暖欣,她才知道自己是真正徹底的輸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

  也許她的外表並不比伊暖欣差,但是在伊暖欣的身上,她卻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一股逼人的靈氣。尤其伊暖欣那純潔如仙子般的笑容,讓她更覺得慚愧。

  她終於明白蘇長賢為什麼心裡、眼裡都只有伊暖欣。

  在她打量伊暖欣的同時,伊暖欣也正打量著她。

  「我是承諺的同學。」她故意只提伊承諺而不提蘇長賢。

  「喔!」伊暖欣笑著點點頭,頓然有所明白。

  也許是從小就沒有姊妹,也許陳姿伶看起來是這麼美麗、優雅,她忍不住喜歡上這個女孩,當然她更喜歡她是承諺的朋友——女朋友。

  「你找我二哥嗎?」

  「不……是。」她回答得有點心虛。「我是到這附近散散心,順便過來看看你。你都好了嗎?」

  伊暖欣被問倒了。她好了嗎?

  也許身體上她已完全恢復了,可是她卻無法想起那一段被遺忘的記憶……

  伊暖欣努力地思索著那段空白的記憶,突然,一陣噁心感湧上心頭,她連忙衝進洗手間,乾嘔了半天。

  「你不要緊吧?」陳姿伶關心地扶她坐了下來。

  伊暖欣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強壓住那又襲擊而來的噁心感。

  「長賢說這是正常的現象。」

  女人總是敏感的,何況陳姿伶又是醫科的學生,知道這個現象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可能是正常的,莫非——

  「你?!」她把眼光鎖在伊暖欣的腹部。

  「我懷孕了。」伊暖欣毫不隱瞞地告訴了她。

  這句話登時讓陳姿伶如遭電擊般,全身抽痛。

  原來這就是蘇長賢這麼急著想結婚的原因。她還能不認輸嗎?

  「恭喜你了。」她欲哭無淚。

  伊暖欣愣愣地看著她,苦笑的搖搖頭。「孩子並不是長賢的。」不知道為什麼,她並不想隱瞞陳姿伶。

  陳姿伶傻住了。孩子不是蘇長賢的,那會是——

  「你應該知道我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伊暖欣垂下眼簾,心中悶悶而來的痛又開始了。「可是我卻完全忘記在那一段時間裡,我曾發生了什麼事。」

  「你完全不記得?」這太教陳姿伶訝異了。「那你肚子裡的孩子……對不起,我不該多問。」

  「沒關係,我也不知道這對我而言是不是幸福的。」她淡淡地說。

  陳姿伶雙眉攏緊,耳邊驀然響起郎姥姥曾對蘇長賢說過的話

  孩子,如果伊家的那個小姑娘回來了,你一定要讓她回去,千萬別強留她,否則她不會有未來。只有在前世,才有屬於她的幸福……

  既然她的幸福在前世,那麼她和蘇長賢怎會有幸福?

  「暖欣,你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嗎?」陳姿伶握住她的手急急說道:「你並不是失蹤,你只是回到你的前世。因為郎姥姥給了你一面鏡子,而使你回到了前世,你不記得了嗎?」

  陳姿伶的話如雷轟頂。

  前世?郎姥姥?鏡子?

  伊暖欣驀然甩掉陳姿伶的手,雙手抱住頭部,腦海中的知覺與記憶如潮浪般衝擊著她

  阿沙拉卡山、哈撤族、坦伊、沙月、瑪蘭……邾理!

  「暖欣!你怎麼了?」陳姿伶被她的模樣給嚇壞了。

  「鏡子!郎姥姥給我的鏡子呢?」伊暖欣的手冰得讓陳姿伶打了個寒顫。

  「我不知道。」她把事情搞砸了是不是?

  「我要去找那面鏡子。」說完,伊暖欣像發了瘋似地就要衝出去,任陳姿伶使多大的勁兒都拉不住她。

  伊暖欣已經被突來的記憶給沖昏了頭,她什麼都看不見,完全無法思考,唯一想得到的只是那面鏡子,那面繫著她前世、今生的鏡子……「吱」一聲,一輛出租車在她面前緊急煞住車。

  「你找死啊!」出租車司機探出頭破口大罵,但她仍沒停下腳步。

  只聽得「砰!」的一聲,伊暖欣和轉角開來的一輛小貨車撞個正著,她像顆球,被彈得好高、好遠。

  陳姿伶的尖叫聲卡在喉嚨中,眼前一黑,她的雙腿一軟,身子慢慢往下滑……

  邾理一到阿登族宮中,馬上覺得有些不對勁。

  「歡迎邾理少主的到臨。」伊恩的笑容藏刀。

  「苡荏呢?」他開門見山。

  伊恩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神情,雙手一擊,侍女馬上端出早已備好的酒。

  「邾理少主,先喝一杯酒吧!」他把酒遞到邾理面前。

  「我不是來喝酒的。」邾理的警覺性已然提高,但一心又掛念著伊暖欣的傷勢。「我要馬上見到苡荏。」

  「苡荏?!那一個苡荏?!」伊恩裝蒜。

  「巴夏族的苡荏公主,也就是我的妻子。」他就知道伊恩是只狡猾的狐狸。

  伊恩狂笑。「誰告訴你苡荏公主在我阿登族?」他翻臉比翻書還快。

  「伊恩,你——」邾理十分震篤,不敢置信。

  「我怎樣?」說完,伊恩吹了一聲口哨,一張大網馬上由四處降下,不偏不倚罩在邾理的身上。

  「伊恩!」邾理憤怒得猶如一頭受困的獅子。

  「省點力氣吧!我還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就死,你是我稱霸阿沙拉卡山的一張王牌。」他轉向士雷吩咐道.:「士雷,別怠慢了我的客人,嗯?」

  「是!少主。」士雷一臉無奈地看著邾理在網中作困獸之鬥,卻幫不上一點忙。

  伊承諺像母雞護小雞般地擋在陳姿伶身前,如果不這樣,他怕蘇長賢會忍不住衝過來掐死她。

  急診室外的紅燈一直亮著,而陳姿伶的顫抖也未曾停止過。她因受到過度的驚嚇,原本就不大的臉彷彿縮了水似的,其剩下一對充滿惶恐的眸子。

  伊承諺將她的心手包握在自己掌中,不斷輕聲安慰著她說:「放輕鬆一點。」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她像是在祈求每個人的諒解。

  伊承諭歎了口長氣。看到陳姿伶已嚇成這副模樣,他怎麼忍心再苛責她?

  「你說!你到底跟小乖說了什麼?你快說!」要是表情可以致人於死,陳姿伶可能已經屍骨無存了。

  雖然伊承諺對蘇長賢這種態度極為不滿,但他也急於知道陳姿伶和自己妹妹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

  「陳姿伶,你可不可以把整個意外過程告訴我們?」伊承諺還是忍不住瞪了蘇長賢一眼,表示他的不悅。

  「我……只是提起郎姥姥,還有鏡子的事……怎麼曉得她的反應竟是如此駭人……我根本叫不住她,也拉不動她……」她後悔了,其的後悔了。要是伊暖欣有個三長兩短……再看看蘇長賢臉上的表情,她是真的失去他了,是不是?

  伊家兩兄弟和蘇長賢都倒抽了口氣。

  陳姿伶的話令他們膽戰心驚。

  從她形容伊暖欣的情形看來,他們幾乎可以明確的知道,伊暖欣一定想起了什麼,這也是他們一直害怕發生的事。

  該來的還是來了。現在他們不得不相信,上天的安排是人的力量無法扭轉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蘇長賢憤恨地用拳頭擊在牆上,彷彿他的手不是有血有肉的,完全不知疼痛。

  「夠了!」伊承諭用手肘擋了他一拳,制止他失控的行為。

  陳姿伶張大著口,要說的話全梗在喉嚨,眼淚一串串地流了下來。

  看到蘇長賢的手瘀血、腫脹,她的心叉刺又痛。他受傷,她何嘗好過?

  他竟傻得問她——「為什麼」?

  她為的是什麼,他還不懂嗎?天哪!她真的是嫉妒、真的是失望。

  急診室的紅燈熄了,林英平從裡面走了出來。他臉色十分凝重,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林叔叔!我妹妹她——」

  「你們心裡最好要有準備。」林其平這句話教三個男孩的臉色頓時成了白紙一般。

  「不!不!」蘇長賢抓著林其平的手,激動地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林其平緩緩地說道:「我行醫將近二十年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事情。我替她做了詳細的檢查,她沒有內傷,只有外表幾處擦傷,甚至連她肚子裡的孩子似乎也沒有流產的現象,可是——」

  「可是什麼?」三個男孩不知道自己的心臟還可以受得了多大的衝擊。

  「她的生命跡象卻一點一滴在流失。她已經醒了,可是好像活下去的意識很薄弱。我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他們三個人全是醫學系的學生,林英平的話他們都清楚,但也跟林其平一樣難以置信。

  「她不會有事的。只要幫她找回那面鏡子,她就不會有事的。」陳姿伶的話還其是驚醒了他們三人。

  是的!只要有那面鏡子。只要讓她回到前世,她就有救了。

  伊承諺首先打破三個人的沉思,說道:「我們一定要找到那面鏡子,把暖欣送回前世。」

  伊承諭也懂這個道理,只是這麼匆忙間,教他們上哪兒找回那面鏡子?

  上一次他們到警察局去帶回伊暖欣時,似乎曾見到她手中握有鏡子,但是他們只顧著照顧伊暖欣,根本忽略了它的存在……兩兄弟很有默契地把目標鎖在蘇長賢的身上。

  蘇長賢顫著雙唇,痛苦萬般地點點頭。「鏡子在我這兒。」

  他沒想到還是有這麼一天。他一直以為只要把鏡子藏起來,便可以藏住一切,卻沒想到依然無法逃過冥冥中的安排。

SOGO榮譽會員

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手工藝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4-20 19:32:02 |只看該作者

9

  沙夏的預感還是準確的。

  伊恩果然苡荏為餌,設下了圈套讓邾理往裡跳。

  哈撒族內的騎兵全部嚴陣以待,只要沙夏一聲令下,兩族馬上會大動干戈。

  「族長!讓我帶兵去攻打阿登族。」卡爾巴激憤地請命。

  「卡爾巴,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大哥在伊恩的手上,如果我們前去攻打阿登族,可能會危及他的性命。」坦伊的話正是沙夏所擔心的事。

  「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嗎?」卡爾巴握緊雙拳,他對邾理的忠心是可以兩肋插刀、在所不辭的。

  「不如我和你先去打探大哥的消息。」

  「坦伊?」沙夏不敢相信他會提出這種建議。坦伊他一向身子薄弱,豈可承受長途跋涉之苦?

  「達達!」坦伊看著已然年邁的父親,那滿頭白髮因擔心邾理而更白了。

  「讓我為哈撒族盡一點心力吧!」

  沙夏拍拍兒子的肩,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以你們兩兄弟為榮。」

  經過商量之後,伊暖欣如願以償地回到了伊家。

  就如同林其平所說的,她的生命力似乎正慢慢地逐漸消失。她總是愣愣地看著前方,彷彿在期待著什麼,那雙如潭水的陣子深不見底。

  「邾理!邾理!」她口中低聲的喚著邾理。

  伊承諭和伊承諺互看了一眼,他們不明白「邾理」到底代表著什麼,也許是個人名吧!

  在醫院裡,伊暖放在昏迷中斷斷續續說了一大堆他們聽不懂、也不瞭解的事,什麼阿沙拉卡山、山坤艾達……雖然他們聽不懂、也不瞭解,但他們知道那一定是郎姥姥所說的伊暖欣的前世。

  「暖欣!」伊承諭握住她的手,有點捨不得卻又無可奈何地說:「雖然我們不願意再失去你,可是看到你這模樣,教我們如何忍得下心?我相信爸爸也不會責怪我們決定將你送回前世。只是你回到了那裡,不要忘了還有兩個疼愛你的哥哥,還有……長賢,聽到了嗎?」

  當伊暖欣聽到「前世」兩個字時,整個人像被注人了新生命般,臉上有了異樣的光彩。

  她的樣子讓他們想到了「迴光反照」四個字。

  伊承諭和伊承諺拍拍蘇長賢的肩,很有默契地一同走出房間。在門被帶上的剎那,蘇長賢的臉上已濕了一大片。

  誰會料到竟是如此別離的場面?

  蘇長賢將手中的鏡子放到伊暖欣的手中,只是一剎那間,他竟可以感覺到這面子有股電流透過他的手竄至了伊暖欣全身上下,而使她有了原氣。

  「對不起!」伊暖欣的淚水滴落在他的手上,灼痛了他的心。

  這三個字一直是他最害怕、最不願意聽到的,沒想到她還是對他說了。

  「長賢,忘了我吧!」伊暖欣的話讓他瞪目結舌,全身都像鬆了螺絲般地顫抖搖晃。

  要忘了一個人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要忘了一個自己深愛的人更是困難不!是痛苦。

  人為什麼要有心、要有情?如果能無心,就不會哭泣;如果能無情,就不會傷心。

  而今有誰能夠明瞭他此刻的心情?別人可以不明白他的癡心,她也不明白嗎?

  「小乖,不要對我說抱歉。」他深情地凝視著她,輕聲訊:「我不會忘了你。愛上你是我一生的宿命,如果曾經愛過你就算擁有你,那我真的一點也不後悔。只是沒想到我用我的深情至愛仍然無法留住你,這才我今生最大的遺憾。」

  命運的安排,是他一個人的力量無法扭轉的。

  伊暖欣含著淚珠看著他,教她該怎麼辦?她真的不願意傷他的心,可是她的預感告訴她,若不回到從前,可能會引起阿沙拉卡山中一場浩劫。她不願意因為自己而使得生靈塗炭,更不願意邾理受到任何傷害。

  上天為什麼要在她的前世、今生安排了這樣兩個癡心守候的男人呢?

  「長賢——」縱有千言萬語,地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任淚水奔流。

  「什麼都不要說了。」他將手指輕放在她的唇間。「我只希望你能夠答應我一件事。」

  不要說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她都會答應他的。今生欠他的地無法還,只有待來世再償。

  蘇長賢執起她的小手放到唇邊,輕吻了她的手心與手背。「還記得吻手心和手背的意思嗎?」

  她猛力的點頭,怎麼會不記得?那曾是他給她的承諾啊!

  「我把你還給前世的他,但是來生我會守在有你的地方,用我最深的愛、最癡的心,與你深情相約。」說完,他在她額頭上留下深深的一吻,然後輕輕轉身離去,走得那麼輕、那麼教人不忍心。

  在門被關上的剎那間,伊暖欣彷彿聽到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那是他無奈又悲哀的心碎聲呀!

  伊暖欣顫抖著手將鏡子拿了起來,鏡中的淚人兒是她自己。

  這一次的離去,將是今生永遠的分離,卻也是前世的重逢。也許就像郎姥姥說過的,她並不屬於今生,而屬於前世。

  她輕咬破自己的手指,血絲從指頭上的齒印中沁了出來,她用血在鏡子上寫下︰

  天不老,

  情難絕,

  此愛綿綿來生償。

  夜空中,一顆流星劃過了天際……

  伊暖欣睜開眼睛,閃入腦中的第一個念頭是她回到了一八八三年。

  果然!有一張陌生的臉正焦急地看著她。

  「謝天謝地!苡荏公主,你終於醒了。」

  「你是誰?」她坐了起來,環顧四周陌生的環境。「這是哪裡?」

  她跨越了時空,只為了和邾理重逢,為什麼……

  「苡荏公主……不!我偉大的山神艾達之女,求求你析求山神艾達不要降罪予我阿登族,士雷願用性命擔保,一定會讓邾理少主平安回到哈撒族。」士雷急急的說。

  「你在說什麼?邾理他怎麼了?」伊暖欣腦中一片混亂。

  「我——」

  「士雷!」忽聽一聲斥喝,打斷了士雷的話。

  伊恩一臉邪惡地走了進來。「真是天助我阿登族也!山神艾達還是將它的愛女賜予我阿登族了。」

  伊暖欣腦子恢復了正常的運轉。

  阿登族!

  原來她在阿登族。

  「你真美。」伊恩的眼睛貪婪地盯在她的臉上,讓她渾身不舒服。

  「我要回哈撒族。」她話一出口,馬上引來伊恩的大笑。

  他的笑聲讓伊暖欣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

  「你真捨得回哈撒族?」他瞇起如豹子的銳眼。

  伊暖欣一時還無法會意,他的大手已扣住她的手臂,強行將她拉了起來。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見誰?」伊恩拉她時,她抗拒著屹立不動。

  「邾理。」伊恩的回答讓她忘了抗拒,雙腳不由自主地跟著他走。

  當他們走入黑暗的地牢時,迎面一股難聞的異味,使得伊暖欣百作嘔的感覺。

  侍衛拿著火把,慢慢地朝牆上被綁住雙手的犯人一照時,伊暖欣臉上條地發白。

  那個犯人……竟是邾理!

  瞧他被折騰成什麼樣子——只手被高吊著,身上儘是鞭痕,一條條像血蛇般交錯佈滿他全身上下,他的頭半垂……

  「邾理!」伊暖欣掙開伊恩的手,衝到他面前,將他的臉捧在手心裡。

  邾理完全沒有反應。她顫著手,輕按他額上的大動脈,確定還感覺得到脈動,才強忍住奪眶欲出的淚水。

  「邾理!」她再喚他一下,仍然沒有反應。

  「不用叫他,他吃了迷藥,一時清醒不了。」伊恩將她從邾理身邊拉開。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哭號。

  「為什麼你還不明白嗎?」伊恩將她拉得更靠近自己,然後用手將她的下巴緊緊捏住。「他會變成這樣,是為了要救你。」

  他原木只是設下圈套引誘邾理,沒想到卻順利得教他難以置信,不僅捉住了邾理,還讓他在瀑布附近找到伊暖欣,看來阿登族要統霸整個阿沙拉卡山是指日可待。

  正當伊恩想得興奮之際,忽聽侍衛一聲驚呼。

  伊暖欣伸手將侍衛配戴的匕首抽出,狠狠的往伊恩身上刺去。

  他警覺地推開她,而她整個人退後貼至邾理身前,匕首架上自己的頸子。

  「我是山神艾達之女,要是我在凡間出了什麼差錯,山神艾達將降罪至你們每個人身上。」她的話引起侍衛們的恐慌。

  是的!二十世紀的伊暖欣已不復存在了,現在的她是山神艾達之女,是巴夏族的苡荏公主。

  伊恩也懾於她嚴厲的神情。他曾經親眼目睹她消失於一場風暴的情景,至今仍餘悸猶存,而且每個人都知道她是山神艾達之女,萬一真惹來山神艾達的降罪,那他豈不是功虧一簣?!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道理他不是不懂。

  「你想怎麼樣?」他沒想到自己竟會居於下風。

  「拿解藥給邾理喝下。」她不知自己何來這股勇氣,也許其是山神艾達冥冥之中正庇佑著她。

  「沒有解藥。」

  「沒有?」她手上的匕首更逼緊了些。

  「士雷!」伊恩不得不讓步。「去跟巫醫拿解藥,快!」

  士雷匆匆地端了一碗解藥過來。

  邾理服下解藥後,果然很快地甦醒了。

  那熟悉的淡淡髮香和身影……

  「吾愛!」他不敢置信地喚她。

  伊暖欣看著他,心如萬馬奔竄,但是此時正面臨著險惡的處境,讓她無法傾訴這些日子的離別情思。

  「你!」她指著士雷說道:「過來解開他的鐵鏈。」

  她內心一陣檸絞地看著傷勢不輕的邾理。「你可以走嗎?」淚水在她眼眶打轉。

  「可以。」見到她,他身上的傷痛全不算一回事了。

  「你!聽著,」她對著伊恩,臉上沒有一絲懼怕。「馬上在城外準備馬匹。」

  伊恩挑高了眉,低聲咒罵。

  眼看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丁,怎麼救他嚥得下這口氣?

  不過他還是害怕惹怒了山神艾達,只有乖乖的照吩咐去做。

  卡爾巴和坦依傻眼地看著由阿登族宮內步出的邾理和伊暖欣。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伊恩和大批侍衛全跟在他們身後?

  卡爾巴和坦伊趕緊策馬趕到他們身邊。

  「少主!」

  「大哥!」

  邾理緊緊的環住伊暖欣的腰,正當要抱她上馬背時,伊恩突然抽出自己的匕首朝邪理身後擲去。

  伊暖欣一個奮力將邾理推開,那匕首直直地射中她的胸口,她驚叫一聲,血花向四處濺了開來……

  「吾愛!」邾理顫抖地將她擁住,激動地哽咽。他用力拔出她胸口的匕首朝伊恩擲去,正中伊恩的腦門。

  霎時,漫天風沙、嘯嘯山風,彷彿山神艾達的怒吼……

  「吾愛!吾愛……」是誰在呼喚她?

  好悶,好熱。

  伊暖欣的意識陷入了無邊際的黑暗之中,雖然她竭力想睜開眼睛,卻是無能為力。

  她口乾舌燥,像個快渴死的人……也許我已經死了,她模模糊糊地想著。

  「吾愛!醒醒,求你醒醒。」是邾理的聲音。

  有人開始搖晃著她的肩膀,讓她胸口疼痛不堪。

  會疼痛,那她還沒死囉?!

  「少主!你別這樣,她已失血過多了,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似乎有人正輕聲談論著,那聲音忽遠又忽近。

  孩子!對了,她和邾理的孩子。不!她不能死。

  「走開!全部走開!」邾理發出今人毛骨悚然的憤怒低吼。

  伊暖欣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浮了上來,輕飄飄的……

  「少主!你要帶她上哪裡去?」

  邾理像瘋了似地抱著伊暖欣躍上馬背,直奔瀑布。

  「我偉大慈悲的山神,求你把愛女賜給我,我願用我的生命去愛她、照顧她。求求你!」邾理抱著伊暖欣跪在瀑布旁,以無比的深情祈求著。

  「水……」伊暖欣無力地呻吟。

  「吾愛?!」邾理的心急遽地跳著,連忙用手舀起水含在口裡,輕輕注入她的口中。

  猶如天降甘霖,黑暗豁然而開。

  「吾愛!」他用雙手輕撫她的臉龐,期待的心令他胃部抽緊。

  「邾……理。」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唇邊綻放出一朵微笑。

  「吾愛!山神艾達還是聽到了我的祈求,他終於讓你重回我的懷抱。」他俯下頭輕吻著她的肩、眼、鼻,最後落在她的唇上。

  「我愛你!」她輕滑下淚珠。

  夠了,這一句話已夠了。

  我用我最深的情與你相約

  我用我最癡的愛給你承諾

  今生無緣

  縱成遺憾

  來生的重逢即是我宿命的等待

  天不老

  情難純

  愛你生生世世永不悔。

  伊承諺看著蘇長賢漸漸離去的背影歎了一聲。

  暖欣已經走了五年。五年來,長賢似乎不曾將她遺忘。

  他選擇隨著紅十字會到非洲去行醫救濟,誰也沒有反對。因為他將今生對暖欣的愛化成一股力量,到世界各個角落將他的愛播送給需要的人。

  「承諺!」陳姿伶從角落裡走了出來,眼眶紅紅的,顯然剛哭過。

  「陳姿伶?」伊承諺沙啞著說:「你來遲了一步,長賢他已走了。」

  「我知道。」她吸吸鼻子。「我還來得及嗎?」

  「什麼?」他傻呼呼的,莫名其妙。

  「承諺!」她低低的叫著他的名字。五年來,他對她的感情慢慢在她心中滋長,也許該是從頭開始的時候了。

  這個傻大個兒!一陣喜悅的震顫掃遍他全身。

  她叫他——承諺?!

  「陳……」他張著口,嚥了口口水。「我可以叫你——」

  「叫我伶伶吧!」她眼中閃著笑意。

  「伶伶?!」伊承諺抱住她,高興地轉著小圈。

  四周佇足的人歡呼鼓掌聲此起彼落。

  他的一片癡心和真情終於沒有落空!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5 05:04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