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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典心]偷心淑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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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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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15:38: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偷心淑女 作者:典心

  真是一物克一物!
  想她商芷茵可是鼎鼎大名的女神偷,
  不論是名畫、古董或是頂級珠寶,
  只要她出馬,全都輕輕鬆鬆手到擒來。
  偏偏,藝高人膽大的她竟會碰上難纏剋星!
  每次齊文偉出現,她總會提高警覺,
  發誓不再被他俊美的容貌、精壯的身材迷惑,
  可是……可是……嗚嗚嗚,她就是忍不住啦!
  只要他微微一笑,她就神魂顛倒,
  乖乖奉上戰利品,渴求他無比誘人的「獎勵」。
  哼,既然這個男人得到寶物、得到她的人,
  吃虧連連的她,決定要偷得他的心,
  才能彌補她這些年來的重大損失……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4-21 22:1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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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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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15:39:1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英國,倫敦。

  夜色幽暗,泰晤士河上,瀰漫著白霧。

  濃霧包圍了大街小巷,從古老的大笨鐘、白金漢宮,到新近聳立倫敦地標──倫敦之眼,霧氣籠罩一切。

  忽地,寂靜的巷弄裡,傳來沉沉的金屬聲。

  原本平貼在地面,沉重的水溝蓋被掀開,一個黑影從這座城市裡龐大而複雜的排水系統中,利落的爬了出來。

  「動作快!」他低聲催促。

  又一個黑影,從蓋孔冒出來。

  「怕什麼?」身穿黑衣、頭戴黑色面罩的男人,背著黑色的長筒,用濃重的腔調咕噥。「警報根本響都沒響呢!」

  「東西還沒脫手之前,都必須小心謹慎。」三號黑衣人背著沉重的電子系統,迅速的爬出來。

  「你想太多了。」二號輕鬆的說道,單手脫下悶熱的面罩,露出蓬鬆的金髮,以及英俊的面容。

  「他要是不想多一點,我們能平安無事的通過保全系統嗎?」黑衣人一號扛著做案工具,瞪了他一眼,神情緊張的追問:「接應的呢?」

  「就在巷口。」

  三人動作迅速,在無人的深夜,朝接應的車輛走去。一接近暗色的休旅車,車內的司機按下開關,後車廂無聲無息的打開,車子老早就等在原處,始終處於發動狀態,不曾熄火。

  「你到底去哪找來這個活寶?」一號還在嘀咕著。

  「沒辦法,老金退休了,這小子體力好啊。」三號試圖安撫。「反正,一切都很順利,不是嗎?」

  「沒錯,順利得不得了。」金髮的年輕人,露出燦爛的笑容,還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下回,有他就沒有我。」一號宣佈,把工具放進後車廂。

  金髮小子哼了一聲,把肩上的黑色長筒丟進車廂。「就算你願意,我還不一定肯呢!」

  「你這臭小子!」

  一號雙眼怒瞪,三號連忙上前攔住,金髮小子則是不甘示弱的昂起下巴。

  眼看氣氛變僵,爭吵一觸即發,尚未合上後車廂的休旅車,竟毫無預警的離開原地,直直的開出巷子。

  三人瞬間呆住了。

  他們的工具,還有那籌劃許久,冒著坐牢的危險,賭上「神偷」的名譽與技術,費盡千辛萬苦,才偷到手的寶貴贓物,全都在那輛車上!

  而那輛車,愈開愈遠了。

  「喂,搞什麼?」

  「怎麼回事?」

  「停下來!」

  三個男人臉色大變,匆忙追上去。

  「傑克,你瘋了嗎?我們還沒上車,快回來!」一號對著通話系統叫著。

  三人衝到大馬路上,只見休旅車在大街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轉。從三人耳中、只有珍珠大小的通話器裡,傳來嬌嫩嫩的笑語。

  「抱歉,我走錯方向了。」美麗的東方女子,囂張的將車子駛過三人面前,露出甜美無比的微笑,還不忘拋出一個飛吻。

  「謝啦,辛苦你們了,Bye!」說完,她摘下耳邊的通訊系統,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通話器中,傳來她嬌笑的聲音,下一瞬,她旋轉方向盤,以極為高超的技巧,甩尾轉了彎,消失在三人的視線中。

  「狗屎!她不是傑克!」

  「廢話!」

  「小王八蛋,是不是你找人窩裡反?」

  「我看是你們兩個找人黑吃黑吧?」

  「你說什麼?混帳……」

  辛苦了大半夜,卻落得兩手空空,不但贓物被搶,連工具都被拿走的三個男人,開始相互指責咒罵,氣喘吁吁的扭打成一團。

  寒冷的夜風裡,仍迴盪著女子甜甜的笑聲,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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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15:40: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黃昏時分,位於巴黎舊街區的古老麵包坊,傳出陣陣誘人的麵包香。

  舊街區的建築與街道,都是古老的石磚,麵包坊與名人故居比鄰,門前有幾階石梯,門上還有個銅鑄的小鳥鈴鐺,只要麵包一出爐,絡繹不絕的客人們,就會讓鈴鐺響個不停。

  剛出爐的長棍麵包,經過家庭主婦們的掃蕩,眼看就要售完。一個身穿皮衣、皮褲,俏麗年輕的東方女子剛踏進門,眼捷手快的閃身到麵包盤前,搶到最後兩根長棍麵包,拿到櫃檯結帳。

  胖胖的麵包店老闆娘,把麵包放進紙袋裡,笑咪咪的交給她。

  「小姐,最近怎麼都沒看見你?」老闆娘熱情的問道。東方人本來就顯眼,何況是這麼美麗的東方姑娘。

  「還不是忙著工作。」商芷茵笑了一笑,接過紙袋,輕輕一聳肩,把肩上的長筒,挪移到較舒適的位置。

  「到處飛來飛去嗎?」老闆娘問,始終以為她是空中小姐。

  「是啊!」

  事實上,她的確是到處飛來飛去沒錯。只不過,她的職業並不是空中小姐,卻順水推舟的,接受老闆娘的錯誤猜測。

  「可別忙到忘記吃飯。」老闆娘叮嚀著,挾起彎月形的可頌。「年輕小姐要多吃點,來,送你一塊。」

  「謝謝。」芷茵興高采烈的接過可頌,剛出爐的麵包,酥酥香香,還是熱騰騰的。她大大咬了一口,表情無比陶醉。

  「下次再來啊!」

  她嘴裡嚼著可頌,沒空說話,只能用力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再揮手道別,走出麵包店。

  夕陽將古老的石磚道,染上柔和的色彩,她踩著漸濃的暮色,又走了一小段路,才拐彎進了一棟建築。

  跟舊街區其它建築一樣,這棟建築雖然古老,但卻優雅舒適,縱然沒有電梯,但是樓梯美得就像藝術品,就算居住在這裡,必須徒步走上五樓,略有一些些不方便,她也甘之如飴。

  香酥的可頌,在她走到五樓的房門口前,全進了她的肚子。她滿足的拍掉手上、嘴邊殘餘的麵包屑,哼著歌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啊,她溫暖的秘密小窩!她迫不及待要洗個澡,舒舒服服的開瓶紅酒,獨自欣賞這次的「戰利品」……

  只是,才一開門,芷茵就愣住了。

  她的秘密小窩裡,竟出現不速之客!

  一個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遠處的巴黎鐵塔。聽見開門的聲音,他轉過頭來,半點也不驚慌,只用那雙深幽的眼瞧著她,微微牽扯了下嘴角。

  「嗨,好久不見。」他輕聲說道,嗓音醇厚誘人,向來中規中矩,束在頸間的領帶已不見蹤影,微微敞開的襯衫,露出強壯結實的胸膛。

  夕陽餘暉下的他,簡直俊美得不可思議……

  呃,不對不對!

  險些被「美色」迷惑的芷茵,用力的搖頭,努力恢復理智。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質問。

  所謂,狡兔有三窟。因為「職業」特殊,她對於落腳處格外謹慎,在世界各地都有類似的秘密小窩,就連她最親近的家人,都摸不準她何時會待在哪個窩裡。

  而這個男人,竟有辦法找到她!

  齊文偉淡然一笑。

  那笑容,害得她的心跳,又撲通撲通的亂了譜。

  「我想念你。」他輕聲說。

  她錯愕的喘了一口氣。

  只見夕陽餘暉下,他拎著一瓶酒,跟兩個高腳水晶杯,慢條斯理的走向她,姿態輕鬆優雅,像是一隻慵懶的豹子,而她就是他的獵物──她清楚的記得,他曾溫柔而狂野的,輕咬她敏感的頸……

  該死!

  她必須鎮定下來。

  壓抑著想逃開的衝動,芷茵故作鎮定的走進屋裡,隨手把長筒扔在單人沙發上,再將麵包擱在桌上,然後坐在雙人座這邊,開始脫起腳上的長靴。

  齊文偉則站在一旁,欣賞著眼前美景。

  即使不回頭,她還是能清楚感覺到,那炙熱如火的視線,一寸寸的遊走過她裸露出的白皙肌膚。

  醇厚的嗓音再度響起。

  「我剛好到了附近,所以順道過來看看。」他將酒倒入水晶杯中,琥珀色的液體,閃耀著有如寶石般的色澤,流暢的傾瀉而出,落入了晶瑩剔透的杯子裡。

  她有股衝動,想追問他,他是不是真的想念她,但是……

  紅潤的小嘴剛張開,卻又迅速閉上。

  喔,可惡,她絕不會承認自己在意,更不會蠢得繼續追問,免得讓他發現,她其實很在乎。

  芷茵咬了咬唇,往後靠在沙發上,雙手交抱在胸前,交迭著美麗的長腿,貓兒一般的眼睛裡滿是警戒。

  「看看?你還有臉來見我?」她刻意不去看一旁的長筒,把視線盯在那張俊臉上。「上回,你從我這裡偷走的紅寶石項鏈呢?」

  兩年多之前,在一場古董珠寶展的開幕酒會上,她遇見了齊文偉。那時,她還是個初出茅廬、卻已經聲名遠播的女神偷,她輕易弄到請帖,混進酒會偵察珠寶展的保全系統。

  那次,她看上的是一頂十四世紀鄂圖曼土耳其公主的皇冠。

  她與齊文偉的相遇,簡直像是命中注定,打從兩人視線接觸的第一秒起,她就被電得神魂顛倒。

  他博學多聞,英俊溫柔,熱切的追求她。她當然曾被更優秀、更英俊的男人追求過,但是唯獨對他動心,不可自拔。

  深陷戀愛甜蜜的氛圍,並沒有影響她的「專業」。她還是在展覽結束前,偷走了那頂皇冠。

  但是,她萬萬想不到,在展覽結束之後,齊文偉不但得到了她的心、她的人,還帶走那頂皇冠,就此不見蹤影。而那頂皇冠,竟也回到展覽商的手中,她精心籌劃的竊案,沒引起轟動,反而像是不曾發生過似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芷茵這才發現,遇上了手段更高明的傢伙──一隻該死、卻又讓她迷戀得團團轉的英俊黃雀!

  從此之後,齊文偉就像她生命中的鬼魅,不知何時出現、不知何時消失,她痛恨見到他,卻又不由自主的期待見到他。

  有次,當她在雪地裡凍得發抖時,他突然出現,用寬厚的大衣,將發抖的她攏入懷中,用暖燙的體溫,褪卻她的寒冷。

  有次,當她慘遭黑吃黑,被意圖不軌的男人囚禁時,是他出面斡旋,將她安全的搶救出來。

  有次,當她受傷,回到冰冷的公寓時,他拿著醫藥箱出現,為她治療傷口,還為她煮了一鍋熱騰騰的普羅旺斯魚湯,照料她直到傷口開始痊癒。

  他用溫柔餵養她,讓她的心愈來愈飢渴。在每個街口,她都期待看見他的身影;每次下雨,她都期待他撐著傘出現;每次聞到普羅旺斯魚湯的味道,她就會四處張望,以為他又會穿著圍裙,從哪個角落走出來。

  就連偷竊時的刺激感裡,都摻雜了她不願意承認的期望。

  看著沙發上嬌俏的小女人,齊文偉溫文一笑。

  「項鏈已經物歸原主。」

  「原主?」她壓抑著詢問他近日行蹤的衝動,故意翻了個白眼,用最諷刺的語調說道:「拜託,伯爵都已經掛了,你還給鬼啊?況且,那東西也是阿卡巴家族在十七世紀搶來的,他們也不是原主。」

  「小茵,你的聰明總讓我著迷。」他的語氣無限寵溺。

  芷茵臉兒驀地一紅,咬牙冷叱。

  「不許那樣叫我!」

  他彷彿沒聽見似的,繼續說道:「伯爵的遺囑裡寫明,要將一切的收藏捐給慈善機構義賣,包括那串羅莎蘭紅寶項鏈。」

  芷茵微微一愣。

  她雖然是個賊,但還不至於墮落到去搶慈善機構。

  不過,他們之間的帳可還沒算完!

  「那麼,法老王的黃金令牌呢?」她不甘心的追問。「不要告訴我,那個億萬富翁掛了,昨天八卦報紙的頭版,還刊登了他娶第八任老婆的照片。」

  「他的確還活著。」齊文偉端著酒杯,緩緩走上前去,沒有錯過那張可愛的小臉上,尚未消褪的淡淡紅暈。

  「所以呢?黃金令牌可以還我了?」她有一套「非法正義」的標準,認為得來不義的東西,人人都有權可以搶奪。「那個老傢伙,當年也是搶來的,我搶他不算過分。」

  他笑了一笑。「令牌不在我這裡。」

  「你賣了?賣多少?」她睜大雙眼,往前傾身。「沒關係,沒有東西,還我錢也可以。」

  「我還給埃及博物館了。」

  她愣了快一分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什麼?」

  「還給埃及博物館了。」他重複。

  「你開玩笑!」她嚷著。

  齊文偉笑容依舊,無限溫柔。

  可惡!他是認真的!

  她無法理解,這個傢伙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沒有哪一個賊,會冒著生命危險,大費工夫的把贓物,從另一個賊手中偷出來,只為了落實「物歸原主」這四個字。

  好吧,就算是他真的物歸原主了,他肯定也拿得到好處!

  芷茵氣得牙癢癢的,小拳頭捏得緊緊。她不該再和這個男人有所牽扯,每次一碰到他,她都會有重大損失。但是他的若即若離,百般溫柔,卻又讓她無法自拔。

  「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她可不記得,自己曾告訴過他。

  那張俊臉上,再度露出足以魅惑任何雌性動物的笑容。

  「上次,我不小心看見你走進這棟公寓。」

  她差點跳起來。

  「你又跟蹤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能隨時掌握到她的行蹤。

  「我情不自禁。」他坦承,將手中的那杯酒,遞到她面前。

  芷茵本來還想罵人,但是一聞到那濃郁的甜香,原本在腦子裡奔騰的思緒,瞬間就消散不見。

  啊,是貴腐酒!

  而且,還是她最愛的酒莊所出產的那瓶酒。她只是用聞著,都能聞得出來,他挑選的還是被稱為釀造奇跡的那個年份。

  討厭,這男人向來就知道她的弱點。

  她不該上當的,但是……但是……那瓶酒很好喝,而且這個年份的數量極為稀有,在收藏家的眼中,更是極品中的極品,就連她用盡辦法,也只曾經到手過兩瓶。

  芷茵陷入掙扎之中。

  為了降低危險性,她必須強硬起來,把他當場轟出去,但是那瓶酒,還有他……他誘人的程度,比那瓶酒更厲害!

  平時衣冠楚楚的齊文偉,此刻衣衫不整,黑髮微亂。在外人面前,他總打扮得一絲不苟,從不鬆懈。

  但是,此時此刻,他愜意而悠閒,當他傾身向前,遞出酒杯的時候,一撮黑髮垂落在額前,讓他看起來,既可愛又該死的性感。

  她可以看見,那雙黑色的瞳眸裡,映著她的身影。而貴腐的酒香,就在她鼻端飄蕩,像是一根無形的手指,勾得她無法反抗,無意識的伸出手。

  只是,嫩嫩的指尖,還沒碰到杯子,齊文偉卻又收回酒杯。她剛想抗議,卻看見他將酒杯湊到唇邊,輕啜了一口。

  他沒有吞下那一口酒,只是含著。

  芷茵忘了呼吸,期待的情緒,揪住她的心口。

  當他緩緩俯下身來時,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像是夏季的雷聲,轟轟轟的在耳邊作響。她沒有辦法移開視線,更無法閃躲。

  他的眼睛誘惑著她。

  起先,她感覺到灼熱的呼吸,然後是他的唇。她像個初嘗禁果的傻女孩,乖乖張開了嘴,迎接他的唇舌,與那一口甜得化不開的酒。甜濃的酒香,跟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幻化成最誘人的春藥。

  她試圖想掙脫這強大的誘惑……真的,她真的嘗試過……不過,她的自制力很快就舉手投降了。

  這個男人,是這麼誘人,又這麼性感。

  他根本還沒有碰她,只是用那灼熱的唇舌,慵懶的舔吻著她,他的兩隻手,甚至還拿著那瓶貴腐酒和水晶杯。可是,她卻覺得全身發燙,如被他的氣息籠罩。

  但是,這樣還不夠!

  天啊,她多麼希望這已足夠,不幸的是,她太清楚這根本不夠,她曉得在那平靜的外表下,他有多麼狂野熱情。

  她想要他。

  這一瞬,所有的理智跟謹慎,全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兵敗如山倒的芷茵,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小手攀上那健壯的男性胸膛,揪住他敞開的衣襟,將堅實的男性身軀拉得更近。

  說不定,她是中了哪個古物上的神秘詛咒,才會從看見他的第一眼,就徹底沉淪,無可救藥的想要他,依戀得不願意放他離去。

  寬闊胸膛下的心跳,跟她一樣,也跳得飛快。那古銅色的肌膚,熱得幾乎會燙手。

  當!

  水晶杯落地,酒在地上流淌,香氣更濃。

  她呻吟著,捨不得酒,更捨不得離開他的唇。

  接著,是一聲更沉重的聲響。是那瓶貴腐酒,因為他的鬆手,整瓶都傾倒了,珍貴的瓊漿玉液涓涓流出。

  芷茵的神智,短暫的清醒了一秒,但是齊文偉厚實的大手,卻在這時潛進皮衣,撫上她白嫩的渾圓,緩緩揉搓嬌嫩的蓓蕾。

  「我的酒……」她喘息著,小手卻還攀在他身上,撫摸著他的胸膛,感覺他激烈的心跳,捨不得離開。

  「別管它。」齊文偉的長腿擠進她的雙腿間。他吻著她的頸部,啃咬吸吮著她柔嫩的耳垂,聲音嘶啞。「我會再帶另一瓶給你。」

  另一瓶?

  唔,雖然有點可惜,但是她還可以接受。

  然後,他拉開礙事的皮衣,低下頭含住她挺立的柔嫩時,芷茵抽了口氣,嚶嚀出聲。

  噢,天啊、天啊!不管他做什麼,她全都可以接受。

  慾望像火一樣焚燒,她喘息著,顫抖的小手扯著他的皮帶,跟像是永遠打不開的褲頭。同時,他脫下她的皮褲,甚至太過粗暴的撕開那件薄薄的蕾絲底褲。

  龐大的男性身軀,沉重而急切,將她壓進沙發裡。她沒有躲避,甚至曲起長腿,將他勾得更近,直到他的堅硬緊貼著她的柔軟。

  緩慢的、深入的、令人窒息的,他進入了她。

  他們同時喘息。

  「天啊,小茵,我真的很想念你……」厚實的大掌,捧起嫣紅的小臉,熱燙的吐息裡,帶著酒的香氣。

  那低啞的告白,讓她全身更熱燙,嬌軀一緊。

  他嘶啞的呻吟出聲,像是瀕死的猛獸。

  「啊,」他咬牙,艱難的衝刺,壓搾她的甜蜜。「你要殺死我了。」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死法。

  她幾乎啜泣出聲,小手緊緊抓住他汗濕的強壯背肌,任由他的狂猛衝刺,將她送上眩目的高潮。

  每次,這快速而強烈的激情,總是讓她措手不及。

  但,她知道,第二次會有些不同──永遠都會有第二次……

  齊文偉將因高潮而癱軟的她,輕輕的抱上柔軟的大床。他的動作變得緩慢、變得溫柔,卻依然撩人,他熟悉她身體的每一寸、她在歡愛中的每個反應。

  這只是性愛,她千百次告訴自己。但是,這男人讓她沉迷耽溺,有時候,她會覺得,他對待她的方式,深刻得彷彿這一切不只是性,而是……而是……

  而是某種,讓她膽怯得難以承認的濃烈情愫。

  他再次進入她。

  她很快忘了所有事情,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時而溫柔、時而狂野的存在。窗外,夜色濃濃,巴黎的夜景美不勝收,他們卻陶醉在彼此懷中,在絲綢裡廝磨纏綿。

  將近午夜的時候,她餓得肚子咕嚕咕嚕叫,他離開了一會兒,才再度回到床上,一口一口的餵她吃那冷掉的麵包,還有從冰箱裡找出來的火腿,搭配那雖然打翻了、卻還剩下幾口的貴腐酒。

  最後幾滴金黃色的酒液,落在她白嫩如雪的肌膚上。他一口一口的舔吮,將她當成最美味的甜點,嬌嫩的呻吟,在夜裡迴盪著。

  這是火熱的夜晚,足以跟他第一次誘惑她的那夜相比,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這一回,不像初次那樣,有疼痛來作梗。

  最後,她終於不堪他不知饜足的需索,倦累得閉上眼時,她看見月光之下,他眼裡飽含著無比溫柔,以及更深更濃、更教人沉溺的情緒。

  那眼神,令她心頭暖燙。

  那些沒有他在身旁,獨自入眠的夜晚,她心中都有隱隱約約的,卻不願承認的惆悵。只有在他懷裡,與他相互依偎,感受著他的體溫與心跳,暖暖的甜蜜,才能填補惆悵。

  齊文偉愛憐的,輕撫著酣然入睡的小臉,然後伸長手臂,將嬌小的身軀擁入懷中,緊貼在胸膛上。他低下頭來,在她發上印下輕輕一吻。

  她傾聽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紅唇彎彎,安心的進入甜甜的夢鄉。

  徹夜的歡愛,消耗她太多的體力。

  芷茵一直睡到隔天將近中午時,才昏昏沉沉的醒來。

  窗簾被人細心的拉下,隔絕刺眼的日光。她慵懶的伸懶腰,嫩嫩的小手,在床上摸索著,滑過的絲綢都是一片冰涼,不剩半點體溫。

  齊文偉不在床上。

  也許,他去了浴室,或是廚房。

  她迷迷糊糊的想著,心不甘、情不願的爬起來,看見他睡過的那一側,依然亂糟糟的,地上還散落著她被匆匆脫下的衣物。

  芷茵張開小嘴,正預備叫喚,一個怵目驚心的事實,卻教她瞬間瞪大眼睛,殘餘的瞌睡蟲瞬間全數斃命。

  他的衣服不見了!

  那些原本夾雜在她衣物之間的襯衫、長褲還有皮帶,這會兒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像是不曾存在過。

  糟了!

  她驀地後頸發麻,用屁股著火的速度,衝出還殘留著歡愛氣息的臥房,直直往客廳奔去。

  單人沙發上,黑色的長筒仍好端端的,留在昨晚她放置的位子。

  芷茵鬆了一口氣,但是卻還沒辦法完全放心,她快步走過去,緊張的拿起畫筒。剛拿起畫筒,她的心就猛地一沈──太輕了,她記得很清楚,畫筒的重量減輕了,裡頭的莫內名畫已經被拿走了。

  「Shit!」可惡,虧她昨天還故意不去看它,假裝它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顯然這個小把戲,根本騙不過齊文偉。這次,他的出現,就是為了畫筒裡的莫內名畫。

  還說什麼,他想念她──哼,王八蛋!該死的黃雀!

  他的出現,並不只是單純的,只為了她。

  這一點,讓芷茵更是氣惱不已。她一邊咒罵,一邊還不死心的打開畫筒,歇斯底里的用力倒著已經空空如也的畫筒。

  當然,她其實並不期望,那張油畫會神奇的出現,她只是太過生氣,氣自己的愚蠢,和他該死的無恥,但是畫筒裡卻真的飄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精美的紙箋。

  芷茵瞇起眼睛,丟掉畫筒,撿起那張紙。

  素白的紙箋上,留有他以隨身的鋼筆,寫下的字跡。他的筆跡,流暢而優雅:

  親愛的,辛苦你了。

  愛你的齊

  瞪著那張紙,芷茵氣得全身發抖,忍不住握緊拳頭,在昏暗的客廳中,狂怒的吼出,她昨夜曾喘息嬌喚過無數次,如今卻恨不得親手掐死的男人的名字。

  「齊、文、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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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發表於 2010-4-21 15:40: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那個王八蛋,竟然色誘她!想起昨夜,她是多麼軟弱,被他的一笑、一吻,就沉醉得「全面開放」,與他恣意歡愛,甚至被他這樣這樣,還有那樣那樣……她就羞憤得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更惡劣的是,他還故意利用她的迷戀、享用她的嬌軀、欺騙她純潔的心─呃,好啦,其實,也沒有那麼純潔……

  但是,他的行徑,仍舊罪無可赦!

  芷茵氣急敗壞的咒罵,希望他會在地獄的最深處,腐敗到再也不能用那俊帥的外表勾引女人的同時,一邊衝到筆記型計算機前,快速打開電源,在聯機上網之前,她還記得找了一件衣服,胡亂的套上,遮掩嬌軀上如落花般的吻痕。如果,齊文偉以為,她會像前幾次那樣自認倒霉,任憑他把戰利品帶走,那麼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她飛快敲打鍵盤,就算傾盡人脈,也絕對要把他揪出來算帳。

  平時,她都是單打獨鬥,很少動用到家族好友這項資源,但是這次不同,他實在太惡劣,不但把她吃干抹淨,還帶走她籌謀了一個多月,才搶到的莫內名畫。

  哼,此仇不報非淑女!

  她非逮到他不可!她一定要宰了他!

  才剛連上線,進入「太偉」集團網站中,專屬於重要人物聯繫的實時軟件,如芷茵所預料的一樣,杜小月正在在線。幾乎在第一時間,小月就傳來要求視訊通話的訊息。

  只要提起「太偉」集團,不論是任何人,都會對這間跨國的龐大企業,歷年來在商場上的顯赫戰績津津樂道。集團總裁唐霸宇擁有驚人的財力與權勢,在他身旁的幾位高級幹部,彼此更是合作無間,協助唐霸宇運籌帷喔。而芷茵的父親商櫛風,正是「太偉」集團的高級幹部之一雖然家世良好,但她天生就不是乖寶寶,迷戀竊盜時的緊張刺激,甚至在國中時期,就犯下幾件自認為是「義舉」的案子,卻被恰巧逗留台灣的神偷識破,驚異她的心清手巧,更難得的是正義感十足,特地登門要求,要收她為徒。

  經過一番慘烈的家庭革命,過程包括爭吵、絕食跟假裝昏厥,她如願以償,在答應爸媽上百個條件後,出國拜師學藝。

  每週她都跟爸媽定時聯絡三次,跟其它高級幹部的子女,也不曾斷絕聯繫,友情歷久彌堅。

  看著屏幕,芷茵深吸一口氣,打開視訊窗口。

  「親愛的,恭喜、恭喜!」視訊一通,興高采烈的杜小月,就對著鏡頭拉開七彩拉炮,綵帶與彩色碎紙,飛得到處都是。「怎麼樣?大功告成了嗎?我等得都快發霉了,那畫美不美啊?快快快,把那幅極品給我看!」

  「畫沒了。」芷茵咬牙說道。

  「啊?」反應慢半拍的小月,停下歡慶的舞蹈,滿是疑惑的臉,湊到屏幕前面。「沒了?怎麼會沒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好友的情緒欠佳。美麗的商芷茵,這會兒竟頂著一頭亂髮,臉色蒼白,不但頂著兩個熊貓似的黑眼圈,額上還冒著青筋。

  喔喔!糟糕,看來大事不妙!

  小月尷尬的坐回原位,飛快撥開那些落在鏡頭前,跟計算機屏幕上的拉炮綵帶,小心翼翼的問:「芷茵,你還好嗎?」

  「不太好。」她瞇起眼,以食指敲著桌子,臉色難看。「我被人設計了。」她咬牙承認。

  杜小月吃了一驚。

  「什麼意思?」

  「有個王八蛋整了我。」清脆的聲音,冷得像是冬季的寒風。「東西被他偷走了,我需要你幫忙,追查他的下落。」

  小月連眼也不眨,可愛的小臉上,浮現同仇敵愾的神情。

  「沒問題,把那王八蛋的名字給我。」查挖別人的底細,可是她最拿手的事情。

  「齊文偉,三十二歲,美國籍華裔。」芷茵說得鉅細靡遺。「他可能訂了今天離開巴黎的飛機,查看看他的目的地是哪裡?我要知道他住在哪裡、他的地址、信箱、電話號碼、護照號碼,任何檯面上及檯面下的數據,所有的一切!」

  「檯面下?」小月邊聽邊輸入數據,不用看,她光聽的,都能聽得出來,好友這回真的氣瘋了。

  「沒錯,我要逮到他!」她失去理智的拍打著桌子,不耐的大叫:「現在、立刻!把那王八蛋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我挖出來!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可以!我要掐死他!踹死他,把他剁成肉醬……」

  「OK、OK,你冷靜點。」小月飛快敲著鍵盤,不忘安慰暴跳如雷的芷茵。

  「我需要一點時間,你先去洗把臉,你看起來……」她委婉的說。「呃,你知道,有點狼狽。」

  芷茵回過頭,看著穿衣鏡中,狼狽萬分的自己。

  該死!她現在的模樣,看起來簡直像個剛被拋棄的瘋婆子。而且,她的衣服還穿反了!「噢,我恨那傢伙,我恨他!」可惡可惡,都是因為他!這全都要怪到他頭上!芷茵抱著頭,歇斯底里的咒罵了半晌,最後才恢復鎮定,緩慢的深吸一口氣,「我去洗臉。」她斬釘截鐵的說道:「給你五分鐘,回來的時候,我就要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

  小月在網絡的另一端,看著好友離開座位,消失在客廳的轉角。

  五分鐘?

  唔,她雖然很厲害,但是要在五分鐘內,查出一個男人的下落與底細,憑她一個人還是難度高了些。

  不過,沒關係,她知道該找誰幫忙。

  小月毫不遲疑,抓起身旁的電話,趕在五分鐘之內,通知幾個絕對幫得上忙,而且非常樂意知道這個消息的人。五分鐘後,當芷茵簡單梳洗完畢,坐回筆記型計算機前時,屏幕上已經閃爍著好幾個視訊邀請。她全身僵硬,瞪著屏幕好幾秒後,才不情願的敲下按鍵,「太偉」集團的總裁、還有高級幹部的子女,幾乎全到齊了。

  「小茵,」唐震的聲音最先響起,毫不掩飾的追問。「聽說,你被男人騙了啊?」他興奮得像是剛中了樂透。

  「什麼騙?」芷茵大聲反駁。「我是被他偷!」

  「是嗎?」唐震嘻皮笑臉的問,還眨了眨眼。

  雖然,他們是從嬰兒時期就認識的好友,彼此的父母更是友誼深厚,交情長達數十年。但是,此時此刻,她還是很想踢爛他那幸災樂禍的俊臉。

  「他在這裡做什麼?」她又氣又惱,向小月抱怨著。

  「是你說,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找到齊文偉的。」小月雙手亂搖,急忙表明自己的無辜。

  「你要最快的速度,他就是最快的速度。」風姿綽約的唐心說道。唐氏集團的信息網無遠弗屆,而身為繼承人的唐震,更是擁有頂尖黑客的資質。另一個窗口裡,閻家的雙胞胎也同時點頭。雖然不情願,但是芷茵也必須承認,有了唐震幫忙,要找到那個王八蛋就會簡單得多。

  不過,她實在不想讓這傢伙知道,她在男人手上吃了虧,這件事情絕對足夠讓他在親朋好友間反反覆覆講上好幾個月!

  「放心,我正在查。」唐震笑容滿面,雙手靈活的在鍵盤上飛舞。「畢竟,我也想看看,是誰這麼神通廣大,竟然能騙著我們的商大小姐─」

  「我不是被騙!是被偷!」芷茵氣得直跺腳。

  「差別很大嗎?」唐震笑咪咪的問。

  「你是耳聾了嗎?」

  「沒,我耳朵的功能良好。」

  「那你!」

  眼看情況即將失控,唐心只能開口,阻止兩人繼續鬥嘴。

  「別吵了!」她坐在計算機椅上,姿態曼妙。「小茵,齊文偉是怎麼把畫偷走的?我以為你一向都很小心。」

  「他!」才說了一個字,芷茵就僵住了,她小臉嫣紅,小嘴張張閉閉,卻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

  她該怎麼告訴眼前這些好友,那個該死的王八蛋是色誘她,把她弄上床,讓她累得筋疲力盡、睡得昏天暗地之後,才趁著她完全鬆懈,把她已經到手的畫給偷走?

  她、她才說不出口!

  眼看芷茵臉色忽紅忽白,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唐震可是大大吃了一驚。

  「哇,不會吧?商芷茵,你說不出話來嗎?」太神奇了,這異象簡直可以媲美天降紅雨啊!

  原本沉靜不語的閻智,突然開口。

  「茵姊,你脖子上有吻痕。」他平靜的指出「罪證」,青少年的聲音,聽來格外悅耳。坐在一旁的閻仁,用熟練的動作,很快的拿出學校軍樂隊的薩克斯風,在屏幕前吹著〈結婚進行曲〉,以示慶賀。唐震的下巴都快掉了。

  「不會吧,那傢伙把你搞上床了?」他嚷得超級大聲。

  三個女人都抽了口氣。

  杜小月跟唐心動作一致,同時湊到屏幕前,試圖看個清楚。芷茵則是倒退兩步,滿臉通紅的伸手,飛快遮掩住證據。

  「小茵?」唐心挑眉。

  「那不是吻痕,我只是被蚊子叮了。」她紅著臉,大聲辯解,心中暗罵閻智,視力偏偏這麼好。

  「那你把手放下來啊。」唐震坐在椅子上,雙手交迭,笑得不懷好意。「沒事遮什麼遮?」

  「你……」

  她火冒三丈,恨不得能伸手把他從屏幕中拉出來痛毆。

  「不然,你說看看,是怎麼被偷的?」唐震湊回屏幕前,一臉狡猾的問。

  「我……」再一次的,她啞口無言,怒火像是被加了油,壯烈的熊熊燃燒著。「不關你的事,反正,他就是偷走了。」

  「啊哈,你們瞧,她惱羞成怒了。」唐震一拍手,得意的說道:「你是中了美男計,對不對?報應啊報應,總算有男人治得了你了!」從小到大,他可是被她欺壓過無數次,這回真是大快人心啊。

  結婚進行曲的樂曲聲,仍在嘹亮的迥響著,像是永遠不打算停下來。

  芷茵羞紅了臉,氣得直跺腳。

  「我沒有!」

  「你有,你就是被騙!」唐震對她做了個鬼臉。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你們兩個,停一停!」唐心好氣又好笑的勸解。「夠了,別笑了,齊文偉的地址呢?」

  「地址在這邊。」唐震心情好極了,根本不打算收斂笑容。他輕鬆按了幾個按鍵,把數據傳給其它人。「這是他護照上登記的地址,還有他公司的通訊簿,基本數據跟照片,還有過去的記錄。」

  唐心匆匆把數據看了一遍,視線落到職業那一欄時,彎彎的眉微擰。「這個人是保險調查員。」

  保險調查員?

  芷茵一愣,連忙坐回計算機前,敲打鍵盤接收數據。看到那一長串的詳盡記錄,她再次咒罵出聲。

  「怎麼?你不知道他的職業?」小月好奇的問。小偷跟保險調查員,這算得上是最糟的組合了!

  樂曲改變了,閻仁開始吹起〈愛不對人〉

  「我原本以為,他跟我是同行。」芷茵鬱悶的承認,自己的判斷嚴重錯誤。

  唐震再次笑了起來。「話說回來,這傢伙長得還滿帥的嘛,難怪你會栽在他手上。」

  「我沒有栽在他手上!」她怒火中燒,瞪著討人厭的俊臉,大聲宣佈。「而且,我現在就會去把畫偷回來。」

  「最好是沒有。」唐心忍著笑,善意的提醒。「不然,我不知道你爸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什麼都不會知道。」她補上一句。「只要你們不洩密的話。」她警告著。

  看在多年情誼的分上,除了唐震之外,所有人都同時點頭。

  芷茵看著他,心裡就有氣,凶巴巴的又問:「齊文偉坐哪班飛機?」

  「他搭了巴黎到紐約的班機,不過─」唐震故意拉長了音。

  「不過什麼?」

  他一臉無辜。「飛機剛剛起飛了。」

  她低咒了一聲,回身抓了外套穿上,邊套鞋子邊喊:「心姊,拜託幫我弄張最快到紐約的機票。」

  「已經訂好了,我把班機資料傳過去。」唐心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訂票程序。「可惜協和客機停飛了,不然你就能先到紐約,等在機場守株待免了。」

  「沒關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隨手抓起背包,回到計算機前,搖下狠話道:「到時候,我肯定會讓他後悔曾經見過我!」

  「路上小心。」小月笑著揮手。「有事電話連絡,其它數據,我查到之後,會繼續上傳到你的電子信箱裡。」

  「好。」

  「茵姊再見。」閻智有禮的道別,而閻仁則吹起〈為愛往前衝〉的曲子。

  芷茵點頭,正預備要斷線,唐震卻收起笑臉,俊臉再次湊到屏幕前。「喂,小茵。」

  「做什麼?」她的手指停在鍵盤上,戒備的擰眉。

  「你確定,自己可以搞定?」

  雖然,他們從小到大,一碰面就是鬥嘴,可是她清楚知道,如果她出了什麼事,他一定會義不容辭,跑來替她解圍。

  「廢話,我當然能搞定!」為了掩飾心裡的感動,她口氣反倒更兇惡。

  「那好。」他揚起嘴角,再度恢復平日的輕鬆慵懶。「除非有什麼意外,否則我會暫時閉上嘴。」

  「謝了。」芷茵鬆了口氣,知道這件事情,暫時不會傳到她老爸耳裡。

  「別謝得太早,只是暫時而已。」唐震笑著說:「好了,快移動你的小屁股,去趕飛機吧。」

  她再度瞪了唐震一眼,隨即將網絡斷線,關機合上筆電,用最快的速度出門,去追那個可惡又卑鄙的賊,拿回屬於她的戰利品。

  齊文偉,三十二歲,保險調查員

  資歷,第八年。

  第八年!

  他根本就是個老手,經手的案件,足以打印成厚厚的一本書。數據上顯示,他專門把保險公司承保的失竊藝術品、珠寶找回來,降低公司的損失。

  唐震找到的數據,鉅細靡遺的列出,齊文偉的豐功偉業。

  二零零一年七月,達爾的風景畫「尤坎鎮」,在挪威被竊。同年,十月,杜庫寧的一幅石墨素描畫,被人從南加州一間私人住宅中偷走。二零零二年十月,兩名「全球貨運」的員工,在運送途中,偷走佛洛伊德的「畫家的花園」水彩畫。二零零三年一月,幾名小偷闖入佛羅里達州一間位於海濱的房屋,盜走雷諾阿跟莫內的兩幅作品……

  諸如此類的記載,多得讓她眼花撩亂,她愈是翻看,愈是不由得佩服他的神通廣大。他跟犯罪者、黑道、收藏家、貪婪的拍賣公司、各國警方,甚至恐怖份子周旋,在竊案中抽絲剝繭,成功的找回一件件失竊品。

  包括她竊出珠寶或名畫後,又被他安全送回,歸還物主的事跡,也紀錄在上頭。不過,就連其它幾個技術高超的老手,也都曾經栽在他手上。

  毫無疑問的,他不但是一個保險調查員,而且還是一個「業績」優良的保險調查員。

  從巴黎飛往紐約的飛機上,她匆匆瀏覽了他的背景資料。到達紐約後,她租了車,直接殺到他在紐約住的飯店。

  當齊文偉穿著一身稱頭的西裝,慢條斯理的走出飯店大廳時,她真的很想衝上去,狠狠的揍他一頓,逼他把畫交出來。但是,他兩手空空,什麼東西都沒拿就出門了。這代表,他把畫留在飯店裡?

  芷茵忍住氣,靜靜坐在沙發上,用報紙遮擋身影,還得再三告訴自己,她會一見到他,就心跳加快,是因為氣憤,而不是心動。

  齊文偉離開後,她立刻起身,不著痕跡的上樓。

  她是個小偷,而且還是最頂尖的,飯店的門鎖對她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她輕易的破解房門的電子鎖,閃身進入門內。

  房裡一片陰暗,只有微光從窗簾外淺淺透進。她大剌剌的,用偷來的卡片,打開房間的電源,室內頓時燈光大亮。

  她快速而仔細的,把房內搜了一遍,但是除了簡單的隨身個人用品之外,她什麼都沒找到。

  畫呢?

  那個無恥的王八蛋,把她的畫藏到哪裡去了?芷茵咬著唇,站在房間正中央,歪著小腦袋思考著。他們的班機時間,只差了一個小時,他不太可能有機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那幅畫轉手……除非─

  除非,保險公司的人,在機場的時候,就從他手上將畫帶走了。

  該死!

  那幅畫是她承諾了一個纏綿病榻的老人,答應絕對會將畫送到他面前的,一旦被保險公司插手,她要拿回那幅畫的時間,又得往後拖延。

  她暗自咒罵一聲,還來不及想到應變辦法,卻突然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還有模糊卻熟悉的男性嗓音。

  啊!他、他他他他回來了!

  基於偷兒的本能反應,她飛快抽掉門卡,室內燈光瞬間熄滅。她反身打開衣櫃,懊惱的發現,衣櫃小得媲美鳥籠,她根本躲不進去。

  眼看門鎖即將開啟,她動作流暢的,搶在房門打開前一秒,以足以讓一整個棒球場的觀眾與選手,全體起立鼓掌的完美滑壘動作,飛快低身,滾進大床底下。她才剛趴好,齊文偉就進門了,室內燈火再度亮起。模糊的男性嗓音變得清晰,她起先還以為,他身旁有著別人,但仔細傾聽後才發現,他其實是在講手機。

  因為房內很安靜,她甚至可以聽得到,對方的聲音從手機的那端傳來。

  「你們想要我做什麼?」齊文偉的聲音,異常冷淡。

  「我們要亞歷山大藍鑽。」

  「不可能。」他的聲音更冷。「亞歷山大藍鑽已經交還物主了。」

  窩藏在床底下的芷茵,驚愕的瞪大眼兒。

  亞歷山大藍鑽?難道,是那顆曾經被亞歷山大擁有,而且因此命名的七十克拉巨大藍鑽嗎?

  她心跳加速,更努力豎起耳朵偷聽。

  亞歷山大藍鑽一直以來,都被人視為傳說。它不曾被公開過,人們只能從歷史古籍跟口耳相傳中得知,它重達七十克拉,比現今世界上最大的希望之鑽,還要大上十五克拉,價值更是難以估計。

  手機裡傳出的聲音,低啞且無情。「明人不說暗話,你我心知肚明,對方信任你,絕對會讓你有機會接近藍鑽。只要,你把藍鑽交給我們,大家都會有好處。」

  「我不能這麼做。」

  「喔,你會的。」電話那頭的人,笑了起來,語氣肯定。「你會的。」

  芷茵甚至能聽到,那人發出張狂的笑聲。

  原本站在房間中央的齊文偉,轉身朝著大床走來,床底下的她呼吸一停,以為自個兒形跡暴露,被他當場逮住了。

  可是,他只是在床邊停住腳步,然後坐下。床墊往下一沈,壓縮她所躲藏的空間,而他的腳跟,幾乎就要碰到她的鼻尖。

  齊文偉沉默著,在長得幾乎讓她窒息的數秒後,終於開口。

  「好吧,生意就是生意。」他的語氣裡,藏著某些嘲諷。「告訴我,你想在哪裡交貨?」

  「你得手後,我會跟你連絡。」對方收線了。齊文偉也按掉通話鍵,沉默半晌之後,他長歎了一口氣,彷彿身上壓著千萬斤重的石頭似的。然後,他再一次打開手機。

  幾秒鐘之後,她聽見他的聲音響起,語氣再度恢復溫文有禮。

  「約翰。達拉斯先生嗎?我是齊文偉。」他的聲音裡,有種讓人信服的魔力。

  「是這樣的,關於亞歷山大藍鑽的案子,有些文件還需要請你簽名。並且,我將再次檢查,確認藍鑽的新式保全系統,我今天下午過去,不知道方不方便?」

  躲在床底下的芷茵,先是抽了口氣,然後連忙用手搗住口鼻,免得被坐在床邊的男人發現。

  天啊,他真的想去偷那顆神秘鑽石?

  從她聽見的談話內容判斷,他不但要去偷藍鑽,而且連買家都找好了。

  哇喔,原本,她還以為每個保險調查員都有著優良的操守,還盡忠職守、奉公守法、絕對不會闖紅燈……

  不過,話說回來,這傢伙要是真的循規蹈矩,怎麼還會一再的用「美男計」把她哄上床後,又偷走她的戰利品?芷茵在心裡冷哼了一聲。她就知道,這傢伙滿口胡說八道,過去那些東西,一定也都是被他賣掉,狠狠的賺了一票。

  坐在床邊的齊文偉,已經跟物主約好時間。他不浪費任何時間,結束通話之後,就立即出門去了。

  趴在床底下的芷茵,直到確定他已經走遠後,才爬了出來。她拍著身上的灰塵,腦子裡已經飛快轉了起來。

  所謂盜亦有道,當年她的首度竊盜,就是盜出某收藏家,用不乾淨手段到手的古董珠寶。而師傅更是再三教誨,不偷良民,只偷惡人,這是她數年來秉持的原則。不過,話說回來,這傢伙根本也不是什麼奉公守法的良民。

  既然,他可以偷她的畫,她當然也可以,把他的鑽石偷過來。這叫一報還一報,非常合理。

  帶著甜蜜的微笑,芷茵用最快的速度,朝門外走去,追逐齊文偉的行蹤。

  嘿嘿,她說過了,她一定會讓這傢伙後悔的!

  要拿到亞歷山大藍鑽,費了齊文偉一點力氣。但是,最後他還是成功了。拿到藍鑽之後,過不了多久,他的手機再度響起,對方要他搭機,到德州達拉斯去。等他到了達拉斯,穿越機場人群的時候,手機又響了。

  「齊文偉?」對方劈頭就問。

  「我是。」

  「到租車處租一輛車,然後往南開。」

  機場外頭,艷陽高照,迎面而來的風夾帶高溫,格外灼熱。齊文偉半瞇起眼,位於西裝內側、貼身口袋裡的那顆鑽石,僅僅只有七十克拉,但是他卻無時無刻不意識到它的存在。

  「給我一個確切的地點,我不喜歡像只無頭蒼蠅,聽著你的指示亂晃……」一群喧鬧的青少年,經過他身邊,他往一旁閃開,仍被其中一個撞了一下。

  「抱歉。」男孩露出爽朗的笑容。他舉起手,示意沒事,快步走出機場。「給我一個地點。」他堅持。

  「往南,我會再跟你連絡。」通話斷了。

  他不喜歡事情的發展,但是,他別無選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到了租車處,他租下一輛車,要拿皮夾時,才赫然發現,貼身口袋竟變輕了。

  他錯愕不已,伸手一掏,絲絨小黑盒早已不翼而飛,口袋裡只剩一張紙箋。

  親愛的,謝謝你的禮物,你真是最貼心的情人。

  紙箋上,還印著性感的口紅唇印。

  一樣很愛你的芷茵

  是那個男孩!

  齊文偉伸手扒著黑髮,看著偌大的機場,不由自主的苦笑起來。如果這是報應,未免也來得太快了。這個小女人,果然不容小覦。換作是平時,他說不定會乖乖認輸,但是這次事情非同小可,他必須找到她,而且要盡快。

  否則,就會有人性命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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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15:40: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亞歷山大藍鑽。站在飯店窗戶邊,商芷茵迫不及待的,將湛藍的鑽石高高舉起,對著陽光審視。手中的鑽石,經過光線照射,閃耀著藍與紅的光芒。

  天然的藍鑽,因為含硼,不會單純只是藍色的,只要經紫外線照射,就會散發出紅色或藍綠色的瑩光。

  她原本以為,齊文偉或許會弄一個人工鑽石,來代替真正的亞歷山大藍鑽。但是,她偷到手的,無疑是真貨。

  看著那絕美的鑽石,她感動到幾乎起了雞皮疙瘩。

  嘿嘿,她成功了!情不自禁的,她看著手中散發美麗光輝的珍寶,因為能從他手中扳回一城,而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因為太過開心,她忍不住高舉鑽石,笑嘻嘻的轉啊轉,直到轉得頭暈了,才重重躺進柔軟的大床,無限滿足的歎了一口氣。

  啊,她真的拿到了傳說中的頂級藍鑽,這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鑽石!雖然,她很快的會歸還藍鑽,但是能親手觸摸到這顆鑽石,還是讓她心花朵朵開。

  興奮的情緒,就像泡泡般,咕嚕嚕的從心頭湧出,她把藍鑽拿到唇邊,用力親了又親。看著那閃閃發亮的藍鑽,她得意忘形的,在床上滾來滾去,又笑又叫的嚷著。

  「喔,齊文偉,我真的愛你!」

  慵懶的男性嗓音,驀地響起。

  「很高興聽到這句話。」

  那聲音,好像……好像……好像很近!非常近!

  她瞬間停止滾動,匆匆抬起頭來,循聲望去。只見齊文偉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的進入她的房間。如今,他正姿態輕鬆的,斜靠在牆邊,雙手交抱在胸前,神情莞爾。芷茵呆住了。

  「我真的很高興,聽見你說愛我。不過,要是你能把亞歷山大藍鑽還給我,我會更高興。」他用最溫柔的語調說道,眼神足以醉人。

  噢,該死!

  事關亞歷山大藍鑽,她立刻回過神來,支起身子,惱怒的瞪著他質問:「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他抬起右手,摸摸方正的下巴,嘴角微微揚起。「當我發現,自己被扒之後,我想了一想,你會往哪裡去呢?」

  她看著他,裝模作樣的歪著俊臉,擺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如果我是小偷,就不會立刻搭機離開,因為那個討人厭的聰明鬼─就是區區在下我!可以在登機門前守株待兔。」

  芷茵緊閉雙唇,才不肯承認她的考慮被他輕易就猜中。他興味盎然,緩步上前,繼續說道:「我也不可能去坐出租車,或者巴士,太多人擠在那裡等車,不確定因素太多,極可能被拖延,讓討厭鬼有機會追上來。」高大的身軀來到床邊,害得她心跳加速。她沒有逃離,仍舊警戒的盯著他,任憑那張俊臉愈靠愈近。

  「所以,我猜,你事先準備了車。於是我到了停車場,剛好看到你開車經過門口。」他笑著聳肩,說得輕描淡寫。「所以我借了輛車,跟在你屁股後面,一路跟來到這裡。」

  「借?」她冷哼一聲。「是偷吧!」

  他低下頭來,黑亮的雙瞳,閃著笑意。「如果有還,就不是偷。」

  「狡辯。」

  齊文偉再度一笑,朝著她伸手。那隻大手探向她的小臉,卻沒有觸碰她,反倒一路往下,緩慢的經過她的頸、她的胸、她的腰。然後,他撿起落在床上的黑色絲絨小盒。

  「但是,暴露你下落的最主要原因,是我在這裡頭裝了衛星定位的發報器。」他面帶微笑,輕輕搖晃手中的盒子。

  芷茵暗咒了一聲。

  「你早該把盒子丟掉的。」他居然還有臉擺出諄諄教誨的姿態。「現在,親愛的,請把藍鑽放回去。」

  「你作夢!」她又羞又惱,雙眼冒火,更用力握緊那顆藍鑽。

  「乖,親愛的,放回去,讓我們兩個都省點麻煩。」他像在哄著愛惡作劇的頑皮小孩。

  那口氣讓芷茵更火大。她猛地抬手,推開眼前的高大男性身軀,閃電般旋身下床,當著他略顯錯愕的臉,故意拉開衣襟,把藍鑽塞進蕾絲胸罩裡。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乖乖把亞歷山大還給你?」她抬高下巴,刻意挑釁,才不肯交出珍寶。

  齊文偉歎了口氣。雖然老早就知道,跟她講理是行不通的,但是最起碼他嘗試過了。

  「小茵,有人要靠這顆藍鑽救命。」

  「哈哈哈。」她皮笑肉不笑,假笑了三聲。「好可憐喔,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有人威脅你,如果不把鑽石交出來,就要宰了某某某啊?」這種蹩腳的謊話,她才不會相信。

  突然,他的身影一晃,轉眼已逼近到眼前,速度快得恍若鬼魅。

  她急忙拔槍,她的速度很快,但還是遠遠不及齊文偉。她還來不及瞄準,他已閃電般抓住手槍,扣住槍上的保險閂,順勢往外一抽。

  他利落的拆掉彈匣,把槍和彈匣插進背後褲腰。在這同時,他還閃躲了她的腳踢、肘擊,以及重重的頭槌。

  最後,他箝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反轉過來,強壓在牆上,所有動作流暢無比,一氣呵成。

  「放開我!」被壓制住的芷茵,惱怒的掙扎著,還試圖踢踹。

  他輕鬆的閃過攻擊。

  「事實上,的確有一個人命在旦夕。」

  「騙人,我親耳聽見你跟人交易,答應去偷亞歷山大藍鑽!」

  「那是因為,有個男孩被綁架了,我必須拿鑽石去換人。」即使她不相信;即使她火冒三丈,但是她仍敏感的感覺到,他堅實強壯的身體,緊緊貼在她身後,而他說出的每個字,都帶著灼熱的氣息,教她雙耳發燙。

  就連她自己也難以置信,她依舊渴望他。而且,還是在她如此屈辱的被壓在牆上的時候。

  芷茵羞惱不已,在牆壁與他的身體間掙扎,卻被壓得更緊。身後屬於他的強硬曲線,都嵌合進她的柔軟。她可以感覺到粗糙的鬍渣,正輕輕摩擦著她。

  「那男孩叫齊俊傑,再過一個月,就滿十歲了。」

  姓齊?

  她愣了一下,反射性追問:「他跟你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侄子。」

  「你沒有侄子!」這王八蛋果然又想騙她。她氣呼呼的叫嚷:「我找人查過,你沒任何親人,你哥哥早在十年前就過世了!」

  他抵靠著那柔軟、纖細的肩,吐息般輕聲說道:「小傑是我哥的私生子。他和小傑的媽媽,在去結婚註冊的路上,出了車禍。」唔,這些事情,聽起來的確不像是順口編出來的。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被騙過太多次了,無法輕易相信他。

  「你先放開我。」

  「然後,你會把鑽石還我?」

  「你先放開我再說。」她堅持。

  「沒問題。」他同意了,卻也伸出大手,強行探進她的上衣,鑽進蕾絲胸罩裡亂摸。

  她的身體太過熟悉他的撫摸,嬌嫩敏感的蓓蕾,彷彿亟欲得到他的注意力,渴望的緊繃挺立。而他的手心,跟蓓蕾只隔著一層薄薄的蕾絲,不可能沒有發現,她羞人的反應。

  芷茵惱羞成怒,掙扎著怒罵:「齊文偉,你做什麼?!快住手……」

  粗糙熱燙的大手,毫不客氣的在柔軟雪白的雙峰中,花費過多不需要的時間,放肆的東撈西摸,還一再的格外費心、愛撫蕾絲下的乳尖,直到她顫抖不已,才依依不捨的從胸罩的內側,撈出那顆藍鑽。

  「啊,在這邊。」他終於將手從她誘人的渾圓上挪開,將鑽石拿出來,最後才鬆開對她的箝制。

  芷茵搗著胸口,氣喘吁吁的回頭。

  「你這個卑鄙下流、愛說謊的小人……」她惱怒的咒罵著,卻無法確定,自己是氣惱他奪走藍鑽,還是氣惱他對她亂摸,而且,只是摸摸而已,而不是……

  天啊,她是氣到昏頭了嗎?

  「我放開你了,不是嗎?」他看著滿臉通紅的她,把藍鑽放回盒子裡,動作從容。「況且,如果我不這麼做,你根本不會把東西還我。」

  「誰說我不會?!」她努力忽視被他撩撥後的酥軟,拉回自己的注意力。「等我查證確定,事情屬實後,我一定把藍鑽雙手奉上。」

  「你現在就查證。」他伸手一摸,像是變魔術似的,順手就掏出她的手機,還慇勤的放進她的手心裡。

  她收攝心神,瞇起眼睛,不甘願的撥了電話。「小月,齊文偉的哥哥有兒子嗎?」她劈頭就問,微微側身,掩飾自個兒還有點發軟的雙腿。電話那頭的小月愣了一下。

  「沒有啊。」

  她睨著他,等著他說得更多。

  「今年九歲,齊俊傑。」他姿態輕鬆,逐一補充侄子的英文名、就讀的學校、班級,甚至還從皮夾中,掏出了一張照片。

  看到那張照片時,芷茵就閉上嘴了。

  這男人不可能為了騙她,隨身備著一張可愛小男孩的照片。更重要的是,照片裡的孩子,就像齊文偉的縮小版,那眉目及神態,和他長得太像,幾乎要一模一樣。

  「噢,該死!」小月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那所學校裡,真的有那個孩子。這個男孩之前是跟著外婆住的,數據上寫著父不詳─啊,監護人是齊文偉沒錯。不過,你確定孩子是他哥的?從照片中看起來,真的很像他。」

  沒錯,太像了!芷茵瞪著照片。雖然,小月可能百密一疏,漏了這條線索,但唐震不可能沒查一到這點。看來,是那傢伙擺了她一道,故意留了個A驚喜「給她。

  「小月,謝了。」

  「不客氣,有事再聯絡。」

  「好。」

  她收起手機,看著他收起照片。從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就可以看出,那張照片對他有多麼重要,更不用提,照片裡的小男孩,在他心中有多少份量。

  「兩年前,他外婆過世了,所以我才把他接過來。」他簡單的解釋。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他大可以拿了藍鑽就走人,何必跟她囉唆半天?

  「因為,人命關天。」他帶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無奈。「如果我不告訴你實情,你一定會再試圖偷走鑽石,而我沒有更多時間可以浪費。」

  「你認為,我不會再試?」

  「你不是喪心病狂的罪犯,你也沒有這麼缺錢。」

  「所以,你偷藍鑽也不是為了錢?」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想問清楚。他嚴肅的搖頭,眼裡流露出詫異。

  唔,太好了!

  她需要咬住臉頰內側,才能阻止自己露出微笑。有那麼一會兒,她還以為,他是見利忘義的壞傢伙,而那些溫柔、那些歡愛,雪中的擁抱、她被囚禁時的擔憂、小心不弄痛她的治療、一口又一口地仔細餵著她喝魚湯的耐心,還有他眼裡的寵溺,也都只是牟利的手段。只是為了讓她能夠繼續盜出珍寶,再被他帶走牟利。

  原來,她沒有看錯人,他是為了救人,才會竊取藍鑽,並不是見利忘義。

  芷茵悄悄的鬆了一口氣。直到弄清楚原委後,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其實這麼在乎他取走珠寶與名畫的真正動機。

  那麼,他一再出現在她身邊,是因為職責所需,還是有別的原因?

  她好想好想問個清楚!或許,趁現在打蛇隨棍上,她只要問了,他就會脫口回答出真心話……

  討厭的手機鈴聲,卻在這個時候響起。那不是她的手機。他快速掏出手機。「是,我是。」他的笑容仍在,但眼角微微一抽,還伸出了食指,示意她別出聲。

  「我在往南的公路上。」他連眼也不眨的說。「接下來呢?你希望我往哪走?」

  對方回了一句話,很短。

  「知道了。」他簡單的回答,隨即結束通話。

  接著,他抬起頭來,黑眸溜過她曼妙的曲線,無限惋惜的歎氣。「親愛的,希望下一次,我們能有更多時間敘舊。」黝黑的大手,掏出西裝口袋裡的墨鏡戴上,轉身就往房門走去。

  她瞠目結舌的瞪著那高大背影,不敢相信,他竟這麼簡單就想打發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氣得頭頂冒煙的芷茵,抓起藏在枕頭下的另一把手槍,三步並成一步的衝上前,趕在他打開房門時,一腳把門踹回原位。「齊文偉,」她伸出手,揪住他的衣領,用槍口抵住那顆腦袋。「你以為你要去哪裡?」他微微挑眉。

  「我說得很清楚了,我得去、救、人!」他還故意把最後三個字放慢。

  「你以為,我會笨到這麼容易被打發?」

  「事實上,我以為你應該夠聰明,知道不該膛這渾水。」他的笑容消失,雖然雙眼被墨鏡遮住,但語氣卻變得嚴肅。

  她看見了,卻刻意忽略。

  「我不想膛渾水,但我也不喜歡被耍。」她堅持追問到底。「對方要你到哪交貨?」

  「那些人很危險,我不希望你受傷。」

  「把你的甜言蜜語,留給別的笨女人吧,我已經畢業了。」她露出甜美的微笑,小手放開了他的衣領,往下滑落他的胸膛,再鑽進他外套內側,把盒子掏出來。

  「過去兩年來,你讓我損失上億,這顆藍鑽,是你欠我的。」

  他下顎一抽,面無表情的說道:「小傑是無辜的。」

  「如果他真的被綁架了,我會交出藍鑽。」

  「你不相信我?」

  「眼見為憑。」芷茵依然用槍口頂在他腦袋上。「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你就得帶我一起去。」

  他擰起濃眉。「對方要求我一個人到。」

  「那真是不幸。」她把他的墨鏡摘下來,戴在自己臉上,甜笑著拍了拍他的俊臉。「不過,憑你那三寸不斕之舌,絕對可以說服他們的,對吧?」

  說完,她收回手槍,轉身逕自拉開門,帶頭走了出去。

  看著那窈窕的背影、可愛的小屁股,他難得的低咒一聲。沒錯,他真的沒有時間了!

  「還不走?」她停下腳步,用手指輕輕壓下墨鏡,美麗的雙眸從墨鏡上緣看著他。「還是,你不想去救人了?」

  他別無選擇的,為了救回小傑,他只能帶她同行,一起去贖人。齊文偉歎了一口氣,踏出步伐,認命的朝那美麗的小女人走去,一同離開飯店。

  「機場?」

  「沒錯,機場。」

  「你確定?」

  「當然。」

  芷茵哼了一聲,不耐煩的把地圖扔到後座去。「那些人叫你往南開,然後說往東,現在卻又說掉頭回達拉斯機場。這不是在耍人嗎?」

  「沒錯。」齊文偉把借來的車停回原位,下車穿過停車場,快步前往綁匪通知的下一個地點。

  她快步跟上。「你明知道還照做?」

  「不然呢?」他淡然聳肩,淺淺一笑。「你有其它辦法,能確保小傑的安全嗎?」

  芷茵小嘴半張,卻吐不出半個字。呃,沒錯,她也沒有別的辦法,綁匪把時間算得非常精準,他們必須踩緊油門,才能在限定時間內,到達綁匪指定地點。

  「他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讓你兜圈子?」

  「確定我的背後,沒有埋伏著一群荷槍實彈的警察。」

  他一邊說著,腳步沒停,穿越機場裡的人群,來到航空公司機場櫃檯前。這裡就是綁匪指定的位置。

  在他們身旁,等著要上飛機的人,在櫃檯前排成長長的人龍。

  芷茵站在電子廣告牌前,抬起頭盯著櫃檯後方不斷變換的班機時刻表,混在排隊的人群中,假裝正在觀看。

  「為什麼你不報警?我以為像你這種人,遇到綁票事件,第一個反應就是去報警。」這個問題已經在她心裡轉了半天。

  「像我這種人?」他興味盎然的問。「你指的是哪種人?」

  「就是那種相信公理正義、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之類的人。」

  「我沒有那麼天真。」離約定的時間還剩兩分鐘,他查看手機有無來電。「我很清楚,現實世界並不像政令倡導廣告一樣美好。」

  「嗯哼,所以你就去偷藍鑽,向綁匪妥協?」

  他嘴角微揚。「我以為你並不相信,我是被脅迫的。」

  「眼見為憑。」她重複先前的話。「還有一分鐘,你所謂的綁匪,到底會不會出現?」

  「如果,你不要一直著迷的盯著我看,也許他們就會出現。」

  「著、著、著迷?我才沒有!」伶牙俐齒的她,竟結巴了一下。她飛快收回視線,卻無法控制臉紅,只能試圖辯解。「我只是看了你一眼。況且,是你一直盯著我的胸部看吧?」

  對於這項指控,齊文偉沒有反駁,反而坦然認罪。

  「我只是好奇,你扮成男人的時候,是怎麼處理的?綁起來嗎?畢竟,它們如此顯眼且誘人,如果你沒遮掩,我一定不會錯過。」他認真打量,視線在她胸前遊走,嘴角還噙著笑。

  「這種時候,你竟然還有空注意這些?」

  「沒辦法,這是天性。」他掃視著週遭的人群,神情泰然自若。「我無法控制!」

  她等著他繼續說下去,卻發現他突然緊盯著右前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名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正提著皮箱走了過來。

  「來了?」她悄聲問。

  「可能。」他盯著那傢伙。「可以請你先把藍鑽交給我嗎?」

  「當然不行。」

  那男人愈靠愈近,視線對上齊文偉─

  突然之間,轟然巨響震動了整座機場。

  一輛黑色悍馬車,完全毫無預警的,撞破巨大的落地玻璃,衝入機場裡。玻璃碎落一地,碎片在光潔的地板上翻飛,下一秒,車上的男人,拿著一把衝鋒鎗跳了下來,像頭野獸般咆叫,跟著就開始掃射。齊文偉反應奇快,立刻撲倒她,避免她被射殺。四周響起尖叫聲、哭喊聲,還有連續不斷的槍聲。

  人們相互推擠,恐懼的奔逃,鮮血四濺。

  被壓在下頭的芷茵,聽見齊文偉咒罵出聲。她抬首看去,只見一片恍若人間煉獄的混亂中,提著黑皮箱的男人,已經轉身逃走。

  齊文偉從她的大腿內側,抽出手槍,利落的起身瞄準。

  瞬間,她看出,他陷入天人交戰。

  他想去追逃離現場的男人,拯救親人,但是持槍掃射的瘋子還在開槍,屠宰機場大廳裡,毫無反抗能力的羔羊。

  雖然這裡是德州,擁槍自保的人處處都是,帶槍的不只她,有人會處理那個瘋子,航警馬上就會趕來。

  但是,在這短短幾秒內,將會死去更多的人;在這短短幾秒內,他也會失去綁匪的蹤影─他作了決定,調轉槍口,朝持槍的瘋子開槍,先是手,然後是腳,輕易就解決了讓全機場的人們驚魂破膽的亂源。再轉過頭,穿著黑西裝的男人,一如他所預料,已經消失在慌張哭喊的人群裡。

  齊文偉垂下槍口,緊抿著唇,臉色鐵青,眼裡有著憤怒的戾氣,始終噙在嘴角的笑意,全數煙消雲散。

  芷茵看著他,終於確信了一件事!

  這個男人的侄子,是真的被綁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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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15:41: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紊亂之中,手機鈴聲響起。芷茵回過頭,看著齊文偉接起電話。他的神色與動作,已經完全失去平日的從容優雅,粗野得像即將噬人的獸。

  「喂?」他的聲音愈來愈憤怒。

  「那不是我的人!如果我要耍你,不會只找一個,而是大隊人馬!」

  他猛然停下腳步,咆哮出聲。「媽的!你敢動他一根寒毛!」

  噢噢,不妙,他失控了!

  芷茵猛地搶下手機,飛快連退數步,一邊安撫綁匪。「抱歉,他只是太擔心了,請你不要傷害小傑。」

  「你是誰?」

  「我是齊文偉的妻子。」她流暢的說出謊話,連眼睛也不眨一下。「我們才剛剛結婚。」

  「我說過,他只能一個人來。」

  「小傑也是我的家人。」她快速的說道:「剛剛那件事,只是個該死的意外。你們要藍鑽,我們要人,事情就這麼簡單!」

  毫無預警的,對方切斷通訊。

  眼看她神色有異,恢復冷靜的齊文偉,微瞇著眼追問:「他說什麼?哪裡交貨?」

  咕嚕……

  她吞了一口唾沬,心虛的小聲坦承。「他把電話掛了。」

  齊文偉低咒一聲,黑眸裡閃過銳利的眸光,格外森冷駭人。憤怒與衝動,已經斂為冷靜的籌謀,他恢復謹慎,預備伺機而動。

  突然,手機再度響起。他拿回手機,平靜的與綁匪對話,先前的暴躁狂怒,彷彿根本就不曾存在。他的自制力強得讓她肅然起敬。半晌之後,通話結束時,她迫不及待的問:「他怎麼說?」

  「墨西哥。」齊文偉看著那張略帶緊張的美麗小臉,詳細說明。「他不信任我們,但是他想要亞歷山大藍鑽。所以,我們得開車到墨西哥,到他的地盤上交貨。」

  德州的天空,艷陽高照。離開城市,進入乾燥的荒漠不久,車窗上已經沾滿塵沙。雖然車窗緊閉,車裡也開著冷氣,芷茵依然覺得空氣裡滿佈沙子。

  清澈的眸子,偷偷轉向一旁的駕駛座。

  過去兩個小時來,齊文偉一句話也沒說過,只是踩著油門,一路往前狂飆,窗外的景物飛快往後退去。墨西哥離這裡還有好幾百公里,就算開得再快,也不可能一天之內到達,但是,他顯然很努力的想縮短這段路程所需的時間。他冷靜的態度,讓她萬分敬佩。她無法想像,要是自己的親人被綁架,她會多麼的失控,更遑論是在短時間內,重新恢復理智,面對當前的危機。

  只是,她不會忘記,他在短暫失控時所表現出的真實情緒。

  那時她才明白,他總是以笑容掩藏情緒,微笑是他的盔甲。直到機場的意外發生,才在他刀槍不入的盔甲上,敲出一個大洞,終於讓他再也克制不住憤怒。

  不知怎麼的,知道他其實也有弱點,竟讓她覺得,這個男人變得稍微!稍微!稍微可愛了一些些……

  「抱歉。」

  他突然開口,打斷她的胡思亂想。

  「我必須謝謝你,阻止我得罪那些人。」他一扯嘴角,眼裡卻毫無笑意。

  「出口污辱綁匪,真的很危險。」她好心的提醒。

  「我知道。」他再度勾起嘴角。「謝了,我欠你一次。」

  芷茵挑眉,回頭往窗外張望。

  「怎麼了?」

  她回頭,正經八百的說:「我只是在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這一次,他真的笑了出來,真正的笑。

  他的視線和笑容,讓她的心跳,驀地跳快了幾下。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

  美麗的紅暈,染透白嫩的粉頰,她硬生生收回視線,再度轉頭瞪著窗外,不願意讓他發現,他的笑容對她影響有多大。而且,能跟他長時間相處,又讓她有多麼的高興。

  「我餓了,你要是真想謝我,就請我吃個飯吧。」

  「沒問題。」他的聲音裡帶著笑,她僅僅是用聽的,都覺得心跳加速。她捏緊雙拳,在心裡大聲哀嚎。

  嗚嗚,這真是太太太糟糕了……

  不久之後,他們在公路旁,一間專供載貨大卡車司機用餐的餐廳停車,走進餐廳裡用餐。

  老舊的餐桌上,鋪著印著紅色格狀花紋的塑料布,菜單的選擇不多,他們點了基本套餐,加上兩瓶飲料。他必須開車,所以只能喝無酒精飲料,而她故意點了啤酒,壞心的喝給他看。

  服務生的動作很快,一下子就端來了熱騰騰的食物。

  烤過的全麥麵包,中間夾著量多得驚人的牛肉薄片跟羅美生菜,厚度起碼有二十公分。卡車司機們的胃口,果然不可小覦,她拿起牛肉漢堡,一開始還不知道該從哪裡下口。

  冰涼的啤酒消暑解渴,她配著柔軟多汁的漢堡,發現自己是真的餓了。

  坐在她對面的齊文偉,顯然也餓了很久。他大口的吃著漢堡,似乎暫時把眼前的麻煩和不愉快全拋開,正火力全開,快速的解決眼前的食物,吃喝得暢快淋漓。以前,她始終以為,他斯文有禮,用餐只會選擇高檔的法國料理。但是,很顯然的,那是他刻意給人的印象。汗水,從他的額角滑落,害她聯想起他在床上的模樣。

  她清楚的記得,熱汗滑過他結實的胸膛,再滴落她心口的感覺,更記得他在床上專注的看著她的眼神。她記得他在歡愛時,是多麼熱情、強悍、霸道,但又溫柔……

  那也是偽裝出來的嗎?

  或者,那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記憶中,煽情的畫面,讓她口乾舌燥起來。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停下動作,緩緩挑起濃眉。

  「怎麼?」

  「沒什麼。」熱氣爬上粉臉,她有些心慌意亂,匆忙抓起酒瓶,對嘴喝了一大口。

  冰涼的啤酒入喉,讓她充滿色情畫面的腦袋,稍微冷靜了點,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我只是以為你會沒胃口。」

  「餓肚子並沒有辦法解決問題。」他也抓起可樂,對嘴喝了一口。「補充足夠的熱量,腦袋才能轉動。」

  她放下啤酒,拎起酥脆的薯條。「那麼,到了墨西哥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

  她挑眉。「不知道?」

  「我需要再想想。」他揚起嘴角。「總得要讓我先消化一下,腦袋才會有能量。」

  她才不相信!

  根據以往的經驗,她太過清楚,他在任何狀況下,都不可能乖乖任人指揮。距離綁匪指定的地點,起碼還有兩天的路程,她跟他交手過太多次,早已清楚他詭計多端,不可能全無計劃就行動。

  只是,縱然知道他八成心裡有底,她還是忍不住提議。「我有些管用的門路,如果你需要的話,或許我們很快就能得知,對方的身份背景與目前行蹤。」

  他注視著她,慢條斯理的吃掉最後一口漢堡,黑眸深幽難測。

  「你想幫我?」

  「嗯哼。」

  「為什麼?」

  她不解的反問:「什麼為什麼?」

  「我以為,你對我很不滿。」他凝視著她,伸手越過桌面,用粗糙的指腹,抹去她嘴角沾到的西紅柿醬。

  被碰觸的那一點,像是被微小的火焰吻過,敏戚得接近疼痛。

  她不覺屏住氣息,看著他注視著她,慢慢的、慢慢的,舔去指頭上的艷紅。瞬間,四周的聲音都消失了,她彷彿被催眠,腦子裡一片空白,甚至不由自主的靠上前,期待他的手、他的舌……

  嘩啦!驚叫聲響起,隔壁桌有人打翻飲料,也打破了他施下的魔咒。芷茵猛然驚醒過來,匆匆把自個兒的視線,從那張性感的薄唇上拉回來,抓起啤酒瓶再灌了一口。

  「我是為了藍鑽。」她慌忙掩飾失態,隨口溪了個借口。只是,連她都知道,這個借口斕透了。

  「鑽石在你手上,你大可拍拍屁股走人,不用繼續跟我攪和下去。」他精準的指出一點,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

  「我雖然是個賊,但還有良心。」她瞪他一眼,「孩子是無辜的,他跟你有血緣關係,就已經夠不幸了。」

  「那麼,把鑽石還給我,由我自己去處理這件事。」

  「我沒那麼天真,你死心吧。」放下汗濕的啤酒,她阻止自己繼續回憶他光溜溜且濕熱強壯的身體。「我吃飽了,走吧!」她率先起身,丟下他去結帳。

  只是,直到過了半小時左右,當車子再度往墨西哥方向奔馳時,芷茵才想起來,他很高明的跳過了她想幫忙找人的提議。毫無疑問的,這傢伙肯定另有盤算!

  勁辣寶貝汽車旅館。

  「不行,我們換個地方。」她瞪著眼前那間殘破的汽車旅館,拚命搖頭。「這附近一定還有別間等級好一點的旅館。」

  齊文偉卻熄掉引擎。

  「不需要再浪費時間了。」

  「我不要住在這種地方。」她不肯下車,出聲抗議。

  「那麼,你可以睡在車上。」

  「我只是希望能找個乾淨一點的地方。」

  「這間夠乾淨了。」他逕自下車,對她招了招手。「來吧,至少這裡有床,也有屋頂。」

  別無選擇的,芷茵只能不情願的下車,跟著他走到櫃檯,要了兩個房間,再拎著鑰匙走向那一排黑漆漆的空房。他替她打開房門,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把小腦袋探進黑暗中。「我可以陪你一起睡。」他主動提議。

  芷茵哼了一聲,雖然心裡怕怕,卻不願意被看扁了。「不需要。」

  「真的?」

  她沒有回答,而是用力的、當著那張可惡的俊臉,狠狠的甩上門,證明她根本不需要他的陪伴。

  只是,當門外的醇厚笑聲遠去,整間屋子裡,只剩下她獨自面對滿室的黑暗時,她又開始有一點點後悔自個兒太過逞強。

  芷茵深吸一口氣,在牆上摸索,打開電燈開關。天花板上的燈,明滅的閃了兩下,然後才勉強亮了起來。

  牆角的污垢、脫落變色的壁紙,還有浴室裡帶著黃色水垢的地磚,在慘白的燈光下,立刻一覽無遺。倒是床鋪還算乾淨,雖然洗得發白,但上面沒有血跡或其它東西。

  唔,還算可以啦,她住過更糟的地方!她認命的走向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清洗乾淨。還好她有先見之明,在公路旁的雜貨店裡,事先買妥了盥洗用具。

  梳洗完畢後,她走回房間,拿著乾淨的毛巾墊在枕頭上,小心翼翼的躺上床。

  雖然,脫掉衣服睡覺比較舒服,但她實在不敢讓皮膚直接跟床單接觸。

  黑夜裡,一聲輕微的聲響,近在耳邊,她擰著眉頭,睜開眼,轉頭一看!

  「啊!」

  她驚叫一聲,只見一隻巨大的、毛茸茸的飛蛾,就停在枕頭旁。她連滾帶爬的翻下床,赤裸的白嫩足底,卻踩到一團毛毛的、軟軟的、熱熱的東西!

  老鼠!

  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她狼狽的跌坐在地上,老鼠吱吱吱的痛叫著,沒頭沒腦的向前衝,爬過她的大腿,小爪子抓在皮膚上的感覺,清晰得讓她頭皮發麻。

  下一瞬間,她已經連滾帶爬,抱頭鼠竄的衝出房門,抓狂似的跑到隔壁,對著禁閉的房門連環猛拍。

  「齊文偉!開門,快點,齊文偉……」她拚命拍著房門,當房門打開時,她瘋狂拍擊的小手,還不小心拍上他的胸膛。

  「怎麼回事?」他問。

  「我房裡有老鼠!還有好大只的飛蛾!」她白著臉,幾近語無倫次。「我剛踩到了老鼠,感覺好恐怖,它的內臟搞不好都跑出來了。還有那只飛蛾,就在房裡到處亂飛……」

  「好、好,冷靜下來,我過去看看。」他走出房門,俊臉上滿是莞爾。「你不要緊張。」

  芷茵跟在後頭,卻不敢跟著回房,只敢站在門外,嘴上還不肯認輸。「我才沒有緊張。」

  齊文偉消失在門內,她等在外頭,覺得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麼久,高壯的男性身軀,才又走了出來。

  「怎麼樣?」她心驚膽戰的追問。「那隻老鼠死掉了嗎?」

  「我什麼都沒看到。」他忍著笑,雙手一攤。「沒有蛾,也沒有老鼠。」

  「你確定?」

  「確定。」

  「床鋪底下呢?」那隻老鼠搞不好重傷死在床底下了。

  「我看過了,沒有。」他側過身,讓她看清房裡的情況。「看,什麼都沒有。」

  她心懷恐懼,只敢朝裡面看了一眼。

  房間裡頭,只有床頭燈亮著,觸目所及沒有任何會動的東西,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想它們被你攻擊之後,已經嚇得落荒而逃,短期內也不會再接近你這個危險人物,你可以安心回去睡覺了。」

  回去?開什麼玩笑,她才不要!

  「我不要!」她的小腦袋搖得像波浪鼓,短短的黑髮都快飛起來了。「說不定,還會有其它東西跑進來。」想起剛剛的狀況,她就覺得毛骨悚然。

  他嘴角噙著笑,雙手交抱在胸前,用無比的耐性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交換房間!這句話滾到舌尖,差點就要說出口。但是,她又想到,說不定那些東西已經跑到他房裡,就算換了房間,一旦有狀況,她還是必須孤軍奮戰。眼前情勢比人強,她沒有選擇了。

  「我跟你睡同一間。」

  齊文偉挑起濃眉,若有所思的啾著她。「同一間?」

  「你少胡思亂想,只是以防萬一。」芷茵閃電般伸出手,戳著那古銅色的健壯胸膛。「你敢碰我,我就把你的手剁掉!」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慢半拍的發現,他什麼都沒穿,只圍了一條毛巾,而且身上還濕淋淋的。

  她猛的縮回戳在那滑溜胸膛上的手指,小臉紅通通的。「你為什麼沒穿衣服?」她氣憤的問。

  齊文偉笑著回答。

  「親愛的,因為我在洗澡。」

  不敢再回到那個可怕的房間,她毫不愧疚的,指使齊文偉到浴室裡頭,把她的盥洗用具跟另一條毛巾拿出來。墊枕頭的那一條,她不敢再用了,不過幸好她是買三條一包的,還有乾淨的毛巾可以替換。

  她在他房間的浴室裡,拿著肥皂,重複洗了好幾次手腳。

  「再洗下去,你的皮就要破了。」他倚在門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我寧願洗乾淨點。」她咕噥著,又沖洗了一次,然後才擦乾手腳,把浴室還給他。

  不過上床之前,她還忍不住上上下下、前後左右都檢查了一遍,確定除了兩人之外,沒有任何生物在這裡,這才安心的爬上床。

  只是,當她才把枕頭調整到最舒適的位置,重新鋪上乾淨的毛巾,剛要躺下時,那個男人就一絲不掛的走了出來。她抽了口氣,瞪大了眼,雖然試圖克制,但臉兒卻還是不爭氣的,瞬間變得熱燙燙。「你、你在做什麼?」

  「睡覺啊!」他掀開另一邊的被子,躺上了床,將兩手屈起,伸到腦袋後枕著,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她目瞪口呆,費盡所有力氣,才在一片渾沌的腦袋裡,翻出清晰的字句。「你打算這樣睡?!」

  「我習慣裸睡。」他閉上了眼,挪動著長腿,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語氣裡睡意濃重。「我們一起睡的時候,你什麼時候看過我穿著衣服?」

  事實上,他們一起「睡」的時候,不僅僅是他,就連她都是裸身入睡的。

  芷茵咬著唇瓣,想找個理由,逼他穿上衣服,但是清澈的眸子,卻又忍不住往下溜,盯著他那雄偉的男性。

  雖然,他已經蓋妥被子,但是被子很薄,她還是可以清楚看見,他雙腿間的形狀與輪廓。

  「你再看下去,我不保證它會維持原狀。」他意有所指的說。

  芷茵驚慌的再抽口氣,迅速把視線往上拉,卻看見齊文偉仍然閉著眼,再次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才沒在看!」她緊抓著床單,羞紅著臉,咬牙放話。「我警告你,我是認真的,你要是敢在半夜亂來,我就把你給剁了!」

  羞惱的搖下這句話後,她才躺下側身抓著被子,背對著「床伴」

  「放心,我累得半死,現在只想睡覺。」他敷衍似的保證。

  可是,她還是不能安心。她清楚感覺到,他身體的熱氣從身後輻射而來,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籠罩在他的氣息中。

  老天,他沒有穿衣服的躺在旁邊,她怎麼有辦法睡著?她一定會失眠的,她會睡不著的,她……她……她……

  她很快的睡著了。

  當那張嘮叨的小嘴,終於不再嘀咕不休,而是吐出均勻徐緩的呼吸時,齊文偉才悄悄下床,拿出手機,走到浴室,打了通電話,然後才回到床邊。霓虹燈的微光,從窗外透進,床上的小女人衣著整齊,正在呼呼大睡著,一張睡臉看起來格外可愛。

  他回到床上,掀開被子重新躺下。熟睡中的芷茵,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習慣性的靠過來,柔軟的嬌軀,緊貼著他的剛硬。

  這下意識的依戀,讓他心頭的溫柔,毫無保留的傾洩。他無比輕柔的,用指腹輕輕劃過她嬌美的輪廓,直到她在睡夢中,彎唇露出淺淺的笑。

  修剪整齊的大手,滑入她烏黑的發,輕輕的、輕輕的,將她的短髮圈繞在他右手的無名指上。漆黑的發,在他的指上,圈成一個戒。

  每次,當他們重逢,歡愛過後,在離開她之前,他會慢慢的撿拾她掉落的發,綁成一個戒指。他悉心收藏每一個發戒,慎重的程度,像是在收藏著,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其實,他不該沾惹她的。

  最初兩人的相識,的確是因為他得知她有意偷竊,所以刻意接近她。但是,她的甜美,以及讓其餘女人相形失色的聰明腦袋,讓他首度在工作時,拋卻調查員該有的客觀,與她發生關係。而後,他反倒更渴望見到她,每次的相見與歡愛,更讓他漸次沉淪。

  只要是她犯下的案件,就算不屬於他的職責範圍,他也會全都攬過來,只為了增加與她見面的機會。

  夜色深濃,他注視著那張小臉,一如往昔每個他們共眠的夜,在她酣睡的時候,將她嬌美的輪廓、甜美的氣息,都深深烙印在記憶之中。許久許久之後,他才低下頭來,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他早已動情,還愈陷愈深。

  但是,關於這一點,她從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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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4-21 15:42: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荒漠,一望無際。筆直的道路,在寬闊的土地上,如一條細線,將荒漠一切為二。平坦的路面在前方延伸,消失在湛藍色的天地盡頭。

  離開昨晚的住宿處,他們先在附近的小鎮上,吃過了當地的早餐。

  用玉米粉烤成的薄餅,包住炒過的牛肉、切碎的西紅柿、洋蔥、奶酪,再淋上綠綠的酪梨醬與濃稠紅艷的莎莎醬。她不顧形象的大口咬下,各種鮮美的滋味,像煙火般迸開,莎莎醬格外開胃,但也辣得她不停冒汗,拚命灌著冰涼的啤酒,好奇圍觀的小孩子們,全都樂得哈哈大笑。

  反觀齊文偉,就連吃這類庶民食物,也是得心應手得很,他面前的桌子,始終維持得乾乾淨淨,別說是滴落醬料了,就連碎西紅柿也沒落下半塊。看著她滿臉通紅的狼狽樣,他只是始終保持微笑,甚至很好心的,把他的可樂也讓給她,看著她咕嚕嚕的灌下。

  吃完早餐後,他們補齊了飲水與糧食,才駕車繼續往南開。

  小鎮之外,荒涼得不見人跡,炙熱的陽光,烤得青草灌木,都乾枯焦黃。聽當地人說,這個夏季是罕見的乾旱,已經好幾個月不曾下雨。

  車子以極高的速度,往前方奔馳,外頭艷陽高照,車內卻涼爽宜人,芷茵起初還翻著地圖,計算著還要多久,才能到達下一個城鎮。

  但是,隨著時間流逝,她卻愈來愈是如坐針氈,小屁股在舒適的皮椅上,左挪挪、右挪挪,怎麼坐都不對。

  她咬緊牙關,忍了又忍,再次確認地圖。

  不行,起碼要再三個小時,才能到達下一個城鎮,她忍不了那麼久!

  「停車。」芷茵口氣急切的說道,忍著伸出修長的美腿,去替他踩下煞車的強烈衝動。

  齊文偉轉過頭來,並沒有減低車速。「為什麼?」他挑眉問道,嘴邊雖然沒有笑容,但是黑眸裡的莞爾,卻是清晰可辨。

  她的臉兒,一陣紅、一陣白,沒有說出理由,而是用更堅持、強烈的語氣,重複自己急切的要求。

  「停車。」

  他露出大大的微笑。

  「你要上廁所嗎?」

  芷茵捏緊了雙拳,幾乎要尖叫出聲,雙腿更是夾緊得像是麻花卷。「你停車就是了啦!」

  「很急嗎?」他又露出那種善良無害的笑容。跟早餐的時候,把可樂讓給她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她錯了!他根本不是好心,而是等著看她出糗!

  「齊文偉,你……」她好想罵人,卻又無法鬆懈對下半身的控制,就怕一時分神,會發生「一洩千里」的慘劇。

  「嗯?」他微笑。

  「快點給我─」

  車子突然輾過道路上某個坑洞,強烈的震動,連帶讓她的「狀況」更是岌岌可危。

  「啊!」她驚慌尖叫,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齊文偉,你是故意的!」她把「麻花」扭得更緊。

  他居然還有臉笑出聲來。「不,那純屬意外。」

  「我不相信!」

  「噢,我好傷心。」他笑著說道,終於慢下車速,在她憤恨得足以殺人的注視下,把車子靠邊停下。

  芷茵沒有把時間浪費在咒罵上,她老早就知道,這個死沒良心的傢伙,臉皮厚如銅牆鐵壁,她就算罵到失聲,他也不會有半點歉意。

  再說,她很急啊!打開車門,芷茵匆匆下車,急切的想要「解放」。只是,她的雙手才碰著腰間的皮帶,眼前的景色就讓她愣住了。天與地,蒼茫無邊。

  她朝左邊看,公路左邊,一望無際。她朝右邊看,公路右邊,一望無際。四周空曠,沒有半個可堪使用的遮蔽物,只有幾叢乾枯的小灌木叢點綴其間。

  而齊文偉也下了車,正倚靠在車邊,雙手環抱在胸前,俊臉上興味盎然,絲毫不掩飾他的好奇與期待。

  「轉過去。」她氣急敗壞的命令。

  「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

  「我……你、你不許看!」

  他笑容滿面的提醒。「親愛的,你那可愛的小屁股,我看過很多次了。」

  噢,她無法再忍耐下去了!

  芷茵不再理會這個可惡的男人,逕自轉身離開車道,用她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奔向三十公尺以外的一叢小小灌木叢。

  「小心一點,」背後傳來他的聲音。「這個季節草叢裡很容易會!」

  「閉嘴!」

  她不耐的大叫,背對著齊文偉與車子,火速蹲下,就算乾枯的小灌木叢其實遮掩不了什麼,但是最起碼,還能提供她一點心理安慰。

  解放的感覺,讓她長長吁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

  看著蒼茫的天際,她認命的歎氣,知道這種遭遇,絕對不會是唯一的一次。她必須快點習慣在野外解放的不安全感。

  還好,她口袋裡還塞著一瓶八分滿的礦泉水。雖然很奢侈,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把礦泉水倒在面紙上,把自己清理得乾乾淨淨。

  正當她終於滿意,預備拉起褲子時,某種緩慢的、溫柔的觸覺,拂過她裸露的渾圓粉臀。那觸碰是如此溫柔,讓毫無防備的她,輕輕的一顫。

  「滾開。」她恨恨的低語,沒有回頭,還記恨他先前惡劣的行為,居然在她最「危急」的時候,還故意逗弄她。那觸碰非但沒有離開,反而更溫柔,輕輕的撩動著她發燙的肌膚。她甚至能聽到,來到身後的他,正在嘶聲喘息。「離我遠一點。」她顫抖著,努力抵抗。

  溫柔的觸摸,不肯離開。

  她終於下定決心,兇惡的轉過身,深吸一口氣,預備罵得他狗血淋頭。「我說!」

  紅潤的唇,只吐出兩個字,剩下的連篇咒罵,在她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在「騷擾」她時,驀地全吞回肚子裡了。

  碰觸她可愛小屁股的,並不是齊文偉─

  而是一條昂首吐信、嘶嘶有聲的大蛇!

  她頭皮發麻,跟大蛇大眼瞪小眼,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蛇搖頭晃腦,摩擦著她裸露的肌膚,張開血盆大口,然後!

  「啊!」

  驚恐的尖叫聲響徹雲霄。遠在三十公尺外的齊文偉,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卻差點被拔出手槍,激動得滿地亂轟的她,轟得腦袋開花。他欺身向前,閃避過槍口,擒抱住射光了子彈,轟得滿地黃沙飛散,卻還在猛扣扳機的芷茵。她頻頻尖叫,小臉比雪還要慘白。

  「噓,沒事了沒事了。」他抱緊她,低聲哄著,感覺到她劇烈的顫抖。

  「有蛇!」她的聲音還在顫抖。「有蛇!它、它它它它咬我!我被咬了!」她快哭出來了,不論老鼠或飛蛾,她還可以勉強忍受,但是她這輩子最怕的就是蛇。

  「它死了沒有?」她連看都不敢看。

  齊文偉看了一眼。

  「沒有。」毫髮無傷的大蛇,在乾枯的草地上滑行,慢吞吞的離去。

  「那、那是什麼蛇?」她躲在他懷裡,戰戰兢兢的問。「是不是毒蛇?我被它咬了,怎麼辦?我看過地圖,這附近沒有醫院,也不會有血清,我被咬了,是不是就……」

  強而有力的男性臂膀,擁抱著她顫抖的身子,輕輕的搖晃。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他喃喃的輕哄,漸漸撫平她激動的情緒。她緊緊攀住他,小臉埋進他胸膛,覺得臀部被咬傷的地方,愈來愈痛,整個人愈來愈不舒服。

  「我好難過。」她可憐兮兮的抽噎,作夢都想不到,自己堂堂一個聞名世界的神偷,竟會在這種荒郊野,死於一條毒蛇的咬傷。

  「乖,沒事的。」他溫柔的安慰。

  「有事!」她激動反駁,眼裡淚花亂轉。「那條蛇有毒,等到毒性發作,我就會被毒死了。」什麼理智、什麼冷靜,這會兒全數煙消雲散了。

  寬厚的大手,輕撫過她的小屁股,他醇厚好聽的聲音,帶著無限溫柔與耐性。

  「很痛嗎?」他輕聲問。

  芷茵淚汪汪的點頭。

  「乖,讓我看看。」他勸哄著。

  要是換做別的時候,她肯定會拒絕,順便一腳把他踢飛。但是,事到如今,她都快要毒發身亡了,面子算得了什麼?

  哀莫大於心死,她連抗議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隨齊文偉擺佈,趴在他的大腿上。在風沙茫茫的荒漠裡,她乖乖挺著白嫩的小屁股,啜泣地瞪著滿地黃沙,任由他審視與觸摸粉嫩嫩的肌膚上,被咬出的幾個小紅點。

  「可憐的芷茵。」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粉臀。他粗糙的手指,撫摸著發疼的傷口,連動作也滿是憐惜。

  然後,熱燙的薄唇,吻上那處傷口。

  她全身一僵,本能的掙扎。

  「乖。」他很堅持,薄唇貼著她細嫩的肌膚低語。「別怕,我替你把蛇毒吸出來。」他再度吻上傷口,輕輕吸吮。

  一陣感動襲上心頭,她咬著下唇,忍住不哭出聲。她一直覺得,他是可惡的傢伙,沒想到「患難見真情」,他居然不顧危險,要為她吸出蛇毒。或許,就是因為這份溫柔,才會讓她這兩年多來,無法掙脫他用溫柔與激情,所編織的天羅地網。

  她軟弱的啜泣。「你也會有危險的。」

  「我不怕。」他不肯離開,彷彿著迷般,吻著她的粉臀。「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他誠心誠意的傾訴。

  噢,她太感動了!就算她此時此刻即將死於蛇毒,她也要告訴他,她是多麼多麼的深愛著……粗糙的大手,撫摸著她的粉臀,逐漸溜下她的大腿,在她敏感的大腿內側徘徊不去。她慢半拍的意識到,他的吸吮不太具有醫療效果,反倒格外的煽情、格外的誘惑。

  她慢慢的冷靜下來,恐懼與驚慌,被他帶有魔力的吻,逐一沖淡。

  唔,他的動作好像……好像……

  「嗯……」酥軟的呻吟,溜出她的小嘴。她連忙咬住紅唇,暗自責備自己,在他努力救她時,她竟還會這麼的「有感覺」。

  但是,她愈是忍耐,卻愈是酥軟。

  她還是覺得暈眩,但卻不是先前驚恐失控的暈眩,而是因為溫柔的挑逗,引發意亂情迷的軟弱。

  在巴黎的那一夜,他也曾如此溫柔,吻遍她的全身,直到她顫抖著求饒,哀求他快些佔有她,充實她的軟潤,面對著無邊的荒野,恐懼一點一滴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懷疑。

  「齊文偉。」她終於開口。

  「嗯?」含糊的聲音陶醉不已。

  她瞇眼,問出心中的懷疑。「那條蛇沒有毒對不對?

  接下來的車程,她氣得根本不跟他說話。就算他的幽默風趣,足以逗得乾枯的仙人掌哈哈大笑,卻還是無法平息她心中的熊熊怒火。

  「親愛的,你還要生氣多久?」他不知死活的詢問,口吻充滿耐心,像是在哄著任性的小女孩。

  她連回頭都懶,雙拳還握得緊緊的,克制著痛揍他一頓,嚴懲他的欺騙與輕薄。對蛇的恐懼,老早被憤怒取代,她只顧著生他的氣,倒是忘了那條雖然無毒,卻還是嚇掉她半條命的大蛇。「傷口還會痛嗎?」他慇勤的又問。

  沉默。

  「你肚子餓了嗎?」

  沉默。

  「看得到下一個小鎮了。」

  還是沉默。

  芷茵緊閉雙唇,不給半點響應,直到車子進入小鎮,在當地居民們的好奇圍觀下,停在一座加油站旁時,她還是臭著一張臉,滿腦子都在想著,要用什麼方法,找機會把他整到哭爹叫娘。

  「小茵,」他傾身過來,靠近她僵硬的背影,在她的耳畔輕聲說道:「你還是不肯理我嗎?」

  溫熱的呼吸,吹過她烏黑的短髮,撩撥她敏感的耳。但這高明的調情方式,像是火上加油,讓她的嘴閉得更緊,連看都不肯看他。

  她氣他,更氣自己不爭氣,不論何時何地,都對他的挑逗有反應,甚至還深深迷醉,才讓他有機會,接二連三的戲弄她。「我們先去用餐吧?」他提出建議,端詳著加油站旁,一間老舊的餐館。

  「我發現,墨西哥菜愈來愈對我的胃口。」照理說,愈是深入墨西哥,他應該愈是緊張,但是不知為什麼,他的態度卻變得愈是從容,像是早已胸有成竹,不再擔憂小傑的安危,反而還有興致耍得她火冒三丈,再來慢條斯理的哄著她。

  芷茵仍舊看著窗外。車子外頭已經漸漸聚集好奇的男女老少,一張張棕黑色的臉,全往車窗裡瞧,有幾個甚至大膽的貼上車窗,跟她的視線對上時,才露出靦眺的笑容。

  雖然,她還在生氣,但是卻不願意擺著臭臉色給這些居民們看。她對著車窗外,勉強彎唇一笑,表達友善。

  這一笑,大大激勵了人們,幾個年紀較小的孩子,爭先恐後的跑過來,全趴在車窗上,對她咧著嘴,露出白牙傻笑。

  「他們喜歡你。」他輕聲說道,再度提議。「反正車子要加油,你要不要下車走走,鬆鬆筋骨?」

  她還是坐著不動,但是他接下來說出口的提議,卻讓她不願下車的決心,開始劇烈的動搖。

  「我們可以到前面那間餐廳,借一下洗手間。」他故意湊上前,俊臉貼上她這側的車窗,瞇著眼端詳著。「我看,那間餐廳門前的立牌,還擦拭得滿乾淨的。既然在立牌上都這麼細心,廁所肯定也整理得不錯。」

  乾淨的廁所!

  就算是梵谷的真跡,對此時此刻的芷茵來說,只怕也比不上一間乾淨的廁所來得吸引人。

  不必忍受濕答答的地板、陰暗的光線、可怕的臭味,跟滿牆滿地不知名的污垢,可以安心的「解放」。啊,那一定美好得宛如身在天堂!

  她盯著餐廳門口,小屁股不安的挪動。畢竟,距離上次「解放」,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而且乾淨的廁所,在這趟旅程上,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瞧出她的掙扎,齊文偉忍著笑,又補上一句。「離開這裡後,又得委屈你在小灌木叢後頭解決。」他故意在她耳邊,模擬蛇吐信時的嘶嘶聲,嘴角眼底都是笑意。「說不定,灌木叢裡頭,還是會有蛇躲在那裡……」

  她終於被激得受不了,回頭狠瞪。

  「閉嘴!」

  他滿足的歎息,在她的怒瞪下,還是一派輕鬆。「啊,親愛的,要說服你,還真不容易。」

  「再提一次那條蛇的事,我就把你的舌頭剪掉。」她威脅著。

  他湊過來,薄唇幾乎要貼上她。「你捨得嗎?」

  「你覺得呢?」她沒心情調情,故意用最輕蔑的眼神,瞥了那張俊臉一眼,然後推開車門,用最優雅的動作下車,往那間餐廳走去。

  好女不吃眼前虧,她下定決心,不需要為了氣惱他,就捨棄乾淨的廁所,跟自己的膀胱過不去。身後的齊文偉,也跟著下了車,不同於她的快步前進,他友善的笑容,吸引了圍觀的群眾,人們都湊到他身邊。她沒有回頭,卻還是清楚聽見,他用流利的西班牙語跟人們對話。

  就在她推開餐廳大門時,那群人們正被他幽默的言詞,逗得哈哈大笑。

  餐廳的廁所,果然整潔得讓她大受感動。雖然設備簡陋,但是到處都乾乾淨淨,牆上的氣窗,保持了廁所內空氣流通,洗手台上甚至還有洗手乳。

  走出廁所時,她不忘跟櫃檯道謝,那個年輕黝黑的小伙子,因為她甜美的笑容,興奮得滿臉通紅。

  當芷茵推開大門,重新踏入艷陽下時,她彷彿重獲新生,原本惡劣的情緒,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她再度振作起來,還把射空的手槍,補滿了彈藥,要是還有另一條蛇準備要襲擊她,這次她百分之百,一槍就會轟掉蛇的腦袋。

  她準備好了,就算齊文偉再惡劣,她也─

  突然,剛踏出餐廳的芷茵,在眨眼之間,就被黝黑的小朋友們熱情的團團圍住。眼前的人數,多到讓她訝異,鎮上從三歲到十八歲的孩子,全都擠到她面前,讓她寸步難行,根本無法再前進。孩子們爭先恐後的揮手,對她咧嘴大笑,還用含糊的口音,用剛學來的中文,此起彼落的喊叫。

  「姊姊!」

  「姊姊!」

  「漂亮的姊姊!」

  「美女!」

  她被擠得只能貼在餐廳大門上。

  站在遠處的齊文偉,看著她身陷重圍,小臉上露出焦急神色,卻還是善良得無法拒絕孩子們的靠近。他知道,她喜歡孩子,而他卑鄙的利用了這一點。

  她並不明白,對他來說,她有多麼重要。

  接下來的旅程,只會愈來愈危險,而他情願親手挖出自己的心,也不願意看見她再涉險。現在,該是分離的時候了。他從口袋裡,拿出發戒,套上無名指,再望著她看了一會兒。孩子們正聽從他先前的指示,急切的想討好她。

  「姊姊,水!」有人送上礦泉水。

  「姊姊,水!」那孩子手裡,拿著一顆烤好的馬鈴薯,堅持要餵食她。

  「姊姊,水!」酪梨被推擠到她臉上。

  「姊姊,水!」

  這次,送到她面前的,是一隻扭動的大蜥蜴。

  在一片紊亂中,她的眼角還是瞄見,站在遠處的齊文偉已經坐進加滿油的車子,還關上車門,發動引擎。

  「喂,快點!」她用力揮手,急著要他開車過來,好讓她掙脫這群過度熱情、努力拿各種稀奇古怪的食物或動物,想讓她品嚐的小朋友們。

  只是,車子雖然駛了過來,卻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齊文偉開著那部車,緩慢的經過餐廳門口,對著被包圍的芷茵,露出淺淺微笑。那抹笑,讓她瞬間警覺過來。這傢伙想丟下她!

  「齊文偉,停車!」她踏起腳尖,朝著車窗後頭那張俊臉大叫,一邊還往貼身的口袋裡摸索,企圖用她的籌碼,逼迫他載她上路。「你不要忘了,藍鑽還在我!」

  空的!

  芷茵全身一僵。

  她的口袋是空的,那個貼身收藏的小盒子,早已不翼而飛。

  這怎麼可能?

  她無法置信的,將口袋摸了好幾遍,卻還是摸不到盒子的蹤影。今天早上,離開汽車旅館時,她才確認過,盒子跟藍鑽都被安全的收進口袋裡,然後……然後……

  驀地,憤怒讓她美麗的臉兒瞬間變得扭曲。

  那個王八蛋,肯定是趁她被蛇咬,為她做「緊急治療」的時候,趁著她沒有防備,偷走了裝有藍鑽的小盒子。

  「該死的你,給我回來!」她惱怒的大叫,原本包圍她的小朋友,全都嚇得往後退,任由她像摩西分開紅海般,朝著車子衝過去。

  偏偏,急怒攻心,她氣得眼前發黑,忘了注意腳下崎嶇不平的路面,才跑不到五公尺,就砰的摔倒在地上,吃了滿嘴的黃沙。

  車窗後的男人,看著狼狽不已的她,微笑的輕吻圈在他左手無名指上,看不出材質的黑色戒指,再轉而貼上車窗,留下溫柔的一吻。

  然後,他踩下油門,用最快的速度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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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4-21 15:42: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灼人的太陽,緩緩沈落到地平線之下。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齊文偉找到另一家,比前晚那家更破舊的旅館。這次,他不需要兩個房間,芷茵早在數個小時之前,就被他設計而困在那個小鎮裡。

  接下來的旅途,他不再有夥伴同行,只有孤身一人。

  打開旅館房間的電燈開關,他走到床畔,在洗白的床單上,重重的坐下。

  那張氣怒的小臉,在這數小時內,始終在他腦子裡縈繞不去。他看得出來,她有多麼憤怒,有多麼的難以置信,他可以從那雙清澈的眸子裡,看出他對她的傷害有多麼深重。

  芷茵錯愕而深受傷害的表情,讓他險些反悔,衝動的想踩下煞車,回過頭去親自向她道歉。但是,現實擺在眼前,為了顧全大局,他還是狠下心,把油門踩到底,把跌倒在地的她拋在後頭,遠遠的離去。

  罪惡感像是利刃,反覆戳刺著他的心。

  沒有了芷茵的陪伴,焦慮與憤怒,就像潮水一般,淹過他由自制力所築成的堤防,再也羈絆不住,肆意的在他腦子裡流竄。

  焦躁的齊文偉,彷彿困獸般站起身來,在房間裡走動。他甚至到屋外的販賣機,買了半打啤酒,一口一口灌下冰涼的啤酒。

  就連啤酒,也緩和不了他對她的強烈想念。

  這幾天以來,當他只能點選可樂佐餐時,她就是喝著這個牌子的啤酒。白嫩的小手,握著沁涼的玻璃瓶,豪邁的就口喝下,淡淡的酒精,會讓她雙頰紅嫩,雙眼閃亮。

  該死!

  他低咒一聲,把一個空瓶,往垃圾桶裡扔。有太多事情還等著他去籌謀,為了救出小傑,他必須步步為營,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只能坐在這裡,喝著啤酒,難以遏止的想著她。緩緩的,他張開左手,看著無名指上的那圈發戒。

  在昏暗的燈光下,柔軟烏黑的發,散發著光澤,一如她酣睡時,短髮散亂在枕上的柔潤。

  極為輕柔的,他舉起左手,在發戒上落下一吻。

  烏黑的發上,還有著屬於她的芬芳,卻已經沒有了她暖暖的溫度。他閉眼將薄唇貼在發戒上,一如每一次想她的時候,彷彿能從中汲取能量。她的芬芳,讓他恢復冷靜,再度有了力量。

  半晌之後,齊文偉站了起來,捨棄最後兩瓶沒有打開的啤酒,預備走進浴室快速的盥洗,然後早早上床。

  驀地,敲門聲響起。

  他轉過頭來,想到在櫃檯登記時,懶洋洋的中年婦人,還問過他需不需要毛巾,需要的話還得另外加價,之後再由她丈夫送去。敲門聲再度響起,聽得出敲門者的不耐。

  「來了!」他揚聲回應,走到門前,打開破舊的房門,臉色卻陡然一僵。門外,站著的不是婦人的丈夫,而是商芷茵!

  她滿身黃沙,眼裡燃燒著憤怒之火,氣得頭上都快冒出煙來了。而她手裡拿的,並不是毛巾,而是一桶摻水的黃泥。

  「客房服務。」她冷冷的說,然後用最大的力氣,挖出一大佗黃泥,往齊文偉的俊臉上砸去。

  啪!

  黃泥正中目標,在他臉上糊成一團,再啪答啪答的往下掉落。

  滿手髒污的芷茵,還把剩餘的黃泥,在他的襯衫上亂抹,一邊咆哮著。「怎麼樣,泥巴的滋味不錯吧!」

  「小茵……」

  「你這個該死的王八蛋,居然敢騙我!」她抓狂了。

  「小茵……」

  「我要剝了你的皮!」

  「小茵……」

  「再叫啊,你敢再張開嘴,我就把泥巴塞進你嘴裡。」她難洩心頭之恨,再度挖取「武器」,不管黃泥弄得她也一身髒。

  齊文偉抹掉眼前的泥巴,迅速上前,圈抱住她的纖腰,有效的讓她遠離那桶黃泥。她狂亂的掙扎,憤怒的發出尖叫,氣恨得幾乎想咬他,黃泥甩得到處都是。

  「王八蛋,放我下來!」她拚命掙扎,又踢又踹,卻無法準確的攻擊到身後的大男人,這讓她更加怒火中燒。

  「冷靜下來,你會傷害到自己的。」

  「我只會傷害到你!你!你這個滿嘴謊話,偷了藍鑽,就把我扔在荒郊野外的該死傢伙!」想起他離去時,還在車窗上印下一吻,她就氣得眼前發黑,誓言非要找到他,狠狠的報仇。

  他小心翼翼的,把像小動物般亂咬的她放在床上,用高大沉重的身軀,有效的制止她的攻擊,將她的手腕高舉過頭,用單掌牢牢箝制,居高臨下的俯視她。「那不是荒郊野外。」他擰著濃眉。

  「對我來說,明明就是!」

  「那是一個小鎮。」他耐著性子說道,盡量不去刺激她。「我在鎮上找了人,請他送你回到邊境。」那可是花了他一大筆錢。

  「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不需要你安排。」她吹開眼前的頭髮,狠狠瞪著他,痛恨自己力氣不如人。

  看來,那筆錢是白花了。

  齊文偉歎了一口氣。「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開車。」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鎮上有個人,主動把他的卡車賣給我。那車子又破又舊,速度慢得像烏龜在爬。」她急著要追人報仇,還被敲了一筆竹槓。

  他還記得,收下他的錢,拍胸脯承諾會送她回去的人,就是開著一部破舊的卡車。看來,那個人精明得很,兩邊生意都沒放過。

  沉重的身軀,驀地鬆懈,倒臥在她的嬌軟上。他把臉埋進她柔軟的短髮裡,眷戀的深深呼吸,讓全身的細胞,去感受她存在的事實。「你為什麼不離開?」他語音沙啞。

  「我為什麼要離開?」她反問,下唇顫抖著,怒氣過後的委屈,讓她快哭出來了。「該死的,你為什麼要騙我?」她怒叫,故意偏過頭去,不讓他看見眼淚。

  紊亂的呼吸裡,有著深沉的痛苦。

  「我不願意讓你涉險,我不想讓你受傷。」事到如今,他只能實話實說。

  「所以,整段路上,你都在想著要怎麼擺脫我?」她不想洩漏情緒,但聲音卻還是微微顫抖。這次,他的欺騙,傷害得她太深太重。

  靠在耳邊的薄唇,再度吁出一口長歎。他抵靠著她沾了黃泥的發,在她耳邊說出,隱藏在內心許久的重大秘密。

  「小茵,你對我太重要了。」他終於卸下心防,對她暴露出最大的弱點。「我太過在乎你,想到要讓你涉險,我就難以呼吸,所以我必須跟你分開,讓你安全的離去。」

  如此誠心誠意的告白,穿透她的憤怒,溜進她的心中。她的心,因為他坦承不諱的在乎,稍稍變得柔軟……然後,怒火再度燃起!

  「騙人,你騙人,我不會再相信你了!」她用盡力氣,掙脫齊文偉的箝制,翻滾下床。她簡直無法原諒自己,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差點又要相信了他。

  該死,她就這麼好騙嗎?

  「小茵,這不是謊言。」他表情嚴肅,幽黑的眸子,深深的注視她。「你可以恨我、可以氣我,但是請相信我。」他朝著床邊的她,伸出手來,神情痛苦得彷彿一個在沙漠裡行走多天的旅人,正渴求著一滴能解渴的水。

  「夠了,不要再演戲了。」她的內心愈是動搖,就愈是痛苦。為什麼在經歷過這麼多次的欺騙後,她還會想要相信他?

  相信他在乎她、相信他所說的,她對他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她明明就被他欺騙過那麼多次了,為什麼還要因為他的話語而動搖?

  直到如今,她才終於看清,這個男人對她來說,有多麼危險。濃濃的情絛,早已蒙蔽她的雙眼,嚴重影響她的判斷力,就算傷痛猶在,但他所說的話,仍能讓她的心,深深的動搖。因為是他,甚至就連謊話,她也渴望去相信。她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盲目的?是在這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從初識的那一日起,她就陷溺得難以自拔?

  一想到這裡,她本能的就想逃走。

  太可怕了!

  齊文偉對她的影響力,竟是這麼巨大,她明白原因何在,是因為她……因為她……因為她早已愛上他,愛上一個騙子。

  這份認知,像是C4炸藥,炸得她驚慌失措。瞬間,她像是落入陷阱的小鹿,慌亂得只想遠遠逃離床上的那個男人。

  芷茵轉過身,彷彿身後有鬼在追似的,衝向房門口,亟欲奪門而出。

  但是,齊文偉的動作卻更快。

  搶在她逃出去之前,他就輕易逮住了她,強迫她纖細的身子,貼上他寬闊的胸膛。他感覺到她的驚慌,知道她突然變得害怕極了。

  「沒事的,是我,是我。」他試圖安撫,卻換來她更激動的掙扎。連他的手臂都被她的指甲刮傷。

  「放我走!」她失聲大叫,淚水一顆顆滾落,一心一意只想逃離此地。「你不是要我離開嗎?我這就走,放開我,我這就走!」她好害怕,怕他讓她變得再也不像自己。

  她的激動與眼淚,讓他心痛如絞。

  沒錯,他應該要放開她,讓她遠遠的離開,避開所有危險。

  但是,當她驚慌失措的,急急想要離去時,他驀地知曉,倘若這次放手,讓她離開之後,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這讓他的心頭,冒出無限的恐慌與深深的惡寒。「小茵,」他懊惱的低語著,將她轉過身來,擁進懷抱之中。「別怕。」

  「放手!」她失去理智的揮手。

  這一掌,打得很重。那刺耳的聲音,以及掌心火辣辣的痛,讓她稍微恢復理智。她根本沒想到,能夠打得中他,他閃得過的,她也以為他會閃。但是他沒有閃開,而是靜靜的看著她,在原處任她責打。

  「為什麼不放手?」她淚如雨下,小拳頭一下又一下,扑打著他的胸膛,力道卻遠比先前弱得多。「你不是要我走嗎,我這就走啊!」

  「沒錯,我要你走。」他的低語,宛如傷獸的呻吟。

  「那你鬆手啊!」

  「我辦不到。」他注視著懷裡的淚人兒,因為恐懼失去她,他的身體違背了理智,無法將手放開。

  她又氣又惱,淚落得更急。可惡,她從來不曾哭得這麼厲害,是他!是他!全是他的錯!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她無助的啜泣著,連扑打他的力道,都漸漸變得軟弱不堪。「為什麼不鬆手?」

  齊文偉深吸一口氣,將她抱到床邊坐下,將她擁抱在懷中。「我低估了自己對你的在乎。」他苦澀一笑,有生以來第一次領略到,何謂不由自主。「現在,就算知道你可能會有危險,我也沒辦法放你走了。我會用生命來保護你。」他慎重的承諾,因為,她的安危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你又在騙我?」她聲音顫抖,脆弱的模樣,讓任何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心疼憐惜。

  「不,不是欺騙。」

  她咬著下唇,愈來愈是動搖,也愈來愈是難以置信。

  「我不相信。」她親眼看見,當她說出這四個字時,他眼裡閃過的強烈痛楚,就好像她剛剛拿了刀子,狠狠刺進他的胸口。

  他們都髒兮兮的,滿身黃泥,但是誰也沒去在乎。

  齊文偉注視著她,悄聲低語。

  「小茵。」他將左手移到她淚濕的雙眼前。

  「拿開。」

  他強迫她看。「這是我的戒指。」

  「我不要看你的鬼戒指!」

  他輕聲告訴她:「這是你的頭髮。」

  她陡然愣住了,連眼淚都不再落下,只剩一滴晶瑩的淚珠,懸在長長的眼睫上,因為她困惑的眨眼,而無聲落下。

  那的確是一個以頭髮編織成的簡單發戒,正圈繞著他的無名指。

  「我的頭髮?」她不明白。

  「對,」他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我把發戒當成你,當你不在身邊時,時時刻刻都能吻著你。」

  瞬間,她的心坪坪作響,跳得好厲害。遠比她頭一次竊盜珍寶的時候,更緊張千萬倍,甚至忘了要呼吸。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無助的追問,全身的細胞,都在渴望知道他的答案。

  齊文偉的回答,非常簡單。

  「因為,我愛你。」

  然後,她沒有再追問任何事情。彷彿就害怕任何的言語,都會打破此刻的靜謐。

  那一晚,他們沒有做愛。他們洗淨彼此,在陳舊的床鋪上休息,面對面看著彼此,她靜靜看著他,偶爾用手指描繪著他的輪廓。

  但是,才睡著沒多久,她就作了噩夢。

  齊文偉溫柔的搖晃她,用體溫暖燙她的冰冷。「噓,別怕,那只是噩夢,我在這裡陪你。」

  「你沒有離開?」她恍惚的問。

  原來,她的噩夢,是他。

  他心頭一緊。「沒有。」

  「不要再丟下我。」即使在半夢半醒中,她的小手,還是緊緊揪著他的衣衫,連睡著了也不放開。

  「不會的。」他承諾。

  「不要再欺騙我。」她又說。他開口回答,卻發現她尚未聽見答案,又已經再度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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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15:43: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上午十點整,陽光普照,藍天上連一朵雲都沒有。雖然在租車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特別挑選適合長途跋涉的車種,但是長時間的行駛,總會碰上一點小意外,像爆胎之類的事情,他們早就有心理準備。

  事實上,齊文偉開車技術精湛,他們的車速雖然快,但他熟練的駕駛,避開許多坑洞與碎石,以致能撐到現在才爆胎,芷茵已經夠訝異的了。

  不論面對任何狀況,齊文偉都能毫不遲疑,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他逕自下車,拿出車箱裡的工具,捲起亞麻襯衫的袖子,利落的更換輪胎。

  呆坐在車裡,實在有些無聊,她也跟著下車,走到一旁活動筋骨,一邊低頭檢查手機訊號,視線偶爾溜移到車邊那個男人的身上。透過墨鏡,她可以大刺刺的打量他。白色透氣的亞麻襯衫,因為重度勞動,緊貼著他剛硬起伏的肌肉,讓他寬闊的肩膀與結實的背肌一覽無遺。

  不論做任何事情,齊文偉始終是好整以暇,她只曾兩度看見他失去控制。一次是為了被綁架的小傑,另一次則是為了她。

  只不過,雖然,昨晚他已經將心中對她的重視、對她的在乎,以及擔憂她涉險的恐懼,全數向她傾訴。但是,她心裡還是有著些許懷疑,並沒有全盤相信他。

  畢竟,這男人的前科太多了。

  他在巴黎騙過她。

  他在香港騙過她。

  他在哥本哈根騙過她。

  那麼,他在墨西哥會不會也欺騙她?

  芷茵站在烈日下,無法抑制懷疑的滋長,卻也無法忘懷他失控狂亂的眼神、無法放她離去的雙手,以及指間的發戒。我把發戒當成你,當你不在身邊時,時時刻刻都能吻著你。他所說的話語,反覆在她心裡迥蕩,深深的溫柔,幾乎要將她的心融化。因為,我愛你。

  她第無數次咀嚼著他的告白,牢記著他當時的表情、語氣。

  他說:因為,我愛你。

  因為這句話,所以她願意相信他,願意再度留下。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蹲在車邊的齊文偉,察覺她愣愣的注視,卻沒有抬頭。他的腦海中,早已清晰的印下她今日的模樣。

  今早出發時,那張小臉上,就戴上墨鏡,試圖遮掩住昨晚因為哭泣而略微紅腫的眼睛。合身的牛仔褲,緊緊包裹著她的翹臀,白襯衫在她腰間打了一個結,露出她纖細的腰,與可愛的小肚臍。即使在荒漠中,她仍是那麼美麗性感。他看得出,她仍存有懷疑。

  略帶自嘲的,齊文偉扯出一抹苦澀的笑。老實說,除了懷疑之外,他不是很確定她在想什麼,她對他太過重要,以至於影響了他的判斷能力,自從成年後,他就不曾對哪個女人這麼的沒有把握。

  花費了一些時間,他才把收在後車廂裡的新車胎換上,鎖緊螺帽,把千斤頂降下來。然後,不由自主的,他抬頭再看她一眼,她站在車門邊,因為手機沒有訊號而小聲嘀咕。

  驀地,眼角閃過一抹銀光。

  那閃光,來自右方遠處,乾枯的土丘頂端。他原本以為只是錯覺,但是那東西又閃了一下。

  銀光離地至少有三十公分,不可能是被人遺落在地上的鐵罐,他只想到一種可能─長槍望遠鏡的反光!

  他猛地上前,在第一時間,像頭保護伴侶的猛獸,將她撲倒在地。

  「怎麼了?」她嚇了一跳,被激起的黃沙嗆得咳了幾聲。話聲未落,銀色的子彈,咻地劃破齊文偉的肩膀。溫熱的鮮血,從傷口飛濺而出,噴到她的臉上,讓她立刻醒覺。

  他們被槍擊了!

  她全身一僵,連臉上的鮮血都來不及擦,就聽見齊文偉吼道。

  「上車!」

  毫不猶豫的,她立刻開門上車。

  槍聲接二連三,一聲又一聲的迴盪在空曠的荒野中,那聲音格外尖銳,彷彿隨時可以刺穿血肉。埋伏射擊的人,顯然彈藥充足,絲毫不吝惜子彈,砰砰砰砰的連番發射。

  四周沒有任何的遮蔽物,他們簡直就像是活靶,隨時有被打中的危險。芷茵用最快的速度,爬到駕駛座上,發動車子。

  齊文偉緊接著上車,還一邊開槍回擊。但是飛掠而過的子彈,不但擊碎車窗玻璃,還在車門上射穿了好幾個洞。

  「快走!」他用力甩上車門,大吼著。她聽到子彈在身邊彈跳的聲音,重重的踩下油門。車子猛地往前衝去,迅速的遠離那陣隆隆作響的槍林彈雨。

  從照後鏡看去,或許因為這地方太空曠,那些埋伏射擊的人,並不敢靠太近,所以沒有現身追來,顯然還躲在那個適合伏擊的地點,卑鄙的只敢偷襲,不敢正面迎敵。

  確認安全無虞後,她飛快的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清澈的眸子裡滿是擔憂。他的肩頭在流血,額頭上也有血跡。

  「你中彈了嗎?」她緊握著方向盤,擔心的追問。

  「只是擦傷而已。」他輕描淡寫的說,低頭檢查槍中子彈,最後才抬起頭來,對著她微微一笑。「乖,不要擔心。」

  芷茵臉兒一紅,因為被看出對他的重視,反而故意嘴硬。「我才沒有擔心你!」

  「好好好,你沒有。」他笑得更得意了。她咬著紅唇,直到臉上的熱度漸漸消褪之後,才又開口。「伏擊我們的是什麼人?為什麼對我們開槍?」

  「我不確定,太遠了,看不清楚。」他抬起黑眸,一扯嘴角。「不過我猜,這些人會試圖把我們打成蜂窩,跟藍鑽脫不了關係。」

  「是那些綁匪嗎?」雖然,她已經把那些人遠遠拋開,卻仍有些心驚。

  「綁匪不會把消息傳出去,只要多一個人知情,這樁交易就會多一分風險,他們比我還要清楚。」

  「所以,剛剛那群人,只是一般的斕路強盜?」她挑眉。

  他黑瞳微合。

  「不,我不認為。」他從殘破的照後鏡裡,看著來時路。「最有可能的,是綁匪鬧內訌,有人想要黑吃黑,才來半路搶奪。」

  那是最糟糕的狀況。

  從他緊擰的眉頭,她也看得出,情況有多糟。她努力思索著,想要安慰他,卻又知道他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安慰與同情。最後,是齊文偉打破沉默。「把車停到路邊。」

  「為什麼?」她困惑的問。

  他伸出手,指著本來半滿,此刻卻已經快要見底的油表。「我們的油箱,應該是被打中了。」

  芷茵低頭一看,不由得咒罵出聲。

  「該死!」他說的沒錯,車子快要沒油了。

  她把車停下來,一起下車檢查油箱。但是,只看油箱一眼,她就知道沒救了,油箱不只被打穿了好幾個洞,回頭看去,一路上還能看見漏油的痕跡。

  「能修嗎?」她抱著一絲希望問。她記得,車箱裡還有備用的汽油。

  「不能。」他果決的搖了搖頭,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判斷。「我們也不可能順著這條路再走下去,路只有一條,前面可能也有埋伏。」

  「那麼,現在怎麼辦?」

  「我們必須離開這條路,用別的方式到交貨地點。」

  「什麼方式?」她狐疑的看著他,這鬼地方什麼都沒有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難道他神通廣大,能變出另一輛車?

  齊文偉啾著那張既困惑又期待的小臉,露出抱歉的笑容。

  「走路。」

  救命啊,她的腳要斷了!即使是穿著步鞋,再搭配她因「職業需求」而固定運動,所訓練出的良好體力。但是,在烈日下走了大半天後,她的雙腿已經發出嚴重抗議,痛得像是灌了千斤的鉛。

  她一定是個傻瓜!

  天知道,她究竟在這裡幹什麼,

  她可以不管他的。

  我不想讓你受傷。他昨晚說的話浮現耳邊,讓她深吸了口氣,每次回想都感動不已。但是,經驗也告訴她,這個男人說的話,十句有八句是假的,她大可以丟下一切,回家睡她的美容覺。在考慮跟他分道揚鑣的同時,昨晚他解釋一切時,眼裡有某種東西,某種她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神情,偏偏就歷歷在目,讓她沒辦法就這樣離開,讓她想要相信他……

  也許有那麼一次……或許就是這一次……他說的是真的!

  芷茵深吸一口氣,決定再賭一把。她不敢去察看腳底的疼痛,繼續堅定信念,費力的跟在齊文偉身後,埋頭走著。

  所以,當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害她一頭撞上他汗濕的背時,她差點因為反作用力,被彈得跌坐在地。

  所幸齊文偉及時伸手,拉住了她。她軟綿綿的倒回他身上,沒力氣反抗,事實上,她真恨不得能一直趴在他強壯汗濕的身上,再也不要靠自己發疼的雙腿走動。

  「嘿,你還好嗎?」他粗啞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不好。」她臉色難看的深吸了口氣,強撐起顫抖的腳,抬頭瞪著他反問:「你停下來幹麼?」

  「我想,我們找到過夜的地方了。」他指著前方。順著他指尖的方向看去,前方火紅的夕陽下,出現一間房舍。芷茵在那一瞬間,還以為是自己太過疲倦,渴望能夠休息,才看見的海市蜃樓。

  只是,眼前的幻覺,並不像她所渴求的,華麗得如同六星級的觀光大酒店,而是一間普通的民宅,泥磚砌成的牆上,甚至還冒出一些小野草,民宅周圍種了一些玉米,屋前的空地有隻狗趴在那邊,慵懶的打著呵欠。

  唔,這個幻覺,未免太過真實了些。

  她用力眨了眨眼,再看得清楚一些,但那些景物還在,並沒有消失。

  「那是雞嗎?」她提出疑問,紅唇乾澀不已。

  「應該是。」他微笑。

  太好了。

  不是海市蜃樓,而是他們終於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芷茵鬆了口氣,雙腿竟然就此一軟,再也撐不住自己。當齊文偉抱起她時,她並沒有抗議,而是把小臉埋在他強壯的肩頭上,遮掩幾近濕潤的眼。「你想……他們有水嗎?」那聲音聽起來如此沙啞、如此脆弱,讓齊文偉的心頭微微抽緊。這一路上雖然艱辛,但是她一句也不曾抱怨過。

  她的固執與堅強,更教他心疼不已。

  低下頭來,他輕輕吻上她被曬得熱烘烘的小腦袋,無限憐愛的低語。「放心,會有的。」他低聲說道,同時心中也暗暗發誓。

  就算沒有,他也會弄來給她。

  三十分鐘後,芷茵坐在簡陋的椅子上,喝下兩大杯由那位好心的年輕婦人送上,加了許多砂糖的洋甘菊茶後,終於覺得自己又活了回來。齊文偉用極佳的口才,編造了個與事實相去不遠,卻又將危險部分全省略的理由,解釋他們為什麼會在荒漠裡行走,還曬得接近脫水。雖然民宅主人一家子極度的好客,但他們的叨擾,對這貧苦的農家來說,還是一項沉重的負擔,齊文偉拿出美金,作為一宿三餐的費用,民宅主人推拒了好一陣子,最後才在勸說下,勉強收下這筆金額。

  晚餐很簡單,只有兩份包著蔬菜跟肉片的玉米餅,還有一碗的辣豆子,吃得她肚皮飽飽的,格外滿足,只覺得巴黎那些高檔的米其林三星餐廳裡的菜餚,都沒有這頓晚餐來得美味。

  吃完晚飯之後,芷茵累得幾乎不想再動。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齊文偉跟主人借來醫藥箱後,直接抱起她往房間走去,直走到木板床邊,才小心翼翼的,彷彿像是怕碰碎她似的,輕輕將她放下。

  「腳還痛嗎?」他問。

  「我沒有說我腳痛。」

  他微微一笑。「但我知道。」這個小女人,倔強到不肯喊疼。「我來替你擦藥。」他脫掉她的鞋,彷彿照顧她是他今生最重要的任務。

  鞋子脫掉時,芷茵痛得縮了一下,雖然有襪子的保護,但是長途跋涉,她的腳底仍磨出了水泡。昏黃的燈光下,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檢查著她的腳。她看見他蹙起了眉,黑瞳裡浮現某種讓她心頭微暖的情緒。然後,他走到外頭,要了一盆溫熱的清水回來。

  他的額上有著凝固的血塊,肩上的傷也還沒處理,一塊破碎的小玻璃還插在他手臂上,而她只有腳底有兩個小小的水泡,他不處理自己的傷口,卻先溫柔的替她清潔雙腳。

  或許這是做戲,或許這只是另一場騙局,但她最後還是忍不住,伸出小手,拔掉插在他皮膚上的小玻璃碎片。

  他手臂的肌肉,因為疼痛而收縮了一下。他抬起頭看她,嘴角噙著一抹笑。

  「謝謝。」

  「你應該先處理自己的狀況。」她啞聲開口。

  「我想要先處理你的。」他凝視著她說。

  我不想讓你受傷……她的心頭驀然抽緊,無法說出任何話語,只能注視著他,緩緩低下頭來,用最輕柔的動作,在不弄痛她的狀態下,繼續替她洗腳搽藥。一撮不聽話的黑髮,因他低頭的姿勢,悄悄垂落他眼前。烏黑的發,沒有遮擋到他額上的傷口,只是更加突顯那傷口的存在。她目不轉睛的看著。

  他額上的傷好礙眼、好礙眼,他肩上的傷口也是,他手臂上的傷,更是莫名的討人厭。

  看著那個半跪在腳邊的男人,芷茵喉頭微微緊縮著。不由自主的,她朝一旁的藥箱伸手,拿出酒精和棉花,開始幫他清理額上的傷口。

  他停下了動作,又抬起黑眸,沒有任何抗議,只是握著她的腳,任她處置那些傷口。

  芷茵感覺到,自己的臉兒微微發燙,她沒去看他的眼睛,卻強烈的意識到,他始終看著她,害她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然後,他開始按摩她的小腿。他的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能鬆弛她僵硬酸痛的肌肉,幾個穴位都十分準確的按到點,兩手也沒隨便亂摸,難得的不帶任何色慾的成分。她舒服的吐出了一口氣,終於忍不住瞥他一眼。他似乎沒有什麼不良意圖,原本盯著她的視線,也已經回到了她的小腿上。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邊替他的額頭搽藥,邊開口問:「你特別去學過嗎?」

  「什麼?」

  「按摩啊。」處理完他的額頭,她繼續把他手臂上的傷口清乾淨。

  「這是讚美嗎?」

  她發出意義不明的哼聲,又換了話題。「把衣服脫了。」

  瞧見那張小臉上,又浮現淡淡的紅暈,他寬宏大量的,讓她跳過話題,乖乖把衣服脫了。他太過清楚,這可愛的小女人看似強勢,但是對愈親近的人,就愈是容易羞赧。

  當她用酒精棉,幫他處理肩上的傷口時,他繼續替她的美腿按摩,用談論天氣似的輕鬆口氣,詢問道:「你為什麼會開始偷東西?」

  芷茵愣了一下。她可以說謊,但是看著他為了保護她,而被子彈擦掠而過的灼傷,實話卻自動從嘴裡冒了出來。

  「因為我可以。」

  他抬眼看她。「你有沒有想過,失主的心情?」

  「當然有。」她注視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就是要那些人,知道失去心愛的物品時會有多痛。」

  所以,她果然是故意的。

  過去那些藝術品,全都是她精心挑選過的。物主都是經由不當手法,或是利用不義之財才取得那些古董珍寶,或是稀世名畫。

  她很小心,但他仍發現了這個刻意被隱藏的巧合。她所偷的都是不法的惡徒,或是壞事做盡的偽君子,那是她給予那些人的懲罰。

  「你不是正義女神。」他提醒。

  「我當然不是。」她低頭從瓶子裡倒出更多酒精到棉花上。「但是,至少正義獲得了一點小小的伸張,聊勝於無。」她的口氣裡,有著藏不住的驕傲。

  齊文偉曾追查過,她將部分東西脫手後的金錢流向。她跟那些多才多藝的同伴們,把金錢絕注回績在弱勢者身上;其中多數都是戰爭地區的兒童,而另一部分的東西,則徹底消失蹤影,他至今追查不出,她怎麼處置那些藝術品。

  「好了。」芷茵上完了藥,又檢查一遍,確定那健壯的體魄上,沒有其它礙眼的傷口,才將酒精收回醫藥箱裡。

  他沒有道謝,反而開口說:「把褲子脫了。」

  脫、脫褲子?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

  他泰然自若的重複。「把褲子脫了,趴在床上,我幫你按摩一下大腿。」

  她抬眼啾著他,眼前的男人,已經脫掉了襯衫,精壯的體魄上,只剩下牛仔褲,看起來性感得要命,她費盡力氣,才沒有當著他的面,像只嘴饞的貓咪般吞嚥口水。

  脫褲子?噢噢,這實在太危險了!

  但是,讓他按摩小腿之後,酸痛的感覺的確舒緩不少,卻也讓大腿處的僵硬不適,感覺更為明顯。瞧見她有些遲疑,齊文偉也不催促,只是半揚濃眉,靜靜等著。她飛快的看了他一眼。事實上,她並不認為,在未經她同意的狀況下,他會惡劣到隨便亂來。而且,他這麼溫柔盡力,想讓她舒服一些,她要是拒絕,反倒顯得她太過小心眼。

  所以,她脫掉了長褲,在床上趴好。

  身下的木板床上,墊著乾淨的棉布,上頭還聞得到淡淡的香草芬芳,芷茵將臉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不知怎地,竟有些害羞。

  明明該看的、不該看的,老早全被他看過、摸過,甚至嘗過了,但是此時此刻看不見他的臉,依然讓她感覺緊張,心兒坪坪亂跳。

  下一秒,他溫熱寬厚的大手,撫上她的長腿,她不自覺繃緊身體。

  他輕輕的撫過她白哲的肌膚,揉壓她腿上的僵硬,不著痕跡的轉移她的注意力。「那些失主,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你專挑那些心狠手辣的動手,如果哪天失手被人發現,難道不怕被報復?」

  她深吸口氣,再緩緩吐了出來,難得的誠實。「我當然怕。」

  「那麼,為什麼你還不收手?」

  「因為除了你,從來不曾有人見過我。」她一向很小心,不曾失手被人看見,偏偏就是栽在他手裡。

  「齊文偉?」好奇像是小螞蟻,在她心上爬啊爬。

  「嗯?」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打算做什麼?」她忍不住問出困惑她好些日子的問題。

  他輕笑出聲。

  「那是商業機密。」

  「可惡。」

  她懊惱的咒罵,讓他再度笑出聲來。

  看著那斑駁沾水的牆面,芷茵聽著身後穩定平穩的呼吸聲,感覺他的大手在腿上游移。大手並沒有刻意停留在哪個點,那規律的按壓不快也不慢,順著她的筋絡,鬆開了糾結的肌肉。漸漸的,她放鬆下來,不自覺歎了口氣。瞧著她放鬆的模樣,他稍微放緩力道。他很清楚,為了尋求那小小的正義,她冒了很大的危險,雖然擁有顯赫的家世,她卻幾乎不靠家族關係行動。

  一開始,他很好奇她為什麼這麼做,然後在不知不覺中,逐漸被她吸引。這個女人,堅強、勇敢,還有著一顆溫柔的心,願意真心真意的為他人付出。

  情不自禁的,溫柔的大手往上,滑過她的腿側,輕輕揉壓著,然後來到小褲褲的邊緣,順著那輪廓滑動。

  芷茵感覺到他的力道變輕了,原本溫柔的按摩,似乎增加了別的意圖。是她的錯覺,還是他真的把手指伸到她的內褲裡,偷摸她屁股?

  或許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

  他的大手,又往下推移,從腿外側回到膝蓋後方,再往內繞回腿根處。

  她白嫩的小手,不自覺抓緊床單,心中湧現期待。可是那感覺是如此舒服,她實在很難克制心中的遐想。那雙大手,一次一次的靠近,又離開,然後再靠近,更靠近。她心跳加快、小腹抽緊、腿根發熱,滿臉紅通通的,在那反覆的撫摸按壓中,慾望莫名湧現。當他的大手,又一次的靠近火熱的源頭,她忍不住輕喘了口氣,幾乎就要呻吟出聲。

  她將臉埋入枕頭裡,不想被他聽見即將逸出的嬌吟。

  天啊,她應該告訴他已經夠了、她應該叫他停下來。可是她不敢,她確定自己一張嘴,就會發出呻吟。

  然後,濕熱的氣息從腰上傳來。

  她呆了一呆,就算再怎麼遲鈍,也能感覺到他俯身低下了頭。她應該要阻止他的,但是她卻一點也不想。

  渴望與期盼,一併上湧。

  當那濕熱的薄唇,印上她後腰微微內凹的那處敏感帶時,芷茵輕抽了口氣,嬌弱的嚶嚀一聲。

  眼前的小女人,是如此可愛,淡淡的紅暈,從她背上蔓延下來,嫩白的肌膚微顫,格外惹人憐愛。在最初的一開始,他的用意很單純,只是想讓她放鬆。畢竟,她累得就像一隻跋涉千里的可憐小貓。

  可是,眼前的一切,是如此誘人,原先的善良意圖,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忍不住伸手往上,探進她上衣中,愛撫她柔滑的背脊,滑過她的內衣,再往旁滑動,轉而往下,撫過她的胸側,粗糙的指頭滑向她身前敏感的渾圓。

  雖然隔著布料,他仍感覺到,她的蓓蕾已經挺立。在那一瞬,他聽到一聲悶在枕頭裡的可愛嬌喘呻吟。

  他克制著不再逗弄那性感敏銳的柔嫩,強迫自己的手往下滑。

  當大手回到她腰上時,他更加俯低身子,幾乎貼在她身後,含吻著她的耳垂,啞聲的低語。

  「小茵?」

  她仍在輕顫,臉上滿是紅霞,費力的應了一聲。「嗯?」

  「你要我停下來嗎?」他悄聲問著。一室岑寂,只剩兩人急促的呼吸。像是一輩子那麼長之後,他才聽見她的回答。「不要……」

  夜色濃濃,她克服羞怯,鼓起勇氣,主動轉過身,捧住他的臉輕輕一吻。

  我愛你。

  雖然,他沒再說出這句話,但是她感受得到。

  我愛你。

  雖然,她也沒說出這句話,但是她從每一個吻,無聲的告訴他。

  然後,他緊緊擁抱住她嬌嫩的身子,用無數的熱吻、無數的愛撫、激烈又溫柔的,在寂靜的夜裡,一次一次的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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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15:44: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床壞了。脆弱的木板床,不堪兩人的過度「使用」,在靜謐的深夜裡,發出轟然巨響,還驚醒了屋子裡的人,驚慌的拿火把出來察看。

  想起昨晚的糗事,芷茵就羞窘得好想挖個深深的地洞,把自己整個人埋進去。

  她甚至還考慮過,趁夜逃走的念頭,但是想到這家人如此善良,她弄壞了東西就逃,罪惡感肯定會糾纏她一輩子。

  最後,她只能面對現實,乖乖的留下來。

  天亮之後,他們在男人們的讚歎、女人們的竊笑下,吃了最難熬的一頓早餐,然後就回到屋裡,把支解的木板床搬到空地,開始動手修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在清晨的陽光下,齊文偉拿著借來的鎯頭,扎扎實實的一槌一槌,將鐵釘敲進木頭裡。芷茵則在一旁,幫忙著扶好床柱,方便他更容易敲擊。

  只是,空地旁不時有訪客,帶著心知肚明的笑容,故意經過空地,晃過來又晃過去,在他們身旁打轉。

  這間民宅裡,是個很大的家族,成年男女有七、八位,未成年的孩子,更是高達十幾個。所有的人,像是約好似的,都在空地旁晃過一次了,有幾個甚至來回走了好幾趟。

  為了避免尷尬,她盡量不去注意那些充滿好奇的人們,但是臉皮厚如銅牆鐵壁的齊文偉,卻沒有半點顧忌,始終面帶笑容,有禮的跟每個經過的人打招呼。

  最後,連屋主也出現了。

  「需要幫忙嗎?」有著一雙濃眉大眼、灰髮灰須,滿臉皺紋的大家長,慢吞吞的走到他們身邊,用西班牙語問道。「不用,有她幫我就可以了。」齊文偉笑著回答,流利的西班牙語中,跟當地人一樣,混雜了口音,讓人更覺得親切。對於他的入境隨俗,屋主顯然滿意得很,連連點頭。

  「很好很好。」

  「小茵,再給我一些釘子。」他囑咐著,還不忘為過人的「破壞力」道歉。

  「抱歉,弄壞了你的床。」

  「沒關係,」老爺爺居然咧著笑容,嘿嘿嘿的伸出大拇指,大大的誇讚他。

  「年輕人,體力好,才能快點多生些孩子。」

  芷茵尷尬得好想逃,小臉紅燙得像成熟的西紅柿,她終於知道,在討論男性「業績」與「能耐」這件事上,男人們根本不在乎尷尬與否,身為「共犯」的齊文偉,竟然還恬不知恥的猛點頭,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會更努力的……啊!」

  瞧他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她看得實在礙眼,忍不住手肘一彎,用力撞了他的肺部一下。果然是樂極生悲,這一拐子又重又准,撞得他笑岔了氣,猛地咳了起來。老爺爺笑得更大聲了。「年輕啊,很好很好……」他一邊說著,一邊捻著灰灰的長鬍子,往屋子裡走去。

  芷茵羞得連腳趾頭都紅了,嘀咕的抱怨著。

  「這間屋子裡,還有人不知道床是怎麼壞的嗎?」她窘迫的低聲咕噥著。

  「恐怕沒有了。」他笑著回答。

  芷茵滿臉通紅,慎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害的,你還笑!」

  「嘿,這怎麼能只怪我?」他伸長手臂,將害羞的「共犯」,拉進懷中,輕笑著低語。「靠我自己一個人,怎麼可能搖壞那張床?」他可忘不了,昨夜她迷濛嬌媚,在他身上忘情搖擺的美麗模樣。

  「我才!」

  抗議的辯駁,被他的薄唇吻去。

  圍牆後頭,傳來小孩子們因為這一吻而騷動的聲音,男孩用力拍手,女孩掩嘴而笑。她應該要生氣的,氣他在旁觀者眾多的情況下,又對她做出這麼親暱的舉動。但是,他的吻太過溫柔,讓她無法生氣,更無法抵抗。一會兒之後,他才停下這個濕熱的吻。

  「抱歉。」他握著她的下巴,撫著她的紅唇,啞聲說道。「早上的你,看起來太誘人了。」

  她眨了眨眼,這才回過神來,紅霞再次飛上臉。她匆匆把鋼釘全塞進他手裡,故意板起臉來,想掩飾一時的失態。

  「不要胡說八道了,還不快把床修好。」

  「是的,我的淑女。」

  他笑呵呵的,故意彎下身來,行了一個誇張的騎士禮,才又轉身面對床架,叮叮咚咚的再度敲了起來。

  等到他們修好木板床,再搬進屋子裡時,時間已經接近中午。她被幾名嘰嘰喳喳的婦女們包圍,拉進廚房裡一起準備午餐。他則是被男人們包圍,到屋外去幫忙,修理一台破舊的卡車。廚房裡頭,食物的香味四溢。

  芷茵站在厚厚的石板旁,照著婦人教導的方式,揉著手裡微黃的玉米面,雙眼卻偷偷啾著窗外直看。

  在陽光之下,齊文偉跟幾個男人圍著那卡車討論,先是打開了引擎蓋,東摸摸、西弄弄,然後又抓著扳手爬到車底下,不知在搞些什麼。

  他們說說笑笑,不時比手畫腳,用西班牙語交談。很快的,他就弄得兩手全黑,連臉上都沾了不少黑色的油污。

  窗外的他,看起來很是輕鬆偷快,俊臉上笑容爽朗,就像個十幾歲的男孩,沒有半點虛假,等到車子修好時,他已經和那些男人們勾起肩、搭著背,開始稱兄道弟了。

  「你的男人很好。」

  注意到她的視線,一旁的婦人笑著說。她的男人?芷茵呆了一下,小臉羞紅,知道婦人誤以為齊文偉是她的丈夫。她本來想回答,說他們並沒有結婚,但是一想到,這一家子全都知道昨晚他們兩個激戰到連床都垮了,她不知該怎麼解釋,只能嗯嗯啊啊的含糊帶過。

  幸好,婦人以為她是害羞,也沒有繼續追問。

  一陣笑聲從窗外傳來,再度吸引了芷茵的注意力。

  她看見他抱起了一個小男孩,扛在肩頭上跑,逗得小男孩開心的直笑,其它的孩子也追在他後頭跑。

  不由自主的,她被他的笑感染,也揚起了嘴角。

  然後,他看見了她,臉上的笑容,有了些許改變。他仍在笑,但是現在這個笑,卻加入了更深濃的情感,令她坪然心動。

  她看著他停下了腳步,把小男孩從肩頭上放下,邁步朝她走來。

  呼呼、呼呼!

  她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因為他的靠近而加快。一條乾淨的毛巾,突然被寒進她手中。「去吧,浴室現在沒人,去替你的男人擦擦汗。」婦人說著,嘴角噙著友善的笑容。

  芷茵的臉更紅了。

  浴室沒人,這跟擦汗有什麼關係?

  還沒想清楚兩者的關連,她已經抓著毛巾,被女人們推出了廚房大門,迎向大步踏入屋內的齊文偉。

  他背著光,一張俊臉陷在陰影中。

  不知怎麼的,她的心頭一緊。

  小時候,總有人問她,將來想交什麼樣的男友?嫁給什麼樣的老公?她從來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無法像朋友一樣,清楚的描述、想像夢想中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每次,她試圖在腦海中去想像、去描繪,但那個男人的臉,總是一片模糊,就像是眼前的他。不同的是,她腦海中的假想,總是飛快消散,而眼前這個男人卻看著她,緩步朝她走來,愈靠愈近,那張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俊臉,也愈來愈清楚,直到她能看清他臉上的微笑,看見他眼底的瞳眸。

  她的男人。

  她的?

  屬於她的男人。

  「嘿,怎麼了?」他抬起手,輕撫著她不知為什麼,陡然變得蒼白的小臉。

  「你還好嗎?」

  聽著那沙啞的聲音,看著那雙黑眸裡的擔憂,感覺著他大手溫柔的觸碰。如今,她終於能夠清楚說出,她想要什麼樣的男人。

  她想要的,一直是這個會逗她笑、會惹她生氣的傢伙;是這個雖然全身汗臭,還拿沾滿油污的手摸她,但卻依然能深深牽動她的心的男人。

  情不自禁的,她抬起小手,撫著他英俊但骯髒的臉龐。

  「小茵?」齊文偉更擔心了。她看起來怪怪的,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他正要問她,是不是吃壞了肚子,但她卻路起了腳尖,在他唇上印下溫柔的一吻。那個吻,很輕,很甜,幾乎融化了他的心。

  一個吻、兩個吻,然後三個、四個……輕輕的,溫柔的,深情的,如蝴蝶羽翼飛舞,又如此挑逗又迷人,他忍不住追逐著她的紅唇,那些吻在轉瞬之間,火熱的燃燒起來。

  他嘗著她嘴裡甜美的味道,無法自制的伸手,緊緊環抱住她,將嬌小的她緊壓在牆上。

  毛巾滑落,她的小手插進他的黑髮中,長腿勾著他的腰,在他懷中嚶嚀喘息著,因他而迷亂的神情是那麼性感,他幾乎忍不住,在這個隨時會有人出現的走廊裡要了她。

  然後,牆的那一邊,傳來女人們的談笑聲。

  他猛地驚醒過來,卻無法立刻放開她,只能閉著眼,貼在她臉旁痛苦低咆,懷疑自己怎麼有辦法冷靜下來。可是下一秒,他卻聽到她開了口。「浴室。」直到這時,她才瞭解,擦汗和浴室有什麼關連,她將頭埋在他肩膀上,嬌軀輕顫,用最微小的聲音告訴他。「浴室裡沒人。」

  齊文偉黑眸一亮,一把將她抱起,用最快的速度,邁步走入浴室,用力的將門關上。

  陽光,從浴室天窗透進,灑落在她滑如凝脂的肌膚上。

  他們先花了一些時間,清洗彼此的身體。肥皂的泡沬,洗去他身上的黑油,也清除了她臉上被他弄髒的污垢。

  溫柔的,他吮吻著她身上每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含住她胸前輕顫的粉嫩,愛憐的撫摸著她溫潤的嬌軀,慢慢的跟她做愛。

  她緊攀著他,咬著粉嫩的唇,輕輕的喘息著,承受他每一次深長的進擊。當她因為激情輕泣出聲,喊著他的名字時,他恨不得能將她揉進身體裡。

  激情過後,他依然捨不得退出她的身體。

  他喜歡感覺她需要他,喜歡待在她溫暖細緻的身體裡,有時候,他會覺得,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真正掌握住她,他從來不曾如此想要一個女人,沒有了她,心就要缺了一大塊。依依不捨的,他終於退開來,當她仰望著他時,眼底有著殘留的激情,和讓他心動的柔情。

  天啊,他多希望,時間就此停止流逝。

  「小茵。」他撫著柔嫩的小臉。

  她將臉偎進他的大手中,像只饜足的貓咪,滿足的閉上眼,只用鼻音輕輕一哼。

  「嗯?」

  「等事情結束後。」他沙啞的說道:「或許,我們可以試試看。」

  有些困惑的,她張開眼,望著他。看見他的眼裡,多了一些從來不曾有過的決心。

  「試什麼?」她小聲問,心底有著小小的、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期待。

  「一起過日子。」他說,真心誠意的。

  她深吸一口氣,膽怯的搜尋他欺騙她的跡象。但是,往昔那些虛假的微笑,沒有出現。她看得出來,他是認真的。這不是求婚,但也差不多了。

  「你確定?」淚水,驀然上湧。

  「嗯。」「我是小偷呢!。」她吸吸鼻子,提醒他。「你不介意嗎?」

  「不介意。」他吻去那些淚水,悄聲的說出心裡的秘密。「我其實很喜歡,那些小小的正義。」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笑了,真誠的笑,還俏皮的朝她眨著眼。「另外,我還得靠你拚業績呢。」

  她含淚而笑,緊貼入他的胸膛,感覺他輕吻著她的發,一句一句的低語,描繪著將來的美好。

  「我們可以找一個小島去度假,誰也找不到我們,吃飽睡、睡飽吃,然後盡情的做愛,弄垮每一張床。」她將臉枕在他胸膛上,聽著那規律的心跳,啼笑皆非的問:「那小傑怎麼辦?」

  「他可以在海邊建沙堡,或是寫他的暑假作業,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找到事讓他做的。」顯然,他是認真想過的。

  芷茵輕笑著,心中又甜又暖。

  「怎麼樣?你的回答呢?」他催促著。

  她咬著唇,忍住笑,歪著小腦袋假裝思考。

  「小茵?」

  「可是……」她張開櫻唇,露出為難的模樣。「那麼,在家裡等著我的一號、二號、三號男人怎麼辦?」

  明明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但是在那一秒,齊文偉的心中,竟還是湧現一股兇猛的佔有慾。今生今世,他都不會把她讓給任何人!

  「你可以告訴他們!」他將她拉得更近,露出惡狠狠的笑容。「有多遠就滾多遠,再也不許出現在你面前。」

  「你在吃醋嗎?」她眨著無辜的媚眼問。

  「沒錯。」他低下頭來,雙眼炯炯,薄唇貼著她的小嘴咆哮。「我的確在吃醋,而且很愛吃醋,現在,快說你願意。」

  她喘息著,粉臉羞紅,心裡歡喜不已,卻故意裝得好委屈,屈服在他的淫威下,只能乖乖答應。

  「我願意。」

  得到回答的齊文偉,狂喜的歡呼出聲,笑得像是一個贏得冠軍的少年。他狂亂的吻著她,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她的男人。

  她的。

  芷茵緊緊擁抱著,這個早已擄獲她芳心的男人。

  他屬於她,一如,她也屬於他。

  踏出浴室之後,他們才發現,午餐已經準備好了。他們加入那一大家子人,一同享用午餐。這段時間裡,齊文偉始終握著她的手,還體貼入微,堅持在眾人環繞下,親手餵她吃東西,甚至光明正大的親吻她。起初,她還是覺得有些羞窘,但是事實證明,人的臉皮厚度是可以鍛煉的,一個小時過去之後,她竟然開始習慣,甚至喜歡起他這些舉動。這頓午餐他們吃得很慢,當其它人都吃飽離去時,廚房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其實,這種平靜的日子,也是不錯的。」他剝開水煮玉米的葉子,將香甜的玉米遞給她。

  「不過,你會種田嗎?我怕我們會一起餓死。」她認真的問。

  「我可以去學。」

  瞧他說得認真,她也不禁幻想起,他們過著安逸日子的景況。或許,由他種田,她來煮飯,然後生一大窩調皮搗蛋、吵吵鬧鬧的孩子們。想著想著,她不禁揚起嘴角,更握緊他的大手,沉浸在濃濃的幸福之中。驀地,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將她倏然拉回現實。他從牛仔褲口袋裡撈出手機,很快按下通話鍵。「喂?」

  電話那一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麼,齊文偉聽得神色一振。

  「真的?在哪裡?」

  對方又快速說了一串話,她聽不真切,只看得出他心情大好,就連眼裡有一丁點的陰霾,此刻也徹底煙消雲散。

  齊文偉低頭,看了手錶一眼,迅速說道:「沒問題,我會到,再聯絡。」說完,他掛了電話。

  「那是誰?」她好奇的問,確定那個在電話另一端、就能讓他眉開眼笑的人,絕對不是綁匪。

  他露出笑容,愉快的宣佈。

  「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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