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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默嬋]零度C的愛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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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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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23:28: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零度C的愛戀 作者:默嬋

她在神智不清的狀況下完成終身大事
一夜之間多出了一個陌生的丈夫和五歲的兒子
全新的「三角關係」在在考驗著她火山爆發的威力
一干好友也從「救火隊」變成了「狗仔隊」
無視於男人的登堂入室,反而助紂為虐
在情絲理不清的當口,竟搬出媽媽級的女人煽風點火
小女子疏離冷漠,完全不敵老女人的熱情如火
而他偏偏欣賞她為自己而活的勇氣
剛和女友分手,就主動送上門「賣身救子」得的瘋狂行動
因為知道她的心結,所以和她訂下「半年」的婚約
好友輕易看出他的真心,可他真正掏心的對象卻毫無所覺
三番兩次挑戰他溫文爾雅的行事作風
榮登第一個令「優雅貴公子」變臉的幸運兒
唉!一場追妻計畫小紅開出後震盪走低
短線技術面欠佳,情敵持續入場降溫
眼看他祭出手段「搏感情」,偏偏「愛到深處無人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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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10-4-21 23:29:23 |只看該作者
引言

  四方集團的崛起是近五年來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它其實才成立了十一年,就已經在醫學、精品業、進出口貿易業和資訊業上佔有一席之地。而四方集團最特殊的地方是它總共有四個領導人,這四位領導人分別掌管這四個行業。

  說起這四位響叮噹的人物,最為吸引人的大概就是他們的家世,以及他們不輕易曝光的神秘性了。

  掌理四方集團附屬醫院的林宣逸是腦科醫生,父母親一個是大醫院的院長,一個是醫界名門淑媛,平常除了在醫學界的重大會議及四方集團的年度會議上可以見到他之外,其餘時間他皆窩在醫院裡,忙得像陀螺似的,根本沒工夫在其他地方露面。但曾經見過他的面的人及記者都說:「林宣逸平常臉上就像戴著一張微笑面具,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卸下,讓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是個令人懼怕的笑面虎。」

  負責四方集團旗下精品業的是楊昊予,父親是外交官也是中南部的大地主,母親是銀行家千金。個性孤僻、只專注於香水研究的他,聽說住在某座連最精確的地圖也沒標記的深山中。只要是由他研發出來的香水,通常都是搶購一空,在現今歐美日稱霸的精品業中,他算是少數的台灣人之一。

  四方集團旗下貿易業的負責人叫關承羿,父親是商界大佬關輝,母親同是企業家的千金,要說四人之中最常露臉的就是他了,俊臉上常帶著一抹溫柔的笑意,不分男女老幼皆一視同仁,溫文儒雅的舉止讓不少名門千金為之傾倒,人人喚他「優雅貴公子」。

  掌管四方集團旗下資訊業的是唐皚鈞,父母親皆是電腦界中知名的專家、教授級人物,同林宣逸一般,只有在四方集團年度會議上才會露臉的他因為很少惹是生非,一般人對他壓根兒不瞭解。

  據聞,另有一個組織是這四位領導人與一名天才少女共組的檯面下集團,這個組織的性質很複雜,聽說只要委託人交付的事情對了五個人的胃,就會由首領「水藍」接下,再指派手下「風颺」、「傲炎」、「冰山」或「娃娃」執行,有時水藍也會技癢自己下海。

  根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水藍、風颺、傲炎、冰山和娃娃各有所長。水藍擅長情報蒐集,資料之精確連CIA的人都要甘拜下風。風颺是易容高手,演技高超精湛,真人站在他面前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冒牌貨。傲炎擅長拳腳功夫,但他有一項更厲害的本領──總是可以在敵人付諸行動之前,先行得知他們的下一步行動。這項本領尤其在近身搏鬥時更為有用。冰山是電腦高手,任何防衛程式、病毒在他面前都要自歎弗如。娃娃能文能武,但所擅長的項目不詳,只因娃娃很少接任務,因此也很少人知道娃娃的能耐。

  不過,就算是如此臆測,也不敢有人大膽的將這兩個組織混為一談。只因委託這個組織辦事的人通常在完事後三緘其口,誰也不敢吐露半點有關這個組織的事,只道此組織與「四方集團」唯一的共通點是都叫「四方」,其餘的,怎麼挖也挖不出來。

  最近有消息指出,四方集團中的傲炎和娃娃已成一對,而冰山也陷入情網中,恰巧唐皚鈞也在最近傳出戀愛的新聞。使得沉寂已久的「四方集團等於地下組織四方」的猜測再次甚囂塵上,只是未經證實。

  因為沒有人肯冒著被毀滅的危險深究真相。

  總之,四方集團是當今企業界中一個相當特殊的企業體系,四位領導人更是媒體記者爭相追逐的人物。從來沒有一個記者可以讓他們破例接受任何的訪問,包括最活躍的關承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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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4-21 23:29:5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喧鬧的PUB中,有的男女狂歡起舞,也有的低聲交談,更有些人公然調情,不怕別人指指點點。

  身著白色T恤、黑色牛仔褲的石翊翎呼吸急促地走進來,目光不定地尋找男友的身影。

  真是煩死了!沒事要她來這種地方做什麼?今天一定要跟他做個了斷。石翊翎厭煩地想著。這個男人打從開學就纏她纏到現在,弄得她得接受小琤和小彤的建議跟他交往一陣子,不過,蜜月期結束後,剩下什麼?

  石翊翎自問,她根本不喜歡這個男人,可是卻因為好友的勸誘而接受他,她真是半生聰明、一時糊塗。要不是她得裝「老實貓」,她才懶得跟這種男人虛與委蛇。

  不過,她再也不要偽裝,她要做真實的自己,母親撒手人寰,她再也不必委曲求全,當以前那個乖寶寶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跟他分手,無論小琤和小形怎麼不贊同。

  終於,她在一處背對著門口的座位上瞧見了男友的身影。她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一邊想著如何開口說分手,但耳畔聽聞的話語卻教她裹足不前。

  「石翊翎啊!她根本就是個石女,有我泡她,她早該感激涕零了!」說話的人正是她的男友何亦倫。

  石翊翎微皺起眉頭,這倒好玩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裝得這麼失敗。她從背包中拿出上課用的錄音機,按下RECORD和PLAY鍵……

  「是嗎?可是石翊翎那麼精明,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你的意圖呢?」友人之一這樣問。雖然石翊翎的外表不出色,但她機靈的反應及絕佳的口才彌補了外表的缺憾,而且他總覺得石翊翎壓根兒不是真心和何亦倫交往。咦?那不是……

  「從她的好朋友下手啊!我只要擺出一副苦苦哀求、真心誠意的樣子,那個叫張珞琤的人就毫不懷疑的相信了我。」

  「你可真壞啊!亦倫,如果現在石翊翎在場的話,她的臉色一定會很難看。」女性友人之一嬌笑道。

  何亦倫聳聳肩笑了笑,「其實跟她交往了那麼久,我還沒搞懂她,只知道她像塊木頭。唉!外表就已經不吸引人了,又不會主動一點。」

  石翊翎雙手交抱在胸前,站在原地沉默地聽著,但隱於鏡片下的眸子卻危險地瞇起。

  「她那樣的醜女有人追就該偷笑了。哼,世界上不該有那麼醜的人存在的,我每次一見到她就想吐,為什麼像她這樣的人還有勇氣活在世上?死了還乾脆一點。」女性友人之二無視於面對門口的男性友人拚命朝她眨眼的神色,不屑地說。

  「亦倫,原來你們在這兒。」石翊翎低柔的聲音在嘈雜的PUB中聽來格外清楚且讓人膽寒。

  適才批評過石翊翎的人全都嚇了一跳,回頭望向聲音的來源時,更是僵了臉。

  怎麼也沒想到他們說壞話的對象就站在身後,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小翎,來坐啊!我們剛剛在開玩笑。」何亦倫率先恢復正常,強擠出個笑容來,讓出身邊的座位,想讓石翊翎入座。

  石翊翎唇角微泛起森冷的笑,看得眾人覺得四周的溫度陡然下降不少。

  「玩笑?呵!」石翊翎「捧場」她笑了一聲,扶扶鏡架,鳳眼流轉著冷芒。她將錄音機倒帶,再按下PLAY鍵。

  剛剛他們「開的玩笑」重現在眾人耳邊,只是他們的表情沒有剛剛的輕鬆自在。

  「何亦倫。」石翊翎柔聲輕喚,卻教何亦倫的背脊一涼。

  她坐到他身邊,露出個與平常無異的笑臉,可他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可惜啊可惜,本來我想以最平和的方式提出分手的;沒想到你對我也無意,那正好,省得我還得費一番唇舌。」石翊翎冷淡至極地斜睨何亦倫一眼,薄唇畔那抹淺淺的笑意讓何亦倫一呆。他從不知石翊翎也有這樣的一面,認識一年來,他一直以為她是個乏味的乖寶寶,可是今天的她卻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小翎……」何亦倫眨眨眼,從不知石翊翎這麼的難以捉摸。

  「我們分手吧!」她唇邊的笑容徒然收起。「這可不是臨時起意,更不是因為聽到你們批評我才這麼說,原因如何你應該很清楚。」她邊說,邊抬手招來侍者。「給我一瓶你們店裡最貴的酒,順便幫我拿一下麥克風。」

  侍者微鞠個躬後籬去,沒多久,石翊翎要求的東西全部送到。

  在座的人全盯著石翊翎,不知她要做什麼?尤其是何亦倫,他還以為石翊翎會哭得亂七八糟,不然就是甩他巴掌。

  「何亦倫,以及剛剛批評我的人,這瓶XO就當你們送我的賠禮吧!我不會計較你們剛剛說出口的話的。」

  「開玩笑,我為什麼要向你賠禮?你這個醜女!」適才說石翊翎醜的女孩忍不住大吼。

  石翊翎冷眼瞪向那女孩,女孩一驚,氣勢當場滅了一大半。

  石翊翎毫無預警地揚手,「啪」的一聲,一個紅紅的五指印就烙在女孩的臉頰上。

  「要說別人醜之前,先看看你自己是不是一顆外表完好、內在卻被蟲咬爛的蘋果。」她說完又意猶未盡的踹了女孩一腳。然後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之下開了麥克風說道:「各位來賓,今天來本PUB的人有福了。本人現在所在的這桌客人剛剛向我表明強烈的意願要請客,所以各位今天在PUB裡的消費全由這桌的客人付了。」

  石翊翎此話一出,全PUB歡聲雷動,只有何亦倫一行人笑不出來。

  「小翎,你……」何亦倫的話在接觸到石翊翎的眼睛時逸去,被她眼裡那抹酷寒的冷意所震懾。

  「你們得慶幸是頭一個見到我真面目的人。」石翊翎將麥克風還給侍者,同他示意她手中的XO也由何亦倫他們付帳,然後得意的離開。

  留下何亦倫一行人為石翊翎剛剛說下的狂話憂心不已,因為老闆一聽到自願付帳的人是他們,老早派了侍者在他們旁邊等候「服務」。

  而石翊翎一踏出PUB門口,就覺得眼睛似乎跑進了什麼東西,她拚命地揉眼睛,想把東西弄出來;沒想到卻換來一堆眼淚,而「那樣東西」始終沒被她揉掉……

  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人是不可信任的動物。每個都是!每個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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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發表於 2010-4-21 23:31: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個月前,關承羿來到新竹的惡魔小棧,在老闆之一的石翊翎送完東西回到吧檯後,他的目光不由得鎖在她身上流連忘返。石翊翎察覺之後,發狠的冷瞪他一眼,強迫他收回視線。

  難得啊!有人對他的笑容免疫。

  這名女子渾身散發著「拒絕」兩字,可她清冽的氣息卻悄悄地爬上關承羿的心頭。

  ※      ※      ※

  愛是什麼?

  看似簡單的字,它所蘊含的意義卻是不能想像的複雜。

  但它的虛幻是無庸置疑的。

  關承羿盯著電腦螢幕上顯現的字,濃黑的眉微微挑起。

  我不信任愛情這種東西。

  也不信任人心這種善變的物質。

  但我身為人類的一員,所抱持的,只有「獨善其身」四個字。

  嫩黃色的字體看似溫暖,卻透著絲絲冷意。就像……

  就像床上安睡著的她一樣。

  關承羿回頭凝望被他置於床上的女子。

  睡夢中的她並沒有卸下防備,容顏仍有殘留的冰寒。為何娃娃臉、看來就該是笑口常開的她眼神會是如此銳利冰冷?

  關承羿專注的盯著她看,爾後發現自己竟然出了神。他對自己笑了笑,起身來到她的身旁,伸手拿過置於床頭的相框。

  裡頭的兩名女子他認得,一臉溫柔笑意的是張珞琤,唐目前正「狂戀」的女友。身邊皮膚白皙透紅、身材高姚、容貌姣好的是蔣冰彤。

  她──是石翊翎。那名在惡魔小棧有過一面之緣的冰冷女子。

  沒想到再次見面會是那樣的情景,原以為再次碰頭會是在唐皚鈞和張珞琤的婚禮上,結果,世事出人意料。

  他和她,現在是一對夫妻,同時決定領養一名五歲的小男孩。

  如果她醒過來發現自己在神智不清之下「嫁」給一個陌生人,不知會是何種反應?關承羿有趣的想著。可以肯定的是她絕對不會覺得好玩。

  但是他不同,他覺得很值得,假若因此而救了一名瀕臨死亡的小男孩,那犧牲自己的婚姻又何妨?更何況,他還找到一個值得自己花上一生守候的寶呀!

  手輕拂開黏在她臉上的髮絲,關承羿拇指在她臉上來回摩挲著。石翊翎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喃喃囈語著他聽不清楚的話,但當他發現她臉上的冰寒融去,甚至掛著淺淺的笑意時,他欣喜的露出笑容,低頭輕吻她的唇。

  絲絲寒意溜進末關上窗的房內,他起身合上窗戶,隔絕冷意。

  看來變天了……正如他未來的生活一般。

  ※      ※      ※

  刺眼的光亮毫不留情地灑在石翊翎的臉龐上,她皺起眉頭,微睜開眼,正對向窗外的太陽,又趕緊合上,轉身迴避。

  老天!她昨天睡覺之前怎麼沒有把窗簾拉上?昨天她去PUB喝酒,而她也只記得自己去PUB喝酒而已。

  石翊翎眉頭皺得更緊,頭上傳來的刺痛讓她不得不提早結束睡眠,扶著快要和身體分家的頭坐起身,待眼睛適應光亮後才下床,一路摸索到廚房去,想倒杯水讓自己清醒一點。

  「你醒了?」一個陌生而柔和的聲音在原本只有她一人的空間中響起。

  石翊翎倚著冰箱邊倒水邊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睜大了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在「她」的廚房裡、穿著「她」的圍裙、拿著「她」的鍋鏟、面容模糊至極、由聲音判斷為男人的男人,她盯到手中的杯子倒滿了水,溢了出來也沒有知覺。

  「水滿了。」關承羿接過一直維持著傾斜姿勢的茶壺,拿過她手中的杯子,喝掉一些,再交給仍未回過神的她,微笑望著她呆愣的容顏,親切地問:「還好嗎?」

  石翊翎花了好一陣子才將自己短路的神經接通,她瞪著眼前的陌生男子,冷冷地開口,「不管你是誰,把你偷的東西交還給我,然後馬上滾出我的視線之外,我就不報警。」

  關承羿的笑容只從臉上消逝了一秒,隨即恢復往常的柔和親切。「要我真是闖空門的,你現在說不定已經被我壓在床上,還會有機會讓你說話嗎?」

  石翊翎含冰的眸子淡掃他一眼,握著杯子的力道加重。關承羿察覺到她的波動,似乎聽到了杯子的哀鳴。

  「滾出我的房子。」石翊翎重複,如同這個男人所說的,要他真是闖空門的,她早就沒命了,所以她沒什麼好怕的──只覺得生氣。

  為什麼在宿醉的隔日早晨她的屋裡會出現一名陌生男子,還穿著圍裙、拿著鍋鏟呢?這到底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是不是在跟幻影說話?是的,她一定是還在作夢,否則家裡怎麼可能會出現一個男人呢?

  對,他是幻影。石翊翎這樣說服自己。

  「看來你真的醉糊塗了,將昨夜的事全然忘懷。」關承羿帶著一絲無奈的說。其實始作俑者是她,可是她卻忘得一乾二淨。

  石翊翎防備的看著關承羿,告訴自己這是幻影,只要對他兇一點、冷漠一點,他就會像空氣一般消失。「滾出我的屋子!」

  關承羿搖搖頭,一臉遺憾的說:「很抱歉,怒難從命。」

  石翊翎更形冷漠的凝視關承羿,皺起眉頭,「我的屋子沒什麼好偷的,有的只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主人,強暴了一個冷感的女人,你一定不會有快感的。」

  她還真是冷靜啊!關承羿嘖嘖稱奇,但不知該說她是冷靜過頭,還是一身愚勇?

  「我不是小偷。」事實上,他們兩昨晚成了「夫妻」。他俊雅的面容漾著不變的柔和笑意。

  「是嗎?」石翊翎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白癡,沒事竟然跟個「幻影」說那麼久的話,發神經!她說完,決定不理會這個幻影,轉身想回床上再睡一下,心想睡飽覺後,幻影也就消失了。

  豈料,她才走離一直倚著的冰箱一步,整個人即因頓失依靠而癱坐在地。

  發生什麼事了?她眨著惺忪的睡眼,忍著欲裂的頭痛,腦筋一時還轉不過來。

  「沒事吧?」關承羿上前扶起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為什麼這個夢作這麼久?拜託你快點消失吧!還我一個無夢的睡眠。」石翊翎喃喃唸著,靠著他合上眼,就這麼睡著了。

  「石翊翎?」關承羿啼笑皆非的望著進入夢鄉的石翊翎,想起她睡前的喃喃自語。「沒想到你也會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他將她抱上床,凝視著她不安穩的睡顏,拿出水藍色的手提電腦,掏出垂掛在胸前、鑲嵌藍色貓眼石的十字架項煉,開啟電腦。

  水藍,資料庫開啟中。

  他鍵入幾個密碼及姓名,不久,電腦螢幕上出現一串檔案……

  ※      ※      ※

  石翊翎猛然睜開眼睛,死瞪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在作夢!

  「媽的,有夠倒楣,沒事竟然想起那件小事,都是千津美害的!」石翊翎對著天花板亂罵著遠在新竹的好友張珞琤。

  所謂的小事,是指石翊翎大學時交往過的男友何亦倫,那時她母親剛去世,過沒多久她就和男友分手,而他,是張珞琤和蔣冰彤力薦他們兩人交往的。

  事實證明,何亦倫並不是她們所見到的那樣子。為此,張珞琤一直很愧疚當初自己要石翊翎和他在一起。

  不過,石翊翎也忘了自己臨離開新竹回到台北時,曾經以這件事來利誘張珞琤。

  石翊翎、張珞琤和蔣冰彤三人是大學時代的好朋友,三人在新竹科學園區附近合開了一家名叫「惡魔小棧」的COFEESHOP,前些日子她才和蔣冰彤一同下新竹去「視察」小棧的運作情形,回來已經有一個星期左右。

  「他媽的,要不是千津美一天到晚都在我耳邊說,我哪還會記得這麼清楚……」石翊翎對著天花板咒罵的行為在聽到隱約傳來的歌聲時停止。

  歌聲?她側耳聆聽,是老歌「IF」,而且是真人LIVE唱的。

  真人LIVE?秉著好奇心下床,她摸了擱在床頭的眼鏡戴上,她的頭還是很疼,但對歌聲的好奇大過穩定頭疼的工作,因此,她循著歌聲來到廚房。

  她所見的景象讓她頓住了腳步。

  老天!她沒眼花吧?她竟然在她的房子裡看見……一個人……

  「醒了?」正在廚房忙的關承羿感受到注視的目光因而停止哼歌,迴身見是石翊翎,他露出個溫和的笑容。

  這個男人穿著「她」的圍裙、拿著「她」的鍋鏟,對她笑,而且……而且他該死的像她入睡之前夢到的那個「幻影」。

  「你再等一會兒,晚餐很快就可以吃了,先去梳洗一下吧!」關承羿無視於石翊翎的冷漠表情,笑容活像將已經下山的太陽搬到他身上一樣地明亮。

  石翊翎不再為宿醉所苦的腦袋這回清明地理解到,「她」的屋裡有一名男人,而他的存在是從早上到現在,換句話說,他已經待在這兒一整天了。

  「你怎麼進來的?」她不想重蹈上午的覆轍,因為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早上鬧了什麼笑話。

  「拿鑰匙開門進來的。」關承羿誠實無偽地回答,一邊將圍裙脫下。他身上穿的已不是昨天的藍色西裝,而是白色的休閒服。

  今天趁著石翊翎睡死的時候,他回到住處整理行李,搬到這兒,途中還遇到最近一連主持了三個大手術的林宣逸。他只簡單的說要出任務,並沒有明說他要搬到石翊翎這兒一陣子。

  為什麼要向林宣逸隱瞞?這個問題關承羿思考了下,卻得不到什麼確切的答案,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

  「廢話。我是問你,你怎麼會在我家的?」石翊翎皺起眉頭,冷淡的斥責。

  「你請我來你家的啊,不,應該這樣說,」他轉換了語氣,「我本來就住在這兒。」

  「我不記得這間房子有你這麼個同居人。」要是那個死房東敢給她一屋二租的話,她絕對告死房東,再順便把這間公寓A到手。

  「不,是你讓我住下的。」關承羿低頭望著嬌小的石翊翎,她沒有笑意的慘白容顏是長期沒曬太陽的結果,在披肩黑髮的「陪襯」之下更顯死白。濃黑的肩、細而可愛的鳳眼,有著大眼美女所沒有的韻味,但其中閃耀的寒光不是一般人所能抵擋的。小巧的鼻配上薄薄的唇瓣,組合起來或許並不出色,但她渾身散發的知性清冷氣質卻又悄悄地爬上他心頭一角。她的外貌給人的印象就像是未成年的高中女生,可是氣質和談吐扭轉了她給人的感覺,本該是愛笑的娃娃臉卻一絲笑意也沒有。

  「我沒有印象,你可以滾了。」石翊翎沒有耐性跟個陌生人扯這麼多話,她無情地出著大門口下逐客令。

  關承羿還來不及說什麼話,石翊翎家那八百年沒響過,合該生銹的門鈴響起了。

  石翊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嚴肅地抿了抿唇,扶扶過鬆的眼鏡。

  哪個渾球不要命死按著她家的門鈴?等一下她一定要去拆掉它!

  石翊翎在街坊間是有名的冷漠無情,且從不跟人打交道,在現今這樣炎涼的社會,石翊翎這種鄰居算是最典型的,可也是三姑六婆們道長論短的對象。

  見石翊翎任門鈴響了老半天還站立不動,原本就稱不上悅耳的鳥鳴聲已經變成沒什麼氣力的荀延殘喘後,關承羿只好前去應門。

  「別去!」石翊翎大喝。

  但關承羿只是堅定地往門口走去。石翊翎翻翻白眼,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氣向她襲來。

  她一古腦兒地衝到正要拉開門的關承羿面前,將門大力關上。

  「這裡是我家,我才是主人,我才有權做主要不要開門!」石翊翎瞇起眸子,燃著怒焰直掃關承羿。

  關承羿低下頭,黑亮不現一絲慍火的瞳眸直接迎視她。

  從不跟人做視線上接觸的石翊翎一愣,在不到一秒的時間裡,她人就讓關承羿摟到身旁,然後,他拉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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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發表於 2010-4-21 23:31: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門口站的那名年約五十的太太是石翊翎自承租這棟屋子之後,算算有九百年沒見的房東。

  只見她滿臉的笑意在見到石翊翎時明顯僵化,但在望見石翊翎身邊的關承羿時,笑容又堆回她的臉上。看著她快速變化的豐富表情,石翊翎還真想拿台相機拍下她「使用前」、「使用後」的臉,賣到第四台去,說不定還可以撈一筆。

  「莫太太,有事嗎?」關承羿和善的問。他的神情正好和石翊翎形成超強烈的對比。

  「關先生,我拿備用鑰匙來給你。」莫太太取出一串鑰匙,放在關承羿微攤的手心。「下次你的鑰匙要是再弄丟了,來找我就是了。」

  噁心!這個房東向來對人不對事,苛刻得不得了,要不是碰上她這種疏離冷漠的房客,只怕會跟對面那戶人家一樣,天天受她的白眼相待。石翊翎沒有說話,也沒有留意關承羿和莫太太的對話中,不時出現「小夫婦兩吵吵架是正常的」、「小翎多虧您照料」之類的話語。

  石翊翎不耐煩的冷哼一聲,揮開關承羿攬在肩上的手,逕自入屋去了。

  莫太太的眉頭皺了起來,要不是石翊翎一開始丟下為數可觀的租金,她才不會將房子租給這個陰陽怪氣的女人呢!關先生也真可憐,才新婚沒多久就得忍受石翊翎反覆無常的脾氣。

  關承羿見狀並不以為意,要是她不揮開他才令人訝異呢!只是她似乎還有一件事沒發火……及時拉回偏離的心思,他笑了笑,禮貌地道歉,「莫太太,謝謝你,不好意思,小翎她──」

  「不要緊,不要緊。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儘管找我,沒關係。」

  「謝謝。」關承羿的笑容依舊,再同她寒暄一番,這才合上門。

  石翊翎冰冷的神態活像是要將入凍死般的死盯著關承羿。

  「你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跟我說。」他泰然自若地坐到石翊翎兩年前和蔣冰彤、張珞琤死命搬回來的鵝黃色沙發上,自然得像是這個家的一分子。

  「你該走的地方是那邊。」石翊翎指指門口的方向,要他自動一點。

  「我說過,我本來就住在這兒了。」關承羿溫和、不現一絲脾氣的語態讓石翊翎沒由來地發火。

  「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沒有印象,你要不就自動滾蛋,不然我就叫警察來。」失去耐性的她暴跳如雷的吼著,但她的眸子仍是冰冷異常,令人很難相信這番怒吼是出自她的口中。

  「我想警察先生不會插手這件事的,畢竟這是屬於『家務事』的範圍。」關承羿把玩著手中的鑰匙,讓它們發出清脆的響聲。

  「家務事?」似是發覺自己太激動,她重新落坐,雙手交抱在胸前,防備地望著關承羿的動作。

  不知為何,石翊翎明瞭自己不喜歡眼前這個男人,可是她卻覺得他沒有說謊,而他溫文合宜的舉止讓她沒由來的覺得心煩。

  「嗯,我們昨晚成為夫妻了。」關承羿以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說道,可聽的人就完全無法保持平常心了。

  是以,今晚第二次,也是自大學畢業兩年來第二次,石翊翎發火了,而且兩次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夫妻?」她不只語氣激動,連眼眸也染上火焰。

  關承羿抬眼與她對望,不受影響的露出個笑容。

  「該死的,我這兒不賣花,你別像個花癡一樣亂笑!」沒事就見他沒脾氣的亂笑,看得她一肚子火。

  「可是……我喜歡笑。」說著說著,他又露出個淺笑,俊美爾雅的臉龐更形耀眼。「而且我們兩夫婦要是都板著張臉,說不定會有人問我們是用哪一種牌子的面膜,把我們的臉部肌膚繃得如此緊。為了避免這種麻煩,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要有人愛笑比較好。」

  說到這個,石翊翎被他拉開的心思又轉回,望著關承羿質問:「我什麼時候結了婚,怎麼我不知道?」

  「昨晚你就該知道了。」關承羿笑咪咪的回答。

  「騙人!馬上離開我家。」石翊翎壓根兒無法接受他的話。

  關承羿不知由哪兒拿來一紙婚契,將它呈在石翊翎面前,「你看,上頭的簽名和指印是不是你的?就在這兒。」關承羿指給她看,上頭言明她石翊翎與關承羿共結連理,白首到老。

  石翊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簽名的確是她的,指印……她看向自己的右手,拇指有抹淡淡的紅,是印泥的顏色。她趕忙將手藏在身後,冰冷的容顏有一絲慌張,「我們沒有結婚。」

  天!誰告訴她昨晚她做了什麼荒唐事?

  「我們結婚了,親愛的。」關承羿有趣地望著她努力維持冰冷的表情。

  「我們沒有結婚!」她聲音顫抖的否認,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過關承羿手中的婚契撕碎。她露出小小的得意笑容,輕快的說:「我們沒結婚。」

  「我們結婚了。」他笑著拿出另外一紙婚契,上頭依然有著他們兩的簽名。

  「沒有。」石翊翎又搶過來撕掉它。

  「小翎,別急,這兒還有一堆,夠你撕的。」關承羿邊說邊拿出一疊厚厚的婚契,置於茶几上。

  「你偽造文書!」石翊翎指控,那一疊至少有上百張,她哪撕得完?

  「不,我只是預防你手癢,所以才影印了這麼多份。」關承羿要她看清楚婚契上的字及指印都是黑色,然後微皺眉來回打量婚契的影印本及石翊翎,「不過,看樣子影印的份數似乎還不夠你撕的樣子。」

  「你……」石翊翎因激動而喘著氣,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好不容易她才定下心來,「真的在哪兒?」

  「蒸的?」關承羿「一頭霧水」的重複,爾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喜歡吃蒸的東西,我會記得的,親愛的。」

  「別叫我親愛的!」好噁心!石翊翎雞皮疙瘩掉了滿地。「真的婚契在哪兒?」

  「當然是放在一個既安全又隱密的地方,因為那是你我愛的證明,所以我格外小心收藏,只有我知道地方喔!」關承羿的笑容溫柔得幾乎可以掐出水來。

  「別說了。」石翊翎死命的搓著手臂,覺得雞皮疙瘩因關承羿的話而暴增。她推推過鬆的眼鏡,拿過影印的婚契來檢查,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怎麼看上頭的字跡怎麼像她的親筆簽名!

  好吧!既然「事實」如此,她也只好「接受」。她恢復冷靜的將紙張歸位。「我們離婚。」

  關承羿的笑容少了些許溫柔,多了許多無辜,「沒有人結婚三年才鬧離婚的。」

  「現在都有結婚二十年還鬧離婚的,為什麼結婚三年不能離……結婚三年?!」她什麼時候跟他結婚三年了?石翊翎冰冷的面具再一次被關承羿打碎,她訝然地盯著他,再一次拿婚契來看,果然,上頭的日期是三年前的昨天……剎那間,她的自制力全毀了,丟開紙張,雙手捏上關承羿的脖子。

  「說,你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妖怪?我怎麼會跟你結婚三年了?」

  關承羿觀察著瞠目結舌的石翊翎,果然,她不如表面那樣冷漠。啊,他早在昨晚就該知道的,否則他也不會同她簽下那一紙婚約。

  「我是你的老公耶!你竟然這麼說我……」他訝然不敢置信,且深受傷害的捧著心傾向一邊,身子抽搐了起來。

  「你怎麼了?」石翊翎見狀,馬上放開手,退離他十步遠以上,並做好逃離的準備。

  「給……我水……」關承羿朝她伸出顫抖的手,困難的說話。

  石翊翎沒有異議的衝到廚房去倒水來餵他喝。「怎麼樣了?」

  「好……好難過……」他氣竭地回道,一邊急促地喘著氣,看起來像是快要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將死之人。

  「你不能死!」石翊翎大驚失色,死命的搖著他,「不要死在我的屋裡,我不想替你收屍!而且你會弄髒我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屋子,我不要再整理一次!你給我好起來!不然我就丟你出去!」

  關承羿一聽,差點笑場,這女人可愛得緊!心裡是這樣想沒錯,不過他的臉色卻愈來愈蒼白,一副就快被石翊翎搖掛了的樣子。

  「啊,你別死!別死!」石翊翎連忙放手,以手為扇替他搧風,希望他快些清醒過來。「別弄髒我的家!」

  「哈……咳咳咳……」忍不住笑出來的關承羿立即改爆笑為咳嗽,天!石翊翎真是活寶一個,好可愛!

  「喂,我警告過你,不準死在我的地盤上!」她又驚又怒的命令。

  她可不要大半夜拖著他高頭大馬的屍體找棄屍的地方。

  「那……那你承認……承認我和你是……是夫妻了嗎?」關承羿艱困地說著,一邊還纏上石翊翎,抱住她軟軟的身子。「我所剩的日子不多……跟你結婚三年……」

  「我承認,我承認,你放開我!」石翊翎可不想被死屍壓扁。

  「小翎……我不想抱憾而死……咳咳咳……你不願意……我不逼你……咳咳咳……」關承羿愈說,纏石翊翎纏得愈緊。

  「救命啊……」她掙扎著想謀取呼吸的空間。要死了,這人沒事抱她抱那麼緊做什麼?她可不想陪葬!

  同時間,平常安靜無聲的門鈴又再次響起。石翊翎看看門,察覺懷抱她的力量減輕,因而轉頭看「猛然復原」、正在朝她笑的關承羿,察覺自己受騙上當,狠瞪他一眼後,跑去應門。

  「你好。」門口站的是一對俊男美女,或許這句成語還不足以形容他們,男的有股風的氣息,女的有種冷淡卻柔美的矛盾氣質,他們站在一起只能用「天造地設」來形容。

  一下子出現一對這麼賞心悅目的佳偶,石翊翎當場變成石像,不知如何回應他們熱情的問候。

  「啊,是你們,快進來。」關承羿不知何時來到石翊翎的身邊,出聲招呼那對男女進屋。

  「好溫暖的小窩喔!」女子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美麗絕倫的冰綠瞳眸和一張絕艷的容顏,她環視整個客廳,微微一笑。

  「都是柔和的黃色。」男子守在女子身邊,兩人相視而笑。

  「清揚、紫臣,坐啊!別客氣,當自己家。」關承羿拉著已經「石化」的石翊翎回到客廳,一同入座。

  「水藍,這是你和她的小窩?」風清揚明知故問,一邊還調皮地朝眼神呆滯的石翊翎揮揮手,試圖替她「還魂」。

  「是啊!這可是小翎精心佈置的,是我們愛的小窩。」關承羿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邊說還邊摟著石翊翎猛笑。

  好不容易才有一點清醒的石翊翎一聽到關承羿的自吹自擂,不加思索的用手肘撞他的腰,關承羿誇張的痛呼一聲,可臉上仍是泛著「幸福」的笑容。

  「小翎,你害羞了……」

  「開玩笑,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石翊翎掙開關承羿的懷抱,護衛性的環抱自己,不善地瞪著關承羿,連帶的波及在一旁看戲的風清湯和冷紫臣。

  「小翎,你連你老公關承羿、外號水藍的我都不記得了嗎?」關承羿無辜得不能再無辜的反問。

  石翊翎選擇充耳不聞,省得又被捉弄。

  風清揚輕咳一聲,看似專業的扶扶鏡框。「看樣子這家是你在做主,那我就跟你談談吧!」

  「談什麼?」經過關承羿一整天的「訓練」,她已經不怎麼懷疑還有什麼可以嚇到她的。從她的屋子多了個男人,進而證實這個男人還是她「結婚三年的丈夫」,即使明白關承羿可能造假,但想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平空出現的。昨晚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可她卻該死的想不起來!

  「水藍,你竟然沒告訴你老婆那件事情!」冷紫臣含笑責備。

  「我只來得及幫她恢復她已嫁給我三年這件事的記憶而已。」關承羿「怯怯」地望了眼猛瞪著他們三個人的石翊翎。

  「喔,水藍知情不報!」風清揚跟著落井下石。

  「你們誰好心來告訴我你們到底是誰?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嗎?」石翊翎無可奈何的問,她實在是想不起來,昨晚喝醉酒的後遺症一古腦兒的冒出來,讓她完全沒有思考的空間。唉!頭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其實你跟水藍真的很好呢!我還沒見過這麼好心、見義勇為的夫婦呢!」冷紫臣在一開始先來一陣褒揚,聽得石翊翎寒毛直豎。

  她什麼時候變成「好人好事」的得獎者,自己怎麼不知道?

  「我跟他不是夫妻。」石翊翎疲累的否認。

  「水藍,你看你做人多失敗,連你老婆都不想承認自己跟你是夫妻。」風清揚恥笑關承羿。

  「那又如何?只要她心裡有我,口頭上沒我又如何?」關承羿回答得巧妙。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石翊翎不耐煩的揉揉眉心,清脆冰冷的嗓音透著危險的氣息。

  三人對望一眼,決定請出說故事「高手」風清揚來為石翊翎解惑。

  「關太太,事情是這樣的。」他輕咳數聲,藉以吸引石翊翎的注意力。

  石翊翎非但全神貫注,還出口糾正,「我不是關太太。」

  「小翎,先靜下心聽聽清揚怎麼說,別動氣嘛!」關承羿柔聲哄著。

  石翊翎一聽,只差沒將肚子裡的東西全吐出來。

  「你離我還一點!」她推開關承羿。這個男人真討厭,還有在她面前的那對男女,他們是誰?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只得靠眼前這三個陌生人來為她解答!

  關承羿察覺到石翊翎的不安,遂紳士地停止對石翊翎的戲弄,雖然他很喜歡看她失去冷靜的模樣。「清揚,開始吧!」

  風清揚和未婚妻冷紫臣相望一眼,唇角微揚,「這得從昨晚接近今天凌晨說起。」

  ※      ※      ※

  紛鬧的PUB充斥著刺鼻的酒味及煙味。

  石翊翎喝完手中的馬丁尼後無意續杯,PUB內的煙味讓她受不了,且讓她頭疼,因而地決定提早回家去。

  連續一個星期,她都來這間PUB喝酒,直到打烊才回家。

  不為什麼,只是覺得在家無聊,反正為了下新竹,她硬是向公司請了一堆年假,好好地放鬆自己。只不過她還真不知道原來放假是這麼一件無聊至極的事情。唉!早知道就留在新竹看千津美和唐皚鈞談戀愛也好過現在。

  但是識相的她是不會去當他們的電燈泡的。

  原本來PUB閒逛這種事在她第二天覺得無聊之時就該停止,可讓她連續光顧的主要原因是在她第一天回家途中所見的事──就像她現在看到的一樣。

  暗暗的小巷中有著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他正往牆角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踹去,還愈踹愈大力,口裡不斷的罵著:「畜生,為什麼要有你!你為什麼不早點死了好?天天給我惹麻煩,也不會替老子賺點酒錢,我現在就打死你!」

  縮在牆角的身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石翊翎依稀辨出那是一名小孩。

  這就是為什麼她會站在這兒的緣故,她已經連續一個星期都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看見這名父親在毆打那名孩子,而那孩子一如過去一個星期以來的表現一樣,只是縮在牆角,任由父親發洩怒氣。

  「你這樣打,小孩會被你打死的!」石翊翎不自覺地開了口。

  男人在聽見她的話之後停止了踹踢的動作,望向石翊翎的方向。

  「女人,我的家務事,天皇老子都不敢管,你憑什麼管?!」說完,還示威性的踹著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大概是被打慣了,知道發出聲音會被打得更兇,因此沒有發出一聲呻吟。石翊翎卻清楚地瞧見那孩子的身子在顫抖,不經意地,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讓酒精麻痺的心智有了些微的清醒,也因此增加了許多勇氣來對抗眼前這名不配當父親的男人。

  「那又怎樣?看到這樣的情形而不阻止的人才是笨蛋!」石翊翎瞇起眼回吼。開玩笑,她的嗓門可以參加尖叫大賽,別以為他隨便吼一吼她就會害怕。

  但說實在的,石翊翎也不知是因為喝了十幾杯馬丁尼,神智不算清醒,還是性情冷漠的她真的看不過去,否則依她平常的作為,這種事她是絕不會自動攬上身的。

  「我管教孩子還要你一個外人來教嗎?」男人將怒氣轉移到石翊翎身上,捨棄了被他打得半死的孩子來到她面前,低頭看著石翊翎。

  高而壯碩的身軀幾乎佔去了整條小巷的空間,看著石翊翎的眼充斥著血絲及暴虐的瘋狂,似乎恨不得把她整個吞下肚。

  石翊翎毫不畏懼的檯高下巴與他對望。「不管小孩子做錯了什麼事情,你都不能對孩子拳打腳踢。」

  「孩子是我的,我要怎麼打、怎麼揍都與你無關!」男人不耐煩地氣紅了眼。

  「就算是你的孩子也不能這麼殘忍的打他!」石翊翎不讓步地抬頭瞪視男人,據理力爭。

  「關你屁事!」男人掄拳,眼看就要揮向石翊翎。

  石翊翎閉上眼舉起手來想阻擋他,卻被一股力量拉走。

  緊接著,她因聽見男人的哀號聲連忙睜開眼睛。只見一名男子護在她身前,有力的手捉住男人揮下的拳,而那男人死命地扭動手,想要掙脫箝制。

  「連女人也不放過,你還是不是男人?」關承羿和女友才剛因為他母親關冷月的關係而分手;沒想到走在深夜的路上會看到這麼一幅「生動」的景象,想也不想的就出手相救,尤其是在看清楚差點被打的女子就是那天在「惡魔小棧」那位很會煮咖啡但冷漠如冰的女子時,他覺得自己救對了!

  想他為了那咖啡香而苦惱了好久,再次見面竟是她遇難之時,要是她有什麼損傷,那他以後就別想再喝到、聞到咖啡香了。

  「你又是哪根蔥?!」男人生氣極了,先是這個多管閒事的女人,再來是這個男子,但他的眼睛一接觸到關承羿脅迫性十足的眸光時,銳氣滅了大半。

  他今天怎麼那麼倒楣?

  想著想著,他將怒氣轉回到仍然蜷縮在牆角的兒子身上,他衝上前去,大腳一抬就要踹下去,石翊翎察覺他的意圖,一個箭步上前想護住那名小孩,豈料途中她不小心絆到東西而整個人撲倒在地。

  關承羿也在發覺男人的動作時上前,以一個迴旋踢掃開他。

  男人痛得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不住的呻吟,強烈意識到自己比關承羿弱勢之後,他不顧自己的孩子便起身跑掉。

  石翊翎因為沖得太快、跌得太大力,使得胃裡一陣翻攪,酒氣直衝上咽喉,她不住地咳嗽。

  「你沒事吧?」關承羿本想追上去捉男人到警局去,但他隨即想到石翊翎的情況,遂上前扶起整個人正面埋在地面上的石翊翎。一陣撲鼻而來的酒味讓他皺起眉頭,天!她到底喝了多少酒?

  「噁……」石翊翎忍不住吐了一地後,背靠從身後扶著她的關承羿,吁口氣,「吐一吐舒服多了……」突然,她的視線定在前方的某一個點,然後驚叫一聲,「啊!」

  她推開扶著她的關承羿,跌跌撞撞地來到那蜷縮在牆角、一動也不動的孩子身邊,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動作輕柔地將孩子翻過身,想檢查孩子的情況。關承羿帖心地拿著打火機湊過來為她照明。

  黑暗的視界一明亮,石翊翎的酒也醒了大半,心口的揪疼加劇,久久無法言語。

  「為什麼這麼殘忍?」她哽咽的強吐出語句,握緊拳頭,猛然起身大吼:「他還是不是人啊?喔……」

  下一秒,看似精力充沛的她虛軟地沿著牆面滑坐在地,輕聲呻吟著。

  「你還好吧?」關承羿的注意力從那遍體鱗傷的孩子轉移到石翊翎身上,發現她的額角流血,連忙掏出手帕為她擦拭。

  石翊翎忍著不適睜開眼,憑藉著微弱的火光看向關承羿,低口道:「該死,下一次絕對不要喝這麼多酒,害我現在好像走在地震中的街道一樣……」話說到一半,她住口,無框鏡片下的鳳眸微微瞇起,「你是哪根蔥?」

  「我?」關承羿瞧她醉得糊塗,微揚唇角,「我這根蔥剛剛救了你和你兒子呢!」

  沒想到石翊翎年紀輕輕就有個這麼大的兒子。

  「我還沒結婚怎麼會有兒子?」她不解地偏頭揚眉,「這孩子是剛剛那個跑走的男人的小孩。連續一個星期他都在這兒打他。」語畢,她還打了個酒嗝。然後她又問:「你是哪根蔥?」

  關承羿才想回答,她就揮揮手打斷他的話。

  「不管你是哪根蔥,過來幫我。」

  「咦?」這下子輪到關承羿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了,但他動作迅速地扶住走一步退兩步的石翊翎。「你要做什麼?」

  「抱孩子上醫院啊!你沒看到他傷得多嚴重啊!」石翊翎兇巴巴的吼,但不是上一回與她初見面時嘗到的冰冷,而是溫度高絕的兇。

  「你站好,我來便行。」怕她再次跌倒,關承羿把她扶著靠牆站立,自己上前抱起已經不省人事的孩子。轉身朝石翊翎命令道:「捉著我的手臂,靠著我。」

  石翊翎不爽地瞇眼,這男人是誰啊!竟然敢命令她!不過,在看到他臂彎裡的孩子時,她態度軟化地依言而行。

  「可以走嗎?」這孩子得立即送醫,可又不能遭受太大的搖晃;而石翊翎則是醉得可能走不了。他今晚還真是「豐收」。

  石翊翎胡亂地點頭,下一刻,她臉色倏地刷白,放開關承羿,臉朝下開始嘔吐,沒兩秒,她整個人往牆靠去。

  「小姐!」老天,她可不能現在倒下,他一個人怎麼扛兩個人?

  他才叫完,石翊翎馬上雙手握拳站穩,無神的眸子閃著萎靡的光芒,她勉強回道:「我沒事,我們趕快送這個小孩到醫院去!」

  關承羿輕頷首,目前最重要的是救治這名垂死的孩子,他快步但穩健地跑向他停靠在路旁的車子,輕放下孩子,再跑回來抱起在半路上就因頭暈腦脹而蹲下來猛吐的石翊翎上車。

  沒多久,他的藍色寶馬似一陣疾風般直奔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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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23:32: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警察先生,就是他們倆送小孩來的!」急診室的醫生看到石翊翎和關承羿送來的孩子受傷嚴重,判定這是一樁虐兒案,在經過「良心的掙扎」之後決定報警處理。

  台灣的醫生在虐兒案上報警的意願一直都相當的低。一方面是因為大部分人的觀念都還停留在這是家務事上頭,一方面也因曾有醫師報案而遭到報復的。因而醫生們人人自危,不敢將這類的虐兒事件報警處理。

  但他實在是看不過去,哪有人會變態到把小孩子打成這樣的?肋骨斷了三根,其中一根還插入肺部、右手嚴重骨折、併發內出血、腦震盪……還有數不清的大小傷口、淤青,新傷、舊傷交雜著,他覺得以一個醫生的立場真的需要通報警局,以免再次發生像前些日子的「駱家兄弟被虐致死案」。

  警察接獲通報馬上前來,深怕再一次被責怪辦事不利。同時,社工人員也接到通知而來。

  關承羿和石翊翎坐在手術室前的長椅上等待著。此時的她早因不勝酒力,頭倚著關承羿的肩頭沉睡著。而關承羿則細心地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怕她著涼,一邊擔心那孩子的情況。

  今晚他總算開了眼界,為那名可憐的孩子感到悲哀與不值。他輕歎口氣,感受到石翊翎畏冷地往他身上靠而抬手將她納入懷裡,她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再睡。

  一個月前,他可從來沒想過石翊翎會像現在這般偎在他懷裡睡覺,足見命運真是多變!關承羿輕喟,雖是歎息,卻一點也沒有遺憾之意,耳邊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他安詳自在的容顏直到警察和社工人員及醫生到來都未曾稍改。

  「先生,你是裡頭那孩子的什麼人?」面色凝重的警察劈頭就問。

  關承羿含笑抬首,沉柔回道:「我們和孩子一點關係也沒有,只是路過看到有個男人在打他,才將他送到醫院來的。」

  「有沒有關係要等查過才知道,身份證。」警察顯然並不相信關承羿說的話,伸手向他要身份證。

  關承羿沒有異議的拿出。

  「關先生,」警察在看過身份證後喚道,「這位小姐的身份證呢?」

  關承羿找到石翊翎的背包,拿出她的身份證遞給警察,這才知道原來她的名字叫石翊翎。

  警察拿到他們的身份證,要身後一起來的同仁拿去查證是否屬實。

  「你把事情的經過講一遍。」

  「警察先生,請你客氣一點,」關承羿平靜地要求,「我們並不是犯人,而是目擊證人,你沒有必要像對待犯人一樣對待我們。」

  懷裡安睡的石翊翎因警察的大嗓門而動了下,關承羿只是更加攬緊她、護著她。

  警察因關承羿不怒而成的氣勢而矮了半截,他呆了好一會兒才清清喉嚨,「請你把經過詳述一遍。」

  關承羿這才露出個微笑緩和氣氛,簡要地訴說一次事情的經過。

  「請問你有看到那名歹徒的長相嗎?」

  「那時四周太暗,我們只來得及出口制止,他一見有人就跑了。」關承羿下意識的將石翊翎和自己說成「我們」,也隱瞞了石翊翎差點被那個男人打的事實。

  石翊翎眉頭微皺,因周圍的談話聲而轉醒。她揉揉惺忪的睡眼,酒意未褪地望著警察,再抬頭看看擁著自己的關承羿,一時搞不清楚狀況,但入耳的交談聲卻讓她怒火沸騰。

  「我已經看過那孩子的長相了。」社工人員和警員低聲交談,「他是福利局登記有案的,才五歲的年紀就出入醫院不下百次,每次都是因為規定而將他送回家人身邊。他的父親是某日商公司的職員,一年前母親過世,留下他和父親兩個人,他父親是附近出了名會打小孩的人,我們已經向法院申請剝奪孩子父親的監護權,不過案子尚未判決下來,這段期間我們也在注意,沒想到還是……唉!這次情況這麼嚴重,我想法院也不會再拖了!」

  「你們在開什麼玩笑!那個孩子差點被他爸爸打死,而你早就知道這樣的情形竟然不伸出援手?你還是不是社工人員啊?什麼叫作這次情況特別嚴重?這種風涼話你也說得出口,太過分了!如果早知道會有今日,為什麼不在知道之初就將孩子救出呢?這孩子快死了耶!」

  「石翊翎。」關承羿拉住她。他沒想到喝醉酒的石翊翎這麼充滿正義感,和她清醒時的酷樣完全不同。

  「放開,他們說這些話你一點也不覺得生氣嗎?」她因關承羿的制止而將箭頭指向他。

  「我知道,但是你先冷靜下來。」關承羿知道生氣沒有用,這是法律規範的疏失之處,而且這種事旁人大都不想插手。那孩子已算是幸運,要是沒有石翊翎的誤打誤闖,他只怕已死在街頭。但世上有幾個像石翊翎這樣的人?

  「冷靜?」石翊翎睜大眼,一陣昏眩襲來,讓她差點無法說話。

  「先坐下來。」關承羿拉她入懷,讓她靠著自己。她額上的傷他已經請護士包紮好,但要是她再激動下去,只怕會讓傷口再次出血。

  他發現自己的心跟著石翊翎動了起來。

  「關先生和石小姐的關係是……」警員望著他們兩親密的坐姿,腦子裡還留著石翊翎的吼叫。

  「關你什麼事?你現在要做的是將孩子的父親逮捕歸案,要他來看看因為他,他的孩子傷成什麼樣!」石翊翎生氣警員有時間問這種八卦問題,沒時間去查已經逃跑的犯人。

  警員被石翊翎罵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如何反駁,只好尷尬的站在一旁。

  社工人員也讓石翊翎的「罵勢」懾住,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

  「你們既然知道有這種事存在,就應該提早預防,而不是等到事情發生了才在哪兒感歎,那孩子天天被父親拳打腳踢,你們在哪兒?」石翊翎愈罵愈生氣,頭也愈暈。

  「這是法律規定,我們也無能為力呀!」社工人員無奈的說。法院裁決時間拖得太長,他們這些社工人員要面對孩子的父親,還要保護孩子,他就有好幾次因為阻止父母親對孩子施虐而差點被波及。

  「你們無能為力,那乾脆就把孩子交給我扶養好了!」石翊翎此話一出,撼動了在場所有的人。

  「石翊翎……別說了。」關承羿真想為她鼓掌叫好,但他知道這八成是石翊翎的醉話,不能當真的,再不出口制止她,只怕她醒來要後悔萬分。

  「小姐,這種事不能兒戲的。」社工人員也看得出石翊翎酒醉,不想同她計較。

  「什麼兒戲?」她慘白的臉色倏地染上紅暈,「我是當真的!」

  「小姐,你還沒結婚,而且這種事需要身家調查,很麻煩的。」雖然社工人員很樂意將孩子交給別人扶養,但是寄養家庭的條件看也知道石翊翎沒有一項合格的,而且這孩子有很嚴重的問題,像石翊翎這樣沒啥耐心的人如何承受得了?

  「誰說我還沒結婚?」不甘心被看扁,她隨手一摟,抱住關承羿的脖子。「他就是我老公!」

  關承羿的腦袋有那麼一秒是停止轉動的。

  這……這……石翊翎在扯什麼啊?他加上今天才跟她見了兩次面,何來結婚之說?而且……她喝醉了……他該如何看待她喝醉時的戲言呢?

  此時,手術室的紅燈熄了,眾人爭論的對象被推了出來,稚嫩的臉上有著清晰可見的紅色淤傷,眼角、額角、嘴角滿是血痕,頭部被白色的繃帶纏著,誰知道藏在衣服底下的小小身軀還有多少傷痕。

  關承羿微皺了下眉頭,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他伸手回抱石翊翎嬌小柔軟、帶著些微酒氣的身子,朝其他人微笑道:「是啊!我們是夫妻。」

  話說出口,他才明白一件事。他訝然地低頭看著石翊翎,自問著:可能嗎?一見鍾情?!不,二見鍾情這種事可能發生在他身上嗎?他才剛和女友分手耶!

  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感覺。原來那困擾了他一個月之久的咖啡香是因主人才會留在他心上如此之久。

  「不可能,你們身份證上的配偶欄都是空白的。」警員提出反駁,懷疑的眼光上下左右梭巡著關承羿和石翊翎兩人,開始猜測他們的目的。

  「我們是三年前在美國結的婚,你有意見嗎?」石翊翎兇悍的反咬警員一口,她可不是好欺負的,警察不是人民的保母嗎?怎麼看她和關承羿的眼神活像他們是犯人一樣?

  「小翎,別這樣,人家警察先生也是在執行任務,一個孩子被虐待成那樣,他們當然得查問。」關承羿一改先前的錯愕,表現得出石翊翎還入戲,只見他輕柔地板過她的面容,拿下她的眼鏡,將她擁入懷中,含笑規勸。

  石翊翎皺起眉頭,好悶,她快被悶死了!被按在關承羿胸膛上的石翊翎因忙著爭取呼吸空間而安靜了下來,沒多久,一陣睡意朝她襲來,她安穩地在他懷裡調整個舒適的姿勢入眠。

  其他人看關承羿露了一手,不由得鬆口氣,石翊翎的怒火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消受得了的。

  「這位先生,我想知道國內領養孩子的方法跟限制,可以嗎?」關承羿和顏悅色地朝社工人員發問。

  「先生,你和尊夫人想領養……」社工人員從未看過有夫妻這麼奇怪的,因為一般夫婦大都不喜歡領養這一類的孩子。

  「是的。」關承羿堅定地回答。

  「那麼請你和尊夫人明天到福利局來一趟,到時候我再跟你們詳細說明。」社工人員也只好這麼允諾了下來。

  「我和內人後天會到福利局一趟的。」明天,不,今天將會是忙碌的一天,因為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不知為何,社工人員就這麼屈服在關承羿具親和力卻又充滿威嚴的眸光下,點點頭,「恭候大駕。」

  關承羿微笑頷首,轉而看向一旁的警員,「如果沒事,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呢?」

  「啊,在這兒簽個名就可以走了。」警員送上筆錄。

  關承羿快速掃瞄了下,簽下名,騰空抱起石翊翎離開醫院。

  ※      ※      ※

  「後來,水藍連夜聯絡我們,我們就趕過來替你們做偽……咳,是替你們三年前在美國結婚的事做『見證』。包括結婚證書及日期,電腦資料庫的『查詢』等等。當然,明天你們上法院重新公證結婚的事情我們也都安排好了。」風清揚以這席話做結尾,笑容一直末褪。事實上,從他和紫臣一接到水藍的消息,說要幫忙做這些事情時,他的笑容就一直掛在臉上。

  然而,風清揚這自認為魅力無法擋的笑容只得到石翊翎一句簡短的評語,「噁心!」

  「呃?」他難得錯愕的斂起笑意。

  冷紫臣在聽到石翊翎的評語之後,捧場地笑出聲。

  「我說噁心!姓關的,你交的朋友怎麼都跟你一樣愛笑,活像花癡一樣?」石翊翎口氣不佳的瞪著關承羿和風清揚,連冷紫臣也不放過。「我不相信你們編的故事,馬上滾出我的房子!」

  以為她這麼好騙嗎?這個姓關的男人在昨天晚上她醉昏之際送她回家,肯定是想趁火打劫,還編出這樣的故事來騙她。她這個人沒什麼「優點」,最大的「優點」就是鐵石心腸,怎麼可能會去救一名垂死的小男孩?還為了那名小男孩隨便捉了個人就扯謊說自己跟他結婚三年了?天方夜譚!

  「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關承羿一點也不驚異石翊翎會否認,他不在意她冰冷的目光,伸手輕觸她包紮好的額角,卻被石翊翎躲開。

  咦?她頭上什麼時候多了塊包?石翊翎摸了下,疼得微瞇起眼,好疼,什麼時候撞到的呢?

  關承羿見狀,只好開口,「我想,我還是帶你去親眼看看,或許對你的失憶有所幫助,而且你頭上的傷也該讓醫生做進一步的檢查。」

  「然後?」石翊翎防備的問。

  「然後我尊重你的決定,反正現在要辦離婚快得很。」關承羿有八成把握石翊翎不會同他離婚,反而會答允「再」和他結一次婚。

  望著關承羿真誠的笑臉,她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點頭答應,或許是潛意識裡她無法對風清揚所描述的事完全加以否認的緣故吧!而且不知為何,石翊翎就是覺得眼前這三個人都不是壞人,也沒什麼不良企圖。

  「水藍,你確定?」風清揚在關承羿拿了車鑰匙要同石翊翎一同去醫院時拉住他,神態正經。

  他看不出石翊翎有什麼好值得水藍投注心力的,但世界就是這麼的奇妙,不是嗎?

  「是的。」關承羿毫不遲疑的回答,快步跟上走在前頭的石翊翎。「麻煩你們看一下家。」

  「紫臣,難得你會答應幫水藍的忙。」風清揚在整棟房子只剩下他們兩時說出他一直很納悶的問題。

  紫臣笑了笑,「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跟四方集團的四位頭兒從小就認識了,只是一直都不怎麼熟稔而已。」

  她和關承羿他們因為雙方父母交情冷淡而錯失了交心的機會,不過基本交情仍在,他們也是她在台灣唯一的友人。

  「不怎麼熟稔的人你會答應幫忙?」風清揚不相信紫臣會這麼好心,八成是另有原因。

  「因為是他們幫助我脫離冷家成為美國公民,我的畫展也都是他們出資幫我辦的,由於他們幫我太多,所以──」

  「所以你逃婚時流落紐約也不願意找他們幫忙,因而才有機會遇上我,是不是?」風清揚經紫臣一提點,也大概瞭解整個情況,心中那麼一點點不快立刻消失。

  紫臣笑得璀璨,「好像聞到醋的味道了。」

  風清揚不以為意的抱住她,低頭就吻住她的唇,「是嗎?我嘗嘗。」

  兩道身影緊緊糾纏……

  ※      ※      ※

  加護病房內的小小身影擄獲了石翊翎的全部目光。她的手握成拳狀,微微地顫抖著。一旁的關承羿注意到了,卻不點破,只是輕聲解釋道:「他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醫生說,七十二小時之內再不醒來,他可能還要再進一次手術室。他的肋骨被打斷三根,其中一根還插入肺部,雖然經過修補,但要是沒有適當的休養,仍然會有後遺症。其他的,不用我多說,你應該看見了。我只求你與我同扮夫妻,讓法院承認我們有能力扶養他,進而答允我們領養。」

  石翊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看似冷靜,但緊握的拳頭洩漏了她的心情。

  「世上那麼多不幸的兒童,你救了一個,救不了其他人。」她直盯著病床上的小男孩,才五歲,他的臉上就充滿了不安及惶恐,好好的一個小孩子,何以失去了他該有的笑容及快樂?

  「救一個是一個,我就是不能見死不救,更不能放他在孤兒院自生自滅,也不想他再回去那個嗜打成性的父親身邊。」關承羿真的於心不忍,當然,有大半的原因是因為石翊翎醉酒時所說的豪語。

  「要多久?」她努力地壓抑內心的起伏。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她都快忘了「冷靜」這兩個字怎麼寫了,現在她不想再一次「破功」。

  「半年左右。」由於法律規定滿七歲的孩童可以先和養父母同住一段時間,法院於期滿後再評估是否進行收養。小男孩只有五歲,但由於情況過於特殊,使得關承羿的申請一下子就獲得法院的同意──這是風清揚和冷紫臣及他運用影響力的結果。

  「男孩的混帳父親呢?」石翊翎終是抑不住內心的風暴,口氣不穩的問。

  「逃了。」

  她沒再追問,良久才又開口,「半年,不再多也不再少。另外,我想有很多細節我們得詳細討論。」

  關承羿露出個真心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不是鐵石心腸。」

  「你錯了。」石翊翎快速地否認。「我的真面目不該以這樣的行為來評斷。」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心腸好的人,像張珞琤那樣的女孩才稱得上是好人。她?她只稱得上是個偏君子,過了二十年的偽善生活,沒有人比她還瞭解自己的偽裝。

  關承羿看著她,以只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喃道:「你不像你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酷。」

  「你又知道了?」石翊翎皺起細眉,討厭關承羿肯定的語氣。

  「我當然知道,我們是夫妻嘛!」他突然一把抱住石翊翎,惹來她劇烈的掙扎。

  「放開我!」

  「噓,醫生走過來了。」關承羿在她耳邊輕語,熱氣吹在她耳畔。

  石翊翎一聽,馬上停止掙扎,她沒笨到連關承羿在暗示她開始假扮夫妻都不知道。

  「關先生、關太太,來看孩子?」主治醫生知道關承羿的身份,也知道他和四方集團附屬醫院的關係,因而主動上前攀談。

  四方集團附屬醫院可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優質醫院,設備和薪資更是好得不得了。全國多少醫生夢想要進的醫院之一就是匹方集團附屬醫院,不過,它的醫生和護士們是出了名的難以共事,可卻是精英中的精英。

  只是關承羿何時結的婚呢?這項消息沒有半點風聲走漏。

  石翊翎因主治醫生諂媚的嘴臉而抬頭看向關承羿,卻只看到他的下巴,不由得懊惱起自己的身高來,心有靈犀似地,關承羿也低下頤和她相視微笑,「小翎,怎麼了?」

  「沒事。」她剛過臉,答得又大聲又響亮,活像小學生答「有」那般有精神。

  要命,這個姓關的有一雙好看的黑眸。她不喜歡,而且討厭!

  主治醫生見到石翊翎對待關承羿的態度,有些不可思議的睜大眼,但很快地,在關承羿的注視下收起震驚的神色。

  「他的情況怎麼樣?」關承羿問。要不是男孩現在的情況不能轉院,他會立刻將男孩轉到四方集團附屬醫院去,至少那兒的醫生、護士不會一見到他就擺開諂媚的嘴臉。

  其實四方集團附屬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大部分都是別家醫院不敢用的「問題兒」,脾氣自然有些怪異。

  「就等他醒過來。」主治醫生不敢隱瞞。

  石翊翎聞言微皺起眉頭,這種場面話誰都會說。

  關承羿也有相同的想法,但他未形於色,只是微頷首,「我明白了。小翎。」他低首輕喚,石翊翎整個人在他懷裡僵化。

  「嗯?」她努力裝出甜蜜的模樣。

  「你累了吧?我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他好不好?」關承羿體帖的問。

  「我沒有異議。」石翊翎白他一眼,看似嬌嗔,實則暗責他推卸責任。

  「那我們回去吧!」關承羿一臉以「妻」為尊的模樣,看得石翊翎死命忍著想一拳揮過去的衝動。

  「高醫生,請好好照顧我未來的兒子。」關承羿看似禮貌,其實話語裡含有相當程度的威嚇意味。

  「當然。」高醫生被他無形中散發出的氣魄壓得快喘不過氣來。

  回到車上,石翊翎才甩開關承羿掛在她肩上的手。

  「小翎,這麼大力,好痛喔!」他嘻皮笑臉地裝哭。

  「少裝了!噁心!」看樣子這個姓關的來頭可能不小,否則那個醫生不會對他唯唯諾諾的。

  「你除了『噁心』這兩個字,還有沒有別的口頭襌?」關承羿已經聽她說過好幾次「噁心」了。

  「我沒有口頭憚。」石翊翎冷冷地瞟他一眼,把他盯得從腳底涼上頭頂,雖然早知她不如外表呈現的那樣,可關承羿還沒完全對她的冷免疫。

  「冷氣已經夠強了,請你不要再製造寒流,當心著涼。」他以著一貫的柔和語氣調侃道,惹來石翊翎不領情的白眼。

  「你現在在做什麼?」她突然問。

  「開車啊!」他答得極順。

  「我的意思是你的職業。」她不耐地加以解釋。

  「你呢?」關承羿不答反問。

  石翊翎皺起柳眉,「翻譯。」

  「哪一方面的?」翻譯有很多種,像口譯、電視上的影集翻釋、文學作品的翻譯、企業和政府單位專門的翻譯人員,都叫翻釋。

  「只要和翻譯沾得上邊的都做。」她是標準靠翻譯吃飯的人,只要哪兒有錢賺她就往哪兒去,現在手邊還有一本小說和一部影集是唯一帶回家裡邊休假邊翻譯的工作。

  「英文翻譯?」關承羿沒忘記她和張珞睜、蔣冰彤都是英文系科班出身,不過從事和所學有關的好像只有她一個,像張珞琤是開了間COFFEESHOP,蔣冰彤則是在頗有名氣的廣告公司上班。

  石翊翎橫他一眼,「你煩不煩啊?身家調查嗎?我記得是我先問你的。」

  關承羿未見不悅地微微一笑,抬出他以「水藍」這個身份出現時的職業。「我是網路程式設計師。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什麼樣的網路?」石翊翎凌厲地再問,眼神染上了一層色彩。

  「不要用那種有色的眼光看我,我可是很正當的網路程式設計師,專門設計企業間的內部網路程式。」關承羿理會得出她的肢體語言。

  「英日法德四種語言是我主要的翻譯範圍,現在我在學西班牙文和義大利文,學成之後又多了兩項賺錢工具。」她沒什麼特長,沒有張珞睜的好手藝,也沒有蔣冰彤的才能,有的只是高人一等的記憶力和對語文的高度興趣罷了!而且這是一無是處的她所能找到最能發揮所長的工作,這份工作她從大二母親死亡之後就開始直到現在,也難以割捨。

  等等,一個設計網路的程式設計師何以會讓一名醫生如此敬重?

  「沒想到現在程式設計師的面子倒不小,可以讓一個醫生對你這麼不一樣呵?」石翊翎犀利的話語讓關承羿不得不佩服她的觀察力。

  「我家和那間醫院有一點關係。不過那不是我所願意的,只是我的家庭為我帶來的附加價值而已。」關承羿語畢,有些訝異自己竟會對石翊翎吐實。

  石翊翎這回倒只是看眼他的側臉,然後將臉轉向窗,望著窗外的風景。

  「我們什麼時候辦領養手續?」

  「可能要三個月或半年左右才能辦,因為我向法院申請了試行收養,我們可以先和小男孩相處一段時間。還有,我們明天得上法院一趟。」

  石翊翎以眼神詢問。

  「公證結婚。先前咱們在美國結的婚並沒有在國內登記及補行婚禮,是不生效的。」他在石翊翎追問之前主動解釋。

  咱們在美國結的婚?石翊翎凝視著他的側臉,他還真是進入狀況,說得這麼順口,教她如何接下去呢?

  關承羿感覺到石翊翎在看他,趁著停車等紅燈時轉頭,正好和她的視線對個正著。石翊翎眼神一飄,馬上轉頭面向車窗,留下關承羿微感錯愕的呆怔著。

  石翊翎會面向車窗不看他可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她的習慣。關承羿感覺得出來,她在四周圍築了一道牆。

  真是個不坦率的女人……他收起錯愕,專心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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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23:32: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沒有白紗禮服、稱不上婚禮的婚禮、禮貌性的親吻,以及套在指間、沒有溫度的戒指。就這樣,石翊翎和關承羿成了夫妻。

  石翊翎無言地打量中指上那只造型簡單卻小巧可愛的白金藍寶石婚戒,一種陌生的疏離感湧上心頭。

  真不該一時衝動答應關承羿的。雖說崇尚獨身主義的自己對於婚姻生活一點也不抱有期待,可是她覺得不對勁的是身旁這位剛剛成為她丈夫的男人。

  她會不會被這個男人騙了?石翊翎後知後覺地想著可能的情況。

  腦中浮現醫院裡那名仍陷入昏迷的小男孩,她眸子一點,想起不怎麼好的記憶,唉!她記憶力這麼好做什麼?沒事淨記得一些早該遺忘的事情。

  一雙溫暖的麥色大手覆上她白皙的小手,兩手中指的婚戒相互輝映。

  「你的手好可愛。」關承羿執起她的手把玩著,和自己的手做比較。

  「我最討厭別人說我可愛。」石翊翎生硬的抽回自己的手,不願那份暖意燙傷她冰冷的心。

  她開始後悔起這項盟約,縱使她已經想起那天發生的事,的確是她起的頭,而關承羿只是附和,但她就是後悔。後悔自己喝那麼多酒,後悔自己充什麼正義,也後悔自己答應和他結婚。

  「為什麼?你就是很可愛呀!」關承羿愛極了她寒冰融化的怒容。

  「哼!」石翊翎冷哼一聲,壓根兒不想理他。

  關承羿扳過她的肩,抬高她的下巴,低頭就是一吻。

  感受到唇上的輕柔觸感,她不由得一愣,睜大鳳眼,直勾勾地瞪著他,做不出其他反應來。

  「小夫妻兩人,請別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一些別人看不下去的親密動作,會遭天妒的。」身為見證人的風清揚和冷紫臣在他們兩身後出現。

  石翊翎這才恢復神智,她眨眨瞪得發痠的眼睛,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毫無預警地抬腳一端。關承羿的膝蓋後被踢個正著,他順勢彎膝,差點因這一踢而跪在石翊翎面前。

  石翊翎見他沒被自己弄倒,又是一聲冷哼,然後轉身走開。

  「我說水藍啊!」風清揚搭上關承羿的肩笑笑地說,「怎麼你有被虐的嗜好嗎?」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呢?」其實他和風清揚才認識幾天而已,兩人卻已打成一片。

  「那你為什麼會喜歡那個冰塊呢?」風清揚半開玩笑的問。

  「因為我們屬性相同呀!」關承羿也半正經地回答。

  「屬性?」他微揚眉,爾後笑出聲,「的確,屬性相同。一個是水、一個是冰。」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呀?」冷紫臣握拳敲了未婚夫的後腦一記。

  「我想,我和小臣臣你是不同屬性的人,所以才會相吸吧!」風清揚的手由關承羿的肩移駕到冷紫臣的肩上。

  「神經病!」冷紫臣嗔罵著。

  「兩位,這兒是台灣,不是紐約,請自制。」這回輪到關承羿來規範這對訂婚老久卻一點步入禮堂意思也沒有的未婚夫妻了。

  「咦,水藍,你在說我們嗎?」冷紫臣環抱著風清揚的手臂笑問。「有時間管我們,倒不如去為你的新婚妻子解圍吧!」

  關承羿順著冷紫臣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石翊翎正和一名年齡跟她差不多的男子談話。說談話太客氣了點,倒不如說是糾纏。關承羿見狀,馬上跑過去。

  ※      ※      ※

  石翊翎踢著腳下的鋁罐,一邊走著,陷入一片空白的思緒中有幾分惱火殘留著,她現在是百分之一千的後悔答應跟關承羿的半年之約。

  「石翊翎?」

  聽到有人在叫她,石翊翎自然地抬首張望,專著喚她之人。

  「果真是你!」來人的聲音中有著驚喜,緊接著一道陰影遮住她頭頂的光。

  石翊翎抬頭,望著來人友善的笑臉,面無表情的低下頭想繞過他,繼續踢她的鋁罐、走她的路。

  「石翊翎,你不認得我了嗎?」那人拉住石翊翎的手臂,阻止她前進。

  石翊翎盯了他半晌,森冷的鳳眸沒有任何情緒展現,「放開。」

  「石翊翎。」兩年不見,她變瘦、變漂亮了,可是也變得更加陰沉了。不過要不是她臉上的冰冷依舊,他說不定會認不出她來。那天她和何亦倫分手時的表情還深印在他的腦海中。

  「放開我。」這是極限,她不喜歡被不熟的人拉扯著。

  「我放,你別生氣。」接收到石翊翎寒徹骨的瞪視,他連忙放開。「我是柯英傑,你忘了我嗎?」

  石翊翎活動著被他拉得有點疼的手臂,沒有回應。

  「石翊翎……」她是比以前漂亮了沒錯,卻也比以前冷上幾百倍。柯英傑如此想。

  「有話快說。」石翊翎不是不認識他,只是大學畢業以後除了張珞睜、蔣冰彤幾個好友之外,她不想跟任何人攀關係。

  「年底的同學會你會來參加嗎?」柯英傑的笑容回到臉上,還好她沒忘了他。

  「我記得我們不是同一系的。」同系的同學會她都沒參加過半次,何以別系的同學會她得參加?而且她參不參加跟柯英傑沒有關係。

  「這次是英文系和建築系一起辦同學會。」

  石翊翎微斂眉,望著柯英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心緒波動。

  「你……還在意那時侯的事情嗎?」他小心地問。

  石翊翎的眉皺得更緊了,從沒放在心上的事在意做什麼?多好笑的問話啊!

  「不關你的事吧?」

  「啊?!」柯英傑在她冷凝的眸光注視之下紅了臉,「說……說得也是。那……那同學會你會參加嗎?」

  「通知單寄了沒?」

  「還……還沒。」

  「等我接到通知單之後再說吧!」石翊翎轉身想走,卻再一次被柯英傑拉住。她冷下臉,這人是怎麼回事?「放開。」

  「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喝杯咖啡。」柯英傑鼓起勇氣邀請。

  石翊翎還沒開口,柯英傑捉著她的手便被人分開,下一秒,她的肩被人摟住,石翊翎沒有掙扎,因為知道摟她的人是誰。

  關承羿,也只有他會這麼光明正大又不怕死的招惹她。

  「朋友?」關承羿壓下心中的不悅,摟著石翊翎先朝柯英傑一笑,這才低下頭問石翊翎。

  石翊翎兩道眉幾乎糾結在一起,她不情不願的點頭,「大學認識的朋友。」

  「喔?」關承羿的口氣帶有質疑的意味。

  「不相信就算了。」她幾近賭氣的則過臉,但沒掙開關承羿的手。她知道要是掙開,他一定會再黏上來,經過幾天的相處,她對他已有八成的瞭解,到時候丟臉的是自己!

  而且柯英傑在場,她不想破壞自己的形象。

  關承羿不受影響,笑容可掬的朝柯英傑伸出手,「你好,我姓關,是小翎的丈夫。」

  柯英傑聞言呆了呆,盯著關承羿左手中指上的藍寶石婚戒,以及石翊翎右手中指上同一式的戒指,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回過神後,看關承羿的手仍未收回,他連忙伸出手握住他的。

  「你好,我姓柯,是石翊翎大學的朋友,我不知道她結婚了。」

  「當然,小翎堅持不要張揚,也不知道她在固執什麼。」關承羿抱怨似的話語成功地引燃石翊翎的火氣,她抬起手肘往他身上一擊,盈滿怒火的小臉對上關承羿笑容依舊的俊臉。

  柯英傑從沒見過情緒變化如此鮮明的石翊翎,在她和何亦倫交往的期間,她就像是木頭,和他們這一群人出去也很少說話,要不是他知道石翊翎在大二時曾得過英語演講及辯論比賽的冠軍,他也會同其他人一樣,以為石翊翎就是她所表現出來的模樣。

  而自從她和何亦倫分手之後,她整個人就像覆上層冰似的,讓人不敢接近。可現下,在她畢業兩年後,他又見著了石翊翎不同的一面,只是這次讓她轉變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丈夫。

  「哎呀,小翎害羞了。」關承羿乾脆抱住石翊翎,笑容更大、更噁心。

  「姓關的,放開我!」這個死人,她快不能呼吸了。

  「別害羞,小翎,我們是夫妻,別人不敢說什麼的。」他完全制住石翊翎,緊抱著她泛著冷香的身子,開心地笑道。

  石翊翎到最後只剩下呼吸的力氣,整個人癱在關承羿懷裡。老天!這個人是抱人狂,太可怕了!

  「關先生,年底的同學會希望你和石翊翎能一同來參加。」柯英傑言不由衷的邀請,但也不得不承認石翊翎已婚是事實,他無法改變。

  「柯英傑,你……」石翊翎一聽才要反駁,關承羿抬起她的下巴,以唇封住她出口的話語。

  柯英傑微窘的則過視線。

  「謝謝你的邀請,我們一定到。」關承羿接口,擁著石翊翎不讓她發言。

  柯英傑僵硬她笑了笑,「那就這麼說走了。時間和地點會另行以書面通知,再見。」

  「再見。」關承羿大力地揮手道再見。

  石翊翎再也顧不得身處大庭廣眾之下,而且還是在法院門前,拳頭一揮,打中關承羿的下巴,痛得他放手捂著受傷處,雖是如此,仍無損於他的形象。

  「小翎,好疼的。」關承羿眼眸含淚的望著她。

  石翊翎皺著眉頭,生平頭一次有種自己的人生不是掌控在自己手裡的無力感。

  她到底惹了什麼麻煩?

  「小翎?不舒服嗎?」見到石翊翎的樣子不對勁,他上前摸摸她的額頭,關懷備至的問。

  石翊翎望著關承羿,發呆了好一會兒。

  「別碰我!」她反應過度的揮開他的手,低頭找到剛剛她踢著玩的鋁罐,一邊踢,一邊走開。

  「唉!」關承羿重新摀住自己發疼的下巴,望著石翊翎的背影,沒有追上去,反而哀聲歎氣。

  「真弄不懂你。」冷紫臣的聲音冷不防的由他身旁響起。

  「是嗎?」關承羿瀟灑地睨著身邊的冷紫臣。

  「喜歡,就要去追呀!」藏在墨鏡後的冰綠色眸子閃著笑意。

  「何以認定?」關承羿的笑容未改,甚至連眼神也不曾動搖。

  「因為你的眼神。」她彈了下關承羿的額,微笑道。

  「喔?」關承羿微挑眉,「我還以為我藏得很好呢!」

  「少來了,快去吧,等會兒她走遠了,你會找不到她的。」冷紫臣推他一把,往回走去和風清揚會合。

  關承羿遲疑了下,這才跨步跑上前去。

  「小翎!」他沒兩三下就追上石翊翎。

  石翊翎回頭看見直衝過來的關承羿,以他出眾的氣質與外表竟做出這樣的事情,不禁令她想轉身裝作不認識他。

  「小翎。」關承羿捉住她的手,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你幹什麼?」力氣沒他大,她只好讓他拖著走。

  「我們去看儒兒。」他頭也不回的說。

  「儒兒?」石翊翎跟上他的步伐,想著他為還在醫院的未來養子取的名字。直到今天,他們才知道,原來那孩子的父親壓根兒沒好好為他取名字,戶口檔案上寫的是「大毛」,所以關承羿和石翊翎才為他重新命名。「你確定他醒過來以後不會恨你給他取這個名字?」

  「關泓儒這名字你可也是同意的。」關承羿發動車子。

  「他姓關就已經夠可悲了,還取名泓儒,你不覺得太為難他了?以後他上學要練習寫自己的名字時,一定會恨我們給他取這個名字的。」這是實話,石翊翎以前上幼稚園時就曾因為名字太難為而恨過她的父親,不,她一直都是恨他的。

  石翊翎眸子略過一陣晦暗,那些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到那時候我們就為他解釋為什麼取這個名字,以及我們的一番苦心。」關承羿因石翊翎說到半年以後的事情而露出笑容。

  石翊翎沉默著,支著下巴望著車窗外的風景,讓關承羿明白談話時間結束。

  他再次無聲地歎息,想起冷紫臣說的話,開始深思起一個問題來……

  ※      ※      ※

  清冷寂靜、透著絲絲寒意的病房中,只有永無止盡的痛楚和張口欲吞噬他的夢魘伴著他。

  誰……爸……為什麼……媽……好痛……好痛……

  披著父親外皮的黑色怪物不停地追著他,無論他怎麼逃都避不過被打的命運。最後他累了,不管再怎麼逃,都躲不開怪物的糾纏,他又何必逃?何必哭?

  可是這裡好黑、好黑,他不要一個人待在這兒,不要!誰?誰可以來救救他?

  「姓關的,他好像動了下。」一個陌生、隱含冷淡的聲音在他一片黑暗的視界中燃起了一絲光亮,他下意識地想捉住那絲從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現的光芒。

  「是嗎?真的動了。」另一個略微低沉卻柔得可以滲出水的聲音使他身處的黑暗世界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逐漸地,他想捉住的光芒和漣漪融為一體,一股渴求使他想靠過去。光和漣漪結合成一道門檻,如果他走過去,就可以到達那兩個聲音的所在地了嗎?

  「小翎,我叫關承羿。」關承羿微皺眉地對石翊翎這樣說道。

  「我知道。」如果結婚證書上的簽名無誤的話,這個名字的主人就是她未來半年的另一半。

  「可你為什麼總是叫我姓關的?」他從背後抱住石翊翎,「哀怨」的問。

  「我高興。」石翊翎斜瞪他一眼,冷漠且大力地拉開他環著自己腰的手。

  關承羿被她拉開的手又重新環上她的腰,這回還輕而易舉地將她抱離地面,不禁皺眉批評道:「小翎,你好輕。」

  「男人不都愛輕如羽毛的女人嗎?」石翊翎粉嫩的娃娃臉上有著深切的嘲諷之意。

  「你的體重已經是過輕了。」回想起這兩天跟她的相處,她似乎沒吃什麼東西,冰箱裡更是除了飲料之外空無一物。他實在很難想像她一個人是如何過活的。「你都吃些什麼?」

  她吃什麼關他什麼事?雖是如此想,石翊翎仍開口答道:「蟑螂、螞蟻、老鼠、蚊子、蜥蜴──」

  她細數的嘴巴讓關承羿的唇封住。

  「難怪你這麼瘦,以後你得戒掉這些東西,讓我把你養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關承羿的吻結束在石翊翎燃著熾烈怒火的注視之下。他吻她似乎吻上癮了,今天至目前為止總計得逞十次以上。

  「姓關的,你這個變態!」沒事一直吻她!她才跟他認識不到幾天,他就不知吻了她幾次!大變態!

  「噓!小聲點,當心吵醒──」關承羿刻意壓低聲音要她看清他們身處何處,眼角瞄到的景象卻讓他隱去話尾。

  「可惡!誰教你──」石翊翎怒火奔騰的罵到一半,也因著同樣的原因而頓住話音。

  在他們爭吵的同時,原本還在昏迷狀態的孩子已睜開黑眸,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看,渾然未覺身旁的「雜音」在一瞬間消弭了。

  這是哪裡?啊!不能發呆!要趕快找地方躲起來,不然……不然爸爸就要來了!爸爸就要來了!

  思及此,他吃力地想起身,卻因牽動傷口而整個人癱在床上動不了。他急促的呼吸、游離的眼神在在說明他有多害怕。

  關承羿和石翊翎見狀,有默契地上前,一個撫上他的額,握住他的手,朝他露出友善的微笑。一個按下叫喚鈴,通知護士和醫生前來。

  「沒事了。」關承羿溫柔和藹的安撫著他。

  小男孩視線的焦聚在那一瞬間集中,看見關承羿和石翊翎陌生卻溫暖的容顏,心中的不安與害怕仍未消除,但他動不了、逃不了,無法說服自己現在是安全的,他無法安心。

  石翊翎默默地握住他的手,以指尖輕柔地劃過他留有淤青的頰骨。「沒事了,你安全了,再沒有任何人會傷害你。」

  他惶惑地望著石翊翎沒有心緒的容顏,再望著關承羿親切的面容。

  身體上的痛楚和心上的大洞不斷的侵襲他,他克制不住的發抖,一心只想要蜷起身子,好減輕爸爸打在身上的疼痛。

  「大毛,你不再是大毛了。從現在起,你的名字叫關泓儒。」也不管關泓儒聽不聽得,石翊翎逕自說道,「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我們會保護你的。」

  真的嗎?真的嗎?他並不相信眼前的人所說的話,再過不久,不,等他合眼再睜開時,他還是會在家裡,還是會見到爸爸……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不要出生,不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好想好想忘記一切……不願再想下去,他又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看見關泓儒合上眼,石翊翎放開他的手,皺緊眉頭,淡漠無情的鳳眸直勾勾地盯著他,久久才迸出一聲低咒,正想轉身離去,便被關承羿拉住。

  「生氣嗎?」他沒有火氣的問。

  「關你什麼事!」石翊翎想掙開他的手,卻屢屢無法得逞。

  「再待一會兒,等醫生來看過再說。」關承羿沒有放開她的意願,緩緩露出個微笑安撫道。

  「要待你自己待。」石翊翎呼吸幾口氣強抑下胸中翻攪的怒意,冷冷的說。

  「我想你陪我呀!」關承羿另一隻手撫上她的頰。

  「我不想……」反駁的話語全因關承羿吻住她的嘴而消逸。

  「我相信你和我一樣想知道儒兒脫離險境了沒,別再嘴硬了,瞧,醫生和護士已經趕來了。」語畢,改捉她為摟她,朝趕過來的醫生說道:「他剛剛醒過來,但是又昏過去了。」

  醫生經過一陣檢查之後,面對他們,「放心,他已經脫離危險期了。」

  「那就好了,謝謝你。」

  「哪裡,這是當醫生的責任。」醫生微笑頷首之後便離開,留下護士做些後續的工作。

  石翊翎待整間病房只剩下他們兩和病人時命令道:「放開我。」

  「你要留在這兒看守儒兒,還是陪我去買東西?」關承羿只給她兩條路走。

  「我要回去。」石翊翎不買他的帳。

  「那就是要和我一起去買東西囉?」他維持著一貫的風範笑問。

  石翊翎臉上霎時飄過無數種情緒,「我留在這兒。」

  雖然她想做的是立即離開,但留在這兒總比和關承羿在一起好上幾倍。

  「好。」他知道石翊翎現在需要自己一人冷靜一下。「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他放開她,朝她揮揮手後離開。

  石翊翎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她拿了張椅子放在床邊坐下。

  關泓儒不安穩的蠕動著,她不暇思索的握住他發抖的手,安慰道:「乖乖睡,我保護你。」

  無意識的關泓儒反握住石翊翎的手,不安地搖搖頭之後,才逐漸安睡。

  石翊翎歎口氣,未來六個月怎麼過呢?

  正當她陷入沉思時,刺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冥想,她驚醒過來,循著鈴聲找到不知是誰遺落的行動電話。

  她還在遲疑自己該不該接起電話時,鈴聲軋然中斷,未久又重新響起。這回她沒再細想,直接按下通話鍵。

  「承羿,你怎麼那麼久才接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未等石翊翎開口,劈頭就是一串話語。

  石翊翎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女人所問的話。

  「承羿,你啞啦?」關冷月難得打電話給兒子,兒子竟然不回她半句?

  石翊翎沉默半晌才開口,「關承羿他現在不在。」

  咦?關冷月還是第一次聽見女孩子的聲音出現在兒子的電話中,好奇心不由得高漲。電話那頭的女聲清脆卻冷絕,讓關冷月不禁想看看這女孩兒生得如何,竟能代替兒子接聽電話,他的行動和公寓的電話號碼可一向不給外人的,也不曾讓外人代替他接電話。

  「請問他何時會回來?」關冷月不露痕跡的問。

  「他說他等一會兒就回來,你到時再打電話來好了。」

  「那你幫我轉告好嗎?」

  石翊翎微皺眉頭,「還是請你晚點再打來好了。」

  「小姐貴姓?」關冷月聽出石翊翎語氣裡的不耐。

  「這與你無關。」石翊翎不客氣的指出她沒有必要回答關冷月的問題。

  「小姐,放心,我只是好奇你竟然可以幫承羿接電話。」不消三言兩語,關冷月即知石翊翎的防衛心很重,不以為意的說道。

  「他只是不小心將行動電話留在這兒,正好你又打來,如此而已。」石翊翎漠然的語氣訴說她的拒絕。

  「原來如此。」關冷月眸子一溜,輕笑道:「麻煩你在承羿回來時告訴他冷月來過電話,要他快回電,我等他。」

  石翊翎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心頭有股煩悶快速積聚,「冷月小姐嗎?」

  「是的。」關冷月大言不慚的肯定「小姐」這個稱號。

  「我會轉告他的。」石翊翎說完話就收線。

  切斷電話後,她將行動電話視如蛇蠍的丟開,不明白自己的心在這幾天特別不安寧的緣故何在?她只知道她非常不安,可現在,她卻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煩躁緣自於關承羿。

  是了,是關承羿。

  一抹寒意擒住了她。

  「再──」關冷月還沒說完,話筒中就傳來電話掛斷的聲音。她輕歎口氣,有趣的女孩子,不知道自己放的線何時才會收到效果呢?

  「老婆,你一個人在奸笑什麼?」關輝見妻子打從掛斷電話之後,笑容一直懸在唇邊,不禁好奇的問。

  「老頭子,兒子的行動電話由一個女孩子接聽耶!」關冷月的笑容愈擴愈大。

  「喔?」關輝一聽,好奇心一下子飆漲。「什麼樣的女孩子?」

  「聲音像冰塊的女孩兒。」關冷月笑道,「真想見見她的模樣。」

  「我倒想知道承羿怎麼讓她接電話的?承羿一向不讓外人接近他的所有物的。」人稱「優雅貴公子」的他雖以溫文儒雅的待人態度著稱,可他心底怎麼想也只有他們這些近親才明白。

  「她說是承羿忘了帶走。但是我覺得事有蹊蹺。」關冷月的直覺向來很準,兒子不是糊塗到會將自己的東西忘了帶走的人,除非那個人是兒子可以信賴的人。

  「兒子不會高興你出手關照他的事的。」關輝深知兒子的脾氣。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這次會很有耐心的等待。」關冷月當然不會自討苦吃,個性溫順的兒子可也有別人看不見的固執及陰暗的一面,就看那名聲如冰塊的女孩兒能否收服他了。

  「每次你都說有耐心等待,結果兒子的戀情哪一次不是因為你的破壞而結束的?」

  「我為兒子往後的幸福把關有什麼不對?」只是到他的女友面前說個幾句,就讓他們分手,這種感情不要也罷。

  「當然沒有不對。」關輝也不想兒子娶個他不愛的人回家,尤其是那種只看中他們家財產的人。

  「而且兒子哪一次明確的指出我就是他媽?」她會玩得這麼起勁,有大半責任關承羿要負。「他根本懶得跟她們解釋挑撥離間他們感情的人就是他母親。可見他對她們不是真心的,娶回來只會落得離婚的下場。」

  「這麼說,你這母親的愛可真偉大。」關輝不想戳破自己妻子愛玩的事實。

  「當然,世界上找得到像我這麼貌美又愛兒子的母親嗎?」

  「那你老公我你愛不愛?」

  「當然愛囉!你是我的最愛!」關冷月抱住丈夫,嫵媚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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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23:33: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待關承羿處理好一切事務回到病房中時,正好看見石翊翎握著關泓儒的手在打盹,而關泓儒仍是昏睡著,只是表情似乎沒有先前那麼惶恐了。

  剛剛他回石翊翎那兒,發現她在廚房裡藏了兩大箱的泡麵,當下明暸她那兒什麼吃的都沒有的原因,於是將那兩大箱泡麵扔了,又買了一些新鮮的魚肉蔬果回去。成天吃泡麵,莫怪乎她體重過輕,他看她大概有營養不良的症狀,再放著不管,恐怕連厭食症都會出現。

  他輕手輕腳地將買來的食物擱在病床旁的桌上,眼角瞥見自己的行動電話而伸手拾起。原來是掉在病房裡了,難怪他找不到。將之妥善收好,他再將石翊翎輕輕搖醒。「小翎,醒醒。」

  石翊翎微皺下眉頭,意識到脖子的痠痛而動了動,又因聞到咖啡的香味而轉頭,卻和關承羿的視線碰個正著。「有個叫冷月的女人找你。」

  沒有問候,她只是信守諾言地將話傳到。

  「冷月?」關承羿重複名字,並不覺得自己的電話讓石翊翎代接有什麼不對勁。

  「嗯。」石翊翎逕自翻著塑膠袋,聞了聞關承羿從便利商店買來的沖泡咖啡,隨即動也不動的放回原位,拿了便當來吃。

  老媽打電話找他做什麼?關承羿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鑽研過人,他的注意力被石翊翎的舉動所吸引。

  「怎麼不喝?」他故意問道。

  石翊翎瞄眼關承羿,「你該打電話給冷月吧?」

  話一出口,她微愣,訝異自己竟然會像個吃醋的妻子一般對關承羿如此說道,當下只能低頭猛吃便當。

  關承羿也因她的問題而愣了愣,但在明白石翊翎的話意之後,立刻露出開心的笑容,冷不防的抱住石翊翎。

  石翊翎沒有防備,被他抱得差點將飯菜吐出來。

  「放開我!」她好不容易吞下嘴裡的食物低吼。

  「小翎吃醋了!」關承羿輕而易舉地抱起她,自己坐上石翊翎原本生的椅子,而石翊翎就坐在他的大腿上。

  「放開我,姓關的!」石翊翎漲紅了臉,動彈不得的感覺相當不好受。

  「老實說,你是不是吃醋了?」他飽含笑意的低柔嗓音就在耳畔呢喃。

  「吃……吃什麼醋?」石翊翎不自在的偏過頭,想讓自己離關承羿遠一點。

  「冷月呀!」他愈說愈開心,好像得了什麼大獎似的。

  「關我什麼事!」石翊翎心下一驚,因為自己回答得太快。

  「小翎,你不覺得這樣有點欲蓋彌彰的嫌疑嗎?」關承羿將臉湊近頻頻躲避的石翊翎面前。

  「你到底放不放開我?」面對這樣的境況,她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角度去看關承羿。一切發生得太快,她還來不及思考他就闖入她的生活……

  「我又不會吃了你。」關承羿的表情像是一隻逗弄老鼠的貓兒,怎麼也不肯罷手。

  「你到底想怎麼樣?」石翊翎有些惱了,想乾脆朝他大吼大叫,卻又怕驚醒正睡得安穩的關泓儒。

  「不想怎麼樣。」關承羿皮皮的說。

  「姓關的,你……」要不是手中仍捧著飯盒,她真想一拳揮過去打掉他的嘴臉。

  「乖乖叫我一聲關,或者連名帶姓叫都可以,就是別叫我姓關的。」他半是威脅的要求。

  「我叫了你就會放開我?」石翊翎冷睨著關承羿,希望能嚇退這個與自己有半年婚姻生活約定的男人,最好能夠離她遠一點。

  她發現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都在考驗她的自制力及沉著度。

  「我考慮一下。」關承羿不給正面回應的笑道。

  石翊翎沉默良久,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關承羿,放開我。」

  關承羿一聽,反而抱得更緊。

  「該死的!關承羿,你這個小人!」壓不住內心沸騰的怒氣,她直掙扎著要他放開自己。

  「噓,小心別吵醒了儒兒。」他搬出關鍵人物,果真教石翊翎馬上閉嘴,再一次地,他在心中確定了一件事。

  「你到底放不放開我?」石翊翎被關承羿撩撥得滿心忿火卻無處發洩,只好忍下來。唉!總有一天她會因此得到內傷。

  關承羿這回鬆了手,石翊翎馬上跳下他的腿,跑到病房內的沙發那兒安靜地吃起她的飯盒來,但沒吃多少,她就一副吃飽了的模樣而將飯盒收起。

  「你沒有吃很多。」關承羿的肩微攏,但立即舒緩開來,他的心亦然。

  「我已經吃飽了。」她恢復冷靜,又具那副冷漠的表情。

  「你該多笑的,你笑起來一定很可愛。」關承羿忍不住勸道,克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悸動。

  石翊翎一聽到「可愛」兩字馬上變臉,「說過,我討厭人家說我可愛。」

  「為什麼?」他清澈如鏡的黑眸映著她冷酷的容顏。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石翊翎讓關承羿看得直想奪門而出,可她的腳卻生了根似的動不了。

  「說得也是。」關承羿不再逼她,只是淡然笑道。

  這笑卻莫名地牽動石翊翎的心,令她衝動的開口解釋,「可愛的意思很不好,是醜得很平均的意思……康熙字典裡的意思……」

  她沒有再說下去,暗自懊悔自己的衝動。

  關承羿瞭解她話裡的意味,不禁柔了眼眸。

  「無論如何,我還是覺得你笑起來一定很可愛。」他真誠良善的笑說。

  石翊翎別過臉,不再理會他。

  「小翎,我想,我們要相處半年,半年可不是短時間,我們還是以朋友的方式相處比較好,那樣彼此都會比較自在些。」關承羿溫柔地吐由話語,望著石翊翎的眸子未曾移動。

  石翊翎回望他,沒有回答,任由靜默降臨在無聲的病房中。

  關承羿的笑容未改,眼眸仍是定定地望著她,雖然沒有楊昊予的超能力,但是他知道,石翊翎默許他的建議。

  「不……不要……爸爸……不要……啊……啊……」病床上原本睡得安穩的關泓儒突然囈語了起來,似乎夢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石翊翎火速地趕到病床旁,握住他的手,低喃著:「乖乖,沒事的,沒有什麼人能夠傷害你。」

  這雙既熟悉又陌生的手溫暖了他的心,他感到一陣心安,不久即再次沉沉睡去。

  石翊翎看著關泓儒滿是傷痕的小臉蛋,不禁轉過臉去,似乎極厭惡看到關泓儒的模樣。

  關承羿的手悄然環上她的腰,往後一使勁,讓她靠著自己,在她耳邊低語:「別難過,這不是你的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石翊翎的呼吸紊亂了起來,但她故作鎮定的冷笑出聲,「我只是覺得這小鬼的臉很礙眼,所以才會不想看他,你別把我說得那麼偉大。」

  「或許吧!」關承羿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懷抱著石翊翎一點也沒有放手的打算。

  「你是什麼意思?」她抬高下巴望著關承羿。

  「沒什麼意思。」關承羿低頭給她一個笑容。

  「你沒事這麼愛笑做什麼?」她討厭關承羿無論何時何地都能露出笑容的噁心樣。

  他莫測高深的擬睇石翊翎好一會兒才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保護色,只是顏色不同,但都是為了保護自己而產生的。」

  石翊翎冷然地利他對望,沒有說話。

  「只是著上保護色的人有時候會忘了真正屬於自己的顏色,而以為他們的保護色就是自己真正的顏色。」關承羿接下去說,也不理會石翊翎有沒有在聽。

  「放開我。」她到現在才發現自己被關承羿圍在懷裡。

  關承羿這回倒沒耍賴,拉來另一張椅子讓石翊翎坐下。

  石翊翎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關承羿,最後無言地落坐。

  「看來你也累了,靠在我肩膀上休息一下吧。」瞧他說得平常,像是在談天氣一般,反觀石翊翎,呆了好半晌仍無法言語。

  良久,她才一語不發地靠向關承羿的肩頭,閉目養神,沒多久即傳來規律的呼吸聲。

  關承羿拿下她的眼鏡,環住她的肩膀,讓她調整好姿勢,心頭掠過一陣不知名的情感。他輕柔無比地撫過她熟睡的臉龐,然後拿出一支小螺絲起子把她眼鏡上鬆掉的螺絲鎖緊。

  夜,深了。

  ※      ※      ※

  再次轉醒,入眼的是一片雪白。

  關泓儒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知道這樣乾淨的白讓他心安不少。他不喜歡黑色,就像一合上眼就有無盡的黑暗包圍過來,要吞噬他一樣可怕。

  「醒了?」一張陌生但和善的俊臉闖進他的視線中。

  是誰?關泓儒盯著這張臉,努力搜尋著記憶,想要找出一張和他相似的臉。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關承羿柔聲問,望著他迷惘的眼神。

  我是誰?關泓儒黑白分明的大眼映著兩個問號。他是誰?對呀,他是誰?

  他……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誰……

  「想不起來沒關係。」自醫生的診斷報告中得知,關泓儒有腦震漾,研判失憶的機率有百分之三十。或許失憶對關泓儒來說才是最好的醫治方法。

  「儒兒醒了?」另一張陌生的容顏跟著入了他的眼,那是一張有著柔和線條卻又泛著冷意的容顏。

  「小翎,你守著他,我去找醫生過來,儒兒可能失憶了。」關承羿拍拍她的肩,要她留守。

  「失憶?!」石翊翎皺起眉頭,不會這麼巧吧?

  面對她的質疑,關承羿只是一笑置之,隨即離開。

  關泓儒望著這張微泛冰冷的臉,惶然地想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石翊翎發現了,只朝他微彎唇角,便主動握住他微顫的手。「放心,他……呃……去叫醫生過來了。」

  望著石翊翎,他感到莫名的安心,眨眨眼想說話,卻意識到自己的喉嚨乾得無法出聲。

  石翊翎體貼的用棉花棒沾水潤濕他的唇。

  「還要嗎?」她以著自己也無法想像的語調問道。

  關泓儒輕輕搖頭,整張小臉因這輕微的動作而皺起。

  石翊翎空出另一隻手輕拂上他皺起的眉頭。「乖乖,痛痛飛走了。」

  關泓儒大大的眼直勾勾地盯著石翊翎看,不知不覺地蓄滿淚水,他吸吸鼻子,不明白心頭的暖意所為何來。他一直覺得很冷、很冷,可是現在的他覺得好溫暖、好溫暖,他好像看見了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未假思索的,他脫口喊出:「天使。」

  石翊翎聞言呆楞住,天使?怎麼突然冒出個天使來呢?

  是了,是天使,這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是他一片空白的記憶唯一記得的事,是天使來救他,也只有天使才會對他這麼好、這麼好……

  「天使。」關泓儒軟弱無力的手想握住這麼點微薄的希望,他不要天使走,他有一種預感,要是天使不見了,黑暗就會再次將他吞吃,這次,他再也逃不了了,逃不了了!

  「我不是天使。」石翊翎微笑否認。有看過戴眼鏡、近視八百度、長相平凡的天使嗎?

  「天使。」關泓儒仍是堅持己見。

  「我不是──」她搖頭否認,但關承羿插嘴打斷她的話。

  「儒兒,她是媽咪。」

  關泓儒的注意力分了些到他身上,他臉上的笑容讓關泓儒備感溫馨。啊,又是一個天使,有兩個天使在呢!

  「天使。」他對關承羿也這樣叫。

  關承羿沒有石翊翎的彆扭,只是笑道:「我是爹地,在別人面前不可以叫爹地天使喔,不然爹地就要回天上去了。」

  關泓儒聞言,馬上不疑有他的改口,「爹地。」

  「乖。」他眉開眼笑的摸摸兒子的頭,指指石翊翎,「她是媽咪。」

  「媽咪。」關泓儒會意的叫。

  石翊翎只得露出一個不像笑的笑回應,退開身子讓醫生來檢查。

  一見「天使」爹地和媽咪都放開自己,關泓儒害怕的叫著:「爹地,媽咪!」

  「儒兒乖,讓醫生幫你看看,爹地和媽咪就在旁邊。」關承羿哄著,並和石翊翎站在他看得到的範圍內,關泓儒這才安靜下來讓醫生檢查。

  「他為什麼會指著我叫天使?」石翊翎自認連天使的衣角都沾不上,這小孩竟然如此叫她。

  「因為小翎就是天使呀!」關承羿輕掬起她的發,再任髮絲從他手中滑落。

  「少在那邊給我要嘴皮子。」她回頭瞪眼笑容依舊的關承羿。

  「小孩子擁有比大人還敏銳的直覺,往往一眼即可辨認出人的好壞。」關承羿意有所指的說。

  「若照你這麼說,那社會上層出不窮的綁架撕票案是怎麼來的?」石翊翎尖銳的反擊。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將了她一軍。

  石翊翎不再說話,只是雙手環胸,望著正在接受醫生檢查的關泓儒發呆。

  關承羿的手未經允許的搭住她的肩,石翊翎渾身一震,再看見關泓儒直望著他們的無依眼神,只得忍下想揮開他的手的念頭,朝關泓儒展露微笑。

  關承羿視線不是落在關泓儒臉上,而是石翊翎臉上。

  「關先生,借一步說話。」醫生在做過一連串的檢查之後對關承羿如此說道。

  關承羿點點頭,「小翎,你在這兒陪儒兒,要是我們兩個都不在,他會不安的。」

  石翊翎明白地點點頭,望著關承羿離去的背影,心頭竟像破了個洞……

  別胡思亂想了!真是的!石翊翎搖搖頭,想將自己一時的綺思甩出腦袋。

  「媽咪?」關泓儒語音微顫的喚著。

  「我在。」石翊翎馬上重振精神,來到病床邊握住他的手。

  「媽咪,我好痛喔!我一直作噩夢,一直被壞人追,都沒人來救我……」他以孩童特有的嗓音訴說道,強忍著痛楚,小心翼翼的不讓淚奪眶而出,甚至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天使媽咪和爹地就會回天上去不理他了。

  「那是作夢,是假的,不用害怕。」石翊翎柔聲勸慰。

  「媽咪,以後我作噩夢,你會來救我嗎?」關泓儒如履薄冰地問。

  老天!他是完全的信任自己!石翊翎瞪著他不知怎麼回答,她開始懷疑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假如在半年後關承羿完成領養手續,而她必須離開,那她是否不該跟關泓儒太親近,以免他接受不了「媽咪」離開的「事實」?

  想放開的手因緊握著她的小手不住的發抖而重新握住。石翊翎說出違心之論,「是的,以後儒兒作噩夢,只要大叫媽咪和爹地,我們就會立即出現在你面前,幫你打退壞人。」

  她另一隻手輕拭去關泓儒眼底的淚珠,滿心疼惜的微笑著。

  「儒兒累不累?要不要把眼睛閉上睡覺?」

  「睡覺醒來媽咪還會在嗎?」

  「小傻瓜,媽咪當然還會在。」石翊翎許下承諾。

  關泓儒這才露出笑容,任著疼痛及疲累帶他進入夢鄉。這次他再也不怕夢中的壞人了,因為有「天使」媽咪陪他。

  「他睡了?」關承羿在關泓儒睡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進病房。

  「嗯,有一會兒了。」石翊翎忍不住歎口氣。

  「為什麼歎氣?」坐在床沿,他大手撩著關泓儒的頭髮,微笑地看著他不再恐懼的小臉。

  「我們只做半年的夫妻,半年後我們必須離婚,但是儒兒怎麼辦?那時會不會給他帶來更大的傷害?」石翊翎望著關承羿,說出這個假扮夫妻計畫的最大缺失。

  而且時間一到,她是否真能灑脫的離開?

  不只是石翊翎,連關承羿都很想知道石翊翎會不會這麼捨得。

  「小翎,順其自然吧!我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他話有深意的回答,深黝瞳眸柔和地凝視她。

  石翊翎無法別開視線,就這樣讓他望進她毫無防備的心中。

  「我知道了,順其自然。」她強硬的轉開臉,不願洩漏內心的情感。

  關承羿微乎其微地歎口氣,不再說什麼。

  反正時間多得是,她不可能一直用這種方法逃開的。

  ※      ※      ※

  「關承羿!」石翊翎洗完澡進房間一看,馬上衝出來,火氣沖天的大叫。

  「怎麼了?」關承羿自報紙上檯首,只見穿著白色T恤、黑色運動褲、頭上纏著浴巾、一臉冰霜的她死瞪著自己,忍俊不住地揚眉問道。

  「你笑什麼?」石翊翎的臉色因關承羿唇邊的笑意而更加陰暗。「我問你,為什麼你的東西全跑到我那兒去了?」

  「我的東西?」他故作不解。

  「少給我裝傻,你的東西應該是在另一個房間的。」不吃這一套的她早就看清了關承羿溫文儒雅的外表下藏著的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奸詐。

  她從來沒允許過關承羿可以睡她的房間,可是現在他的東西竟然全數跑到她的房間去!

  「那間房是儒兒的。」關承羿將報紙摺好,含笑回道。

  「什麼?!」石翊翎沒聽清楚。

  「那間是給儒兒睡的,再過兩天他就要回來住了,當然得先為他佈置好一個溫暖的小窩呀!」他耐心的解釋著。

  「那跟你的東西全擺在我房間有什麼關係?」石翊翎看不出其中的關連。

  「儒兒一回來,我當然是跟你睡同一間房。對他而言,我們是他的新爸媽,爸媽兩人分房睡不是很奇怪嗎?」看著石翊翎的臉色由冷漠到憤怒到懊惱,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石翊翎啞口無言,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栽在關承羿不慍不火的話語之中,每次她只要怒氣沖沖的跑來跟他理論,到最後吃虧的一定是她。她也想過來個相應不理,可他就是有辦法做些事激怒她。

  「你可以睡客廳。」她語透寒氣的說。

  「我也想過。」關承羿煞有分享的點頭。

  太好了!石翊翎微露喜色,但語氣仍舊冷淡,「那就去把你自己的東西搬出我的房間。」

  「可是……」他沉吟了下,「萬一儒兒發現我們不是真的夫妻怎麼辦?」

  關泓儒年紀小小卻相當聰穎,要他看出之中的關連並不難。以往他的聰穎深埋在暴力的陰影之下,幸好他現在有一個新的開始。

  石翊翎又再一次緘口了。這可惡的關承羿,話不會一次說完嗎?害她白高興一場。

  「小翎,我在等你的回答呢!」關承羿柔和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石翊翎由雲端墜回地面。「好吧!不過你只能睡地板,房間的擺設一樣也不許變動。」

  關承羿但笑不語,反正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你笑什麼?」她居高臨下的斜睨著兀自笑得開心的關承羿。

  「沒什麼。」站起身低頭凝望著石翊翎的眸子,他含笑的眼神未曾因她冰冷的容顏稍改,反倒是石翊翎被他盯得別過臉,低頭扭扭脖子,「沒事長這麼高做什麼?」

  她丟下這句評論,轉身回房。

  關承羿看著她的背影,眸底飄過一陣不明的心緒。

  「小翎。」他喚住她。

  石翊翎的腳步在房門前頓住,轉頭看他,「還有什麼事?」

  「你覺得很辛苦嗎?」他沒頭沒尾的問。

  不明白關承羿的話意,她皺眉,「你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覺得我們的約定造成你的困擾嗎?」

  石翊翎呆了下,沒想到關承羿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因為你每次都一副恨不得把我趕出去的模樣,我在想,或許是我太一相情願了。」關承羿雖然在笑,可石翊翎看得出他的笑不是發自真心的。

  她還是直望著他吐不出一句話,他怎麼突然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小翎?」關承羿喚著一臉呆滯的石翊翎。

  她這才清醒,沉下臉色,「有時間煩惱這個,倒不如去幫我煮頓消夜。」

  「你餓了?」他微感訝異地提高語調。

  石翊翎狠狠地瞪他一眼,「我就不能有肚子餓的時候嗎?」

  「當然可以。」關承羿暗笑。

  石翊翎又惡瞪他一眼才回房。

  哼!要不是這傢伙把她儲存的兩箱泡麵丟掉,不讓她重新補充,又強迫她吃他煮的東西,一天三大餐外加消夜點心,害她都吃習慣了,她才不會要他幫忙呢!

  吃泡麵也沒什麼不好,過去兩年她不都是這樣過的?可這可惡的男人就這麼直截了當的要她改,他憑什麼要求她?雖然他的手藝比她好大多,她也不會輕易「妥協」。只是……吃了他煮的東西,要她再回去吃泡麵,好像有點困難。

  關承羿直到「砰」的一聲傳來,才露出奸計得逞卻隱含放鬆意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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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23:33:2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媽咪,我們要回去了嗎?」清醒後在醫院住了一個月,關泓儒已經待得很不耐煩。石翊翎牽著他的手走出醫院時,他期盼的問。

  「嗯。」愉悅地望著關泓儒純真不殘留陰影的笑臉,她衷心希望他能永遠快樂。「爹地去開車,我們在這兒等一下好不好?」

  「好。」關泓儒乖巧地點頭,和石翊翎在醫院外頭的人行道等著關承羿。

  「媽咪,小儒發生車禍以前是乖小孩嗎?」關泓儒突然問。

  雖然關泓儒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但說話及其他能力並未喪失。因此為了讓他完全脫離那段慘澹的生活,他們告訴關泓儒他是因為發生車禍才被送來醫院的。

  「唔,儒兒想呢?」石翊翎順手理著他的頭髮。

  關泓儒很認真的想了想,「小儒不知道啦!媽咪你在為難人家。」

  為難?年僅五歲的小孩會懂得「為難」兩字的意思?石翊翎的驚訝只有一下子。現在的小孩子早熟得讓人難以置信。

  「好,媽咪說。儒兒車禍以前是一個很乖、很乖的小孩,是媽咪和爹地的寶貝。」石翊翎這輩子只怕沒這麼和善過。

  關泓儒得到答案,開心地笑了,「小儒是乖小孩。」

  此時,一聲如雷的大吼傳來,「大毛!」跟著,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子朝他們走來,五官因憤怒而扭曲的模樣令人望之卻步。

  石翊翎在男子快要捉到關泓儒時將他拉到身後護著。「你是誰?」

  乍見男子之時,關泓儒心頭沒來由的浮起恐懼感,他害怕的捉著石翊翎的衣角,只露出一雙大眼望著男子。

  「我是誰?」男子面孔猙獰,泛著酒氣的身軀在在說明他的神智不是很清醒。「我是大毛的老子,你又是哪根蔥,竟敢捉著我的大毛不放?」

  原來……這個男人就是李京──儒兒的親生父親,那個把儒兒打得半死的男人。當初相見時,是在黑暗的小巷中,因此她不記得他的面孔是很正常的。石翊翎卸下在面對關泓儒時的柔善容顏,換上平日的冷酷,她微瞇起眼,「你認錯人了,他不是大毛,他是我的兒子。」

  對……他是媽咪的孩子,不是大毛!關泓儒在心底附和,這個人很可怕,是壞人,不是像「天使」爹地和媽咪那樣的好人。

  「少來,你這女人,用什麼方法拐了我兒子?把大毛還給我!」大毛可是他重要的發洩工具,沒有大毛,他找誰發脾氣去?一個月,他找了一個月,終於讓他找到這個拖油瓶,累積的火氣也同時爆發出來,看他不好好教訓這不孝子,他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還有這個女人,也該好好教訓!

  「我說了他不是大毛,他叫關泓儒,是我兒子!」石翊翎不會讓關泓儒再次回到他親生父親身邊的,那樣下一次他待的地方可能不是醫院,而是殯儀館。「讓開。」

  李京的酒意因石翊翎冷硬至極的語氣而消褪一大半,但隨即讓憤怒佔據他的心思。「大毛,跟我回去!」

  說完,他伸手想拉躲在石翊翎身後的關泓儒,關泓儒怕得一直往她身後縮。

  石翊翎揮開李京的手,強壓下內心不斷冒出的懼怕。眼前的李京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暴虐的氣息,令她不由自主的退卻。「我叫你讓開,不然我要叫人了!」

  「媽的!你是誰?敢這樣對老子說話,今天我就要給你一個教訓!」

  眼看他的拳頭就要落下,關泓儒突然跑到石翊翎面前想替她挨拳,一邊驚恐的大叫:「不要打我媽咪!」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天使」媽咪受到傷害。

  「儒兒讓開!」石翊翎彎下身子抱住關泓儒,不想讓他受到傷害。

  「你在對我老婆和兒子做什麼?」關承羿適時出現阻止李京的暴行。

  李京見到比自己還高上半顆頭的關承羿,及他臉上散發的冷峻威嚴,意識到自己的弱勢,連忙掙開他的手,乘機逃走。

  給我記住!我一定會報仇的!沒人在惹到他之後還健全的活著的……李京恨恨地宣告。那個可惡的男人,還有那個發育不全的女人,給我記住!

  「爹地!」關泓儒嚇軟了腿,跌進關承羿張開的臂彎中。

  石翊翎臉色慘白的勉強站著,她痛恨自己的軟弱,為自己的弱勢感到懊惱,當面臨惡勢力時,竟無力與之對抗。

  關承羿牽著關泓儒,另一隻手則拉石翊翎入懷,感受她在懷裡的真實感。剛剛她護衛關泓儒的動作令他既讚賞又心悸不已,向來從容不迫的他竟感呼吸困難。

  「沒事了。」他將臉埋進她發間安撫著,雖然沒說出口,但他知道她所受的驚嚇和關泓儒不相上下。

  石翊翎合上眼,允許自己放鬆片刻。原來被人呵護的感覺並不壞,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嚇壞了,此刻她需要有人支持。女人是弱者,而她生平首次感受到這句話的真實性,為何同樣身為男人,關承羿是溫柔體帖的,可李京卻完全相反?

  原本在一旁駐足觀望不敢上前阻止的群眾見狀,紛紛鬆口氣,作鳥獸散。

  「我們先回家吧!」關承羿帶著驚魂未定的母子兩上車。

  「媽咪抱。」關泓儒朝石翊翎伸出雙臂。

  石翊翎依言抱住他,合上眼想鎮定自己,發現適才的恐怖仍留在心中,不禁急促地呼吸起來。

  「媽咪?」關泓儒察覺到石翊翎的異狀,關切地喚著。

  正在開車的關承羿突然伸手大力握住她發抖的手。

  石翊翎震驚地看向他,注意著路況的他趁空轉頭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不知怎麼的,石翊翎覺得自己的心情平靜了下來,她回握一下他的手即放開,對懷裡的關泓儒笑道:「媽咪沒事,儒兒呢?儒兒怕不怕?」

  「不怕,我要保護媽咪不讓壞人來害你!」關泓儒的童言童語惹得石翊翎發笑。「我長大以後要娶媽咪做我的老婆。」

  此話一出,不只石翊翎,連關承羿都呆了呆,但後者反應靈敏的說:「儒兒,媽咪已經有爹地了,你長大以後要跟別的女人結婚,不是跟媽咪。」

  「為什麼媽咪已經有了爹地?」他嘟起小嘴,不依的問。

  「因為媽咪跟爹地結婚了以後,才有儒兒你呀!所以儒兒是媽咪的兒子,也是爹地的兒子,而媽咪是爹地的老婆,不能再當你的老婆了。」

  關泓儒似懂非懂的看看關承羿再看看石翊翎,突然學大人一攤手,「既然如此,我也只有放棄,但要是爹地惹媽咪哭的話,我就會要回媽咪,不把媽咪讓給你喔!」

  他對著「情敵」爹地如此說道。

  關承羿啼笑皆非的頷首,插不上話的石翊翎則哭笑不得的看著這齣「三角關係」落幕。

  「儒兒你呀……」她笑著搖頭,彈了下關泓儒留有淺淺淤青的額頭。「真是人小鬼大。」

  「我才不叫人小鬼大,我叫關泓儒。」他有「志節」的糾正。

  石翊翎和關承羿兩人相視一笑,默契盡在不言中。「是是是,媽咪錯了,你叫關泓儒,不叫人小鬼大。」

  「嗯,這才是好媽咪。」關泓儒像八八章魚一般的死抱著石翊翎,靠著她軟軟的身子,累得頻打呵欠,最後撐不住地沉入夢鄉。

  「儒兒似乎特別愛睡覺。」尤其是黏著石翊翎睡,看得關承羿都恨不得自己變成關泓儒。

  「是啊!」石翊翎慈愛地拍著他的背。

  關承羿望著這一幅母子親愛圖,不自覺地微笑,但後照鏡中顯示出的車影讓他的笑容逸去。

  那輛黑色的轎車已經跟了他們好一段時間。

  關承羿開始不著痕跡的繞路。

  石翊翎微攏起眉,車窗外的路線顯示關承羿並未直接回家。「你在繞遠路?」

  「嗯。後頭有輛車跟著我們,別往後看。」關承羿及時制止聽到有人跟蹤便想往後看的石翊翎。

  「會不會是剛剛那個人?」她倒吸口氣,張自鎮定的問。

  「不知道,但有可能。」關承羿費了一番工夫才將那輛車甩掉,回到石翊翎的公寓。

  「下車吧!」他將引擎熄火,笑道。

  石翊翎回頭看著停車場的入口,沒看見可疑車輛,這才放心的抱著沉睡中的關泓儒下車。

  「我來。」他抱過關泓儒,朝石翊翎伸手。

  石翊翎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將手放在他的手中,和他一同進電梯。

  「剛剛你及時趕到,我很感激你。」她期期艾艾地說著不擅長的感謝詞。

  「那是我應該做的。」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兒,他還是男人嗎?這話關承羿可不會當著石翊翎的面說出來。

  「但我還是很謝謝你,你想要什麼謝禮?」她不喜歡欠人人情。

  「一個吻如何?」關承羿話一出口,只見石翊翎蒼白的臉頰染上一抹紅暈。

  他動不動抱她、親她還不夠嗎?石翊翎想著,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開玩笑的。」望著石翊翎難得一見的為難神色,他改口,「我想你煮一杯咖啡給我,可以嗎?」

  石翊翎疑惑萬分的望著他,怎麼他知道她會煮咖啡?

  看出她無言的疑惑,關承羿笑道:「別忘了現在掌廚的人是誰,廚房裡那一組一塵不染的煮咖啡用具,足以說明一切。」

  也對。石翊翎暗笑自己的多心。「我一向只煮給自己喝。」

  關承羿並不意外這樣的拒絕話語自石翊翎口中吐出,本來他就沒抱太大的希望,但她的下文卻讓他心花怒放。

  「但是,我想,我可以破例一次。」說出這話時,她完全沒有勉強的感覺,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放棄這多年來的堅持,但她並不後悔。

  關承羿沉靜而溫柔地注視她好一會兒才開口,「小翎,我不想你勉強自己。」

  石翊翎聞言,聚攏眉尖,甩開他一直握著自己的手,賭氣的雙手環胸,別過臉去,「不要就算了!」

  聽出她話裡賭氣的成分大,他柔柔一笑,「我當然很樂意,只是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煮咖啡給我喝,而不是不甘不願的。」

  「放心,我說會煮就會煮,沒什麼不甘不願的。」要是有絲毫的勉強,她才不會答應。

  關承羿的神色更形水柔,唇邊的笑容更加真實。他的手環上石翊翎的腰,並在她轉頭過來要他放開時封住她的唇,品嚐她柔軟唇瓣的芬香,深入探索她的所有……

  ※      ※      ※

  深夜一點,電話鈴聲響起,仍無睡意的關承羿順手接起。「喂?」

  對方顯然愣了一下,「請問石翊翎在嗎?」

  他看了一眼正在廚房忙著為他準備「謝禮」的石翊翎,「請等一下。」然後將無線電話的話筒拿到廚房。「小翎,電話。」

  「來了。」石翊翎接過話筒,「喂,我是。」

  「小翎,剛剛那個男人是誰呀?」蔣冰彤甜柔似糖、不懷好意的嗓音自話筒的另一端傳來。

  「只是朋友。」石翊翎淡漠的說,可心卻漏跳了好幾拍。她「結婚」、有了個五歲大的孩子的事可沒讓任何一人知道。

  「男性朋友?」蔣冰彤可訝異了,石翊翎男性友人就像她的女性友人一般稀少。

  「找我有什麼事?」瞪眼在廚房外頭探頭探腦的關承羿,她以著平常的語調說話。

  「我告訴你,唐皚鈞吻了千津美,千津美竟然躲了他好一陣子。」蔣冰彤笑道,當她得到唐皚鈞親口承認的事實後,便迫不及待的打電話給石翊翎。

  「你不是救火隊嗎?什麼時候變成狗仔隊了?」她漠然的口吻中滲入了一絲笑意。

  「什麼嘛!放心,我可是有萬全準備的,我、小丁和唐皚鈞的父母已經計畫好下一步了。」蔣冰彤信心十足的說。

  石翊翎潑她冷水,「希望你不要火上加油。」

  「不要扯我後腿嘛!我可是被賦予重任的耶!」蔣冰彤為自己抱屈。

  「GOOD LUCK!」石翊翎不冷不熱的祝福。

  「小翎,」她突然語氣一變,正色喚道,「有那麼一天,你願意告訴我和小琤三年前你轉變的原因嗎?」

  石翊翎沉默了,她思考良久才回道:「再說吧!我相信這樣的我你們都很習慣了,何必再追究原因呢?」

  「也對。」蔣冰彤歎道,「只要你開心、快樂就好。你……現在還好嗎?」

  雖然她們兩人都住台北,但碰面的機會仍然不多,平常忙得連電話都沒時間打。

  「很好。」其實石翊翎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好」。

  「那就好。」蔣冰彤恢復她傻大姐的性格,「我告訴你,我們這次的計畫一定會成功的,到時候再打電話跟你報告。」

  「好。」石翊翎為自己有這麼兩個好友感到慶幸,雖然她一直沒告訴她們自己轉變的真正原因,可她們仍是全心地對待她,拿她當好友。「你和他,也還好嗎?」

  她問的是蔣冰彤和自大學交往至今的男友的近況。

  「還不就是老樣子。」蔣冰彤的語氣有些僵硬,石翊翎聽得出來,卻不再追問。

  若是以前的她,或許會窮追不捨,但是現在……她沒有多餘的力氣,何況問了,蔣冰彤也不一定會說,若是她願意傾訴,她會自動說明。

  「GOODLUCK!」這回石翊翎的祝福多了真心。

  「拜了!」蔣冰彤連忙收線,以免被石翊翎套出些什麼來。

  無言地望眼傳來「嘟嘟嘟……」聲音的話筒,擱下它,她將已煮好的咖啡倒入一組咖啡杯中。

  「好了?」等在客廳的關承羿早聞到香味四溢的咖啡香,迫不及待地衝進廚房欲先飲為快。

  「嗯。」看著他期待的面孔,石翊翎突然有種緊張感,而這股緊張隨著他愈靠愈近而愈升愈高,她清清喉嚨,「先說好,要是你喝完了覺得哪兒不舒服,我可是不負責任的。」

  關承羿端詳石翊翎看似冰冷的容顏,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語地執起咖啡杯,先聞聞咖啡的香味,再輕輕淺嘗,唇邊的笑意未改。

  石翊翎發現自己很想問他咖啡的味道如何,她及時壓下這股意念,可眸子卻緊隨著他的動作而動。

  關承羿抬眼正好「逮」到她的注視,漾著月般柔和光量的黑眸微盈笑意,低吟般地道出看法:「極品啊,極品。」

  心頭壓抑的緊繃被關承羿三言兩語化解,她否認關承羿對自己的影響力,冷笑道:「那你最好將整壺都喝完。」

  表面上看來她是在刁難,實際上……

  關承羿唇邊的微笑化成更明顯的弧度,他擱下咖啡杯,來到石翊翎面前。石翊翎因他身高所佔的優勢而想逃開,可她的腳卻如同生根般動也不動。

  「小翎。」他的指尖輕拂過她的頰兒。

  「做什麼?」她充滿敵意的撥開他肆虐的手。

  「心裡想什麼最好坦白的說,這樣才不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關承羿專注地睇著她,不讓她有機會閃避。

  「我向來有話直說。」她直視關承羿的眼眸冷得教人心寒,可關承羿卻只回她一個包容、甚至是寵溺的微笑。

  「那就好,只要你問心無愧便行。」他沒再勸說下去。

  不知為何,石翊翎的情緒被一抹失望所佔據,她張口欲言,但終究是沒有說出。

  「你這身好手藝是怎麼得來的?」關承羿狀似不經意的問。

  石翊翎身子一僵,臉上的表情霎時定格,她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問題。

  「『磨』出來的。」她輕喟,若可以,她寧願不要這身好手藝。

  關承羿心一擰,因石翊翎眼中那一閃而逝的脆弱。

  「我是個好聽眾,你但說無妨。」關承羿發現她心中瞬間築起了冰冷的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半年後便毫無瓜葛,不必擔心我會將你的秘密洩漏。何況有這麼個現成的人聽你說話,別錯失良機。」

  石翊翎推推鏡架,倔強的說:「我沒什麼好說的。」

  「是嗎?」他出其不意的取下她的眼鏡。

  「關承羿,你做什麼!」沒有眼鏡,眼前所有的景物便似浸水般暈開,怎麼看也看不清。她想搶回眼鏡,無奈先天上的差距使得她一頭栽進關承羿的懷裡,被他緊緊的抱住。

  「讓你變得誠實而已。」關承羿那副沒什麼大不了的口吻讓石翊翎胸臆間脹滿怒火。

  「該死的!把眼鏡還我,沒有眼鏡我什麼都看不到!」

  「那正好,你現在只能依靠我。學習信任別人是一門重要的課程。」他變本加厲的騰空抱起她,讓她著不了地。

  「我不想學!」石翊翎辛苦的掙扎著,卻因關承羿抱起她的緣故,只能環住他的脖子以求平衡,迷濛的視界裡只有關承羿的影像最清楚。

  「相信我。」他的唇近在呎尺,眸裡有著嚴肅的認真。

  「我不想相信你!」石翊翎怒氣奔騰的吼。

  「是嗎?」他沉聲問。

  石翊翎因他倏然轉變的語氣而怔忡,在他專注的凝視中看到亟欲逃開的自己,她的胸口緊縮、喉嚨乾澀、眼眶發熱。

  「為……什麼?」她好困難、好困難才吐出這三個字。

  關承羿沒有回答。還不是時候,還不是吐實的時候。

  「人要懂得誠實地面對自己,若是連自己也欺騙,那就太可悲了。」他輕柔的吐訴如風般吹過耳畔,喚醒了石翊翎心底深處最柔軟的一片地。

  她不明白關承羿知道些什麼,但她確實如他所言,一直在自欺欺人。為什麼才一個月,他就完全看透了她?為什麼他要逼她去面對她一直不願意回想的事呢?

  「我沒有欺騙自己,我這樣就……就很好了……」她在內心交戰著,不願正視心中那個柔弱的自己。

  「是嗎?」關承羿質疑,俊眸有著難以言喻的心疼。

  「你懂什麼?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做回我自己嗎?我沒有!沒有欺騙自己!」老羞成怒的她聲嘶力竭的吼著,「關你什麼事?你什麼都不知道!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時間才撐過來!不知道我根本不敢再對人敞開心胸,我根本不信任人類,人類沒有一個值得信賴的!」

  關承羿只是緊擁著她,等待她掙破自己設下的牢籠。

  「我的母親……在我大二那年去世……」石翊翎蚊蚋般的呢喃自一陣沉寂後傳出,「那時候開始,我便下定決心不再為任何人而活,不再為任何人掩飾內心的情緒。我不想再裝扮成別人眼中的好孩子,不論內心起伏多麼劇烈,臉上永遠只能掛著溫順、開朗的笑容,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依偎在關承羿懷中,她不自覺地道出往事。

  「我母親……我母親是國內某個企業家的情婦……她的地位被所有人瞧不起……所以……所以……為了她,我必須當個乖小孩,一點差錯都不能出。我……我討厭自己,也討厭我父親,恨他為什麼不能給我們母女兩一個名分?我一直不敢讓小琤和小彤知道我母親是別人的情婦,我很自卑……」石翊翎短促的喘著氣,她眨眨眼睛,不想為這種事掉淚。「就這樣,就這樣了。」

  「小翎,」關承羿強迫她看向他,滿懷憐意地微笑著,「我不會因為你母親是情婦就看輕你。同樣的,我相信你的好友也是。」

  「謝謝。」石翊翎衷心道謝,「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嗎?」

  「不行。」關承羿拒絕她的要求。

  「為什麼?」她開始掙扎,她都說了,他還想怎麼樣?

  這些話,她連小琤、小彤都沒說,卻對他這陌生的丈夫吐實,他還不滿足?

  「還有吧?」他要她全數說出,脫雖以往的陰影,就他所查到的不止如此。

  「沒有了。」石翊翎直覺的否認。

  「是嗎?」他不容許她虛與委蛇。

  「沒有。」不想再說下去,因為她已經沒再想過這些事,沒必要想起的事她是不會刻意去記的。

  關承羿空出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就是一吻,「是嗎?」

  大有再不吐實就繼續吻下去的意思。

  石翊翎氣紅了雙頰,「接下來的事沒什麼好說的。」

  「是嗎?」他氣定神問的再次抬高她小巧圓潤的下巴。

  「別……我說。」算她怕了關承羿,打從認識他開始,她就注定栽在他手裡,永無翻身的機會。

  「我等著。」關承羿終於放開她,拉著她到餐桌坐下,為她倒了杯仍保溫著的咖啡。

  他相信她會需要的。

  石翊翎雙手捧著咖啡杯,感受咖啡透過杯子傳至手心的熱度。「母親的喪禮,父親並沒有來參加,反倒是他的原配夫人和兒子、女兒們來了。我想,我應該感謝他們為喪禮『增色』不少。至今我都還記得他們惡毒的表情和譏誚的言語,我從來不知道人可以讓我這麼痛恨、這麼厭惡。但我更恨的是我父親,他竟然不出席母親的喪禮,以往的甜言蜜語都是謊言,我母親卻深信不已,為他賠上自己的感情、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一切。愛情是虛幻的,人是不可靠的,我這麼告訴自己。」

  她輕啜口黑咖啡,虛幻的微笑著,「沒多久,我的男朋友露出狐狸尾巴,更加讓我深信愛情的虛假,以及人性的不可信任,我決定再也不讓這些事情影響我,再也不為任何人而活……」

  事不關己的講究之後,她沒再開口,面無表情的她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關承羿保持靜默,等待她再次吐露心事。

  「為什麼?」石翊翎平復了自己事過四年依舊激動的心情問道。

  關承羿沉思良久才緩緩說道:「我希望你能坦率的面對這些事情,走出陰霾,真誠的面對自己。也希望你能脫離這些傷害,就像……你和你前任男友分手時那樣灑脫。」他仔細地挑撿字句。

  石翊翎默然,他的眼睛像一面鏡子,誠實的映照出她……她不喜歡他的眼睛,因為知道他是一個坦誠面對自己的人,不會編織謊言連自己也欺騙。而她不是,她是一個不坦白的人,看到他,讓她……讓她……

  「小翎?」關承羿端詳石翊翎陰晴不定的表情,驚見她眼底浮現淚光。「小翎!」

  沒有時間讓他詢問清楚,電話鈴聲再次響起,石翊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話筒。「喂。」

  那端傳來一串男聲。

  石翊翎聞言,怪異的看了關承羿一眼,走到客廳去,清清喉嚨回道:「我是……說吧……是嗎?我明白了……我會去一趟……就這樣,再見。」

  她刻意壓低聲音和詭異的舉止令關承羿覺得相當疑惑。

  「是誰?」他把玩著手中的眼鏡。

  「朋友。」石翊翎簡短的回答,一口飲盡杯中的黑咖啡。

  失去了時機,讓她再一次隱藏起自己……關承羿相當清楚她下意識的排拒行為。

  「這樣喝,小心胃穿孔。」阻止石翊翎再倒第二杯,他溫柔地勸說。

  石翊翎執杯的手一顫,力持穩定的說:「放心,我都是這樣喝的。」

  他在關心她?石翊翎自問,但她立刻否認。他為什麼對自己付出關心?他和自己非親非故,唯一的連繫只有關泓儒。

  不知怎地,這樣的想法令她覺得鼻酸。

  「難怪這麼瘦。」關承羿拿過她的杯子,二話不說就將裡頭的咖啡全部喝光,看得石翊翎雙頰不由自主的燥熱起來。「好了,夜深了,該睡了。」他拉著石翊翎就往房裡去。

  「等……等等。」石翊翎一愣,想到今天就得『正式』和他同睡一房,不禁有些慌張。

  「嗯?」關承羿回頭給她一個燦若陽光的笑容。

  石翊翎看呆了,還來不及反應,人就讓他拉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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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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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1 23:3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睡吧!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石翊翎先行盥洗後躺在床上,關承羿則替她蓋好被子,笑望著她防備的眼眸。「還是……」他故意頓了下,「你很期待我對你『怎麼樣』?」

  「才沒有呢!你給我安分的睡地板,不准越界!」石翊翎心慌的大叫,拉起被子蓋住頭,不看關承羿。

  他的神情在她蓋上被子的一瞬間有所改變。石翊翎捉住了,她訝然地拉下被子盯著他。

  關承羿一見石翊翎訝異的注視,連忙伸手遮住眼睛,不讓眼睛再次洩漏他的心緒。

  「關承羿……」是她看錯了嗎?關承羿的眼神,那一剎那閒似乎閃耀著難過……

  「沒事。」關承羿不斷告訴自己,還不是時候,因為石翊翎重視他的程度還不及他對她的重視,這樣的感情只會偏斜,不會美滿。

  但是他要等到什麼時候,她才會明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紫臣輕易地看出他的真心,可他真正掏心的對象卻毫無自覺……

  「你沒事嗎?」石翊翎身隨意動的伸手拉下關承羿遮眼的手,擔憂的望著他。

  「是的。」愛憐的摟她入懷,他忍著心中的衝動。「不好受的應該是你吧?被我逼著說出往事。」

  石翊翎眸裡流露著莫名的心緒,她合上眼,搖搖頭。

  在他懷裡,她覺得很安心,可以不必告訴自己要堅強,可以卸下偽裝,可以放縱。但是她知道這只是假象,而她不願意耽溺在這樣的虛幻之中,她得自己一個人冷靜冷靜。

  「小翎?」關承羿沒聽見她的回應。

  「如果對我有愧疚感的話就讓我抱一下,當個不會說話的抱枕吧!」石翊翎現在不想說話,也不想武裝自己,只想讓自己沉溺,一下就好……

  抱枕?虧她說得出口。關承羿苦笑,但她的態度讓他心頭的焦急在瞬間褪去。罷了,抱枕就抱枕,總比先前她連個眼神都不願給來得好。

  察覺到懷中人兒的呼吸逐漸視律,他拿開緊抱著自己的手臂,讓她躺好,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晚安。」

  ※      ※      ※

  凝視著關承羿的睡臉,石翊翎一時間竟然看呆了。沒想到關承羿睡著的樣子這麼的動人。她仔細地望著他,一點小變化也不放過,想要將他牢牢的記在腦海中。

  呼嘯著吹進房裡的風提醒石翊翎時間到了。她甩甩頭,用力合上眼再睜開,躡手躡腳的提著一大早起來整理的行李走出房間。

  「媽咪?」就在她打開大門,身子已經有一半是在屋外時,另一個房間的門打開了,關泓儒小小的身子出現,他揉著眼睛,睡意濃重的喚著。

  「噓!」石翊翎趕忙衝到他身邊,帶他進房,「儒兒乖,再睡一會兒喔。」

  「媽咪,你要去哪裡?」關泓儒不是沒看到她手上的行李。

  「媽咪要出去一下,幾天以後就回來了。」石翊翎帶他上床,替他蓋好被子。

  「喔。」關泓儒的意識很快地被瞌睡蟲佔據,「那媽咪,你要快點回來喔!」

  「好。」石翊翎不捨的摸摸他的發。對不起,媽咪自己也不知道會在小琤那兒待多久,但是媽咪需要時間,媽咪不想對你爹地存有幻想。

  等媽咪恢復「正常」之後,媽咪就會回來了。

  擔心關泓儒或是關承羿清醒過來,她火速的出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同一時間,石翊翎房間的窗口,一道修長的身影投射出眷戀的眸光在她離去的背影上。

  ※      ※      ※

  新竹科學園區

  關上小棧的門,留下那對有情人,蔣冰彤和石翊翎一同在街上漫步。

  「真難得你竟然會答應唐皚鈞前來幫忙。」蔣冰彤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比起已成定局的那一對,蔣冰彤更加好奇是什麼原因驅使石翊翎前來新竹,尤其是她竟然肯展示煮咖啡的技巧。

  「我說過了,我也是棧內的股東之一不是嗎?」石翊翎仰望天空,蔚藍的天際不留一絲殘雲,像潭深水,直教人想跳下去。

  「以前都不見你有那樣的自覺。」蔣冰彤咕噥著。她感覺得出石翊翎有煩惱,以前……不,自她和何亦倫分手後,已經很少有這樣鮮明的情緒轉變,至少沒有明顯到可以讓旁人感應到。

  石翊翎微揚唇角,視線仍是膠著在那片天空上。

  「小彤,記得你問過我準備好了沒嗎?」

  「當然記得。」蔣冰彤盯著石翊翎,莫非她已經準備好要說了?太快了,她也不過是昨天才問。

  石翊翎無言地停下腳步,低頭看著紅磚道。「我很煩惱,不知道該怎麼舒解。」

  「怎麼了?」蔣冰彤不太懂,她的神經沒有石翊翎那麼的纖細,石翊翎要是不講明,她很難理解。

  「他要我真實的面對自己,可是我無法做到。只有自欺欺人,我才會覺得好過一點。有時候我很希望能像你和小琤一樣,如果可以,我就不會這麼煩惱了。」她發現自己才離開台北半天就犯了相思病,想念著家裡那一大一小。

  他?蔣冰彤傾聽著石翊翎自語般的話,打量她良久,一把拉住石翊翎往回走。「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可是小琤和唐皚鈞應該──」

  「放心,兩個小時還不夠他們親熱嗎?況且小琤要是知道你有煩惱,一定會很高興的。」

  啊?是嗎?石翊翎從來不知道兩位好友知道她有煩惱會這麼開心。不過看蔣冰彤歡欣的模樣,也就由她去吧!

  「對了,你知道唐皚鈞竟然是四方集團四位領導人之一嗎?」蔣冰彤突然想到這個八卦消息,這是她從前去爭取廣告合作的同事那兒得知的。

  「四方集團?」剛剛在唐皚鈞和喬.柯林的對話中有聽到這個名詞,但她沒什麼興趣。

  「四方集團是業界的傳奇,特殊的是它共有四位總裁分別掌管四種行業──資訊業、進出口貿易、精品業、醫院。每位負責人都是箇中翹楚,而且家世都很顯赫,是我們所想像不到的富有。」

  「是嗎?」家世顯赫當然可以成為箇中翹楚,他們又不必像平民百姓一樣汲汲營營只為了混一口飯吃。石翊翎對於這種家世顯赫的貴族倒盡胃口,她母親就是貴族的情婦,沒什麼值得欣羨的。

  雖然知道自己是以偏概全,但這是她的想法,別人可以不苟同。

  「舉唐皚鈞為例,他父母都是電腦界的名人,對台灣資訊業的發展貢獻良多。」蔣冰彤愈說興致愈高,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唐皚鈞的父母並沒有貴氣,反而像頑童。

  「喔。」只要唐皚鈞待張珞琤真心就夠了。石翊翎當初認同唐皚鈞並非看中他的家世背景。她抬頭看著天空,整個心思有大半移到另一件事上頭。

  「還有呀!像掌精品業的楊昊予他父母親一個是中南部的大地主,一個是退休的外交官──」

  「小彤,他們四個除了唐皚鈞之外我們一個也不認識,你有必要做這麼詳盡的介紹嗎?」石翊翎打斷她的敘述。

  「聽聽八卦也好呀!難得我知道這麼多企業界的事呢!」蔣冰彤自顧自的說下去,石翊翎也只好繼續聽。「另外還有關承羿和林宣逸兩個人,其中又以關承羿的八卦最為精釆。」

  她說得起勁,沒注意到石翊翎在聽到「關承羿」三個字時愀然變色。

  「關承羿?」石翊翎重複這三個字,心中的一角開始凍結。

  「嗯,關承羿。掌管四方集團旗下進出口貿易業,社交界的人喚他『優雅貴公子』,據說是因他臉上時常帶著笑容的緣故。」蔣冰彤很高興自己引起了石翊翎聽八卦的心情。「他是社交界名媛心儀的對象,但他對每個人的態度都一樣,沒有人看得出他的心思。有人說他就像海一樣難測。而林宣逸就像風一樣難以捕捉。這兩個人最常被社交界的人拿來當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但他們都有一個共通性,就是從來不接受媒體訪問,使得外人對於四方集團這四位總裁的相貌一無所知。」

  「關承羿這名字挺特別的,怎麼寫?」她語音微顫的問。

  一聽到「關承羿」這個名字,她整個心思都被佔據,一股意念促使她想求證。

  蔣冰彤想了下才回答:「關門的關,繼承的承,后羿的羿。」

  「關承羿……關承羿……」石翊翎再次重複著這三個字,像在唸咒語似的,心也跟著下沉到無底的深淵。

  「小翎,你沒事吧?」她發現石翊翎臉色灰白,天氣不熱,她額角竟然冒出汗來。

  「沒事。」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石翊翎敵不過胸口的鬱悶而大口喘著氣,想她才說自己不喜歡那些貴族,現世報就立即來了。

  「先進小棧去休息一下吧!」蔣冰彤推開惡魔小棧的店門,看見裡頭只剩下張珞琤一人。

  「回來了?」張珞琤臉上紅潮未褪,但在見著石翊翎比紙還白的臉色時,她大驚失色。「小翎,你怎麼了?」

  「沒事。」石翊翎趴在吧檯的桌面上,盯著水族箱裡優遊的魚兒。

  張珞琤以眼神詢問蔣冰彤,後者搖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小琤,你知道唐皚鈞是四方集團四個頭兒之一嗎?」石翊翎抬頭看著張珞琤,突然問道。

  張珞琤點點頭,「知道啊!」怎麼突然問起這種問題?

  「什麼時候知道的?」她深吸口氣後再問。

  「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但唐皚鈞剛剛才跟我坦承。」張珞琤拍張紙巾給石翊翎要她擦擦額上的汗。「外頭很熱嗎?」

  都十月了,天氣應該涼爽多了才是。

  「你生氣嗎?」石翊翎想知道她的處理方法。

  「小翎?」蔣冰彤疑惑地喚著,為什麼她執意要追問這種事?

  石翊翎沒理會蔣冰彤,「告訴我!」

  張珞琤被她語氣的認真及迫切嚇到,但仍誠實的回答:「我知道時,心想他大概不願意頂著那樣的光環跟我交朋友,或許他希望我看見的是唐皚鈞這個人,而不是他的身份。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有不願告知的秘密,但是我很高興他剛剛告訴我了,因為這代表他重視我,不願意欺騙我。」

  聽完她的話,石翊翎聯想到自己和關承羿之間。是啊!她為什麼生氣?有什麼權利生氣?他沒必要告訴她所有的事,因為她跟他半年後就沒有瓜葛,何必牽扯得這麼深呢?

  可是,可是……她說服不了自己,她就是在意,就是無法像小琤那樣想得開!

  「小翎,為什麼問?」看石翊翎的臉色愈來愈白,張珞琤心想,不會是因為她的回答令人失望吧!

  「沒什麼,好奇而已。」強打起精神來想露出個笑容,她沒有成功,笑容變成嗚咽,她捂著自己的臉,不想被看見。

  「小翎?!」蔣冰彤和張珞琤臉色大變,兩人手忙腳亂,不知從何安慰起。

  「小翎,怎麼了?」張珞琤慌張詢問。

  「小翎,有什麼事說出來,我們幫你忙,你別一個人埋頭哭泣呀!」蔣冰彤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石翊翎向來很少在她們面前情緒失控,她總是將自己調適得很好,讓人看不透她的心思,而且是她們三人之中最冷靜的一個。

  「我好傻……我好傻……」她啞著聲音哭訴,「我是天下第一大笨蛋……大笨蛋……」

  「小翎,你到底是怎麼了?你這樣,我和小琤都會很難過的,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們,有時候我都會想,我們到底是不是朋友?為什麼你有煩惱不願意跟我們說,讓我們為你分憂呢?」看石翊翎哭成這樣,蔣冰彤也跟著難過起來。

  「別這樣,大家別這樣嘛!」張珞琤見兩位好友一個哭得梨花帶淚,一個紅了眼眶,連忙叫道。

  「對不起……」石翊翎好不容易穩下自己劇烈起伏的心情,再看到好友為她難過的樣子,不好受的道歉。

  「不要道歉,小翎,只要你開開心心的,我們就會跟著開心。」張珞琤把整盒面紙送到石翊翎面前,心疼地望著她的容顏。

  「謝謝。你們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卻沒有勇氣說出事實的真相,害小琤對我心懷愧疚那麼多年,害你們為我擔心……」學習如何信任人是一件重要的事。這是關承羿告訴她的,可他卻背叛她,隱瞞他的真實身份……

  石翊翎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說清楚,連關承羿和她假結婚、真領養的事也都全盤托出。

  「小翎,你怎麼會以為我們會瞧不起你呢?」蔣冰彤首先出聲責怪好友因自尊心作祟而隱瞞她們這麼久。

  「事情都過去了,我想你能說出來就代表你願意且可以走出這段往事。畢竟人是不可以活在往事裡頭的。」張珞琤說出這番長篇大論,連石翊翎都訝異得不知該說什麼。

  「看來唐皚鈞真是改變了你。」她覺得張珞琤比以往堅強許多。

  張珞琤的臉不爭氣的紅了起來,「怎……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了……」

  「先別說這些了,小翎,那半年後你有把握可以很瀟灑的跟關承羿離婚,離開你們的兒子?」蔣冰彤怎麼想怎麼覺得小翎當初會答應關承羿的計畫,簡直就是傻到極點。哪有人會將醉酒的話當真的?關承羿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石翊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

  相處一個多月,她已經對關泓儒產生了親生兒子般的感情,她真的不知道到時候可否割捨下他。

  還有,關承羿……

  「有沒有可能關承羿壓根兒就是騙你的?」一想到堂堂一名總裁竟然會設下這樣的陷阱讓石翊翎跳進去,蔣冰彤就覺得事情不單純。

  「其實我後來都想起來了,那天我是真的喝醉酒,也說了那樣的話,更是我先拉住關承羿說他是我老公的。」石翊翎也想不透為何關承羿當時要順著她的話做了那麼多事。

  「噢,老天!」蔣冰彤拍拍自己的額頭直想昏倒,但念頭一轉,「真好,是他讓你恢復以前的模樣。那個有笑容的石翊翎遠比那個冷冰冰、永遠只有一副表情的石翊翎好太多了!」

  真的嗎?她的轉變有這麼大嗎?石翊翎滿心疑問,但她覺得自從說出那件事之後,她的心情的確輕鬆了很多,就像去了早該丟開的包袱一樣。

  「這兩個都不是我。」石翊翎坦承不諱,「真正的我比較像這三年來所扮演的那個冷漠角色。我想,可能是下意識裡想保護自己,才會變本加厲,結果變成四不像吧!」

  「無論你是四不像還是五不像,都是小翎,也都永遠是我們的好朋友。」張珞琤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對,小琤說得沒錯。」蔣冰彤抱住她們兩人,笑容璀璨。

  石翊翎感動得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一個勁兒的笑。

  「那麼小翎,你該如何處理眼前的難題呢?」現實依舊是現實,不會因為石翊翎逃到新竹來而改變。

  石翊翎斂起笑容,「過一天算一天,我現在不想思考這件事,只想好好的把惡魔小棧流失的客戶一個個的搶回來。」

  張珞琤和蔣冰彤都看出她的故作堅強。也罷,或許過一陣子,石翊翎會想通的。只是……不知道小翎有沒有想過,她會這麼難過的原因不只是因為關承羿的隱諱,還有別的……

  兩人互覷一眼,決定將這個臆測隱瞞,暫不吐露。

  ※      ※      ※

  「爹地,我寫好了。」關泓儒把關承羿交代的功課做完,拿著書本來到盯著電腦發呆的關承羿面前。「爹地?」見關承羿沒有反應,他又叫了好幾聲。

  「儒兒,寫完了嗎?」他回過神,對著站在身邊的兒子微笑。

  「嗯。」關泓儒嘟起小嘴點點頭。

  「我看看。」他拿過本子查看關泓儒的成果。

  「爹地,為什麼我要寫這些東西?」關泓儒不喜歡寫這些數字,簡單得要命還要練習,而他的名字筆畫好多,好難寫。

  「我知道它們對你來說很簡單,但是你寫得不漂亮,所以爹地要你多練習。」他抱起兒子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解釋道。

  這孩子的智商很高,昨天帶他到四方集團附屬醫院給林宣逸做詳細檢查,發現他的理解力和智商都高人一等,簡直跟娃娃那個智商兩百的天才不相上下,林宣逸甚至建議他可以讓關泓儒直接上小學,說不定沒兩年他就可以跳級念國中。這樣一位未來可能成為國家菁英的天才,誰想得到一個月前他是在街頭被父親毆打的受虐兒童?

  「怪了,什麼時候你多了個兒子?跟誰生的?要是讓乾媽知道你在外頭生了個兒子,不帶回家給她老人家看,你可有得受了。」

  關承羿憶起林宣逸的笑語,想到現在人不知道在哪兒的石翊翎,不由得歎口氣。

  他不想找尋她的下落,一旦知道她在哪兒,他一定會克制不住自己前去找她的衝動,偏偏他明白她得一個人靜靜。

  唉!為什麼一個石翊翎竟然可以把他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他壓根兒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對她眷戀至此。打從在惡魔小棧見過她之後,他想的是她煮咖啡的手藝,想的是她冷冷的表面,一心想打破她那冰冷的容顏,好一嘗她的好手藝。可在見過她酒醉的模樣之後,他想的不再是她煮咖啡的技巧,而是她急公好義的舉動,以及她清醒後重新戴上面具的清冷。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已跟著沉淪,她卻……

  她可知他為何要跟她訂下半年之約?為的不是關泓儒,而是她,是她!

  因為知道她不信任任何人,因為知道她的心結,因為知道只有這樣她才會漸漸的接受他。他在賭,賭自己有多少勝算可以讓石翊翎愛上他。

  明知道自己走在鋼索上,他還是全力以赴!

  「爹地?」關泓儒因為他歎氣而開口詢問。這幾天媽咪不在,爹地都是這樣,動不動就垂首歎息。「爹地,媽咪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我好想媽咪喔!」

  關承羿聞言,露出一個苦笑,「爹地也不知道媽咪什麼時候回來。」

  「喔。」藏不住心裡的失望,他鼓起腮幫子。都怪他那天早上貪睡,不然絕對不會讓媽咪不帶他就一個人跑掉!

  「這麼不喜歡跟爹地在一起呀?」關承羿笑捏他鼓起的腮幫子,知道這孩子非常黏石翊翎。

  「媽咪軟軟的,不像爹地你都硬硬的。」兩相權衡之下,他當然比較喜歡抱起來軟軟的媽咪囉!

  關承羿為之失笑,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回答他的童言童話。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解救了他。

  「喂。」

  「關?!」唐皚鈞驚訝的聲音自話筒的另一端傳來。沒想到他果然在石翊翎的住處。

  「唐?!」唐皚鈞怎麼會知道石翊翎的電話?一抹不甚熟稔的醋意油然生起。「你怎麼會打電話來這裡?」

  「小琤要我打的。倒是你,你怎麼會出現在石翊翎那兒?」先前張珞琤氣呼呼的對他數落關的不是,他還莫名其妙捉不著重點,直至她要他打電話到石翊翎這兒,叫他無論用什麼方法一定要使關承羿下新竹來。

  雖然不知道張珞琤的動機,他還是乖乖的打了,這才知道關承羿竟然跟石翊翎扯上了關係。

  他未免也保密得太好了吧?唐皚鈞為此感到訝異非常,他在新竹跟小琤談戀愛,關竟然在台北追求石翊翎,太巧了,太巧了!

  望眼身邊睜著大眼、滿心期待的女友,唐皚鈞朝她露出寵愛的笑容。

  「你女朋友為什麼叫你打電話來?」關承羿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近乎質詢。

  「因為……」才要照實說出小琤命令他的事,但念頭一轉,一個「好」主意成形。「沒什麼,小琤只是要我打打看電話通不通而已,我幫她申請了一支行動電話。」

  好個欲擒故縱。張珞琤聽見男友這麼下餌,讚賞的直無聲的拍手。

  「是嗎?」關承羿握著話筒的力道加重。「冰山,你最好從實招來,為什麼打電話給小翎?」

  聽著關承羿變調的陰冷語氣,唐皚鈞反而開心的笑了起來。難得啊難得,他竟然是頭一個聽見關承羿「變聲」的幸運聽眾。

  感謝小琤。他在心底歡呼,他一定會「克盡職責」,將這項消息傳播給四方眾家成員及關的父母。

  「我說了,是小琤要我打打看她的行動電話的收訊好不好,既然收訊清晰,那我就收線了。再見。」唐皚釣說完即掛斷。

  關承羿皺眉,冷凝的直盯著前方,這事一定有問題。

  小翎應該就在新竹,可是為什麼唐皚鈞會打電話上來?關承羿幾乎要捏碎整支電話。

  「爹地?」關泓儒有些懼怕的叫喚,這才令他恢復冷靜。回神看見關泓儒留有陰霾的小臉,他露出個笑容安撫。

  「儒兒,想不想去找媽咪?」

  聞言,關泓儒拚命的點頭。

  「好,那我們明天就去。」關掉秘書傳送至他的手提電腦的文件,關承羿抱著關泓儒進房去睡。

  無論如何,他是不會允許唐皚鈞在他背後搞小動作的,尤其事關石翊翎!

  另一方面,唐皚鈞掛斷電話之後,又撥了通電話給正因林宣逸提供消息而高興不已的關輝夫婦。

  「乾媽嗎?我是皚鈞,我想要告訴你和乾爹有關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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